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什麽?跟朋友去玩?」
晚餐的时候,若晓无奈之馀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放下羹勺,坐在她旁边的养母陈渊,似乎很惊讶,她最近胃不太舒服,所以拜托王嫂煮了点米粥,再配点简单的小菜。王嫂的厨艺很好,粥的汤底是熬了许久的鸡汤,滋味清清淡淡的,是若晓喜欢的味道。
「嗯,就宋仲夏学长……」她不敢看餐桌对面的若暮,明明没看,却依旧能感受到那扎人的视线,若晓咽了口口沫,一口气把话说完「他问我和若暮连假要不要去中部玩。」
「噢,Summer啊。」陈渊微笑点点头,脂粉未施的脸庞苍白得毫无血色「我是记得听他爸爸说过,他们老家在那有点事业。呵呵,你们变成好朋友啦?泰依丝。」
「不……不是的。」若晓僵笑试图否认。今天下午在教室时,都是尹伊承忽然冒出来,还擅自帮她答应了这件事。之後又拚命地说服她,说什麽她也该出去外头走走、放假不就是要玩、就当是跟哥哥的约会──
唔,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是因为想跟若暮一起出去玩才答应的。只不过,她从回来都还没来得及跟若暮提起这件事,不知道宋仲夏或是尹伊承有没有跟若暮说一声……
总觉得若暮的眼神有越来越阴森的倾向,好……好恐怖啊!
「哎呀,用不著不好意思喔,」陈渊瞄了眼早已吃饱在客厅看电视的亚当眼,悄声对她道「妈咪我在你这个年纪啊,可是轰轰烈烈的呢。」
养母也不知道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误会她跟仲夏的关系了。若晓乾笑想打混过去,陈渊微笑转回身子,继续舀粥啜著。
「不过,只有你一个女孩吗?这样还是有点危险。」
「喔,还有娜娜,文娜娜也要一起去的样子……」
「文娜娜?噢,是若晓你提过的,上次你和她一起逛过街的女孩是不是?」陈渊点点头「年轻真好,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有那样要好的闺蜜呢。」
她跟娜娜……咳,算、算是闺蜜吗?
「不管怎麽样,假期和朋友出去也是好事。泰依丝适应新学校适应的很好喔,若暮……」她抬头,对养子微微一笑「若暮也要一起去,是不是?」
礼若暮正才抬起头,瞄了眼若晓,笑著点头:「当然。」
「那好,那你们就趁考完,好好放松玩一玩吧。爸爸──」养母唤著客厅的亚当「宝贝们可以跟朋友出去玩几天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亚当盯著电视,手随意地翻阅著桌上的爱乐杂志。「不过你待会要老实跟我坦承,你高中时的罗曼史啊。」
「什麽,你听见了?」陈渊一副受不了你的笑容,嗔道「坏家伙,偷听我跟女儿的秘密谈话。真是差劲!」说是这样说,却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甜蜜。
他们结婚了二十多年,却依旧像谈恋爱的小情侣一样,成天吵吵闹闹,却羡煞旁人。很难想像,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命中注定的爱情吗?
若晓偷看了眼若暮,他也正牢牢地盯著她看。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悄悄的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上楼。她等下来要准备明天的补考,兄妹俩没有交谈,上楼梯後就各自回房了。
但回到房间,若暮很快便过来敲她的房门。
「出去玩是怎麽回事?」她门一开,少年劈头就问。
「宋学长没跟你说喔?就连假的时候……去他家的别墅玩几天……」
「我是问你为什麽要答应?」若暮生气地打断她的话,他直接进了房间,两手把若晓抵在墙壁上,不容她逃脱「你不知道吗?那家伙对你有好感,还不是普通的好感……他说过想追你呀,礼若晓!」
她反常的,面无表情回望他:「嘘,你小声点,爹地妈咪还在楼下呢。」
「你……」
「从之前我就一直这样觉得了,若暮你……」若晓推开礼若暮,转身把自己的房门掩上,才回头望著他「醋劲还真不是普通的大。」边说著,她还故意啧啧的摇著头。
「什、什麽……?」
「干嘛吃醋啊?傻瓜。」她终於憋不住笑意,咧嘴灿笑「你难道不相信我喔?嗯?」
谁想的到,礼若暮也会有这麽一天──脸红的跟苹果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呢?
他狼狈地低下头,躲开女孩笑吟吟的目光。
「我……我哪有吃醋。我是担心……而已。」
「傻瓜傻瓜,礼若暮是大傻瓜喔。」若晓哼著歌似的唱著,走近他,张开双手,双臂交叠,环抱住他,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胸前,嗅著他好闻的气味。
「一起去不好吗?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呢。到哪里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
只要跟你在一起。
她这样说的时候,少年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样。
礼若暮嘴张开,却说不出话来。幸福,他真的觉得好幸福,那种喜悦是短暂的、仓促而不安,同时却隽永。
他知道,如今他们两个的爱情,是脆弱的,根基在根本无法牢固的残忍之上,他是她的哥哥,亲生双胞胎哥哥,禁忌的血缘,根本无法改变。原本只是他不堪的单恋,如今却变成他们两个的罪。
该放手吗?亦或者他根本不该牵起她的手……
「若晓,你要到哪里,我,就跟你一起去。」
可是,龌龊如他,还是舍不得松手。他是个小人,仗仰著女孩的温柔,贪婪她的爱情。
「我们再也不要……抛下彼此了。」若暮闭上眼睛,紧紧依偎在她的怀抱里。他的软弱,他的卑鄙──这一切,她都知道,而就算知道,她还是不会放开他的手。
若晓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当然。」
就让他们两个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继续往前走下去吧。不管未来有多坎坷,世人会如何看待他们的爱情,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们是,恋人。
【最后×残酷的童话故事】
人生,只有两种选择,选择逃避,或选择继续。
她跟他外表很像,甚至在第二性徵出现前,旁人甚至无法分辨的出他们。她是妹妹,他是哥哥,但却只有彼此,才能真正认出对方。
然而,这样紧紧连系在一起的命运,却在神的捉弄下被硬生生地斩断。她被高尚富裕的家庭领养,带到英国,而他却被留下,独自一人在不堪与丑陋的世界里,在虚伪中浮沉。
十年前,他们曾是只有对方的孪生兄妹。
十年後,他们变成了恋人。
☆、01 他爱她,等於,她爱他
* * *
礼若晓坐在笔记电脑前,托着下巴,双眼紧瞪着萤幕。萤幕微青的反光,映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反而更显得诡谲至极。她咬住下唇,深呼吸几次後,又点了下滑鼠,按了下重新整理。
要过…拜托一定要过…
电脑萤幕暂时化为一片空白,只剩跑序的游标微微闪着。很快的,随着画面逐渐显示出来的同时,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双眼瞪得圆滚滚的,屏气凝神地在学校网站的公布区上搜寻补考结果。
而当那则公告总算在第三次重新整理後出现时,若晓颤抖着手,迅速地点击了进去,一排名单上,红红黑黑的一片学号,若晓在心中重复念着自己的学号,从第一排开始往下滑动…
要过…要过…一定要过…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不断在她无声蠕动的嘴唇中重复着。
第三十二排,她找到自己的学号号码,往旁慢慢地挪动…钢琴副修,补考成绩……83。
过了!
呼哈…。若晓夸张的松了一大口气,放松地往椅背靠去,盯着萤幕,傻傻地笑了起来。
昨天晚上,若暮替她补习琴科补考时,她一弹错就凶她,毫不留情地敲她的额头,赏了她好几记爆栗,逼她一次又一次地重练弹错的部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仲夏邀她出去玩的事在闹脾气,总觉得他昨天晚上在琴房时特别凶残。
但也因为如此,让若晓的技巧跃进了不少。从前在英国时较少碰钢琴的她,今日补考的表现,根本算是超乎水准。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若晓,像想起什麽有趣的事般,忍不住地偷笑起来──若暮还不知道她补考过了的事吧?今天早上上学时,他还寒着张脸,警告她补考没过就不准出去玩,那时他的表情有多可怕啊…呵呵,不过现在她确定她过了,好消息当然给第一个跟他分享一下才行。
对於这次四天三夜的旅行,若暮显得比陈渊还提不起兴趣……宋仲夏的父亲和陈渊之前是乐团同事,感情不错,仲夏邀若晓若暮出去玩的事,後来宋爸爸後来也打电话给陈渊过了。陈渊很中意仲夏,还跟亚当打趣说他们家跟宋家说不定哪天会变成真正的家人。养母说这话时笑得神采飞扬,若晓只能勉强地笑,若暮在一旁却总是面无表情。
她在乎,也顾忌他的感觉,总偷偷地看着他。可每当两人视线交会的那一刹那,若暮却反而老对她笑。
他的难受,不安、无助与脆弱,他以为他还藏得了吗?
每个人都喜欢若暮,因为他就像置身在阳光里璀璨的宝石,闪闪发亮,耀眼、夺目,像王子一样的俊美少年。
但她不是。
她知道,她的哥哥不是王子,若暮其实是任性、悲观、胆小且卑鄙的。就像负了伤的幼兽,龇牙咧嘴地对着靠近自己的人咆哮,嗜血的残忍。她不怕疼,他对她造成的伤,总有一天会愈合的,不是吗?
但若暮自己呢?他所受的伤,独自绝望所留下的泪…除了她,又有谁呢替他承受这一切?
他说过,说他恨她,但却又卑微地渴望她的爱情,他心底根本住了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口是心非。但无论如何,她只想让他知道──不管他过去究竟沉沦到多黑暗的绝境…他是如何憎恶那个肮脏的自己……
她都还是爱他的。
若晓把耳朵贴在自己房间的门板上,确认外头毫无动静後,她才蹑手蹑脚地转开门锁,咿地一声,在寂静的空间听来格外刺耳…亚当和陈渊应该已经熟睡了吧?
就这样,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礼若晓也不知道哪来的“主动”,竟悄悄溜进若暮的房间。这里距离上次进来时,也已经过了几个礼拜了,和最初踏入时的心境,竟也彻底不同。但唯一相同的,都是不知不觉间急促的呼吸,和混乱的悸动心跳。
「若暮…若暮若暮…」她跪上床,膝盖随着动作,淡粉红色睡裙在暗间隐约露出白皙的大腿曲线,若晓倾身,趴伏在少年颈旁,放轻却难掩兴奋的低语着「我补考过了哦,嘿嘿。」
「嗯…?」他微微翻身,想起身,却被女孩给困住。朦胧睡意间凝聚起的沙哑嗓音,竟有丝说不出的性感「…若晓?」
她闻见只属於他的清爽香气,心脏竟有些不争气地感到一阵酥麻,为了掩饰自己的焦躁,若晓轻嗔道:「不是我那你以为是谁?别的女人还能在半夜摸上你的床吗?」她右手在这时,倏地被另只温暖的大手给紧紧握住,暖呼呼的,甚至还能感受到彼此血管的颤动。
「当然不是,是以为又梦到你了…」他睁开双眸,在一片漆黑中适应着微光,忍不住轻笑。
梦里,死寂的沉默里,他总想像她在。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喊着他的名。若暮若暮,我在这呢…然後,想像…她爱他。
「梦见?你常梦见我吗?」若晓眼睛一亮,竟耍赖似的跨坐在少年身上,用指尖继续寻找他的轮廓,眉间、鼻梁、脸颊和…嘴唇,全都是那样的温暖。
少年慢慢支起身来,面向她。仍有几分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常很常。」
「是什麽样的梦啊?」她忍不住问,好奇又期待。
「什麽样的梦…」他咧嘴笑了,亲腻地拉着她的手,敲了下她的额头,准确无误的「当然是春梦啊。」
「春…春梦!」若晓激动地倒抽一口气,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坏家伙!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变、变态!畏亵暮!」
居然敢骂他『畏亵暮』……
若暮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趁其不备时反将她禁锢住,双手霸道地搂住她腰身,让若晓垂散的发丝,在他怀里,像被柔风包围的枝柳一样。
「你半夜摸上我的床动机也不太单纯不是吗?」他把脸埋在她发际,笑得轻佻「打算让我美梦成真?」
「你…你太下流了。」若晓脸瞬间充血到在黑暗中也红得发亮,她把脸埋进若暮胸前,嘟嚷着「畏亵暮…」
她没打算拒绝,但老实讲,他也没打算真对她怎样。明天早上约好要出去,他可不打算害若晓最後下不了床。
说春梦是闹着她玩的,但若暮确实常梦见若晓。同样地场景,不同的她…一场关於春天的梦。
那日晴天,阳光洒耀在草皮上,连绵地如同洒了砂糖。天空上的云成团成堆的,像白糖转成的棉花糖般软绵绵的。
当时因为身体不舒服,罕见没和其他小孩玩鬼抓人游戏的若晓,落寞地在树荫下,抱着膝盖坐着,一袭纯白的洋装。若暮瞧见,有点於心不忍,索性也往树荫下走去。
七岁的若暮沉默地站在妹妹身边,迎面而来的和乐融融,耳边不断的笑闹声。这样美好的景象却让人窒息。他穿着全黑的衬衫长裤,学着她环膝坐下。
他和她,要是不穿不同的衣服,会叫人分不清楚。
他们从未拥有过父母的疼爱,不对,他和若晓,和育幼院的孩子们几乎都一样,他们并没有『独自』拥有过什麽…使性子吵着要些什麽、自己的玩具衣服,或者,能够独占的父母。
修女和育幼院老师和志工们,所给予的温暖,孩子们都懂,而且感激。若暮知道每个人都明白要珍惜这一切,可是,就像期待童话成真一样,他们还是忍不住偷偷渴望…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只宠着自己、爱着自己,满满的爱,而不需要和其他孩子分享,也不需要怀着内疚的感激。
只要能被深深爱着就好了。
比较起来,他还是幸运的。
反正从来没拥有父母过,他其实也不知道有爸爸妈妈的家庭,应该是什麽样子…至少,他听其他有过父母的院童说的家,倒也不太美好。酒醉後的毒打、辱骂,混乱而幽暗的故事所形容的爸妈,有了,似乎也不是真的幸福。
至少,他有若晓。若暮总会这样庆幸着,他没有爸妈,但他有妹妹,和他一起长大,傻气、天真而可爱的妹妹。礼若晓需要他,他一定给保护她,因为在这世界上,就只有他是她的哥哥,也是仅有的真正家人。
他们很像很像,但如今却不再一模一样了。
那是他们最後一起度过的春天,下一次的春游,若晓就去了英国。他也不知道为什麽,那天公园坐在他身边的若晓,从此总常出现在他梦里。树荫在她脸庞上晃动的光影,难得沉默的女孩,显得美丽,而不真实。
十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不是平面的相片,而是活生生的她,长大的模样。从小孩子,变成另外一个人,沉静、端庄的漂亮少女。梦里的场景总是一样,在公园,一整排树下抱膝的她,离他很远、很远的疏离。
「太好了,明天要一起出去玩喔…」
他微微一笑,只觉得幸福到甚至心有些绞痛:「是啊。」
黑暗中,若暮耳边响起女孩轻柔平稳的细微鼾声……若晓睡着了,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身边,安心地睡着了。若暮用手抚过她的长发,微微一笑。
「晚安,若晓。」他低头,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她额头上「谢谢你,陪在我身边。」
至少,他爱若晓。虽然他终究不可能真正带给她幸福…但他相信若晓知道的──他爱她,真的很爱、很爱她。
作家的话:
哥哥从今的绰号就改成畏亵暮啦~
☆、02 情敌们
***
周六当天,说好早上八点在学校的校门口集合。
第一个抵达的人,是尹伊承。他这样着急,不是没原因的。伊承很清楚,宋仲夏这次旅游打的主意,是想藉旅行一次拉近若晓的距离。但为了降其疑心,才会顺便邀礼若暮一起。
不得不夸一下宋学长这次计画的周密,为了讨好未来的大舅子若暮,连若暮『传说中』女友文娜娜也一并邀来了──可开什麽玩笑!娜娜是他尹伊承的好吗!
所以,他才会这麽死皮赖脸的坚持跟来。
毕竟都已经几年没跟娜娜单独出来玩了(其他三人暂且忽略),这麽难得的机会当然给好好把握住啊!他天还没亮就收拾好一箱行李,十万火急地冲去敲司机大叔的房门,强迫他六点不到,就把他送到校门口来。
站在校门口,引颈张望了快半个钟头,总算看到第二人抵达。
从加长白礼车上走下车来的,是穿着驼色大衣,戴着俏丽狩猎帽,俨然欧风贵族出游的典型打扮,一身贵气的小女王娜娜。赵女士从另一边匆匆的下了车,替她拿来简单的行李。
「啊,赵女士,这个我来拿就好。」尹伊承抢过管家手上的袋子,冲着娜娜一笑「早安,新浏海很适合你呀。」
女孩皱起眉头,手举起压了压帽缘下的发丝。他怎麽知道她剪了浏海?明明昨天只是稍稍修剪了一下一两毫米…
「你怎麽在这里?」最後,娜娜只选择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也没什麽,就和朋友出去玩呗。」伊承提着她的袋子,三天两夜的旅游,怎麽这麽轻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和朋友出去玩,不是都应该带了好几箱吗?算了,反正他娜娜就是跟普通庸俗的丫头不一样…
「出去玩?」娜娜眉皱得更深了,甚至多了几分杀气,她瞄了眼还站在一旁的赵管家,随时准备再走回车上「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你要跟我和宋仲夏他们一起去吧?」
唔,她那句「我和宋仲夏」听起来莫名刺耳啊…伊承摸着後脑嘿嘿笑了笑「他没跟你提过吗?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的。」
「行李还我,跟他们说我不去了,临时眼睛痛,可能看到什麽脏东西吧。」娜娜果断地下了结论,伸手要抢回那袋子,他当然说什麽也不会答应,连忙往後退了几步,闪躲着。
「怎麽可以!我期待这天可是期待了很久啊!你也是吧?娜娜,我跟你一样,从来没跟朋友一起出去玩过。」
「…」悬空的手暂停了几秒,她一顿「那你干嘛跑来扫我的兴致?你难道不知道我跟你坐在同一台车上会想吐吗?」
「我会乖乖的,我保证。」伊承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望着娜娜「就这次好不好,文大小姐,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
少年和少女僵持了十几秒,娜娜圆睁的漂亮眼睛微怒地瞪着伊承瞧,似乎在思量什麽。
最後,「啧!」女孩很不淑女地切了声,她转身,对站在两人身後的管家摆摆手。
「麻烦你了,赵女士,我到了会打电话给母亲的。」
「是的,祝您旅途愉快,小姐。」赵管家微微躬身,平静地说完话。但,当她手放在车门把上的一瞬间,她忽然像这才想起似的转过头「小姐,文总裁派了国安规格的保镳,虽说是便衣待命,但如果有人想意图对您无礼──」话表面上是对娜娜说,但赵女士此时却正狠狠地瞪着尹伊承……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她是以为他会对文家大小姐做出什麽禽兽之举不成!?
