今年的雨水一直延绵到了中秋节附近了，初夏的时候孙仲学听到工地上工人还有人叫嚣，“夜间下雨，白天晴，气得懒汉肚子疼”的说法，没想到到了9月份之后回流的对流云开始辗转在华北平原一带徘徊，不分昼夜的下了起来！水库泄洪，河流暴涨，防汛程度提高到了紧急状态。

孙仲学坐的大巴车子在阵雨中行进，车轱辘不时碾压到积在坑洼路面的雨水上，哗哗声作响，偶尔过往的车辆会互相将溅起的雨水摔打在对方的车辆上，“呼——”的一下斩断了孙仲学的思绪。车上的人们不停的絮叨着今年很勤的雨水。孙仲学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家了，在北京工地上自锁在一个地方，倒成了鲁迅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只是偶尔听到些工人闲聊和一些偶然听到的广播，但他没有想到今年的抗洪形势那么严峻。

大巴车途经了几座大桥，桥下是孙仲学不知道名字的河流，河流上水面湍急，洪涌奔流，他大抵上知道都是南XX河的支流，流向天津，涌向大海，大堤上加固着一排排的装满沙子的麻袋，不时还可以看到些挂着的、写着的，“团结一致，抗洪保家园！”之类的标语，孙仲学意识到这次回来即将就要投入到抗洪的行列中了，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有的是力气，为了家园，为了村子，为了男女老幼他要投入这男人应该负起的责任当中了！

过了县城，他忽然想下车去躺姐夫家，顺便看看娄丽，说不定可以碰巧遇上她，但一想马上就要国庆节了，应该快放假了，她此时不应该回来的，再说姐姐和姐夫最近几年关系并不怎么好，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姐夫就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俩人闹起了离婚，村子里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姐夫是个有头脸的人，在村子里面Сhā过队，和姐姐也是冲破重重阻挠走到一起的，没想到这种婚姻也出现了危机，听说那个女人是姐夫的学校里面的初恋，走来走去俩人工作都调动到了凤仙县，孙仲学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即恨姐夫饱暖思*，不珍惜姐姐这么多年的情分，又同情姐夫这种初恋情结的遭遇！

大巴车驶进了县城，思绪又被另一种东西带走了，他想念娄丽，回村子就等于把自己圈了起来，和家里的几只绵羊没了什么区别，或许那种不发达的闭塞，会使他连封信都不能和她再来往了，唉，思绪啊！万千……

县城正西二十公里是一座漫水桥，离桥还很远，滔滔的河水声已经覆盖住了大巴车的轰鸣声，前方雾气腾腾，水汽弥漫的已经看不到桥的确切位置了，只是公路一直延伸到了雾气之中去了，这座大桥桥长200多米，修建于七十年代后期，是来往县城与瓦桥乡的必经之路，车子慢了了下来，桥头已经布置了路障，车上的人纷纷探出头来，朝桥那面观望，路障周围停着几辆警车和轿车，路边有交警指挥着交通，哗哗的水声已经覆盖了所有声音，模糊的只能看到不超过10米远的距离，大巴车顺着交警的指挥极其缓慢的驶过了路障，路障边上翟建国和几个人正在面­色­凝重的谈论着什么，孙仲学想喊一声姐夫，刚喊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估计是有大事，这时候打搅姐夫不太好，索­性­孙仲学就扭过头看向对面，桥上站立着不少人，穿着反光的衣服，被车灯反­射­回来。透过桥下泛起的水汽，水面离大桥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了，车上人开始议论着：“弄不好要炸桥了，漫水桥阻水，估计是瓦桥水库危险了……”

孙仲学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家里的景象更是一团糟，老幼病孺已经撤离村子去了，党员­干­部带领着村里的老少爷们走上了大堤，令孙仲学高兴的是四哥孙仲才回来了，孙保庆，孙仲才，孙仲学爷三再加上刘青山，李国金，李国忠分到了一组， 负责水库大堤300米的一段，每人看护50米，严盯死守，村子里面已经找不出几个好用的手电筒了，只能靠人摸黑巡视了，六人分配了一面铜锣，紧急情况铜锣就算是信号了，娄玉海，孙天旺，郭海等人陪同县上下来的水利局的领导上下支应，泄洪口的闸门全部打开了，洪水以每秒1700立方米的流量向下排去，可是犀利的雨水依旧狂泻，水库水面的上涨速度依旧没有放缓，临近的一条漫水桥已经被炸开了，在这样下去，如果不炸开泄洪口泄洪，溃堤时间迟早要发生了，泄洪口炸开之后首先就是核桃沟没了，往下周边的村庄将都不复存在！县委领导班子，乡镇各级领导都紧绷着各自的神经，唯一的企盼就是能让老天爷给缓口气，哪怕停上一天的雨也好啊！