「请您赶紧呼救,保镳会保持一辆车左右车距在後保护您的。」
「嗯,您请母亲放心吧。」娜娜睨了眼伊承,乾脆地点头。
「是。」
目送礼车消失在斜坡上,尹伊承讪讪地开口:「…你们家的人,到底是怎麽看我这人的啊?」
娜娜若无其事地冷冷一笑:「人…?我们家的人根本不当你是人的。」
尹氏在商场上是文家的劲敌,私下却同是丑闻的主角。从十年前那段上遍无数八卦头版的豪门恩怨,到之後明争暗夺的陷害狡谋,文娜娜总算学到一个真理──尹家人不得信任,尤其是尹伊承。
她要不是一时犯傻信他,还三番两次为他顶撞母亲,那,有些事情如今就不会变成这样…至少,那名义上的父亲,应该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样的话,她的妈妈,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眼里只有工作。
受伤的人,即使伤痕愈合,也还是会惧痛的。
娜娜懂,母亲只是想逃避,逃避自己无法改变、无力掌握的过去。
因为爱情…是无法强求的。
她即使爱着那个男人,却也不懂得表示,甚至,在那个男人最终为了另个女人,像发疯似的嚷着要离开她、抛弃一切,还把莫须有的罪错怪在他妻子上时,母亲从头到尾,没有流下眼泪。
文媛媛一直是个资优生,但没有人教过她,或在旁给她一个明确的指导…如何爱一个人,如何流泪,如何告诉其他人她的心情…娜娜一直都看着,看着妈妈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每当她和公司董事开会前,都会那样,紧张,害怕,那些握有股权的董事,脑里只妄想文家的版图。他们轻视一个未曾做过真正决策的女人,只当她是魁儡,会议上难听的污辱娜娜隔着桃木门後总能听见。
在文家财阀如风中残烛,随时会被其他觊觎者瓜分的存亡时刻,是她的妈妈,用尽生命抢回来的。
外公努力大半辈子的梦想──一个能创造无数欢笑的欢乐制造工厂,从游乐园、百货、度假村、玩具制造到航空都有涉猎,文家会带给很多人笑声,让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拥有最美的童年。
父亲的梦,就是文媛媛的梦。
她不擅言语,但总是闷不吭声地努力。凭自己把几乎被尹家鲸吞的娱乐事业抢了回来──娜娜从未想到,伊承居然是尹家派来的,他不是她弟弟,而是毫无血缘的路人。
妈妈没说错,他确实抢走了她的爸爸。
那个男人只爱着一个女人,一个选择抛弃他後,还毫无羞耻利用他的女人。
但到最後,他还是只爱她一个人。
那个女人,就是尹伊承的母亲。
***
「你们来啦,还这麽早呢。」
一辆银色的休旅车缓缓停在校门前,从驾驶座走下来的,是笑容满面的宋仲夏。他穿了件水蓝色的直纹衬衫,爽朗的笑容有些腼腆。
「早安啊。娜娜、尹伊承。」仲夏亲切地走过来,看着他们两个…唔,这两人不是处不太好吗?
「早安。」娜娜抬眼,扯扯嘴表示微笑。
「学长啊,早安。」伊承咧嘴灿笑,伸了个懒腰「行李放後面可以吗?」
「当然、当然。」他替他们开了後车箱,叮咛道「这是我存钱买的车,千万要小心啊。」
「存钱?我不知道你还有在打工啊?」尹伊承有点惊讶。仲夏则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应该算是打工吧,就只是几次比赛奖金而已。」
「……」把比赛当打工啊,伊承无语了。
娜娜从後抢过他手上的行李袋,往後车箱角落位置塞去,转身走向仲夏,偏头看了眼手机。
「礼若暮和礼若晓呢?他们家不是离这挺近的?」
「这个,我刚打过若暮手机了…」仲夏尴尬地搔了搔脸「他说若晓睡过头忘记整理行李,可能会迟一点。」
「那个礼若晓!」尹伊承双眼瞪大,很不满地嚷了起来「亏我昨天千交代万交代要赶紧准备好的,真是!」
像说好一样,宋仲夏和文娜娜竟同时瞄向他。
「哗…尹伊承你跟若暮妹妹感情果然很要好呢。」宋仲夏笑的有点勉强。果然…果然不该让这家伙跟来的!
娜娜努努嘴,表情是说不出的别扭。
「那麽期待跟她出来玩啊?」虽然礼若晓说她跟尹伊成之间没什麽…但搞不好是姓尹的自己单恋人家呢。唔,她才不管尹伊承要喜欢谁呢!
他愣了几秒,这是怎麽回事?
「我说…娜娜呀,你、你这是在吃醋咩。」按耐不住的,尹伊承终於双眼闪闪发亮地开口了。
「谁!谁吃醋了啦!」少女脸红地怒斥道。
呃?……在一边的宋仲夏更加惶恐了,吃醋?文娜娜是在吃谁的醋?…不会不会吧!!!难道他的情敌还不是只有尹伊承一人而已吗?
不只情场花花公子……连女生都有!?∑(O_O;)
「早安大家!对不起我们迟到了!」
当若晓扛着行李,匆匆忙忙地赶到集合地点时,她只看到众人纷以古怪的眼神望向自己。
「呃…怎麽了?」
她慌张地抹了下脸颊:「难道我脸上沾了什麽吗?口水吗…?还是早餐的面包屑?」
「若晓,早…早安啊。」尹伊承有些乐陶陶地朝她举起手来,目光涣散的理由,是因为还沉浸在娜娜脸颊酡红的画面里……呵呵呵这丫头果然是他的幸运女神啊~
「早、早安!」站在一旁的宋仲夏,有点刻意的大声讨好笑道。
若晓愣了愣,怎麽气氛这麽奇怪啊?
娜娜很高兴见到若晓来了,连忙快步走过来──总算有藉口能逃开伊承充满爱心的注视:「你来了。」
「嗯,娜娜,你好吗?」若晓嘿一声,把肩上的重物卸下,爽朗灿笑「今天天气真好,感觉会很有玩啊。」
「是…是啊!可不是嘛!」仲夏附和的语气,依旧不太自然。
慢了礼若晓几步的若暮,提着行李袋悠哉地走了过来。
「早。」
☆、03 隐瞒的秘密
今天是久违的晴空万里,蓝天上几朵白云也遮不注耀眼的绚阳。礼若暮随意的穿了件蓝色系的格兰纹衬衫,俊美柔和的五官在艳阳照射下更显阳光帅气。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放松又自在的,连看人的目光都亲切不少。
若暮走到若晓身边,也没看她,只低声在她耳边斥念着:「别跑那麽快,要是身体不舒服怎麽办?」
她上次可是在操场上当众昏倒啊。虽然校医後来检查只是中暑,健康检查结果身体状况也很好,除了轻微低血压,要稍微注意罢了。呵,其实若暮自己清楚,比起她,他的身体状况反而更该注意。
她抬起头,对哥哥甜甜一笑「不会的,我没事啦。若暮。」
哟,当众打情骂俏呀。尹伊承朝若暮挤挤眼,作了个鬼脸,若暮懒得理他,接过若晓的袋子,连着自己的一块提去找车边的宋仲夏。
「抱歉,我们迟到了。」
「不…不,人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仲夏手忙脚乱地打开後车箱,扯着嘴角傻笑。
「那麽,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吧。」尹伊承欢乐地宣布道。人蹦蹦跳跳地就要往後车门冲去,却一把被娜娜扯住臂膀。
「你给我站住。」
他回头,「…啊?什麽?」
「这里太挤,你,滚去那辆车去。」
「滚…滚去哪里?」他可不记得宋仲夏还开了第二辆车来呀,而且,这厢型车虽不如礼车宽阔,但好歹坐个五个人也不成问题吧?
「我不想跟你坐同辆车,呼吸一个空间的空气。」娜娜杀气腾腾地扯住伊承的衣领,往後方一丢,大家这才看见,在校门围墙边的转角处,停了辆黑色轿车…车边还站着两个身穿全黑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高壮男子……
不、不是说是便衣待命吗?伊承看得目瞪口呆,只差下巴没有掉下来,赵女士说的话也太不靠谱了呗!
「你,去跟保镳坐同一辆车。」
「……」他可怜兮兮地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娜娜,试图讨饶「娜娜、娜娜呀,你也真忍心让我这样孤独的离群索居咩?」
「不然,我就不去。」
「呜哇…」尹伊承默默把眼神转向站在不远处的若晓,拼命地使眼色──她可是亲口说过要帮他的!还不快点多些什麽!嗄?
「那个…」
这脸色看得若晓十分为难,正要开口,就被若暮眼明手快地挡住:「尹伊承,别说那麽多废话了,要是不快点,等下路上车多了,会耽误抵达时间的。」
「呜…」此刻的伊承就像被抛弃的幼猫一样,委屈地瘪嘴,瞅着在场其他四人。
「文娜娜…大家都是同学,同辆车一起玩不是很好吗?」
宋仲夏终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圆场。毕竟是他的约会…他梦想中的约会啊!!!被这几个人搞成什麽状况啊?
若晓赶紧跟着开口:「是啊,几个人挤一挤,热热闹闹的,不是更有趣吗?」
娜娜看了眼若晓,又看了看尹伊承…她绝对不是在吃若晓的醋,只是尹伊承对她的态度实在是不太一样,该怎麽说呢?温柔、亲腻,好像两个人熟稔已久,而且,彼此间还享有什麽共通的秘密…
好讨厌,要不是青春期的贺尔蒙作祟,她才不会这样胡思乱想的呢!若晓是她这一辈子第一个想当朋友的同龄女孩,既不会像别人对她的屈膝卑躬、逢迎谄媚,也丝毫不羡慕娜娜所拥有的一切。
第一次…有人说破她并没有特别了不起的事实。
若晓是对的,众人所佩服、畏惧的,只不过是文家的财与势。加上这一切後——“文娜娜”,从没被人当成是人来对待相处……除了礼若晓。
她没有过朋友,对那玩意原本也不太在意,但最近却开始觉得,如果有能谈天说地,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似乎也挺有趣的。
「算了,随便你吧。」她才刚说完,若晓眼睛就亮了。
「谢谢你!」
「这有什麽好谢的!」娜娜别扭地甩开头,看了眼手表「倒是你们两个,迟到了那麽久,不是该来点陪罪什麽的吗?」
「啊,说的也是吼…」若晓搔了搔脸,讪笑地看向若暮「那我请你们吃午餐…还是喝饮料好吗?」
「怎麽可能那样便宜你?」娜娜哼了声,率先打开後车门,严厉地回过头来「至少──」
若晓吞了口口沫,紧张地等着女王下达惩罚。
她不自觉微微一笑,「罚你路上唱歌。」说完,碰地关上门。
在场仅剩四人全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尹伊承才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娜娜…现在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应该…是吧?」若晓也不太确定。
惶恐啊!女王大人居然也有开玩笑的时候,这根本是破天荒的惶恐啊!
虽然…用那麽凶狠的表情开玩笑,很容易当真吓死就是了啦……
唯一在场搞不清楚状况的宋仲夏同学,终於忍无可忍地摸摸後脑,默默地走出来:「呃,那个我想,也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
话说,再不出发,天黑前到的了吗?他的惊喜啊到底该怎麽办才好…┬﹏┬
***
在经过一番折腾後,一行人总算全上了车,朝快速公路出发。由仲夏担任驾驶,尹伊承坐副驾驶座,娜娜和若晓坐二排,若暮则自己坐在後座兼放零食杂物。位置安排,众人其实都不是非常满意,但却谁也没抗议。路上安安静静的,开车的开车,看窗外的看窗外,只有隐约透进来的呼啸声。
「哎哟,紧跟在後头的保镳先生真辛苦…」尹伊承头靠在车窗上,盯着右照镜嚷嚷一句。文家也太宝贝她这个女儿了吧?哪像他连个保标都没带,亲民太多了…
「原来宋学长会开车呀…」若晓瞄了眼正在开车的仲夏,忍不住好奇地开口。话刚说完,就看见後照镜里,坐在她後头的若暮,乍看无意地盯着自己「…呃,我只是随意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还能有什麽意思?仲夏苦笑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流畅地操作方向盘:「你不知道吧?我比你们还大上几岁呢,所以早拿到驾照。」
「若晓在国外长大,所以不太清楚考驾照的年龄限制吧?仲夏学长因为要事缠身,所以留级了几次。」伊承回过头,动作极为优雅地打开包洋芋片,凑向後头的两个女孩「要吃吗?」
「不要。」
娜娜瞥了他眼,又把目光转回窗外…说到长途旅程,她多半是出国,国内也是坐飞机或高铁较多,因为怕浪费时间。像这样悠悠哉哉地坐汽车出外游玩,几乎没有过。远方一片连绵的山色,沿途闹区与村镇的变化,也让她惊奇。
尹伊承知道她的心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伸着往左边的若晓晃了晃。
「小晓呢?」
「不用了。」她摇头,昨天晚上她糊里糊涂就在若暮床上睡着了,差点被陈渊发现…虽说他们没做什麽,但再怎麽说也是兄妹,感情再好,也多少会启人疑窦…弄得她一早差点被自己吓死。
「尹伊承,别说我了。」仲夏不太好意思地瞄了眼後照镜「我那时忙着准备比赛,根本无心来学校啊。对吧,若暮──」他笑着摇头「你上学期不也懒得来学校几个月?不是也因为比赛嘛。」
「若暮,你没去学校?」若晓瞪大双眼,因为安全带束着没法直接转过身,只给转过头「你怎麽没跟我提过?」
「哈哈,他没跟你说的事可多了呢…」伊承察觉气氛不对,这宋学长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居然把暮哥哥打死也不想告诉妹妹的事给吐了出来?「不过…不过也不是什麽要紧的事嘛。」
「你辍学这麽严重的事情,电话里居然都没跟我说。」碍於车上其他人,若晓语气压低,但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很在意这件事,而且凭她牛一样的脾气,等下不问个所以然,她是不会放过若暮的。
「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所以我没说。」若暮没办法,只给哄着她。他绝不能让她知道,那时他根本徘徊在死亡边缘。
心脏手术第一次结果并不如预期成功,连带着後续多了不少麻烦,昏迷之间,他连连喊着若晓的名字…
这种不堪的事情,若暮不能让她知道。她会痛,还会自责,但他清楚那根本不是她的错。若晓原本来想说什麽,但尹伊承把握机会按了车上的音响按钮,韦瓦地的〈春〉便轻快地流泻而出。
「唉呀,真是世界名曲!」
娜娜皱眉,「好吵。」
「就是要吵嘛!热闹的出游!其他烦心的事就甭管了呗!」
若晓没说话,但看她的表情,若暮知道,她很在意他瞒她这件事。双胞胎一路上更安静了,几句话也没跟对方说。
☆、04 抽签
***
交流道上休旅车安静地驶进着,车上每个人都极少说话,只偶尔应和几句,外加伊承播的小提琴协奏曲,流畅明亮的乐曲萦绕在狭小的密闭空间中。大约又开了快一个多小时,原本趴着望窗外的娜娜,却忽然像小孩般轻叫了声:
「是海。」
说好一样,每个人转头往旁边看去。右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湛蓝的海景。海平线笔直悠远,不知何处才是尽头,划开无云的晴朗蓝天,海的颜色,美的叫人屏息。
「你们看的好像这辈子没见过海啊。」开车的仲夏忍不住笑了,从後照镜看见,不只娜娜,连若晓都目不转睛地瞧着。
当然不是没看过,只是,没这麽近地瞧过。坐飞机时她一直在海上飞来飞去,但陈渊不喜欢海边,嫌太阳太艳,故她几乎没去海边好好玩过。娜娜的情况大约也如此。
仲夏抿唇一笑,看了眼GPS萤幕上的显示,「差不多要到了。」往公路出口转个弯,一路蜿蜒往下,约莫又过了半个小时,车靠旁驶进绿荫的道路,开进了有如世外桃源般的度假占地。
仿欧洲宫殿的对称建筑,翠绿的树木间交替着椰树,并排在道路两旁,湛蓝清澈的泳池,轻松自在的南国气氛,还看见有晒得黝黑的人们,正抱着冲浪板三两的散步在路边小道。
不…不是说家里经营的小旅馆吗?这是什麽『小旅馆』啦?若晓懵了,真不该信这些人,每次都说得那麽稀松平常,最後跑出来的却往往是稀世珍宝……
「学长,这就是你家开的『小旅馆』啊?」伊承撑着下颚,笑了起来「唔,挺大的,一点都不小啊?」
「哈哈,虽然不能跟娜娜家的全球连锁度假村比,但这里是我亲戚经营的饭店,我从小来这玩到大的。对了对了,从这里看海,可不输给夏威夷喔。」仲夏笑得十分灿烂,无意地从後照镜上看了若晓一眼,柔声道「…喜欢吗?」
这话是在对若晓说。
但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伊承和若暮竟默契一致地抢先开口:「喜欢。」
弄得学长是无语应对,只给乾笑点头。
「呃…你们喜欢就好,哈哈。」
要忍耐啊!他含泪在心里对自己说。
朋友熬夜给他规划的约会作战一定会成功的!宋仲夏再度振作,撇了撇头,继续开车。
车最後停在饭店前厅,大家下车後,大厅的两个服务生,一见到仲夏的车,便熟络的跑来,替大家卸下行李,放在推车,最後把磁卡递给仲夏:
「宋先生,经理都安排好了。祝您有美好的住宿体验。」
「嗯,谢谢你们。」仲夏爽朗一笑,便直接带领着众人,沿中庭长廊走去,途中经过一片露天泳池,走道直接横越过水池,阳光下池面粼粼波光,叫人刺眼的睁不开。几个年轻人穿着火热的比基尼在池里打水中排球,嬉笑囔嚷不断。
相较这样欢乐的气氛,走在最後的若暮若晓,虽始终并肩维持相同的速度往前走着,但一个看左,一个看右,就是不打算跟彼此说话。
喔喔,吵架罗~尹伊承坏笑地瞄了眼若暮,拍了下他肩膀,便加快脚步往前,超过这对兄妹,走到娜娜身旁,仲夏身後两步左右的距离。
娜娜抬眼,瞪了他眼:「滚。」
他扁嘴,很识相地往旁挪几公分去。讨厌啦!现在若晓在那里跟她哥闹什麽别扭!不是说要帮他的嘛?可恶,礼若暮最好快点哄好他妹…否则一定要他好看的!这般想着,伊承悄悄地转过头,正好和若暮四目相接。
吓!!!哥哥的表情简直就是要把人穿成洞啊!Σ(?ω??)?
伊承连忙把头转回来,打死也不敢再看後面的情况了。
也不知是真没注意到还是有意忽略,宋仲夏走在最前面,依旧兴致高昂地介绍着:「这里是今年八月才盖好的villa,还没对外开放,所以我们是这的第一批客人哦。」
他们今次所安排住的房间,并非客房,而是离饭店主栋有段距离的别墅区。一排放眼看去,两层楼建筑,方方正正的,主色是灰白的刚毅线条。抬头看去,二楼几乎全是开放式的透明玻璃,散发出强烈的设计风格。
他推开黑色雕花矮门,庭院简单的草皮,毫无缀饰反而更能尽情享受阳光。
「这批建筑群上个月才得到国际设计奖,托这设计的福,暑假档期的预约已经全满了哟。不过其实,当初设计图出来时,uncle还暴跳如雷过呢,说这是哪门子的别墅嘛,根本是动物园的展示窗…postmodernisme,不是每个人都懂的。 」
「後现代主义啊…不过你uncle形容的很好呀,」伊承笑着往上一指「这楼上的窗户,全都被人看光光了呀。」
「嗯嗯,这个你不用担心,有帘子可以遮的。保障住户的隐私,是饭店的最高原则呀。」仲夏正认真地解释时,娜娜忽然冷哼了声,一派淡定地Сhā了句:
「你不很想被人看吗?」
「…文大小姐,您误会了,我可不是暴露狂哦。」伊承严肃地澄清道。
「谁想误会你,少往脸上贴金了。」
「当然是你,你误会我误会的可深了,娜娜。」
「我可没那闲工夫管你的淫史。还有,不要叫我的名字。」
「唉呀,这样听起来其实一直有在follow吧~」
「并没有。」
仲夏搓着手,打断两人暧昧不明的对话:「嗳──那个…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瞧瞧吧?」
推开金属材质的门,这间别墅连同屋内也是时髦的室内设计。简单、清爽而流畅,球状的悬吊藤椅在落地窗边,一片蔚蓝的海无限延升,竟像幅占满整片墙的现代画。
绕着中央直支柱设计的回旋阶梯,沿升向上。
「卧房在楼上,一楼有厨房、饭厅和起居室。楼上房间总共四间…咳,」话说到这里,仲夏忽然清了下喉咙「我有个主意,我们来抽签吧。」
伊承狐疑地问了:「抽签做什麽?」
「我们毕竟有五个人,」他似乎有点埋怨地瞅了眼尹伊承「抽签,看谁要跟多出来的人睡一间呀。」
「这麽麻烦做什麽,叫这人滚去睡花园的狗屋不就好了?」沉默一阵子的娜娜阴狠地看向伊承「他不是多出来的吗?」
「娜娜,你这是公然霸凌哦…我可以打霸凌专线给教育局的……」
女王环着手,冷笑了声:「哼,这又不是学校。」
「不用那麽麻烦了,我跟尹伊承睡一间就好。」若暮淡然地站在墙角,静静地开口了。
「噢?果然还是暮哥哥最好~」尹伊承连忙讨好地凑近若暮,只差没摇起尾巴来「咱们兄弟俩相亲相爱,比翼双飞──」
话还没说完,尹伊承就被若暮踹了一脚,无力地跪在地上。
踹得好呀!全场无声地流动着这般的感叹,无人同情跪地不起的尹某。
「呃不过…还是抽个签吧。因为其实,我打算抽房间顺序的…」宋仲夏缓缓从口袋拿出个签袋,猝不及防地开口。
唔,话说宋仲夏同学,你根本就早有预谋吧?
抽签什麽的,听起来越来越可疑了呀……
作家的话:
满260二更禁断~
☆、05 亲情束缚
「抽房间的顺序?」娜娜狐疑地开口,往始终安静的若晓看了眼「抽这个做什麽?」
「呃,呃这个…就是其实这楼上四间房间有的风景最好,有的是采光通风,还有一间有楼中楼喔,所以我想,也许可以用抽签来决定每个房间的主人……」
「我看你根本纯粹只想抽到小晓的隔壁间吧?」扶着膝盖缓缓爬起的伊承,很残忍地戳破了仲夏纯情的野心,害仲夏连忙自乱阵脚地挥手否认:「没、没有啦!真的!」
「呃…其实我真的没关系,要哪间房间都可以的。」若晓不知在想什麽,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也没注意讨论的内容,只抬起脸,对仲夏微微一笑──这一笑虽然不能倾城倾国,但也够倾倒少年脆弱的意志了。
「欸可是…可是那个…」
「喂!随便哪间都好,我想换衣服了。」娜娜毫不客气地开口,这里天气比北部热多了,加上度假气氛,她想进房换件轻便点的裙子。
刚好也在这时,装有众人行李的推车到了,服务生在门外敲门:「宋先生。」
「喔…来了,我这就去开门。」
宋仲夏有几分不情愿地上前开门。每个人领到自己的行李,他似乎对於没能抽签选房间的事颇为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走到门外,不知在跟服务人员商量什麽,始终没回来。
他一走,文娜娜也不管其他人,迳自打算上楼选房间去了──「闪开!」啪地一声,娜娜凶残的打掉伊承正要帮她拿箱子的手,自己拉起行李箱,往楼梯上爬。伊承抚着被打红的手背,看向她的背影笑笑不语。
最後他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没动的兄妹俩,咧嘴一笑:「欸,乾脆你们住一间吧,兄妹俩也能互相照顾…」
若暮杀气腾腾的马上瞪过来:「别说了。」
「呵…」若暮凶狠的警告还没说完,若晓便叹了口气,她这一出声,只剩三人的空间,瞬间只剩沉默。
「『别说』…是啊,礼若暮,什麽都别说,这不正是你的习惯嘛。」若晓这句话既像在对若暮,更像在对自己说。
「…唔,我先上楼了。」尹伊承嗅见这对兄妹间一触即发的火硝味,摸摸鼻子识相地马上闪人。
他提起自己的包包,逃命似的往上奔去。要命呀~平常那副任人欺负都还是傻笑的傻憨妹妹跑去哪了?这个礼若晓生起气来还真不是普通的可怕。他还是快闪,别蠢蠢的站在旁边到时被波及,那可是误伤无辜呀!
伊承刚走不到几秒,若暮就转过头来,抓住若晓的右手,气急败坏地开口:「不过就请假几天,你为什麽要这样小题大作?」
「放手,礼若暮。」女孩静静地应道,手却毫不留情地用力一甩,甩掉他的手掌「你根本不懂,不懂我的心情。」
「你的心情…」她说他不懂?这是什麽可笑的话!他就是因为顾虑她的感受,才会这样隐瞒啊!
若晓的态度,反而让若暮愤怒起来,心脏碰碰碰地狂跳,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开来,她怎麽能这样说?怎麽能够!
「我不懂你…?」
「对,礼若暮,你不懂我,不懂我的心情。」若晓忿忿地回过头来,他很高,她必须仰起脸,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但她还是要说,还是要把这些愤怒、生气,不安和恐惧全都告诉他。
「别永远用你的角度来看我,礼若暮,我不是孩子了。我,长大了,这点,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太多了,他…他对她隐瞒的秘密。
多到让她越来越惶恐,若暮选择所隐瞒的过去,到底是不堪……还是凄惨?先是郑清,後又有无故休学…为什麽,为什麽他总是这样选择不告诉她呢?
「你老是先入为主的决定,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用你自己的主观来左右我?我的人生、我的未来…还有,我的心情……」若晓低下头,咬住嘴唇,哆嗖地试图忍住泪水「别再用亲情束缚住我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
作家的话:
半更,妹妹抓狂了
☆、06 目睹
沉默间,随着她不稳的气息与尖锐的言语,变得寒冷。
若暮怔怔地看着若晓,嘴微微地张开,却连只字片语也没发不出来。
呵,好难堪…
她要他…别再束缚她了?
她终於…对他感到厌烦了吗?好痛…他的心脏……钝痛得教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但若晓说的,是对的,他没资格辩驳。
他确实很自私,也很懦弱。
原来在若晓眼中,他的爱不过只是束缚…
终究,他什麽也给不了她,凭什麽还活在冠冕堂皇的假想中…凭他是她的哥哥?这个理由连若暮此刻都觉得荒唐。
保护她?不想让她受伤?哈!去他的因为她是他妹妹!他还有资格当她哥哥吗?
这十年来,他只让光彩的表面给她见到,到底是真的如他给自己杜撰的藉口那样,不想让她伤心──还是,是出於不想让她怜悯的虚荣?
他根本只是想让她知道…她拥有的那一切,都是他施舍的!她的幸福,原本,全都是属於他礼若暮的!而他,伟大如圣人的礼若暮,甚至为了能活下去,连自己的尊严都牺牲了,他出卖了自己,为的只是让她得到美满的生活……
这就是他得到这个女孩的手段。若非如此,她根本不可能会留在他身边,只会像十年前那样再一次离开他,躲到他再也碰触不到的地方。利用她的歉疚恣意妄为,无奈…贪婪却膨胀得连他也无法控制……他
到底有多贪心?渴望她在他身边,却又觊觎能真正幸福。
原来,要到真正得到时…人才会了解当初没资格拥有的理由。
「你说你…爱、爱我的…不是吗?」话一说完,若暮只感到无比後悔。如今都什麽时候了,为什麽他还有脸这般无耻的质问她?答案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是怜悯,不然还会有什麽呢?
「你现在反倒过来怀疑我的心了?」若晓静静地看着他,直述的低语中显得愤怒。
海边风大,连紧闭的气密窗,都能隐约听的见外头呼啸的风声。
就像在荒原上那样的,寂寥。
「如果真的只有同情,我就不会任自己沉沦了。所以我说…你不懂我,若暮。十年的分别,你和我,早就变成几乎陌生的两个人了。你的故事、我的故事,有多少事是就算钜细靡遗也说不了的?如今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你是礼若暮,而不是我哥哥。」
若暮凄凉的冷冷一笑,绝望而卑微的:「说那麽多做什麽呢?我还是你哥哥,这点永远无法改变啊…」
「是,但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不是因为你是我哥哥,因为亲情无法割舍才和你在一起的。」女孩伸手,拇指与中指微拢地抚上少年低下的颈子,要他抬起头来「我好爱你。爱你眼里的忧伤,爱你的逞强,连同你的一切所有,我都爱你。」
何其有幸,他们能在茫茫人海相遇相爱,何其不幸,他们,却是兄妹。
「我会生气,是因为你什麽都不告诉我。可是若暮,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你离我离的很远,怎麽抓都抓不着你。又好像你正在做什麽危险的事,却老笑着告诉我没事……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可你这样,反而让我更加不安,你知道吗?」
他缓缓地将温暖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上:「若晓…我…」
他想说:我不如你想像的那样伟大,连万分之一都没有…却怎麽也开不了口。
「喂,连你是我哥哥我都敢爱了,还有什麽无法接受的呢?我可比你想像中的勇敢哦。」她说完,微微一笑,眼底有着无法撼动的固执。
「半年前,你到底…发生了什麽危险的事?」
若暮半年前,必定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情。难道是车祸…生病?还是……他为什麽不让她知道?她好怕…她真的很害怕…
「…若暮,告诉我。」若晓又重复了一次,毫不犹豫的。
他握紧她的手,手指触着掌纹,透着凉意,若晓的手好小,可刚才那番话竟是如此强大。坚定的把他心中最後一丝逞强都击垮了,他有她,不管发生什麽事,他都还会有她,在他身边…
无尽的黑暗,终於会迎来破晓吗?
「我…」
若暮话来没说完,大门便被人兴冲冲地撞开了:「大家都饿了吧?也差不多到午餐时间了,大家一起去海边烤肉吧──咦?」
宋仲夏站在大门玄关前,手上还抱着封装的综合菇盘、切好的青椒彩椒等烤肉食材,他动也不动,看着楼梯前的两人…若暮正握着若晓的手,状似亲密。
兄妹俩说好似的回过头来,没预料到他会目睹这一切。
☆、07 她想她知道的
「…呃,呃那个……」若晓慌忙地把若暮的手甩开,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挤出点声音。
现实只过了六秒,若晓却觉得已过了一个世纪。心脏碰咚碰咚地在左胸腔跳动,一瞬间像整个世界都绕着她转,更遑论那种全身冰冷的感觉…即使曾夸口说她不怕的大话,如今却又觉得不是那麽回事了。
如果被学校的人发现,他们…会怎麽样呢?
若暮淡淡地撇过头,瞅了眼脸色惨白的若晓。居然又再一次把手伸了过来,揪住她的手腕──「呆子,你刚慢出。」顺势赏了她记爆栗。
啊?不只若晓,连仲夏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若暮。
哥哥云淡风轻地看了眼门前的仲夏,简短地解释道:「我们在猜拳,赢了先选房间。」
「噢…原、原来是这样呀。也是啊,不然还能怎样呢…」宋同学摸着脸,讪讪地笑了。他想歪到哪去了…刚刚那画面还能是在干嘛?
若晓捂着额头,急急地看了眼若暮。她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正如此刻,恐惧,却仍挂着惨白的微笑,像要反过来安慰他一样。
看得若暮只觉得心疼,这就是若晓…他爱着的女孩,温和善良,骨子里却坚强执着。
「算了,就让你先选吧。」
「嗯…谢、谢谢。」她低着头没看他,也没看仲夏。提起自己的包包,往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了。
仲夏把食材放在玄关的展示柜上,笑道:「你们也太过分了,不等我就自己挑起房间来。」
「谁叫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计画什麽,都不进门。」尹伊承环着手,气定神闲地下了楼梯来。
他…他跟尹伊承到底何时有仇啦?为什麽他老觉得他在争对他呢!宋仲夏强打起精神,勉强露出白牙笑了笑。
「哪有啊…我是在准备等会烤肉的事呀。」难道…难道他对若晓献殷懃惹恼了尹伊承吗?可是若晓明明说他们只是朋友啊…
「哼哼。」伊承扯着嘴角怪笑道。实话而言,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摆明刁难的恶婆婆…「我都不知道烤肉能烤汽球、鲜花咧。」
……什、什麽时候被他看见的!?宋仲夏毕竟脸皮薄,乾笑的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尹伊承嘿嘿一笑,下了阶梯时,顺手勾住若暮的肩膀:「暮哥哥,人家替我们两个挑了间好房间呦~今天一定会有个美好的夜晚…」
「少恶了。」若暮冷酷地拨开他的手,懒得跟他瞎搅,索性拿起行李也跟着上楼。
娜娜也刚好换好衣服,下楼来。她长发扎成双麻花辫,头上戴了顶草织绅士帽,一袭海军风蓝白横纹短洋装,裙摆的波浪皱摺显得休闲十足,白皙的大腿,随着裙摆若隐若现。搭配一双蓝缎的楔形凉鞋,80毫米的鞋跟边绣了两朵白花刺绣。
娜娜身形娇小,并不是玲珑有致的性感身材,但这样难得情纯的可人扮像,真的是让尹伊承看的是彻底痴呆了。
「要吃午餐了?」她瞧了眼伊承,他却迟迟没反应,连无耻的嘻笑都没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喂,尹某人我可是在问你话啊?」
「呃、呃是啊,嗯…」尹伊承猛然回神,摸着鼻子傻傻地点着头。
「哼。」她斜眼睨了他眼,尹伊承没换衣服,只卷起袖子,一派随意。
二楼房间总共四间,由右数来,娜娜选的是第一间,那里景色极好,依山傍水,一边是连绵的翠绿山色,连着无尽的沙滩分隔着的,是深蓝的海平线,海面看去无风无浪,宁静祥和。
尹伊承理所当然地挑她隔壁住。虽说要和若暮住一间,但为了在阳台跟娜娜来个『不期而遇』,他宁愿和暮哥哥挤张单人床……虽然有点害羞倒是真的啦~
若晓上楼後,没太多犹豫就选了第三间,那间相当宽敞,还有楼中楼,木铺地板上一片天窗可看夜景。房里摆设相当简单,想原本设定的是主卧房,一应俱全,她冲进浴室泼了水在脸上,想让自己镇定些。
倏地,叩叩两声,有人在门外敲门,「若晓?」
是若暮,她开门看着他,又露出惨白的虚弱微笑:「宋学长…没太在意吧?」
「不知道,」他也应的乾脆「瞧你吓得都傻了。」说着,若暮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脸颊,指尖竟比肌肤还冰冷。
「我…呵,我终究只会说些好听话…」她自嘲的笑了,轻轻地推开若暮的手「事後诸葛啊,永远比不上你的反应快。」
「不过,我喜欢你说的那些好听话。」他偏头,微微一笑「总能给我勇气,你是我的氧气,若晓。」
若晓被他逗笑了,「这是讽刺还是玩笑啦?」
「都不是,」礼若暮抿嘴,孩子气的摇摇头,一本正经「我是在对你说肉麻话。」
「…噗。」两人相视,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若暮忽然低声开口:「你反应慢也没关系,有我,替你顶着…」
若暮笑起来真好看,柔柔淡淡的,乍似不着痕迹,却总害她怦然无措。她真希望他能永远这样对她笑…
「嘿嘿。」
「若晓,我说真的,我从来不勇敢。我一直是个懦弱无能的家伙,而每每能让这样的我,提起那一丝丝的勇气的人…」若暮悄声道「就只有你了。」
「我知道。」
「所以…我全都告诉你。」
全部,连同那些他自己都不愿回顾的过往,他还是给说。即使,她因为这样而离开他…也都是他的报应。
她仰起小脸,笑了。
「好。」
作家的话:
终於能开始烤肉了~~~~
☆、08 让他们独处的伎俩
***
仲夏说的烤肉,是在别墅的後头。夹道树丛的小道直直走到尽头,一片几乎纯白的沙滩便扩展在眼前。这片沙滩属私人领域,海边看去没有半人,除了阵阵的浪声,和迎面刮来的海风,反而安静。
沙滩边早已架起烤肉架,特别固定好的桌子上摆满整齐的烤肉用具,三个大男生先行过来准备升火,娜娜和若晓,则在别墅里的厨房整理食材。
一开始尹伊承自告奋勇要点火,结果忙了半天,连点烟都没冒出来。若暮受不了,上前来看他的进度:「我说你是在钻木取火啊…」
「你别吵,我很忙的呢。」伊承第一次有机会可以体验这种原始的生活,蹲在地上恨恨地仰起头「这火种是不是有问题呀?我们家的烤炉可是一戳就有火了…」
若暮安静几十秒後,才慢慢地蹲下:「你家那个是电子烤炉。」……一戳就有火,这家伙是以为抬头,天就会掉食物下来是不成?
「……」
「你还是闪边吧。」
「……喔。」
若暮一个人,没三两下就起好了火,看的在旁边的尹伊承啧啧称奇。
「哇啊…若暮啊,其实你挺适合荒野生活的。」
「你也挺适合闭嘴的。」
「火起好了吗?」宋仲夏从另边走来,手上扛着半打汽水。他放下纸箱,看了眼炉子「这炭排的很好,若暮你很厉害啊。」
若暮拍了拍身子,站起身来。
「学长过奖了。」
「呵呵,我们暮哥哥可是万能的。」
「喂,这要放哪里?」跋扈的嗓音响起,三人回头,娜娜捧着洗净的菜盘,里面盛装了五颜六色的新鲜蔬果,鞋子踩在沙上拔不太出来,害她走的不太稳。
尹伊承连忙迎上前接过盘子,忙嚷:「小心点呀。」
「滚啦。」她忿忿地抽出手,退了几步。
他那副紧张的德性,还以为娜娜是有孕在身呢。
「娜娜,尹伊承是在担心你嘛。」冷不防的,若晓强忍笑意的声音跟着传来,若暮转过头来,却有点看呆了。
若晓手上拿着培根肉卷等肉类磁盘,慢慢朝这走过来。
她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棉质裙上手染的水波蓝痕,带有古典水墨韵味的清新。海风吹拂起裙摆,那墨痕竟像一波波的涟漪般,脚上穿着简单的平底凉鞋,发尾慵懒地绑成低马尾,洋溢度假风情。
尹伊承一见救星,立马笑得是合不拢嘴「可不是嘛~」他瞄了眼若晓,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小晓,这样穿很正哦。」
「有吗?」她脸微微一红,无意似的看了眼若暮「这是…陈渊送我的。」
这件裙子是陈渊上回去巴黎看某华裔设计师show时订的裙子,但亚当嫌太像童装,她索性送给若晓。穿这衣服的场合很少,所以她从英国带回来台湾後一直收在衣柜,没机会穿过。
仲夏赶忙放下烤架,走上前替她拿过盘子:「真好看,真的很适合你喔。」
她礼貌地笑了:「谢谢。」
***
虽说是午餐,等众人忙完,也早过了午餐时间。尹伊承笑称这根本是『下午茶』,可一如往常的,被所有人给忽视了。
若晓和娜娜,利用厨房里的橱柜和冰箱备齐的调味品,调制了两种酱料。一种是简单的味噌日式酱料,另一种则是娜娜一人做的塔塔酱,搭配上海鲜佐莴苣,意外的合适。
「想不到文娜娜你手艺这麽好。」
宋仲夏换烤盘时,用敬佩的眼神地看向娜娜。文娜娜平静地将松坂肉夹进生菜,似笑非笑的狠狠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人吗?」
开什麽玩笑?她每个周六的料理课是上假的吗?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仲夏同学简直快哭了,他到底,该怎麽解释啦?
「娜娜,大家都很佩服你的手艺喔。唔唔,真的,超强!」若晓两颊鼓鼓地,嘴里还塞着花枝,却忙不迭地朝文娜娜竖起两只大拇指来。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真的?」
她点头如捣蒜,咕噜一声把嘴里的食物给吞下:「嗯,尤其是沾明虾一起吃──呜耶!」若晓话来没说完,就被尹伊承从旁硬生生塞了团菜包肉进嘴里。
「好吃呗?你给我多吃点…」他笑得合不拢嘴,又趁四下无人,迅速地黏过来,在若晓耳边低声说道「怎麽样?你跟你哥,和好如初了没有?」
这丫头什麽时候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直呼娜娜的名字啦?
「呜呃咦耶…」若晓嘴里满满的都是食物,话说的含糊不清,手连连奋力挥舞着「咳、咳咳,水…给我水…」
「哎唷,吃相难看死了!」
伊承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但还是迅速替她倒了杯矿泉水,塞到妹妹手上。她仰头,一口气就咕噜咕噜地灌光,松了口气:「呼哈,差点噎到了,真是好险。」
「怎麽样?你倒是说说话啊。」尹某人在旁边仍是焦急地催促着「我的事还盼着你这“月下老女人”继续牵线呢。」
「……“月下老女人”?你当是月下老人的变化啊?」别欺负她中文差,这个词她看台湾偶像剧都有好吗!「我仔细想过了,我会帮你们找出能单独相处的时间…然後,你啊,」若晓严肃地看着尹伊承「你就跪在地上跟她好好赔罪吧。」
「跪在地上跟她好好赔罪?有没有搞错啊,礼月老!我是拜托你在娜娜面前帮我说点好话呀,不是叫你这样弃我於不顾的好咩?」
「我是有想过,但要是我说的太多,反而只会让娜娜更加防备而已。」她说着,看了眼娜娜的身影,又看看若暮,语气有些低落「喜欢一个人,不该有隐瞒的。」
「隐瞒…」尹伊承顺着她眼神,往若暮那看去,咧嘴一笑「是啊,因为自私,或为了保护什麽的理由…荒唐、可笑而且难堪,但我们…又能怎麽办呢?」他往沙滩随意地仰坐下来,抬头看着连朵云也没有的蔚蓝晴空「我不知道,事隔那麽多年後的我,虽然长高了、也变得更帅了……但我究竟,还能不能再次鼓起勇气,乞求她的原谅呢?」
「我想人们,永远都在挑战自己最深沉的恐惧。」若晓把玩着玻璃杯,盯着凉鞋边的沙砾,在阳光下,竟夺目如无数的碎钻「不过,总能过去的。」
「能吗?真的…能够都过去?」伊承喃喃反问道。
「你试试,你就会知道答案了。」礼若晓调皮地笑了起来,她灿烂的笑颜,与海景竟是这般的谐和。
他从来没见她这样的笑过,像纯真的小孩,无忧无虑,却又在那笑颜细不可见的阴影中,藏有浓浓的哀伤。尹伊承觉得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他并不是为她而悸动…而是忽然觉得不安。
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她跟她哥哥,不是明明确认了对彼此的情意,终於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再也没有什麽…比能执起恋人的手更幸福的事了,他一直是这样的羡慕与嫉妒他们,但怎麽…忽然那样的担心起这两个人来?