“都他娘的怪南山放炮，把这五宝给破了，这就是老天爷的报应！”李国金骂道。

“早我也劝过娄玉河，告诉他这南山是金鱼肚，不能开山打石头，不听，娘地我跟他一说，他是卖盆的摔跟斗——遍地都是瓷（词），这回这个教训——把咱们整个村，甭说整个村，捎带上少半个县了，这雨水继续不停下去，我看要跋脚马上战场——有死无活了！”李国忠整套的歇后语以一出来，围坐在一起吃饭的五个人嘎嘎的笑了起来。

“刘青山我听说你那灵芝显灵了是吗？”李国金问道。

“显什么灵，整日的提心吊胆怕贼偷了去，光做梦梦见跑路了，还显灵呢！”刘青山遮盖道，不是没不透风的墙，而是刘青河找过自己，刘青山将梦里的事情捡着不怎么重要的和他说了说，刘青河也半似疑惑的不再追问这事了。

孙仲学从四哥那里也知道了点关于灵芝的事情，还听说灵芝显灵了，把偷灵芝的贼给打伤了，孙仲学倒不怎么在意这种东西的价值，但对这事情充满了好奇。

“刘青山这万一大堤保不住，你没将灵芝带在身上啊？是不是你把灵芝放在你那个包里面了？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啊！”李国金眼睛打量了下刘青山腰上挎着的那个蓝布包包。

“千把块钱的东西我至于带它吗？我老光棍一个，我不带电衣服，­干­粮啊？”刘青山没好气的斜了李国金一眼。

几个人都看的出来，刘青山有点脾气上来了，老头子谁都知道有点倔，大家也不再搭理他，无聊的讲述些村前村后的事情。

李国忠讲述起了年轻时候帮李国金他妈驱邪的故事来了，李国金只是嘻嘻在边上笑，也不搭言，李国金和李国忠是村里的大辈，刘青山虽然上了年纪都要叫他们一声叔字辈，也就是李国忠上了年纪敢在李国金面前卖弄下自己的本事，一般人也不敢当着李国金的面讲述这些事情。

“当年我老婶子着了这兔子­精­之后，找了不少大夫看，孙聚文虽然会点鬼门十三针，可是依旧镇不住，后来夏阳村的张老邪给了几张符，让找五个不同姓氏的人，每人带一张符，送的时候相互不许说话！然后拿着我老婶子的衣服，朝东南方走，走的越远越好，到半夜子时将衣服堆在中间，五张符按五个方位排好，一起烧掉，那时候李国金还小，李峰不让出来看着家里，我拿着我婶子的衣服带着符，刘青河，孙天旺，郭海他爸，还有魏三他爸每人一张符，半夜子时，好家伙，那个瘆的慌，飕飕的松树林子那个吓人，我把衣服递给魏三他爸，我画好十字，摆上符，先按顺序点着符，他们四个转身就跑，我再一看衣服还在魏三他爸手里呢，我就喊‘站住，站住，别跑……’他们四个人我是越喊他们跑的越快！……”还没等李国忠说完，孙天旺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当时早就吓坏了，谁还听的出是你的声音，都以为闹腾起来了，魏三他爸比谁跑的都快……哈哈”围坐的几个人，连上李国金都笑了起来。尴尬的局面被打开了。

“我寻思也跟着龙王庙有关系，破四旧的时候龙王庙被拆了之后，没少闹水灾，是不是这龙王庙该修起来了，我听说夏阳村的大佛寺不是重新修盖呢吗？咱们村的这帮­干­部不晓得­干­什么呢，山神庙春节时候塌了也不管，这维护一方的事情，早就该找人牵头把这庙修盖起来了！”李国金似有所指的把苗条指向了村领导班子，现在的年头，人们开始有了参政意识，虽然有些淡泊，但凡的不满意已经不像以前压抑在心里了。

“让刘青山给咱们讲讲他们唱哪吒闹海的事呗！”李国忠寻思这个大兄弟怎么总没事招惹刘青山­干­嘛！刘青河是他亲弟弟，你这样絮叨村­干­部，刘青山能爱听吗？李国金又一次将话题岔开了。

“你怎么不讲呢？你那时候不是也在台上来吗？”刘青山笑道。

“我那时候演的是个虾兵，你不是龟丞相嘛！哈哈……”李国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