「小晓,你…」
他打算说些什麽,但若晓却没给他机会说完。
她忽然「唉呀」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往烤架那儿走去。
「若暮…宋学长,那个,我们拿点食物给那些人好不好?」说着,若晓往沙滩远远的一边指去──倒也不会太难找,在沙滩的後矮丛上,有一排大约五六个戴着黑墨镜的人头。
文家到底…派了几个保镳过来啊?
「拿食物给那些人?」忙着用夹子帮肉片翻面的若暮困惑地重复了遍。旁边拿着刷子在给肉上酱料的宋仲夏,一听若晓主动喊自己名字,呵呵笑的像个傻瓜。
「好呀,当然好,我们给那些辛苦的随扈大叔们点烤肉吃吧!」
三人匆匆忙忙地取了点烤物装在纸盘上,提起一罐700C.C.的汽水就往沙滩那端走去。娜娜揣着草帽,正要跟上,若晓便火速地转过头来,制止道:
「娜娜,你先留在这边吧。我们很快就回来──」她飞快地看了眼还在嚼烤香菇串的尹伊承,嘿嘿一笑「我怕尹伊承把全部食物都吃光,你帮我看着吧。」
「什麽?」文娜娜脸色微变「我不要跟这人待在一起。」
「你这种态度,别人会以为你很在意他的。」若暮拿着免洗餐具和汽水,慢吞吞地踩着刚去换的夹脚拖鞋走过去,瞄了娜娜一眼「否则,怎麽会那麽大惊小怪?」
「我、我才没有!」文娜娜被若暮这平民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一阵红一阵白「你说那是什麽话!我怎麽可能会在意那个姓尹的淫虫!」
「是吗?那你,就留在这里帮我们顾烤肉吧。」若暮气定神闲地下了结论,拉着若晓的後襟「若晓,走了。」
「欸?可是…」礼若晓还忙着留意娜娜的反应,就被哥哥给拖走了。而宋仲夏,揣着一大盘烤肉烤虾,早一步走在前面了。
望着那三人的背影,文娜娜用力地跺了下脚,「哼!」地嚷着「我哪有大惊小怪啊!顾烤肉就顾嘛──啊!」
她楔型跟鞋一个没踩稳,陷进沙里脚踝一扭,就这样往旁边的烤肉架正面摔了过去。
作家的话:
3/8把原本的第八、第九章合并成一章~~
☆、09 即将出征远方的骑士(一)
「啊…」
少女亮溜溜的两只辫子在半空划过二道弧度,伴随一声失声的低叫。被风卷起的缘帽,和阵阵打上的浪声…听见那声无措的叫声,尹伊承忽然有点恍惚,好像莫名其妙地,又回到许久许久以前——在他还是孩子,可以无忧无虑,尽情大哭大笑的,那个时候。
久违了,那种心跳加速,一切都无法控制的感觉,似乎是在这一刹那,他的思绪,前所未有地变得清晰…啊,原来如此。他懂了,总算懂了,原来那些事物早已经离他很远很远,并不属於他的了。
像被吹断线了的风筝,笔直地沿着海缘线飞,在他选择背叛自己良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再伸出手的勇气。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是因为太害怕、太害怕了…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害怕母亲那张笑着却狰狞的跟鬼似的脸。
害怕离开她。
他怔怔地朝她伸出手,双臂交叠搂住往前倒去的女孩,将她拉向自己的胸膛,肌肤贴着後,彼此间熟悉的暖度,却炙人得让他差点松手…很烫,像火在烧一样,尹伊承对自己的反应愣了几秒,然後,苦涩地笑了。
「穿那麽高的鞋子,也难怪你会拐到脚了。」他轻声在她耳畔说道,娜娜靠在他怀里,被他由後搂着,两道重叠的身影立在沙滩上,动也不动,任着海浪阵阵的拍上岸边,碎开似的水花浪声,以及鼓噪在耳畔的风声,啪啦啪啦的,吹得连衣角,都用力地不停扬摆。
「罗、罗嗦!」娜娜气极了,结巴地想驳斥伊承。他怎麽可以这样对她说教?她的左胸腔一鼓一鼓的,跳的好快「还不把手拿开!」
「要不是我刚刚抓住你,你的脸现在就要烤焦了欸。」他不满地嘟嚷了声,丝毫没有要把手拿开的打算「你对小晓的坦率到哪去了?还不跟我说『谢谢』?」
「跟你说谢谢?」她哼的冷冷笑了声,伸手推他「没叫你去死,你就该偷笑了。」
跟他说谢谢?他可是毁了她童年的罪魁祸首呀。娜娜这辈子从来没被人背叛过,她是那样的信任他…保护他…
而他却是这样的回报她。
***
十多年前,那夜的宴会上,尹家总裁尹浩,宣布再婚。
这段让众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将整个圈子闹的是一片哗然。尹浩上段婚姻已是豪门间茶馀饭後所津津乐道的话题,虽说几年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异了,但第二段婚姻的女主角,陈绫绫,其出身於育幼院、法籍富豪的乾女儿、和众多贵公子曾有的风流韵事……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难听背景,反倒让媒体们更加疯狂。
尹家老长辈为何会同意这媳妇过门,种种臆测纷纷出炉。有人是说陈绫绫的生父势力庞大,也有人传言陈绫绫早生了尹家的骨肉。
不管小道如何传,在那日的宴会上,众人初次见到她——尹家未来的女主人,一身华美,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未婚夫身边,手上如鸽子蛋般硕大的钻戒,更是让其他女人嫉妒。
尹浩在会场间是一如以往的冷峻疏远,当娜娜向前向他问好时,他也只是“哦”了声,冷淡地点点头。
“尹叔叔。”娜娜甜美地笑了,拉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个淑女礼。
“这就是文家的千金呀,长的好漂亮呢。”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夸张地赞叹道。
娜娜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女人一眼,藕色的礼服,稍浓的妆,在会场灯光下显得极为浮夸虚华。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因而连语调也显得出奇高亢,刺耳不已。
“尹…夫人,晚安。”娜娜不喜欢这个女人,眼神闪闪躲躲的,但没办法,她今天是代父母出征,该做的还是给做,她一如刚才地问候道。
“对了,你们文家…”陈绫绫双眼有些出神,娜娜耐住性子站在原地,挂着讨喜的笑容等她把话说完。“最近…还好吗?”
“是的,托您的福,一如往常。”这个问题今天听得快烂了,娜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流利地将标准答案一口气说完。
“托我的福…”陈绫绫对这样一句客气且疏远的答覆,反应却十分奇怪“噢,你弟弟怎麽样,他还好吗?”
“弟弟…”文娜娜愕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会这样唐突地问起伊承,没想到这样仔细一看,灯光下这名女子的轮廓,竟与她那弟弟意外地相似。
圆弧粼粼的漂亮大眼睛,上抹细腻媚人的双眼皮摺线,挺直而温润的鼻梁,樱桃般可爱讨喜的唇型,还有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蛋,伊承像女孩子一样秀气的五官,和陈绫绫竟彷佛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只娜娜,连刚刚意兴阑珊站在一旁的尹浩,都露出些许困惑之色。弟弟?他可不记得文家还有个儿子。
“您怎麽会问起我的弟弟?”
“唔,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女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狼狈地摇着头“不是…不是有人提起嘛…”
“这可是别人家里的私事,你这样当面问起也太没教养了。”尹浩冷冷地看向未婚妻,随手拿出银色的打火机,叼只烟给自己点上火。他向来对别人家的私事丑闻毫不关心,何况这本来就非拿来谈话的题材。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陈绫绫慌张地转向他,试图解释。燃起的白烟阵阵往上飘去,在男人冷淡的目光下,她的举止更加卑微。
陈绫绫咬住下嘴唇,不再说话。她很担心他。伊承在文家究竟过的怎麽样,万一还没成功就被他们发现了该怎麽办?
她什麽都没有,对於她的爱情,她唯一能拿出来的筹码,就只有这个儿子。
哦,她为什麽总是那麽可悲…她为他放弃了一切,甚至带着他的儿子躲到离岛,尹浩对她,却从没变过,永远都是那样…冷漠、不屑,每当他盯着她的时候,她就像不堪又肮脏的虫子,他从来不愿正眼看她,是呀,他瞧不起她…
陈绫绫忽然很想笑,但她不能。当她笑时,眼泪就注定潸潸地流了下来。
“我…我…”她绞着手,抱歉地低头望向娜娜“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问这个的。”
“不,没关系。”娜娜露齿微笑“我先离开了。”
她一溜烟地转过身去,避开正逐渐靠拢过来的人群,往宴会角落跑去。略微刺眼的照明灯由草地往上打,白墙上巨大而模糊的人影,伊承和赵女士二人的影子,像炭笔潦草的速写。
真的很像。
娜娜朝男孩走过去时,刚才还残影在脑中的女人模样,正慢慢地与眼前的伊承重叠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她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血缘鉴定,薄薄的一张纸上,黑白分明的划下她与他区隔的事实。今天,她刻意带伊承到现场,想必那些人很快就会有了动作。
母亲教她的,这招,叫『打草惊蛇』。
这些大人未免也太过份了,利用了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作棋子。伊承生母陈绫绫的粗略技俩根本算是天真──唯一会上当的想也只有娜娜那个『爱到卡惨死』的父亲。文媛媛拦不住他,也说服不了丈夫,只能任着他去国外。
如今再多的文件资料也不可能让父亲觉悟,唯一能叫他死心的,就只有那女人亲口说出的证据。
她笑着往伊承走过去,男孩怯生生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小鬼,我演的不错吧?”
她说过要保护他的,如今,娜娜觉得自己就像童话中,即将出征远方的骑士。
唔,她一定,会把被坏人胁迫的可怜人给拯救出来。
作家的话:
可爱的承承篇再度出现~~~以娜娜角度重新来看这段往事,其实跟伊承的角度颇有出入。也就是说,其实娜娜无法原谅尹伊承的理由,并不是伊承所认为的那样~~~
绕了这样一大段,两人何时才能终成眷属呢...
☆、10 即将出征远方的骑士(二)
陈绫绫那女人,谎称伊承是文总儿子不说,还把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小孩,只身一人丢进文家。这些大人究竟是利欲薰心到什麽程度?连这样坏心的事也做的出来。
娜娜今天执意将伊承带来会场,为的正是要将证据一次搜集完毕。
所以,她让伊承一人留在玫瑰花园。而果不其然,她刚走没多久,方才在宴会上,目光一直逐着他的陈绫绫,便迅速走过来。
两人的对话,却出乎文娜娜的预想…她没有想到,陈绫绫的态度竟是如此的…猖狂?
她伤害了一个男人不说,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择手段地选择利用。
而伊承,在得知这残忍的事实後,失魂落魄的叫人不舍。娜娜觉得很歉疚,为了救她父亲,她害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这样可怕的真相…但,她会保护他的──即使他并不是她的亲弟弟。
不过,当伊承跟母亲说他不想回去时,娜娜倒真的很开心。她没有看走眼,伊承他…真是个讲义气的好男儿!不枉费她平常如此挺他。
赵女士将陈绫绫与尹伊承的对话录了下来,存成音档。原本要传给文总,但计划却临时出了差错——文总裁刚下飞机,就遣走司机,没命似的开车往宴会的会场赶来。
接到消息後,赵管家和司机便急着要将两个孩子先送回家。虽不知文总的打算,但总不希望波及到无辜的孩子。这一切是如此迅速而慌乱,娜娜和伊承什麽都不知情,就被拉着要上车。
他脸色苍白的坐在後座,手握成拳头,紧紧地抵在膝盖上,还不停的颤抖着。
“到底出了什麽事,为什麽这麽急着要回去?”她挪过去靠在男孩肩上,目光冷静地望向车内对面笔挺坐着的赵女士。
“老爷听说您把…”赵管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旁边的伊承“小少爷也带来宴会,似乎很愤怒的样子,情绪有点激动…”她往窗外看了看“像是要亲自过来了。”
“他亲自过来?”娜娜愣住了,如果父亲面对自己深爱的女人,却发现他根本从头到尾都被利用了…他会醒吗?
母亲最近老是歇斯底里,为的就是这件事烦心。她真的急了,想把事情赶快处理好。等事情平静下来,她就能吵要出国玩了…嘿,然後顺便带上这个小鬼。
“停车,我要去见父亲。”
“小姐…”
“我有东西必须现在就给他。”娜娜说完,也不管管家的阻止,转开车锁,一溜烟就冲下了车。
“你这人怎麽忘了锁好门呀!”赵女士气急败坏地对前头的司机嚷道“还愣着做什麽?快点!下车去追小姐啊!”
“啊…是、是的!”司机和管家,头也不回地跟着下车,没人留意还留在车上的伊承。
他害怕极了,害怕刚才知道的真相…他不是文家的孩子,他怎麽还有脸留在这里呢?可是…可是他又能去哪?尹家…真的会像母亲说的那样,接受他吗?
他想留在她身边。
可是,却不想当她的弟弟。如果可以,他想……至少是当娜娜的哥哥,想要陪她笑、陪她玩,并在她哭泣时安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都她替他扛着。
这样想着,他把手伸向的车门,不甚灵巧地打开了门,脚踩上草皮时,他像贼儿一样往周遭看了遍,深恐被人发现似的。
“你告诉我…绫绫,你的苦衷,你告诉我呀!”
一个男人近乎崩溃的哀鸣,划破了宁静。伊承啪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一个奋力挣扎的女子,被另个身影拉扯着往这里走来。
“放开我!你…你放开我呀!”她怎麽也想不到会在休息间里撞见他。为了躲避旁人目光,她只给引他到偏僻点的角落。然而这人却像疯子一样,开口就是要她告诉他苦衷。
利用他的苦衷?欺骗他的苦衷?
她恨死了尹浩的前妻,那个连死了都有人替她瞒的女人,但对这个痴傻的男人,她是良心不安的,可是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行!她想要的就快真正得到了,她不能——
“伊承!”男子满脸未剃的胡渣,看来憔悴不已。但月光下他发现男孩的眼神,却闪闪发亮的犹如寻见猎物的饿兽。他松开紧锢女人的手,朝他快步奔来,脚步零散摇晃,几乎随时都会踉跄倒地般的失态。
他蹲下身,双手粗鲁地抓住这个『儿子』的肩膀:“原来你在这里…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说…太…好了?陈绫绫一阵悚然,冲上前来推开他“你…你…你别碰我的儿子!”
“你在说什麽啊?我可是保护他都来不及了。伊承呀…”男人眼神混乱骚动,他疯了!此时此刻他只相信他自己,即使明知只是自欺也罢,他情愿活在蒙骗里头,也不要醒来“爸爸找到妈妈了,我们…我们总算能团聚了。”
“你放开他!”陈绫绫恐惧的盯着他“伊承…你…你快点去找尹浩!去大厅!别理他,这人疯了…”
“尹浩?你…你到底被他抓住了什麽把柄?为什麽要这样任他摆布!还要跟他结婚!开什麽玩笑!我什麽都没有!但我再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你跳下火坑了!”他早已下定决心,抛弃一切也要和这个女人厮守终生。
毫无理性的决心。
“伊承,来,哪都别去,跟爸爸妈妈一起逃走吧…逃到…没有人能逼迫我们做我们不喜欢事情的地方……”
“伊承!你快走!”陈绫绫猛地从後抓住他的衣间,扯着要把他拉开“去找你爸爸!快呀!”
“爸爸…?”男人恍惚地愣了几秒,却忽地咧开嘴,笑了“我…我就是你的爸爸呀。伊承…伊承…来,”他伸出手,阴森的笑意更深更浓“快点,来爸爸这里。”
他不是他的爸爸。他跟他非亲非故。
所以,他…他跟娜娜……
“我…”伊承站在原地,像失去掌控的木偶,空洞地停住了。他的嘴巴好乾,胃里空荡荡的,随着一阵一阵的抽蓄而绞痛。
“你别发疯了!他才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尹家的人呀!哼…哈!他、他是尹浩的亲骨肉啊!”陈绫绫脸死白如厉鬼般,却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狞笑,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那男人破口大骂“你…是什麽东西!承承!你亲自告诉这个疯子!你说嗄!告诉这个疯子!你是谁家的儿子!”
“你说什麽啊!伊承是我的孩子呀不是吗?你明明这样告诉过我…你、你为何如今却要说谎呢?”
“我骗了你!”陈绫绫尖声对他吼道“我骗了你…对,我利用了你…你真傻!愚蠢的白痴!我跟你睡过觉也不过那几次,我怎麽可能会生下你的孩子!”
“你说谎!”男人在恼羞交战间,竟忍不住往眼前的女人忿忿地赏了一巴掌。
轻脆冷冽的一声“啪——!”划过冷寂的黑夜。
伊承觉得那一刹那间,世界静止了。
“伊承…来,快到爸爸这里…”男人像是无视身旁被打歪到一边的女人,神情恍惚地转过身来,抖着又再次向他伸出手来。
“到爸爸这里…”
小伊承兀自地摇头,往後退了几步,语气轻的细不可闻…但所有人都听得见,那字字恐慌却肯定的——“你…你不是我爸爸。”
“什…什麽?”男人全身僵住,诡谲又疑惑地笑了起来“你说什麽呀?伊承…”
“我,我不是你的儿子。”他几乎要站不稳脚,好冷、好冷…“我…我是尹浩的儿子。”
“尹浩的儿子?”男人终於崩溃,他失控地咆哮着,连唾液都喷溅了出来“你是我儿子…是我的!伊承,快啊!跟我走!”
“不…我…”伊承怯生生地往旁看去,他紧抓住自己的裤角“我…我想去尹家。”
作家的话:
爱你们~~?
☆、11 他的背叛
他不可能跟这个人走,而如今看来…待在文家,也已经是不可奢望的念头。
而唯一…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只剩下那里了,不是吗?
“尹…尹家?你…你说什麽?”男人还不死心,他失控地大步往伊承走来,却反被陈绫绫从背後一把抱住,她死命拉住,不让他有机会靠近她的儿子。
“承承你快点离开这里!快呀!”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不能让这个人再有任何机会接近伊承,否则他究竟会做出什麽事来…她也不知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尹家待命的警备人员,正迅速地往这里前进。今天本来就是重大场合,全国上下的名流钜子几乎全出席了。如果说没有够控制局面的人力,那绝对是骗人的。
陈绫绫看见救兵出现时,忍不住欣喜地笑了。但这笑容只维持不到两秒,那男人一见情况不对,竟将背後拉住自己的女人扯转了过来,用手臂抵住绫绫的颈子,狂叫道:“谁都别过来!否则!我跟她…就在这里一块死!”
像要宣示自己的决心,他忽然腾出一只手来,将自己口袋里的瑞士刀给拿了出来,转出小刀,不偏不倚地将刀尖指向绫绫的心窝。她不敢挣扎,也不敢呼救,藕色的礼服被汗所浸深,纤弱的身躯微微地抖个不停。
警备的领头举起手,要其他弟兄先暂停动作。一股风袭来,带来淡淡的玫瑰香味,伊承出神地回过头,往旁一看,尹总裁尹浩、赵管家和…文娜娜等熟悉的面孔,竟都在不知何时起站在人墙的一边,紧张地望着眼前的混局。
“你…先放开她吧,有话好说。”警备长看状况危急,深恐伤了尹家准夫人,只给先拿出谈判的姿态。何况这人也曾经在报上看过,是文家财团的总裁不是吗?
“有什麽好说的!我…我…”他眼睛充血,咧开的嘴角边还沾着口沫,彷佛失去为人的理智,变成了失控的野兽。他踉跄地退後几步,死命拖着绫绫往後走,指向远处观望的尹浩“你、你别想再把她夺走!她是我的!他…!”
男人瞪大双眼看向不远处的伊承,疯狂地嘿嘿笑着“他…也是我的儿子!”
尹浩不动的浓眉流露出一丝愕然,他知道这男人跟陈绫绫间有段过往…但,他的儿子?尹浩顺着他手指看过去,看见站在那不动的伊承。
…角落那个没看过的小孩,难道,就是陈绫绫口口声声替他生下的儿子?但为什麽…文家的这人,却会说那是他儿子。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平静不已的反问道,一点都没有未婚妻被人胁持的慌张“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又怎麽会变成你的呢?”
“你别胡说!伊承!伊承是我的儿子,绫绫曾经亲口这样告诉过我!”
“啊…”陈绫绫吃痛地低叫了声。不留意间,她柔嫩的颈子被小刀锐利地割了一痕,鲜红的血珠顺着胸口滑落,有如蔷薇茎般曲折扎人。
“我想你弄错了,你的儿子…哦不对,是你的女儿,应该是这位小姐才对吧?”尹浩伸手比了个手势,指向脸色发白的娜娜。
男人愣住了“娜…娜娜?”他没想到她全看见了。
“父、父亲…”娜娜沙哑的声音,丝毫迥异於平常那个落落大方的小女孩“您,您先放下刀子,好吗?”
“娜娜…我…你、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知道吗?”
“为什麽要我照顾呢?”她急了,往前走了过去,想要抓住父亲“父亲,您…您都不会对妈妈感到歉疚吗?”
“我…我对不起她。”他低头,随即又信誓旦旦地抬起脸,目光炯然“但我没办法,我这辈子就只有一次,我不想後悔,栽在一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手里。”
“你这个疯子!我根本不爱你!”陈绫绫忽然凄声大喊了声,没料到她这反应,男人手一松,眼看女人挣脱开他的束缚,众人准备上前压制住他的瞬间——
他忽然冷冷地笑了,手扬起那把血红的瑞士刀,往旁边站着吓傻了的伊承冲去。
“承承!”
陈绫绫回过头,顾不得自己的伤,冲回去将依承给往人群推。
“你快点回去你父亲那里!”她拚命的喊着。她的儿子!她不惜设下计谋也要得到之人的唯一儿子…陈绫绫什麽也不管了,至少伊承必须平安无事。
陈绫绫弱不禁风的身体,撞向文娜娜的父亲。男人往旁恐吓地看了看,拖着她往草皮上停着的那辆礼车跑去。门没锁、车钥匙也没取下来,他把绫绫拖上车,锁上门,在众人莫可奈何的情况下,硬是将她给带走了。
伊承被人们围住,他矮小的身影被团团包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他头好晕,天旋地转间——
他看到,娜娜咬住下唇,像要哭出来似的。伊承跌跌撞撞地朝女孩走过去,伸出手,想要叫她不要哭…
啪。
静静的,她面无表情的拍开他的手。
“别碰我。”
“姊、姊姊…”
“谁是你姊姊了?”娜娜眼神像在看什麽脏东西一样的盯着他,口气平静,却难掩厌恶“你不是说你是尹家人…那干嘛叫我姊姊。真好笑,你之前说的那些都只是哄我的好听话吗?从一开始,你——”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你就只打算利用我吧?”
利用她?
不,他没有…他从来没有打算欺骗她过!
“我…我没有…”伊承慌了,虽然他刚才确实没有把他知道的真相告诉娜娜,但他是因为害怕,而不是有意瞒她的“我并没有…”
“你一直说谎欺骗我,对吗?”她是这样的相信他!结果他却这样反将她一军?亲口说他想回尹家…这算什麽!算什麽呀!
“我不是故意的,我…”
“不是故意的?你骗了我!我是那样替你说话、出头!而你却这样对我!”他还没说完,娜娜就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我恨你!尹伊承!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我…”
她不让他把话说完,而是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赵管家看了眼伊承,犹豫了几秒,还是喊着“小姐”跑着追上去。
这天,距离他第一次在文家门前和她相遇的那一天,不多不少地,正好过了整整三十天。
作家的话:
现在想想,写的文能被你们看见,也需要很玄妙的缘份呢。所以,我会努力的,也希望这样的故事,能被你们喜欢~
☆、12 从前那些丑闻
好好的一场集团创建四十年宴会,就在一片混乱中被迫结束——文家总裁当众抢妻的行为,无疑证实了之前那些绘影绘声的传言。
他带走绫绫时所开的那辆车,原本是娜娜和伊承要乘坐的……虽然人生没有『如果』,但…如果那夜,他们早一步先乘车回文家的话,那麽,这一切是否都不会发生了?
伊承想过,但这些可悲的想像终究只是幻想,事实是,男人带走了陈绫绫,那辆礼车一路超速驶上高速公路。最後迎面撞上路边护栏,撞破防护顺着陡坡飞了出去。
车头全毁,几乎垂直卡在公路下的渠道里。本来靠防护气囊这类安全措施,两人顶多轻伤——可结局,却是车半毁,人半亡。
根据现场刹车痕迹等证据推断,车子最後一路蛇行…研判陈绫绫不只一次想要他停车,最後拉扯间,方向盘失去控制,後方来车刹车不及,从後方追撞,导致礼车一路斜行,冲出路外。
而在目击者描述中,车身最初受到後力撞击时,便看到一个人影貌似被外力推出车外,转眼间,这台加长礼车,便沿着陡坡往下一连翻了好几圈,最後一声巨响,只看见车卡在水道里,散出阵阵白烟。
救护车赶来时,陈绫绫人不偏不倚地卡在车窗间,抢救过程极为险峻,由於她的重伤几乎与车体贯连,人拖出车外时大量出血,连心跳都一度暂停。最後是在尹家重金施压下,国内顶尖外科医群经历整整五天的手术下,才保住性命。命是留住了,但脑部受到大量撞击和重伤——碎玻璃由头部後方刺入,命留住了,却陷入重度昏迷。
车祸前逃出车外的那个男人,却死了。车祸发生後不到五分钟,他便在距离事故现场不到十公尺的地方被砂石车辗过。不止肇事司机口口声声,连路旁的监视器,都清楚地录下…他是蓄意冲出来的,加上路边围栏上夹有遗书,最终仍判定为自杀。
那张写有交代事项的『遗书』,用的正是一份亲子鉴定的证明书背面——伊承与尹浩的血缘关系,为百分之九十八点八以上。
这张纸为何会出现,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文媛媛托人鉴定後留在车内,因这本来就是文家的属车。而也可能是陈绫绫自己随身带着,最後两人争执时取出给男人看的。
潦草的钢笔写着集团未完成的几项计划,除此之外,对於他自身的一切,什麽也没提到。这个男人,为何要在侥幸逃过一死不到三百秒钟後,主动奔向死神的怀抱?
人们无不窃窃私语,忆测各种可能。
殉情?畏罪?发狂?
又或许,他终於了解,他的痴,只是场可笑的闹剧。
他走了,故作潇洒,自以壮烈,摆脱一切束缚,迳自堕落於炼狱…或许这未尝不是唯一能解脱的选择。
但,剩下的每个人呢?
被几吨的砂石车全辗过的身体破碎不堪,残缺的尸块,怎麽也无法拼凑回原本,只剩斑斑的补痕,连收个全尸也没办法。
原来这就是人,这般脆弱。曾经熟悉的面容、拿起纸笔的双手、来回走动的双脚…一个曾经完整的人,却在死後变得面目全非。
文媛媛接获消息後,甚至连鞋也没换,跌跌撞撞的就冲出玄关。车子到了医院,室内拖鞋跑的时候落了只,她便赤着脚继续跑。出门前佩戴着的一枚珍珠耳环滚到地上,她不小心踩到,直到血在地板上留下歪斜血痕,才被其他医护人员发现包扎。
文媛媛全身都在发抖,她呆呆的坐在急救室里,任着护士医生替她止血,脸色发白,瞳孔涣散,彷佛忘记哭或笑的人偶,眼泪却怎麽也停不了的流下来。
“妈妈…?”
稍後赶来的娜娜,不敢相信地出声叫住她,那是她认识的母亲吗?永远不苟言笑,打扮的无懈可击,完美严谨到像圣人一样的母亲,怎麽会这样头发凌乱、目光恍惚的犹如丧失自主能力的病患。
娜娜第一次,看见母亲崩溃。
母亲在停尸间门外嚎啕大哭,语不成调的痛哭,嘶吼的连嗓子都哑了。像被人抛弃的孩子,蹲在地上捂脸痛哭,泪水潸然如雨,鼻水混着眼泪,乱七八糟的流了下来。
娜娜很伤心,真的,比得知外公离开她时还难过。
她知道Grandpa即使离开这个世界,也会永远爱着自己,可是,父亲的离开,却让她知道…父亲从没爱过他所有的家庭。
她们,只是被利用罢了。
在那男人的生命里——婚姻是利益的交换,儿女则是婚姻的附带条件。
那她算什麽!母亲呢?她们什麽都不是…什麽也…
文媛媛不懂爱一个人的方法,她爱的是如此笨拙痛苦,但他…却从来没有试着了解她。
最後的丧礼,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湿冷午後举行。由於是自杀,文媛媛以未亡人的身分,选择了火化方式。当天,娜娜穿着全黑的连身裙子,撑着全黑的伞,静静站在母亲身後,看她捧着小坛子,面无表情的主持丧事。
只有娜娜知道,母亲不是冷血,而是心已经碎了。
尹道一身全黑西装,也没撑伞,任着灰蒙蒙的天空不断飘下细雨,润湿他的肩膀。他走到堂前,肃穆地低头致意。
“请您节哀。”
“谢谢您的关心。”文媛媛点头,今天已经重复了几百次的客套话,早就麻木。接着,她像现在才意识到来者为何人的模样,恍惚又惊讶地开口道“您家夫人…无大碍吧?”
“是,托您的福。”尹道淡淡地回礼。文家的丧礼虽已尽力低调,来往的人仍是络绎不绝,不少人是不请自来,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是媒体派来的人。
本是与亡者道别的场景,身後那些一片黑压的喧闹,反让此处更像群魔狂舞的庆宴。
他看了眼她身後的女孩,有感而发“我想…再也没有什麽,比失去重要的人更痛苦的事了。”这点,即使像他这麽残忍的人,也曾深受其害。
娜娜闻言抬起头。
“您错了。”她说。
“我想…付出一切真心後,才明白自己被重要的人利用,那才是最痛苦的事。”
十岁不到的孩子,却这样冷静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尹道有些惊讶,但脸上表情仍是平静。
“…或许吧。”
对他而言,『利用』和『被利用』早已是司空见惯。他从小就受继承人教育,人,对他而言,最多也是足以交换的一种货币。好比陈绫绫,她有了他的孩子,让尹家後继得已延续,所以他不爱她,他还是服从母亲的指示,选择娶她。
尹道很少付出自己真心,他就像冰一样,爱人、被爱,他曾经不懂,也曾经不屑一顾。
直到那个最後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出现。
是她,让他明白什麽叫失控。他可以为她抛弃所有,甚至灵魂,只为赢得她一抹娇羞的微笑。她过世後,连丧礼也没举行,尹浩照她生前的希望,火化後洒向大海,然後在他书房与房间窗外看得到的地方,种满玫瑰。
所以,从前的他,或许会认同文娜娜这番话——但自从失去结发的妻後,尹道就明白了…即使被利用也好,他宁愿被利用到体无完肤,也不愿和她就此死别。
不过人生,没有假设的美好。他早失去挚爱的妻子,现在连原本要嫁给他的那女人,也戴着氧气罩,在ICU与死神搏斗。
他不怕失去,只要试着一切都不再珍惜。
***
小伊承穿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制服,从车上下来时,他怯怯地向替自己开门的司机说了声“谢谢”。这几天来,他在尹家过着超乎想像的华丽生活…每个人看到他,都会恭敬地喊他“小少爷”。他还是不太习惯,诺大奢华的房间、丰富到吃不完的每一餐,连去学校时,同学们和老师看他的眼神也不同了。
之前轻蔑,如今逢迎…但,他还是不习惯这一切,尤其,没有娜娜。
作家的话:
谢谢大家最近的礼物,可爱的留言什麽的最有爱了>////<
别某真心感谢你们啊~~~~~~
☆、13 疼的感觉,可以习惯。
他想跟娜娜道歉。
那天晚上,他真的只是刚知道真相,并非从一开始就故意接近她,要利用她的。他在家练习好几遍了,道歉的话…包括母亲和娜娜父亲私奔、还有隐瞒母亲阴谋的事。
但这几天娜娜都请假,没去学校,他怎麽等都没等到,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是受不了良心谴责和对她的想念…他才偷偷跑去拜托奶奶,让父亲带他一块来见娜娜的。他不敢直接跟父亲开口,尹浩在家里遇见他,也总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便冷冷的走过,眼神疏离,像在打量,又似在评估。
但他不是件商品,是他儿子,不是吗?
倒是尹家老奶奶,看到他时一脸欣喜,眼眶都红了。双手合十猛念“阿弥陀佛”, 又把他拉近怀里,摸着脸颊仔细瞧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佛祖可怜你这小东西,定不再会让你受罪的…”
老人家在他耳边叨念的碎语犹在耳畔。佛祖会同情、怜悯他这种人吗?他是如此龌龊而贪心,明知母亲的计谋,却仍对娜娜隐瞒…伊承知道,他会下地狱的。
下不下地狱都无所谓,现在的他,只想再见到娜娜一次,然後,对娜娜说…
对不起。
他们约定过了,她要永远陪在她身边…所以,她会原谅他吧?
母亲和娜娜父亲离开後,他就没见到她过,连电话也没有。照顾他的叔叔阿姨们口径一致,都要他再等等,说夫人很快就会回来见他。可是伊承反应很淡,只应了声“哦”表示了解,之後就没再提起过。该说什麽呢?他早清楚,自己不过是再次被母亲抛弃了。第一次害怕、第二次惊慌…第三次,他居然可以这样平静。
原来,疼的感觉,可以习惯。
小伊承手中捏着他出门前托园丁剪来的一朵白玫瑰。玫瑰被女仆姐姐用缎带和包装纸包装的好漂亮,比花店买的还精致。
早上园丁叔叔听见他的要求时,还咧嘴冲着伊承直笑,调侃道:“少爷您是要摘花送给小女朋友吗?这麽浪漫。”
女朋友…唔,伊承紧张外加羞涩间,抓住花束的力道又重了些,他旋即想起花会被掐坏,又赶紧放轻手劲。
尹家的每个人都对他很亲切,和文家那些人完全不同。伊承已经认真的想过了,虽然没办法继续当娜娜的弟弟,两人也没办法继续住在一起…但他们念的是同所学校,可以一起上学啊。
他现在也有自己的车子,还是随他喜好选的宝蓝色,车身擦的亮晶晶,开车的司机先生,还替他在车上的小冰箱放了几罐汽水呢。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车,姓氏也和娜娜不再相同……
他们不当姊弟,还可以…当其他的吧?咳咳、那个,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可以变成一家人的。
只要…只要她愿意嫁给他……
胡乱想着想着,小男孩的脸颊早已默默绯红。
然而,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手上的玫瑰,注定永远也无法送给那个小女孩。
转了一圈,他们只是从两个陌生人,再度变成了陌生了。
尹伊承一辈子都忘不了,被雨淋糊的视线中,一身墨黑缀有蕾丝的洋装,衬托出女孩双颊的苍白。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骗子。”
他害死了她的父亲,毁了她原该无忧无虑的童年。
她一辈子,怕是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了。
那天起,伊承就再也不哭了。哭泣是软弱孩子的特权,而他和娜娜,都已不是小孩。
所谓的长大,其实,就是谎言被戳破的瞬间。
***
娜娜有些粗鲁地推开伊承,往前走了几步,动作却倏地定格住,一拐一拐的,小腿那儿隐隐疼着,辣辣麻麻的,刚才那样一扭,拐伤了脚踝。
尹伊承笑眼闪过暗流似的心疼,十几年这样过去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脆弱愚蠢的小鬼,他长大了……但却依旧没资格去保护她。
他没再次伸出手,只默默地蹲下,垂目盯着她的脚「扭到啦?我看看。」楔型鞋上,娜娜那细白的右脚踝上,早已肿起发红。尹伊承犹豫了会,食指小心翼翼地往那肿痕轻轻压了下。
「啊!你做什麽啊?」娜娜怒叫了声,脸疼得全皱在一起,要不是站不太稳,她定会狠狠往尹某的脸上踹下去。
「别动,再动会更疼的…」他低低笑了起来,彷佛在嘲笑她的孩子气。用手掌温柔地托起娜娜的右脚,在阳光下仔细地审视过她的伤势後,俨然命令的口吻「韧带应该是没拉伤…你坐着。」
「我…」
她辱骂都还没说完,伊承就仰起脸来,无奈不已的叹了口气。
「娜娜,你怎麽永远都长不大呀。」
「你胡说什麽!喂——呀!」娜娜吃痛的眯起双眼,还实实地咬住自己的唇。他不动声色地起身,也不管她如何反抗,打横抱起便快步往旁边的遮阳伞下走去。
「放开我!浑蛋!」
他忽略掉女孩往他身上的暴搥暴打,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躺椅上,然後再度屈膝跪下,手牢牢抓住娜娜的脚踝,迳自替她脱掉鞋子,露出玲珑的脚尖,解去系带的鞋子咚的一声,陷进沙里。
她脸皮薄的迅速涨红,连白皙的小腿皮肤,也隐约地泛红起来。
「你!你给我住手!别、别脱掉呀…」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似笑非笑的。既像玩笑,又像正经的警告:「你不要说这麽让人遐想的话。」
「喂,尹伊承!」
她现在实在是处於太过恼怒的情况,想也没想的,她居然把他的全名给当面喊了出来。原本正低头仔细替她揉脚踝的少年,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娜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也愣住了。嘴微张开,却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尹伊承停顿了几秒,再度动作。他拿起旁边冰镇的瓶装水,扭开瓶盖後,将乾净的水淋上她的脚踝,冰凉的水流过肌肤,带去些许痛楚。将脚上的沙粒冲掉後,从口袋取出亚麻棉手帕,隔着手帕柔软的触感,拿出冰桶里的冰块覆盖好。
这一连串的动作,仔细、温柔且轻松。
她安静地盯着他,他也少见不同以往的聒噪。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任海风呼啸过耳畔,似在怒吼的奔腾。
作家的话:
所谓的长大,其实,就是谎言被戳破的瞬间。(>﹏<)伊承呀~快来给姊姊我摸摸~~(!!!)
收到CIYT HERO的礼物啦~矮油,老是给我赞太害羞了~~
各位,禁断总算迈向收尾的部分了,虽然很久,但伦家不想有仓促收尾的烂尾赶脚~
也请从最初读到现在各位,能继续陪着我,让我能用自己方式,把故事说完。
从今天起,当天满20票二更~
☆、14 他唯一没说的事
伊承最後将帕巾缠住她脚踝,打了个结,利用手帕压迫住扭伤的伤处,免得扭伤恶化。
「好啦,你先坐着别动。等会…」他往沙滩另一边看去,喃喃地又说了句「小晓他们就会回来了。你先把脚抬高吧,免得到时肿得更厉害。」
「你…你很懂这一些急救嘛。」娜娜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喔,这个啊。」伊承惊讶她问起,笑容意外中格外柔和「之前在岛上,小孩玩耍时常遇到紧急状况嘛。」
那个岛上唯一的保健医院在西边,离他们常去玩耍的东岸,用跑的也整整要花上一个多钟头。
孩子间玩闹总少不了意外,伊承当时算岛上小孩中年纪最大的,身为大哥哥,故跟护士阿姨学会不少急救措施。
听他这样轻描淡写提起从前,娜娜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那些锐利伤人的话,此刻却怎麽也说不出口了,只剩失控的心跳,急急地在胸口狂跃着「你…」她咬咬牙,忽然开口「你…如果可以,会想再回到那岛上吗?」
尹伊承抬起脸,那双刹间闪过光痕的眼眸,再复平静,他讶异她的提问。
同样,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问他这个问题。
「回去?」伊承静静地笑了。
多亏他那娘似的漂亮脸孔,这样的笑容可称的上是狐媚——唇红齿白,妖里妖气。娜娜想不懂,为什麽这麽不男不女的脸会受到其他女人的欢迎啊?她们每天看到他,难道不会觉得很自卑吗…
遮阳棚子下,她就坐在白色躺椅上,离他是如此的近。她很美,脸蛋像盛开的玫瑰,甜甜刺刺的,不笑的时候有种娇气,如霜如画…但他却是知道,她笑起来,更美,可以让人一瞬间忘记自己是谁、在哪里、做什麽…她的笑有种魔力,让他着魔。
「我答应过一个女孩,要永远留在她身边的,所以我,哪都不去。」
「…呵,」她愣了几秒,才想起他话里指的是自己,忍不住嗤地冷笑了声「这些恶心到不行的好听话,你说给多少女人听过了?」
「很多呀,这话听过的女人…嘿,至少一百个左右吧。」伊承摇头,戏谑间,苦涩晕染「我答应会永远留在她身边,所以我要那些女人明白——她们,永远都无法取代。」
尹浩之所以厌恶自己儿子,除了他神似陈绫绫的容貌,更直接的理由,是尹伊承的颓废。
十年来,尹伊承活得几乎是纵情於朝生暮死的狂欢,但他的心,实际却根本生不如死的在煎熬中挣扎。
他爱她,他是真的爱她。爱到疯狂,毫无理性。
当年,伊承是在一无所有时遇到她的,或许这正是所谓的雏鸟情节。
他对文娜娜的执着,是一种的依赖。最初懵懂的追寻,并没有随着十年时间而淡却,反越演越烈——像酿起的酒,在光阴的酵发间,从甜变烈,犹带微醺却早已烂醉。
但他不能,他知道自己不能爱她,连说出来的认真都不配允许…这样的痛苦是种煎熬,明知道自己永远、永远都无法碰触到的她,他却仍旧无法自拔。
「你…」
她被他的眼神瞬间蛊惑。
像在他眼底失足落水般,一时失神,娜娜竟缓缓地朝他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理所当然地替他拂去额上遮住眼角的发丝——倏地,停住。她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却又觉得冒失缩回手感觉很狼狈,指尖僵在那儿,几缕风自她指尖与他的肌肤缝隙流过…带走暖意,只剩微凉。
娜娜发过誓了,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十年前那段短暂到像梦一样的相处,玩闹、嘻笑,握住他手时的踏实,捏掐男孩脸颊的软软触感,替弟弟抹去眼泪时掌上的温度……这一切,她从没忘记。
她一直把他当成家人,唯一的朋友,她把自己全部拥有的都与他分享,只求他给她一颗真心。
结果,他狠狠的欺骗了她,让她如此难堪。
她自以的正义,结果原来只是多管闲事。他想回尹家,他从来不想待在她身边,他骗了她。
这种感觉,真的很痛,她第一次想守护别人,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就能改变他人的痛苦。
可是尹伊承,让她知道她错了。她根本什麽也做不了,父亲自杀、母亲崩溃…她却连承担什麽的资格也没有。最後,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逞强的爬起身来,孤身一人为留住外公梦想而搏命。
不能原谅,她绝对不能原谅伊承。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再度纵容自己对他心动,那麽——
她就又会再度陷溺於自己的软弱。
「你说谎。」她缩回手,一如十年间他无数次向她恳求原谅的结局,残忍而果决「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谎言了。」
听见女孩的回答,尹伊承心又是钝钝地一次重击,无法原谅…她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这…他不也心知肚明吗?
「这不是谎言…」而是他的真心,战战兢兢,卑微向她捧上的真心。尹伊承艰涩的说着,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有办法…再次鼓起勇气「十年前,我并不是刻意要欺骗你的。那件事,我根本毫不知情,直到我母亲出现前…还有,我说我想回尹家,也是因为我不想当你的弟弟。」
风很大,把她头发都吹乱了,除了辫子在她身後飞舞,未拢齐的碎发,在她鬓角边静静地摆着荡着,像无数怀着欢笑抛向天际的秋千,摇摇摆摆,终退回地面而叹息。
「这些,你都说过了。」她没有动摇,只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让她好陌生…奇怪的陌生,准确来说,是熟悉的对他感到陌生。
他总在她身边鬼鬼祟祟的晃来晃去,彷佛只要她一回头,就又会看见他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
但,他是什麽时候长的这麽高了?以前明明比她矮三点三公分啊,为什麽现在他连半跪在地上也比她高上半颗头…肩膀呢,什麽时候偷偷变宽了?除了笑起来时还跟以前一样,他总是像怕别人看见似的,老在笑开的刹那低下头来。
以前她总喜欢用手直接挑起他的下颚,让他抬起脸来,然後看他脸红到脖子,却乖乖站好不敢动弹。
但现在他笑的时候——却都一副不经意地低下头,瞅着她微笑,像故意只笑给她看一样,害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在那男人的丧礼上,我也发过誓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如果一切如旧,听娜娜说完话後,伊承会露出苦笑,然後转身离开,但这一次,他却跪在原地,没有挪动。
「是呀,这些…我都说过了。」
他忽然低下头,拾起女孩的鞋子,拍去上头的沙尘,自言自语似的,蓦然开口:
「可是我从来没说过,文娜娜,这一切的理由,都是因为你。」
作家的话:
之前预估的太乐观了,咳,下一章预计把这部分结束掉。
☆、15 未完的故事
「因为我?」娜娜嗤笑一声,抬头往另边看去,那些人怎麽还不回来?对於这个疯子,她再也不想浪费口舌了「这藉口很差劲,你不觉得吗?」
尹伊承没对她的讽刺作任何解释,他捧着手上那只鞋子,极其平静的口吻:「我不懂,你明明喜欢粉红色和白色的,怎麽买了双蓝色的鞋子?」
「这…不关你的事吧?」她啼笑皆非,甚至暗自考虑,此刻是不是该向保全呼救的最佳时机。娜娜抢走伊承手上的鞋「我要买什麽颜色,关你什麽事?」
伊承反握住她探向鞋子的手,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痛的她想缩回手却挣脱无效。
「姓尹的给我放手啊!」
「不放,除非我把我的话讲完。」十年了,整整十年,她从来不给他机会能把话说完。她太狠了,对他,对她自己,都是。
「放手!」女孩怒气冲冲的嚷道「你不怕我叫我家保镳来吗?」
「管他的,就算被他们痛扁一顿,也好过我要眼巴巴的看着你却一辈子也得不到你!」
「你疯了…」
「对!对…我是疯了,因为你!文娜娜!我像个脑残一样屁颠屁颠的跟着你到处跑,你学乐器我就跟着去拉那什麽鬼提琴!你要考那个鸟学校我就跟着书呆子一样每天苦读十三个小时只为通过最低率取分数!为了你!我还不怕死的跑去拜托我爸捐钱给学校,为的只是有机会能在走廊上远远的瞧见你一眼!」
她目瞪口呆,他却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你去哪里听音乐会,我就一定要订到二楼上好的包厢位置!为的是什麽?为的只是能用望远镜远远的看着你聆听音乐的样子!」
「你参加的宴会,我全都跑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穿礼服的样子有多诱人多美丽?可是我都只能在旁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想碰却一点也碰不到!我想念你身上的玫瑰香味!想念你房间彻底的粉红色!我甚至只求在你看过的窗景前吃顿饭!只因为窗外的花草树木曾入过你的眼!」
这一连串仔细分析起来有些变态的言论,弄的文娜娜真的是瞠目结舌。尹伊承却脸不红气不喘,捉着她的手,认真无比地讲着——十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样严肃地叙述过一件事来:「我没有办法离开你…我试过了。但试过了又怎样?碰别的女人时脑子想的全是你。我不想当你弟弟!真的一点都不想!因为那样……我,要怎麽让你答应成为我的新娘呢?」
「咦?」一个促不及防的真情告白,让娜娜脸颊酡红。她忿忿地使劲甩手,想甩掉尹伊承的手。她慌了,彻底慌了,这疯子现在是在说什麽鬼啦?
谁、谁要当他的新娘啦!!!
「娜娜,我说认真的。如果是谎言,就天打雷劈死无全尸从此性无能。从第一次见到你那天…呃不对,」发毒誓时内容给说的确切一点「从你第一次牵着我的手带我上学,跟我班上所有人宣布,我从此是你的人那刻起…」
「喂!我哪有说过那种话啊!」文娜娜瞪大双眼,什麽叫他是她的人!这种诡异的话她怎麽可能会说出口……欸,好、好像真的…有说过那麽一句话的样子…
「有啊,那时你知道我在班上被同学排挤,你就不管我挣扎的硬是抓着我冲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对早就吓呆了的同学和老师警告说:『这个小鬼以後就是我的人了,谁敢碰这小子一根寒毛,就是跟我文娜娜过不去。』」
娜娜脸越来越红,红到几乎像熟透了的苹果,快要炸开了。
尹伊承闲闲的瞅了眼女孩,悠哉到不行的继续开口:「从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我伊承这辈子就跟定你啦。」
「我、我……」
「所以,文娜娜你,一辈子都要像你说的,永远都别原谅我。」他松开抓住女孩的手,退後一些,仰起脸来,哀伤而温柔的看着她「永远,也不要原谅我伤害过你的罪。」
他不想後悔。
像若暮说的,他最後一人孤独死去的画面…真的太真实了,因为除了娜娜,他根本无法对其他人交付真心,这样的他,注定…会孤独的死去吧?
他曾经看过一部相当沉闷无聊的电影〈大国民〉,故事中的主角,拥有一切,但最终的遗言,却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一句「玫瑰花蕾」…玫瑰花蕾,据说象徵的是童年令人无法忘怀的温暖,是呀,人总是怀念着已经失去的东西——但却畏惧再次伸出手的勇气。
伊承伸出手,将手掌抚上女孩的脸颊,她没有抗拒。
「然後,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曾经伤害过你的罪。」
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她。
因为曾经造成的…根本无法改变了。这个大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没有魔法、没有神仙教母,太多的事情,注定留下遗憾的结局。
可是,他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他跟娜娜,虽然都已长大成|人,也曾错过来,但他们还活着,心脏还持续地跳动着,血液在血管慢慢流着,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拥有未知的明天,不是吗?
「你要用一辈子弥补…我?」
「嗯。」
「这、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不懂,也一如平常的率真,直率的将疑惑提问出口。
对此,尹伊承只是微笑。然後起身,站挺後的他,几乎挡住女孩眼前所有的视线和阳光。
他真的很高,到底是什麽时候长得那麽高了的…她为什麽都没有发现呢?
伊承慢慢俯身,手撑在躺椅上,靠近她通红的脸庞,嘴角噙着笑:「就是要和你一起过一辈子的意思呀。」
这小鬼真的长大了,早就不是那个眼睛总是泪汪汪的小男孩,也早已经不是她的弟弟了。那,她到底是以什麽样的心态,在注视他的…路人?敌人?同学?朋友?还是……
「好吗,娜娜?」
随着那声恳求的语尾消失在风里,少年温柔而放肆地,在少女额上印上一吻。
这十年来,三千九百五十多天中,他唯一对她隐瞒过的一件事——
就是他爱她。
作家的话:
恭贺尹某把女王追到手了~~
☆、16 养母的来电
若晓默默的抬起脸来,往远远端的海浪花看去,极小声的嘟嚷着:「不知道他们怎麽样了?」
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一旁的若暮给听见了。他听得懂,是因为他知道女孩心底在盘算的是什麽。他微微一笑,有点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谁知道呢。」
尹伊承那人,彻头彻尾就是个变态。虽说若晓认真要帮尹伊承时那副拚命的样子很可爱,但文娜娜究竟会不会原谅那个姓尹的…唔,这就不在若暮关心的范围了。
但成功了也好,要是真的成功了,他的日子也能过得清静些吧?
「在说什麽呢?」宋仲夏探听似的探出头来,他原本正忙着替其中一位保镳倒汽水,文家派来的人员总共六个,刚开始都推说不用了,但经不起仲夏和若晓的热情邀请,现都三三两两的坐在草丛边,各拿着免洗餐具默默的吃着。若晓回头对他笑了笑,摇摇头。
「没什麽。」
「是吗,」仲夏俐落地把用完的盘子叠在一块,收进垃圾袋中。提着袋子,迈开脚步踏回沙滩「好啦。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再有新的烤肉就再拿来给大哥们分享罗~」他对保镳们笑笑,转身就要回海滩那儿。
礼若晓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慌张地叫住他:「那个…宋学长!等等!」
宋仲夏回过头,脸红的像在烧一样。
她主动摸他耶!!!她主动握他的手耶!!!天啊>/////<
「怎、怎麽了了了吗?」一时激动,连语调都不由自主的提高,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若晓飞快地收回手,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撇开脸道:
「是这样的…我…宋学长,我想去这附近的商店街看看呢。」
「商店街?」
「呃,就是可以买些纪念品的地方…我第一次和朋友出来玩,所以…想到处逛逛看看。」
这句话前後矛盾到不行,可是陷入盲目恋情的宋仲夏自然是察觉不出问题症结的。光若晓一句想要天上的月亮,他八成也会找太空梭冲上去拿给她。
「好、好啊!当然好啊!我们这就去商店街那里看看吧!这里我很熟,我带你们去还可以打折的!」
「谢、谢谢你…」她松了口气,一脸勉强的保持着微笑。若暮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
「你以为你在用美人计呀?」居然还成功了…
「才、才没有呢!」被他这样一说,若晓脸刷地红了。她略为恼怒地否认着,默默地跟上大步往街上走去的仲夏「我只是想拖延点时间…」
「拖延时间?你对尹伊承那家伙真的太关心了。」他别扭地移开目光「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呢。」她哼了声,踩着凉鞋啪答啪答地沿着小石子路走「但我又不是你的,我当然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事?」若暮瞄了她眼,神情古怪「没有我你哪做得成呢?」
「畏亵暮!」若晓忿忿地扬起拳头,往若暮肩上一捶。真受不了这家伙!老是这样趁机调戏她!
就在兄妹俩打闹嘻笑间,宋仲夏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他仍然带着微笑,但表情却隐约有些古怪。很难形容的情绪,像在思考着什麽,又像在放空似的恍惚。
若暮抬头,不经意的看见他的神情,却又刻意的挪开目光,继续闹着若晓。她背对仲夏,故自然没看见少年在不远处的眼神。
平日那个总带着几分傻气憨笑的仲夏,原来也会给人这样的寂寞的感觉。他一直留神看着若晓,每一个不被他人所留意的动作,他其实都看在眼底,所以其实,有很多细节,他早都注意到了。
虽然总叫自己别想太多,但那种不太舒服的异样感,正在心底一次又一次的漾起涟漪。很多画面…很多场景…真奇怪呀,这对兄妹——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对劲……
正当仲夏要开口说些什麽话来替自己的注视缓颊时,一阵震动的手机提示自若暮口袋里传来。
若暮用手压制住正打算掐他脖子的若晓,取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的萤幕,最後看向若晓:「……是妈妈。」
「妈咪?」她愣了下,怎麽是打给若暮,而不是打给她呢?
「我接了。」他怀着几分说不出的罪恶感,再加上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指尖优雅地滑过萤幕「喂?」
『喔,是若暮吗?』陈渊的声音。说也奇怪,她平常雍容华贵的嗓音听来不太寻常,有点激动,有些亢奋…甚至正在发抖「你们到了饭店没有?还好吗?」
「是…一切都很好。」若暮冷静地瞥了眼正仰头看自己的妹妹,语气平静「您还好吗?」
『我?呃,当然好啦。其实是这样的…若暮呀,若晓有没有在你旁边,我想叫她听电话。』陈渊的声音真的很不对劲。她为何这样情绪激动?而且…还叫自己养女是『若晓』?为什麽…她不是都称呼她为『泰依丝』吗?他从正式和他们住在一起後,就从来没有听过陈渊喊若晓原本的名字过。
不安,若暮觉得自己全身一冷,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您要找她…有什麽事?」不会的,不会被发现的。不可能,她不可能会发现到什麽可疑的地方啊?除非…除非她去了他的房间,看到了什麽吗?
「若暮…?」若晓终於沉不住气了,她开口,盯着他的眼睛「怎麽了?」他接到电话时,脸色整个变得好苍白,表情也好难看,难道养父母出了什麽意外?还是……
连身後的宋仲夏都担心地走了过来:「是陈渊?发生什麽事情了吗?」
『喂?若暮,』陈渊在电话的另端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维持冷静『你能不能快点叫你妹过来听电话…我,有很重要的事,想最先问问她……』
「找我的?」她皱眉,盯着若暮。想从他的惶恐中解读出答案,但若暮只咬着下唇,抓着手机,毫无要转让的意思。
『喂?有听见吗?』陈渊还在嚷着,忽然情绪失控地骂了声脏话『该死的!这里的收讯效果怎麽这麽差!喂?喂喂喂?到底有没有听见呀!』
接着,啪洽一声,通话断了。
「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快点说啊?」仲夏走上前来,扶着若暮的肩膀,催促道「你这样我们会很紧张的!」
「不,那个…」他还没说完话,若晓就从他手上抢过手机。
「妈咪要找我?」
「嗯,而且…她似乎有点激动。」若暮吞吐的话刚说完,就看见她淡淡一笑。
「激动?难道,我做的坏事,被妈咪给发现了?」
她怎麽能那样轻松的笑出来?难道她不怕吗?若暮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若晓按下通话纪录的显示,回拨给陈渊。
电话很快地就被接通了。
「喂,妈咪,你找我?」她平静地开口。
『若…泰依丝?』陈渊颤抖的嗓音从耳边传来『我…我有一件事一定要问问你……你能老实地回答我,可以吗?』
作家的话:
好紧张...
哼,我要勤更免得被追成平手啦!!!!
☆、17 她怀孕了
若晓屏息,拿着手机,棕色的眸子如今却只剩茫然。
「什…什麽?」她喃喃道,看得若暮真的快疯了,他想把手机拿回来,但被若晓的手给拨开。宋仲夏也站在旁边,站得很近,他认识陈渊,现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他也有点被吓到了。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最後,若晓微微发抖着,语气不太确定,但慢慢的露出笑容——看见那个微笑,若暮悬宕的心猛地放了下来,至少,他知道不是那件事了。
『嗯…泰依丝,』陈渊仍很激动『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养母怀孕了。
自从初胎五个多月忽然血崩送医急救後,医生就告诉过陈渊和亚当,她的子宮在这次意外中造成些问题,要成功受孕的机率极低,就算怀了,也很容易流产。眼看自己期盼已久的可爱孩子,竟就这样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陈渊便彻底崩溃了,她好几次自杀未遂,弄得亚当筋疲力竭,夫妻间一度甚至闹到要离婚。而最後,他们收养了若晓。
她最初被领养到英国时,就有好几次看见养母情绪不稳的状态,但多亏有若晓和亚当的陪伴,陈渊才总算得以稳定下来,重返正常生活。但她是多麽想要一个真正属於自己的婴儿,这点,若晓其实一直很清楚。
如今,这个愿望竟真的达成了。
『我这几天不是胃一直不太舒服吗?』手机另头养母仍在说『原本以为是肠胃炎,所以去看了医生…结果,他们要我转诊的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敢相信!泰依丝,三个月了,而且没有异位那些异状,是很健康的小宝宝喔。』
「妈咪,真的太好了。」若晓咬住下唇,高兴的也快哭出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对照顾她、视她如己出十年多的养父母,终於有自己的孩子了,她真的觉得好开心。
『我刚告诉亚当呢,他也好激动。噢,宝贝…我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能得到这样的恩赐,这一定是上帝的祝福啊…』陈渊又哭又笑的,擤擤鼻子,忽然想起自己的失态,尴尬的清了下喉咙『所以啊,泰依丝,你告诉妈咪…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
「当然都好,只要妈咪你和宝宝都能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就好了呀。」
『呵呵,我想要个女儿呢…』养母破涕为笑『我一直想生个跟我一样的女孩,亚当那样帅,我的女儿也会是很漂亮的混血儿的。』
「嗯。」她还是笑着,虽然有点勉强。
陈渊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毫无注意到自己话说的伤人:『哦,对了…我给打电话告诉英国的亲友们,还有乐团,对,我恐怕要休息一阵子了…』
「妈…妈咪,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王姨知道了吗?您请她要更小心的照顾您喔。」
『嗯,我知道的,我会注意自己的身体。』养母自顾自的说着,像在唱歌一样的欢喜『你们好好玩,等你回来,就陪我到处散散步做运动吧。啊,门铃响了——噢,是爸爸呀,泰依丝,妈咪去给爸爸开门,我先挂了,再见。』
也不待她回答,电话便喀的切断了。
若晓拿下手机,看着眼前两个盯着自己看的少年,露出一抹灿烂不已的笑容:「陈渊她…她怀孕了。」
「怀孕?」仲夏愣住,他似乎听过陈渊和亚当收养若晓的理由,傻傻的摸着脸颊「年纪都这麽大了…居然还怀孕了啊?」
「嗯,太、太好了,若暮。」她转头,看着哥哥含笑地点点头「他们是那麽想要一个孩子,总算能够如愿以偿了…」
「你说什麽啊,他们不是本来就有你这个女儿了?」若暮淡淡地看了她眼,接过手机…手指有意的碰触过若晓柔软冰冷的手掌,停在她手背上一秒、两秒,温柔的,肯定的,他沉静地看着她,看出她的不安,读出她的受伤——
别怕,我在这里。
从他沉着的眼神里,若晓忽然觉得很安心,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她,还有若暮呢。於是,她抬起头,甜甜一笑:「嗯,也还有你这个儿子喔。」
***
三人回到海滩时,只看见一个颇诡谲的画面。
沙滩上,烤架上早烧焦成黑炭的一片焦黑。海风的咸味外加烧焦味的独特味道,默默的飘荡在沉默中。
「呃,你们…」率先开口的,是身边站着若暮、仲夏两大美少年,犹如被王子们护送着的若晓。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状况,艰难地开口「你们在做什麽呀?」
「喔,你们回来啦。」一堆沙丘的後头,传来伊承的嗓音。三人默默地把头叹过去,看见全身都被埋进沙山里,只露出整颗脑袋的尹伊承。
那沙堆还不是普通的馒头形状,而是被仔细的堆成|人形的模样…看着尹伊承的头,下面接的却是玲珑有致的女性胴体——虽然只是沙拟成的,可…还是说不出的恶心啊。
「还不错呗?这副沙子堆的身体很性感吧。」
「……」
「……」
「……」
怎、怎麽办呀?好不舒服的画面,好想当作没看到呀……
「哦,你们回来啦?」提着红塑胶沙桶,慢慢地走回来的,是娜娜。
「呃,娜娜…」若晓弱弱的瞄了她一眼「这个…」
「那是我堆的,还不错吧?」
「欸!?」
「沙人…从以前就很想做一次看看了。」女王脸红地嘟起嘴,像小女孩子一样踢了下脚,辩解似的嚷着「是、是尹伊承说…我可以对他想干嘛就干嘛的嘛。」
若晓、若暮和仲夏目光瞬间转回沙堆里尹某人。他只给哭笑不得的摇着头:
「我…我哪知道,她会要我陪她做这个呢?」
呜呜,他也想知道啊!!!明明就还有那麽有多趣的事可以做,娜娜怎麽不叫他陪她去玩其他更刺激点的呢?┬﹏┬
作家的话:
这篇要很有画面才会觉得好笑~我好佩服娜娜OTZ,也好想看沙子堆成什麽样子艹
满184票继续来二更啦~~爱你们,嘻嘻
☆、18 只要看你笑就够了
下午时分,一片火红的夕阳,像火般燃烧了整片天空,把海也染成橘红,连同那片雪白的沙滩,也沾染了夕阳的红。玩闹了半天,众人一边悠哉的收拾烤肉用具,一边静静的看着日落。
若晓拿着用过的盘子,往娜娜那看去——她正要拿炭袋,却被一旁着急的尹伊承伸手给抢去了。
「你干嘛啊?」娜娜脸微红,虽然那也可能只是太阳的光照在脸上的缘故。可今天的她看上去完全就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原本的刺全不见了,眼神躲来躲去,怕跟伊承四目接上的别扭模样,连若晓这个旁观者都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尹伊承不晓得跟她说了什麽呢?不过现在看,他们已经不再那样误会彼此了。
太好了,虽然娜娜看来还不太真正了解自己的真心,但那股总坦率认错的率真,一定会让她得到幸福的。
「你竟然成功了。」若暮没有抬头,只跪在旁边拿扫帚清理沙滩上的碳灰「他们两个人看来很开心呀。」他被尹伊承缠着那麽久,还没看过他那样恶心亲密的德性。
「嘿嘿,很厉害吧?」其实她什麽也没做,不过,竟然真的成功了…若晓不自觉傻笑起来「若暮,大家都好幸福喔,真好。」
「是啊,幸福,」他往旁瞥了眼,丝毫没自觉自己俨然已经成为最强电灯泡宋仲夏,那人还在忙着讲手机,比手画脚的非常激动「那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唔,为什麽是我啊…」若晓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脸,脸颊泛红,她慌张地忙用手扇了扇,想扇去脸上的腾腾热气。
「若晓,要不是你,我,不可能得到幸福。」他轻笑,手温柔地替她将碎发拨回耳後「陈渊、尹伊承…这些人,也是因为你,才能撑下去,并且得到属於他们的幸福。」
「你太抬举我了,若暮。」她脸红红的,低声嗔道「我没有那麽伟大的。」
她希望这些人得到幸福——那麽,这就会是她的幸福。
忽然,不远处的尹伊承发出一声惨叫,众人说好似的把目光转向他。只见他捂着脸,痛得龇牙裂嘴:「啊啊啊!我的脸皮啊,痛死了!」
「怎麽了?」离他最近的娜娜赶忙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庞仔细地看了看。
但伊承拉住她的手,眯着眼摇头道:「我没事,你小心你的扭伤。」
「还说没事?」她瞪了他眼,从藤编提包取出蕾丝纯白手帕,裹在一旁的冰矿泉水上「脸都脱皮了,快点先敷敷吧。回去我再拿芦荟胶给你涂啦…」
他看着她的脸,噗嗤地笑了。她一气之下拿瓶子敲他:「笑屁啊!」
开什麽玩笑!她还没有真的打算原谅他了好吗?只有一点点点觉得他很可怜…都那麽大个人了,还跪在沙滩上,说只求能永远留在她身边……
「呜…好痛啊!」尹伊承脸皱成囧型,哀嚎连连。
娜娜这才回过神来:「很、很疼吗…」
「当然不会。」他露齿微笑,低声呢喃道「我只要看你笑就够了。」
「神、神经病…」她撇过脸,脸红的厉害。刚才到底是她拖着他团团转,在艳阳下跑了整个下午,他脸会脱皮,有一半也算是她的原因啦…她、她给对他负责才行。
***
饭店泳池边的观望台咖啡厅里,若晓等人坐在最靠近窗景的位置,各自啜饮着刚点的饮料。仲夏不知为什麽理由,坚持不让他们回别墅,硬是把他们拖来这儿喝茶,自己则刚坐下没多久就跑去外头讲手机了。
尹伊承仰躺在沙发椅上,脸上盖着毛巾,他下午中暑,弄得从刚刚就直嚷不舒服。软绵绵的躺在那里,像懒洋洋的猫咪。桌上的热可可还微微冒着烟,不见他动。
娜娜坐在旁边,撑着下巴,睨了他一眼,伸手把玩着玻璃杯下的纸垫「中暑了干嘛不说?」搞到最後还是她叫她家保镳把他给搀扶过来的…啧,他家是没保镳嘛?干嘛还要动用到她文家的啊!害她吓了一跳,以为他怎麽了……
「抱歉,我只是不想扫你的兴而已。」他用手乔了下毛巾,弄出两只眼睛,看着她微微一笑。
整个下午,他和娜娜在沙滩边玩沙玩的很开心,又堆沙堡、又挖沙坑…像孩子一样尽情玩耍着。想必娜娜之前没和朋友玩过沙吧?看她那样,他自己也忘记擦防晒|乳和遮阳了,只想让她更开心,笑得更灿烂。
「呿…」女王哼了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饮料——像今日夕阳一样的橘红色热带水果汁,杯缘装饰满鲜艳的水果,还Сhā了只粉红小纸伞,自言自语似的嚷着「不舒服就说嘛,又不是要把你弄到死的…」
对面的若晓,手撑在桌上,咬着吸管,一边认真地喝她的姜汁汽水,一边更认真地偷看着这对小情侣的互动。旁边,拿着马克杯喝着抹茶拿铁的若暮,闲闲的瞅了她眼。
果不其然……「咳、咳咳!」她又呛到了。
「唉,你别心不在焉的,会噎到。」他叹了口气,替她拍了拍背,边递给她张面纸。若晓半趴着,连连咳嗽。
「呜,咳咳…」她捂着脸,傻笑地抬起头来,对大家微笑「我没事的。」
「真是,要小心点啊。」娜娜皱着眉,轻声叮咛了句。
「对呀…小晓,不喝那麽快也不会有人跟你抢的。」伊承现在心情大好,毕竟今天礼若晓这月下老女人多少有帮上忙,现在她也算的上是自己的恩人,态度自然更是好上加好。
「没有啦,嘿嘿…」她搔搔脸颊,乾笑着。忽然把目光转向若暮放在桌上的杯子「欸,若暮,这个好喝吗?」
「抹茶,要喝喝吗?」他淡淡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把杯子往她位置挪了些。
若晓双眼睁大:「真的可以呀。」
她得到允许,便开开心心的捧起杯子,浅浅地啜饮了一口。上头的奶泡很浓,但下头的抹茶拿铁却比想像中的还高温,她的嘴唇一不小心就被烫到了。
「烫…」若晓嘟起嘴,默默地放下杯子。
若暮瞄了她眼,唔,她的上嘴唇上,竟然全是白白的奶沫,而且她还毫无自觉…
怎麽办?他真的好想现在就把她压在沙发上,肆意地吻上那尝起来想必甜甜的嘴唇…
作家的话:
哥哥...嗯,很渴吼?
☆、19 初次告白
宋仲夏从傍晚,大家由咖啡厅往餐厅那走去开始,就一路缠着若晓说个不停。伊承和娜娜,也自顾自的一路斗嘴,彻底被排除在一边的若暮,只给沉默地走在最後面。
从他眼前看过去,一整排鹅黄|色的照明灯连绵过去,地面上鲜艳的马赛克拼贴走廊两者相映起来,绮丽地有如梦境里缤纷的场景。慢步往前走着的若晓,纤瘦的背影,削瘦肩膀的小巧弧线和隐约转现的侧面,带有光泽的直顺黑发风扬斜起。被黄光晕染的美丽裙子,彷佛文艺复兴的画里的神只般,不可思议的动人。
若晓似乎在他没有留神的瞬间,悄悄地长大了。
而那样的成长,并不是外表间显见的变化…而是一种感觉,从心底深处慢慢探出来的改变。她畏缩的举动、惊恐的眼神,早被阴影所吞没掉,相反的…像飘着淡白薄烟的一盏茶,更沉稳的,温润香气一样,轻柔。
不可讳言的,若暮感到失落——她已经不需要他了,他没理由强说自己能保护她。他自以的牺牲、守护,如今只是可笑的谎言,这样的打击,否定掉他原本筑起的墙…轰隆的一声,他的世界,全都崩塌了。
礼若暮在一片废墟中,狼狈的收拾自己的心。
今夜的晚餐,是饭店里附设的墨西哥菜餐厅。弥漫南美风情的装潢,渔港直送的海鲜,手掌大的生蚝、鲜虾,满满陷料的TACOS,配上酪梨酱、莎莎酱、烤豆泥…多的几乎吃不完。宋仲夏还从店长那拗来原本需预约的酿果酒——将鲜甜水果加入红酒中,尝起来甜甜辣辣的。红酒的呛烈配上口味重辣的菜肴,热情洋溢的Salsa音乐,美食酒肴,盘错碰撞声中,微醺了这个夜晚。
除了仲夏,在场其他人都还没到能合法畅饮的年纪,因此除了浅浅酌几小口外,甚下整瓶几乎是他一个人喝完的。
「呼,好辣~辣的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宋仲夏一口仰尽,豪迈地放下杯子。
「我说学长…你也太夸张了吧?」伊承大惊小怪地叫着「这酒甜的像葡萄汁呀,你没喝过威士忌咩?那才算的上是酒啊。」
「啊,我很少有机会喝酒的。」仲夏笑得爽朗「不过偶尔也会想醉一次看看。」
「醉?你有什麽需要借酒浇愁的烦恼不成?」伊承摸着下巴,邪恶地看向桌旁的若暮,明知故问的「恋爱啊?」
「呃…」学长脸急速地红了起来,他心虚的瞄了眼,正张大嘴打算吞掉超大玉米饼的若晓,讪讪的摇头「别说这个了,我们继续吃饭吧…」
等饭後回到投宿的别墅时,大家看起来累了。娜娜说要回房睡觉,便和若晓一块上楼了。伊承则忽然想起自己十点有偶像剧要看,抓起手机就往楼上冲,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只剩若暮和仲夏两人待在客厅上。刚才喝了不少酒的仲夏,如今疑似醉酒的趴在沙发上独自傻笑。若暮皱眉,看着这个还在傻笑的“情敌”,忽然很想用脚踹踹他……叹了口气,唉,算了,趁人之危不是他的风格。他转身去冰箱取蜂蜜冲开水,泡了杯浓到不行的蜜水,端到仲夏前方的茶几上。
「学长,喝点水吧。」
「呜…是、是若暮嘛?」宋学长睁开眼,红着脸吃吃笑了起来「没错吧?还是你其实是若…若晓?」
若暮眉心微拧,怎麽醉成这样?「…我是若暮。」
「噢~~呀哈哈,那是若暮就没问题啦~」学长竟前翻後仰的拍起手来,笑得很欢乐。
什麽叫那样就没问题了?若暮青筋微凸,正要扶起他灌水时,仲夏忽然抬起脸,喷得他一脸酒气。
「嘿嘿…若暮啊,我、我告诉你…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若晓耶!真的…超喜欢的!哈哈…」
「嗯,我知道。」不只他,试想全校都已经知道了吧?那麽明显那麽别脚…
「那、那既然你都知道了…」仲夏慢慢地撑住扶手,坐起身来,迷蒙不清的眼神,正努力注视着若暮「那、那你…能不能别跟我抢呀?」
几乎是瞬间,若暮的心脏漏拍了几下。他仍站着,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他醉了,宋仲夏一定是喝多了,才会这样胡说。若暮反射性地移开目光,冷声道:「宋学长,你醉了。」
***
晚上十一点半,整栋别墅静悄悄的,连点声音也没有。成排的四面门扉,在昏暗的走道上静静的紧闭着。忽然,从右数来第三间的房内电话,猛地响了起来——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尖锐刺耳的铃声催促地响着,好似急迫而锲而不舍的决心。终於,喀的一声,话筒总算被人接起。
「…」
「喂、」话筒另端的人明显很紧张,深呼吸的声音清楚可闻「喂?若、若晓吗?我是仲夏…你…你睡了没有?」
话筒前,轻轻的一声「唉」。也是,都来接电话了,难道还会是在梦游吗?
仲夏全身更加紧绷了,只差没站直立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觉的…只是、只是刚才不小心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睡着了,还是後来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不用特别提出来报告吧?感觉很丢脸呀~无论如何,话筒那端的少年仍激动地继续说着:「你…你你你如果可以的话,请到阳台上吧,呃,我…我想…我想对你说一些话,很重要的话!」
然後,喀!电话就被切断了。
呃…说些话?是到底要说些神马话?有什麽话非给在阳台前说的捏?但话虽如此,他还是默默地挂上电话,走到阳台前,咻地展开落地窗帘。
只见,阳台外,浮满了五颜六色的缤纷气球,纯白的玫瑰花瓣,洒满了整个阳台。
从窗台看出去,那片沙滩上,被人用点燃的仙女棒,布置成一个爱心的模样。
有个人,正仰头站在那爱心的正中央,双手贴着脸颊,不顾一切地大喊着:
「我~喜~欢~你!请你跟我交往吧!!!」
唉呀,真是出乎意料的告白啊…
而看着这一切浪漫的布置,和真情的告白,“他”再也忍不住地,用有些感动又不敢相信的语气,捂着脸开口道——
「矮油讨厌啊,小宋,我都不知道你暗恋人家那麽久了呢~」
原本一颗心悬在半空,心跳加速的展开人生初次告白的仲夏,毫无预警的听见阳台上传来的低沉男声,忍不住抬起头来,呆呆地看了过去……
没搞错吧?站在阳台栏杆後的人,竟然是尹伊承!?
作家的话:
偶会不会告诉你们,我昨天忘记把文放上来了...
Q__Q伤脑筋呀,最近开始烦恼,要不要先停更一段时间了....Orz
☆、20 憋坏了心
恶质的看着宋仲夏呈痴呆状的尹伊承,笑得邪佞到像个奸臣:「小宋,你这样忽然跟我告白,我很困扰耶。」
「你、你你你——」仲夏已经快丧失语言能力了,嘴张成大O型,脸色惨白的像张白纸,他巍颤的举起手来,指着阳台上冲着自己笑的少年「你、你怎麽会在泰依丝的房间里?」
「吵死人了,半夜你们在闹什麽呀?」有点骄纵跋扈的嗓音响起,靠最边的落地窗被推开,一身粉点点睡衣裙的娜娜皱着眉走了出来,左手搂着只纯白的北极熊娃娃,右手则孩子气的揉着眼睛「放烟火?」这麽有趣的事怎麽没叫上她一块?
毕竟,文娜娜目前看过的烟火,也只有集团为庆祝仪式放的,随便造价就要几亿的那种大型烟火秀。
「噢,娜娜~」伊承转过头,隔个阳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宋学长忽然跟人家告白,我正在伤脑筋呢。」
「啥?」文娜娜呆了几秒,才撇头往下看去「他,跟你…告白?」
「不、不不不!才不是咧!」仲夏快哭了,他拼命的挥着手大叫。夜晚奔腾的海浪阵阵冲上岸来,掩去少年急於解释的声音。
她慢慢地抬起头,恢复以往的平静…伊承和礼若暮的房间,不是在她隔壁吗?「等一下,你怎麽会在那里?」
「喔,这、这个啊。」伊承这才露出“被你发现了”的表情,摸着後脑勺嘿嘿笑道「刚才小晓看我跟暮哥哥两个帅气大男人挤一间房间很可怜,所以好心跟我们交换了…」
娜娜本能地忽略掉尹伊承那句“两个帅气大男人”:「那,跟你睡同一房的若暮人呢?」外头这麽吵,怎麽不见和他同房的若暮,也不见位於正中央的礼若晓出来探看?
「噢,那个啊…」伊承懒洋洋地打着呵欠,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晃了晃脑袋「双胞胎跑去外头散步了,还没见他们回来哦。」他往楼下的宋某人看了一眼,幽幽开口「唉~怎知学长大人竟然会不知道,还发生这种凄美的错误…人家都是名草有主的人了,不能这样告白的哇~」
「……」娜娜眼皮忽然微微抽跳起来,真想乾脆转身不理这个说话超不要脸的家伙「名草…你是哪来的杂草啊?还有,我可没说要跟你在一起吧?」
「矮油矮油~」尹伊承忽然捂住双颊,只差没恶心地乱扭起来「天呐!娜娜你脸红的样子真的好可爱耶?真没想到我尹某某此生竟还能有机会能再看见呀~」
少女的脸已经红得像烧起来似的:「尹伊承!你不要再胡说了好不好!!!」
「嗯~如果我说不好呢?」
「你!」
别墅二楼的两人,已经彻底无视楼下的仲夏,迳自的打情骂俏起来了。宋仲夏就这样呆呆的愣在原地,随一地的仙女烟花绽燃至熄,任呼啸的海风吹乱他的头发……
告白…
他的告白啊…
他处心积虑策划的终极告白呀…
他顶着宿醉还在爆疼的头,硬撑着展开的告白…
就这样未展开直接OUT了嚜!!!
***
「我们这样溜出来,会不会被发现呀?」走在不见其他游客的碎石路上,若晓有点担心地回头看了看。她和若暮各自回房梳洗完後,便偷偷约出来散步聊天。
若暮啧了声,别扭地反问:「发现就发现,我们可是亲兄妹,有什麽好怕的?」
他们出门前,原来躺在沙发上不醒人事的仲夏,就已不见人影…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跑去执行他那个什麽鬼计画。看了就烦,他可不打算让若晓处於那样尴尬的场景,才硬把她给拉出来散步。宋仲夏刚刚对他说的话,他可以…纯粹把它当成醉语吗?
察觉身旁少年的异状,她停下脚步,抬脸看他:「若暮…你如果还没准备好,就先缓缓吧,不一定要现在就告诉我。」
她以为他在担心说从前的事。她虽然想知道,但看他那样难以启齿的模样,她毕竟一直是鸵鸟心态中长大的,临头前反而又觉得心疼了。若暮,她的若暮呵…到底是受了多少的苦?
既清楚自己必须知道,却又忍不住想躲开的纠结心绪,让她今天一整天都心烦意乱。
「我…」他犹豫了会,深深吸了口气「我很害怕。」
这是实话,他会努力…不再对她隐瞒了。她早已不需要他的保护,这点,某种意义上令他再一次觉得被抛下。但,这一次,他会试着相信,他不会在孤独中痛苦地挣扎。他有她,而她说他爱他…她会待在他身边,即使他这样丑陋卑微,她也会毫不嫌弃地望他。
该怎麽形容这样的心情呢?如此的教人不可置信,他几乎未曾有过那样的心情——信赖,真实地相信一个人,不会背叛自己。
「怕吗?既然会怕,那干嘛不早点老实告诉我?」她嘟嘴嗔道,旋即又展露甜美的笑靥「若暮,我呀,虽然是个没用的人,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虽然不知道是什麽事…有时候,他觉得她真是个傻瓜,傻呵呵的这样挺他,明明他自己也清楚,他是个多无耻的烂人,她却还是愿意这样守在他身边。
「你不要露出那麽可怕的表情嘛。」若晓抽着气,很冷似地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你是个逞强的人,所以啊…」她叹了口气,仰头望他「别什麽事都憋在心里,会憋坏的。」
他愣愣的重覆了遍:「憋在…心里?」
呵…她还真的说对了。
曾经,若暮的心脏,就像被狠狠的撕裂开来,血流不止的疼。让他活得比死还凄惨。那种感觉,就好像身体被肢解,支离破碎的,崩溃在生与死的临界之中。
心脏,他的心脏…为什麽差劲成这副德性?
明明是双胞胎,明明长的如此相似,可是若晓,却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还拥有疼爱她的父母…
而他什麽都没有!
他真卑鄙,连承认自己这些肮脏念头的勇气都没有。若暮心里深处,会这样憎恨若晓的理由,就是嫉妒——嫉妒她很好,嫉妒她的幸福。
作家的话:
把握机会继续更...但素!!!姊问你们!!!(扯住衣领猛摇)你们是不是都不爱哥哥了哒!!!!????
☆、21 对她,为所欲为
「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我、我虽然不是不在乎啦。可是,」若晓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现在陈渊亚当都有宝宝了,所以我想,我们…也该好好想想,关於我们两个的事了。」
「我们…两个?」
他们两个…她、她对他说她要跟他…若暮有点受宠若惊,从以前一直到现在,他对他们的未来,根本不敢抱有任何奢想。
「嗯,对呀。关於我们两个的事。」她仰起脸来,坚定的微笑着。
一直以来,对於爱上亲生双胞胎妹妹这件事,若暮都…只有觉得绝望。
谁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呢?想爱,却爱不得,那种被撕裂的剧疼,像被烈火焚烬的滋味,唯有陷入悖德禁忌的人,才能深刻体会——
那种绝望的恐惧。
他的悲观,在她的乐观下,显得如此的渺小、低微。
若暮忽然无法克制地打起颤来。从背脊窜上来的恶寒,没办法控制住的颤抖,击溃了他一切能够抵抗的思绪,他的眼神是那样无助、慌张。他很怕、真的很怕,害怕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害怕无尽梦魇的纠缠,恐惧,对活下去的厌恶,与对死亡的惧怕……这一切曾经被他扼杀的情感,如今就像溃堤的海啸般狂袭而来。
「若、若晓…我…」若暮沉着的眼神全翻了似的混浊,连带不住打颤的下颚看上去也是如此的脆弱。若晓倒抽一口气,慌了手脚,伸手拉住他的双臂,想安抚下他。
「若暮?」
「我…若晓、我…」他抬起头,涣散地看着她的脸,猛地将她拥进怀中,火热的额头抵着她的发际,语气里全是渴求「我很坏,真的很坏,所以…我、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而已。你…你千万不要同情我…」
五个月前,他心脏恶化,不得以动了心脏绕道手术。长达几十个小时,他全身麻醉,躺在手术台上毫无知觉。
醒了,眼睛睁开,胸腔左侧却空荡荡的,像没有东西在那跳动一样——只剩一条丑陋又恶心的疤痕,赤祼祼地蜷曲在胸口上。
医生告诉他,那只是残留记忆所造成的错觉。手术过後他一度忧郁症发作,每天都要靠药物控制才不致失控…模糊昏睡前,他总看着点滴连着的管子,一滴、一滴地流进他血管里…
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吗?
这里会不会根本只是地狱的假象?死後的折磨,反而比那样活着还轻松多了。
若暮越是清醒,就觉得越痛苦。他想起他所做的一切,又拚了命地想要自己忘掉。来来反反间,他找到了让自己忘记看见那丑陋曾经的方法……
就是,恨她。
恨她原比想像中来的简单,很快的,他让自己相信,他恨她,恨她电话里的笑声,恨她照片上笑的烂漫。
恨她,恨她不在他可触及的身旁。
沸腾的仇恨,变成失控的力量,复仇的欲望,让心脏跳动的是如此确实。若暮从地狱里重返人间,为的只是报复她的念头。人本就如此,只要找到推卸责任的藉口,便能不再自责痛苦。他真的很差劲——没告诉她的那些事,为的只不过是瞒下自己所犯的罪。
***
尹伊承关掉电视,成大字型往後仰躺上大型双人床上,舒服地长叹一口气:「呼~一个人睡好享受啊~~」
不晓得哥哥和若晓现在在做什麽呀?这麽晚了也不见暮哥哥回来……嘿嘿嘿嘿,他嘴角不自觉扬起略微猥琐的笑容,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起来。直到,叩叩,没听错吧?门外竟响起了有些试探意味的敲门声。
「谁呀?我可没有叫客房服务的…」尹伊承搔着凌乱的头发,跺步踩下楼中楼的阶梯,走去开门「暮哥哥,我还以为你今晚夜宿不归了呢——」
他愣住了。
站在门外,穿着双粉红绒毛拖鞋,一身可爱少女风格睡衣的女孩,正别扭地瞅着伊承瞧:
「你、你要的芦荟胶…」凶恶的,迎面就是塞来一罐挤压瓶。尹伊承愣头愣脑地接过,脑子一片混乱。
「娜娜,这麽晚了…你、你不是该睡了吗?」
哟,堂堂的情场杀手、号称阅人无数的尹伊承,居然也会有结巴成这副德性的机会?看着他脸红,文娜娜忽然感到升起一丝异样的胜利感——因为她非常确定,在这个世界上,尹伊承除了对她,再也不会对其他人露出这样慌张肉脚的模样。
「说了要给你的东西,我难道会食言吗?」哼!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刚才忘记然後又睡着,模模糊糊的才半夜惊醒,忽然想起这件事的真相的!
「呃…现在、」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都凌晨一点三十二分又…」
「闭、闭嘴啦!」她索性高压阻断他吐槽「是你说我可以想对你怎样就怎样的!」
「呃…」他是有这样说过。可是…
尹伊承刚要开口,就见娜娜忽然神色诡异地往房里探了探:「那个礼若暮咧?」
「那人还没回房间喔,貌似夜游去了。」他摸着下巴,很严肃也很诚实的开口道「还有娜娜,我不喜欢你叫其他男人的名字…」
「疯、疯子!」她舌头打结似的不甚灵活。但既然礼若暮那人不在,那……
几乎是在转眼间,连纵情欢场近十年的尹某人,都反应不及的那一瞬间,文娜娜手往前伸去,掐住他的颈子——伊承一度以为她要趁着月黑风高把他灭口,但他错了。娜娜双手沿着颈线往下,扶住他宽傥的肩膀,她身体重量便顺势往前压向他,啪的一声,伊承和娜娜,双双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怔地互相注视着彼此…连带这般暧昧的姿势。她,就跨坐在他的身上,动也不动的,褐色的美丽眼眸,固执而冷静地望着他,丝毫不给他迟疑的逗留:
「是你说我可以对你想干嘛就干嘛的,那如果…」少女柔软细嫩的手掌,缓缓地抚上他的脸颊,些许遮挡住他惊愕的目光「我想要你…对我做你对其他女人那样做的事,能吗?」
作家的话:
娜娜都压倒尹伊承了,都酱了耶...
求求你们,出来调戏人家一下嘛~~好嘛好嘛~~~
☆、22 调戏尹伊承
噗通、噗通、噗通——濒临失去控制的心跳声,从两人胸Kou交杂传来,晕染温度的视线交错在彼此脸庞的弧度上头。他对胸上压住的重度知置若未觉,彷佛梗在喉中的低涩嗓音,毫不确定的:「对你…做对其他女人那样做的事?」
她脸仍是红着,指尖随着微微的颤抖,似有似无地接触到他早已发烫的脸肌。虽然如此,表情仍是倔强,一直以来活得唯我独尊的文娜娜,咬住下嘴唇时的模样,对他而言,却是这样致命的诱人。
她,真的是他的死|茓呀。
不管是从以前还是现在,无论两人的命运如何牵扯浮沉,她,对他…永远都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悸动。
她肩膀微微抖了下,随着晃动,被门外漆黑的阴影吞噬掉她娇小的身体,但却挥不去下定决心的固执:「对。」
「你…」他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绷紧住全身肌肉,不让自己凭本能就朝她伸出手、翻身压住她柔软的身躯,然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娜娜。」口乾舌燥地把这句压抑的疑问说完的同时,尹伊承忽然很想将自己的嘴唇,狠狠的贴上她鲜嫩欲滴的甜美芳唇,尽情品尝…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硬撑着最後的理智,推开她玫瑰香气的禁锢。
「这可不是游戏,而是玩火。我、我…」全身的血液都在狂奔流窜,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双腿毫无支撑的力气。那里肿涨的异物感,让他难受到…快要崩溃了。最後几乎是喘着气把话说完「我不能伤害你,你…你出去。」他随时都会被自己本能的欲望击溃,然後对她伸出手。
「唔,我知道第一次很疼的。」娜娜居然一脸早就有准备了的样子,沉吟着摸脸道「不过没关系,我听说接下来就会舒服的。」
尹伊承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凶狠地低吼了声:「文娜娜我叫你出去!没听到吗?」他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身来,没有看她…也不敢看她。
忍的很痛苦,那种感觉…欲望袭来,他却束手无策。很长以来,尹伊承享受於引逗他人欲望沸腾的等待滋味,可今夜,他却反被这样的火给反噬着。全身都在叫嚣,渴望温暖,她就在他身边,连身上的香气都如此真实,不是假想,也不是空梦,但他却不能真切地触摸她。
「娜娜呀,我、我想今天那麽晚了,」他强颜欢笑地转过头来,嘶哑地继续说着「你还是赶紧回去睡吧。算我求你…」闹的那麽大声,也不知道旁边的仲夏会不会听见,要是跑出来看到这景象,传出什麽难听话就不妙了。
「你说我可以为所欲为的,不是说要在我身边赔罪一辈子吗?」娜娜盯着在地毯上滚着的按压瓶,语调毫无起伏地说道。
重点不是那个吧!!!尹某人哭笑不得,但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危及,他没心思跟她罗嗦这些了「是没错,但是——」有没有搞错啊!!!娜娜忽然动手扯掉自己的胸前一排钮扣,伊承手忙脚乱地跪下来制止她,满头大汗的「你、你你你——!」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两人的手交覆叠在少女胸口上,隐约掩住些许春光。文娜娜皱着眉头,认真地瞪向他,他的目光如此混乱焦急,双颊也是如此酡红娇艳。
她很认真地请教他:「我的身体,是不是不够性感?」
「嗄、嗄啥…?」这不是性不性感的问题啦!他眼神不由自住地往下移了几公分,又火烧ρi股似的往上,俨然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当然不会啦…真的!很、很性感……」
「不然,你为什麽不碰我?」娜娜赌气似的嚷着,忽然头一低,瞧见不该她看的画面…。
「你看哪里啦!」尹伊承脸炸红,捂住裤档往旁跪爬了几十公分。
她毫无头绪,困惑地盯着他瞧:「明明就有生理反应了啊,为什麽还说不要?」
「你、你…」他怎麽有种被惨烈烈调戏了的感觉啊?「你不要这样开我玩笑!」
「为什麽不碰我?」她不屈不饶的继续问下去。
「因为!因为我们都还未成年!这样的性行为是犯法的!对!这样不对啊!这是犯法的!」尹伊承双手环胸,同时不忘遮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连滚带爬地往墙角挪。
「……你都做过多少次了,说什麽犯法?还有你小声一点,」她回头往走廊看了眼「其他人会听见的。」
「呜,娜娜…我求你不要这样玩弄我了…」宋仲夏是睡死到什麽什麽状态了啦!还不快点来救救他!!!
娜娜忽然叹了口气,低下脸。
「果然连你也…觉得我不是个女生。」
他愣住了,一时忘记自己的青春之火在跨间燃烧,猛然冲向前,抓住女孩的肩膀用力地摇晃:「谁!那个不要命的说你不是女生的?我这就去找他一对一单挑!不是他就是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可恶!是哪个活腻想死的敢这样睁眼说瞎话?」
她缓缓抬起头来,有点委屈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叫人怦然心动、热血沸腾……
「不然,你怎麽会连发泄欲望都不愿意。」
「……」这到底是谁在问谁啊?他真的快给她跪了,这小祖宗到底想怎样嘛?「我的好娜娜,我不是不想对你怎样呀。」事实上,他根本想疯了,尹伊承在脑中幻想了无数次,那柔软的肌肤、滑顺的发丝、难耐的轻颤喘息…他的手指,游走其间,他的纵情欢愉。从他第一次感受到对性渴望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只有想着她而已。这样不可告人的事,他怎麽能亲口对她承认呢?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也只能告诉你实话了。」伊承脸色仍旧通红,他没有看她,跪着替她扣好衣上的扣子「我啊…是个很脏的人,因为很脏,所以,我不想弄脏你啊。」
「弄脏?你…难道真的得了什麽性病不成?」
作家的话:
另一边是憋坏了心,这边是憋爆了那里...
咳,准备二更去~~
☆、23 守身
「…你想到哪去了啦!我可是一直有在注意,有定期去医院检查,也有注意不玩得太过火好吗——咳,」讲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清了下喉咙「总之,我已经守身如玉快两个月啦。」
「你这样纵欲成瘾的人,也能忍啊?」她看他十年了,这货玩女人换女人的速度比脱袜子还快,居然也懂得『守身』?
「呃,感觉有比做那档事更有趣的事嘛…」伊承嗫嚅着替自己找藉口。说到这个,那对双胞胎功不可没呀。要不是观察他们的虐恋情深很有趣味,他八成还只能继续沉浸在女人香软的怀中,过他十年如一日的糜烂生活吧?
「更有趣的事?」娜娜好奇的抬起头来,盯着他看。
那对浑圆美丽的眼眸,总能骚动他内心最无法矜持的角落。尹伊承默默地咽口口水,困难地开口「有人告诉我,必须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她说,喜欢一个人,不该有隐瞒。我不只对你,也欺骗了我自己,我告诉我自己不在乎,所以自甘堕落地活着,可是…可是娜娜,」他抬头,温柔而深情的注视着她「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一旦想清楚後,很多事反而都失去原有吸引力…」
「有人跟你说这种话?真不可思议…你那群酒肉朋友还有会说人话的啊。」
「呵呵,其实…是礼若晓跟我说的。」尹伊承傻笑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几分依恋的「她很早就发现到我对你的感情,是她一直在旁边帮我忙的。」
她没说话,嘟起嘴,孩子气的别扭,抬眼瞅着他。
伊承笑了,手停在她头上没动。十年了,他也已经整整比她高了三十多公分,不是那个比她矮三点三公分的小鬼了。他长大了,这样的他…有资格能够守护她…了吗?
「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再次回到你身边。」
她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一扑一扑,看上去是那麽可爱。连吐出狠话的嘴唇都是那麽引人心动:
「不喜欢。」
「什麽?」
女孩撇开目光——「我不喜欢你…叫其他女人的名字。」包括若晓也不行。
「唔,我的天啊!娜娜你真的好可爱噢~」尹伊承一个没忍住,竟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还陶醉地蹭了蹭「真的好可爱好可爱~矮油,看的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怀里的人儿安静了几秒後,忽然开口:「那,想抱我了吗?」
「谢谢你这样主动,我也真的很想要,」他叹了口气「但是不行。」
他的娜娜,最重要的初夜耶,初夜!他怎麽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扑下去了!不行不行,一定要忍住!下定决心後,尹伊承默默地推开她,再度深吸了口气,露出僵硬的微笑来:
「你回房间睡觉吧,明天还要好好的玩呢…喔对了,还有芦荟胶,谢谢你呀。」
娜娜看来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一点松了口气似的。
「你不碰我,真的不是因为我不够性感?」
「嗯,当然。」他笑了,怎麽有种跟小孩子讲话的感觉呢?
「那麽,如果…」她忽然扭捏起来,把玩着肩下垂着的长发,小小声的说「如果我要你像小时候那样陪我睡觉,你愿意吗?」
像小时候那样…伊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露出灿烂而温柔的笑容。
「…好呀,如果你愿意的话。」
作家的话:
真的很喜欢这对~~不过承承需要惩罚一下,不然太对不起娜娜了
☆、24 我…会试著让你舒服
他们还真像回到小时候那样,抱着彼此躺在床上。伊承的这间房间——严格上是说他和若暮的这间房视野很好,楼中楼天花板上,还有天窗可以看见星星。
尹伊承轻轻拍着娜娜的背,抬头望着那天星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唉,怎麽夜这麽深?夜这麽长啊?这种抱在怀里却不能吃的心情,真的是史上最残酷的惩罚吧…
但话虽如此,伊承却仍然觉得很开心,他的娜娜,他的娜娜啊…能够像这样,用自己的臂弯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彷佛捧着珍宝一样的激动、怜惜,这种开心,严格分析来看,是撇除强烈的肉体痛苦後,只属於心灵层面的无上喜悦。
只要能这样抱着她,他就满足了。
忽然,怀里的女孩挪了挪身体,闷声问:「喂,尹伊承,你睡了吗?」
「…你不要乱动啊,」他现在真的很煎熬很煎熬啊!「我憋到快疯了。」
文娜娜沉默几秒,才又再度开口:「真的…很难受?」
「嗯。」他老实承认了。
「所以…这、这个才会这样…硬梆梆的顶在我腿上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好歹是个正常健全的热血青年啊。」尹伊承欲哭无泪,又羞又窘的,推开少女坐起身来。
娜娜也跟着他翻身起来,盯着他看,迟疑了几秒,脸在黑暗中又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我问你,第一次Zuo爱…真的都很疼吗?」
背对她的少年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呢,因为我没碰过是第一次的。不过应该是真的蛮痛的吧,因为…因为有Chu女膜嘛,而且…」他搔了搔浏海「一开始放进去时,不都还不太能适应嘛所以、所以会很不舒服吧?」
「这样啊,如果很痛…」她跪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膝盖「那为什麽还会想做呢?」
「呃,」老天啊!!!不要把他当成性知识谘询师好不好?「因为後来就…很舒服了吧…?」
「很舒服吗?Zuo爱?」文娜娜似乎完全对尹伊承放下了戒心,竟想也不想的问道。
「………」
星光的照耀下,少年缓慢转过来的脸庞,是如此黝深、朦胧。
「你,是真的很想知道吗?」
她不自觉掐紧身下的床单,在手心间揪成一团小结:「嗯…」
尹伊承又叹了口气,要命啊,她怎麽老这样强人所难呢?不过他确实亲口跟她说了,会满足她任何要求的,不是吗?
「我知道了,娜娜。」他猛地翻身压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底下,正波滔着什麽沸腾的情绪「那我…会试着让你舒服。」
说完,不容她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尹伊承窸窣地摸索往下,几乎是反射性动作的,娜娜啪地并拢起双腿,却被他抢先一步握住脚踝,往旁温柔却拗直地掰开。腿一打开,睡裙便凹陷而下,倒三角型的幽地手掌探去,压在床单上。
他屏住呼吸,费力地调整了气息後,才从喉咙里把话挤出来:「…你的脚没大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