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古树下,清风徐来。
白衣男子深情款款地拥抱住了素衫长裙的清冷姑娘,两人衣裳纷飞,皆是黑发如瀑,身姿峭拔。
落英缤纷,莺啼婉转,四周静谧安详,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们相拥了足有半盏茶功夫,才似乎很是依依不舍地分开。
楚烈铮眨了眨眼睛,开心地笑道:“我现在就是死,也值了。”
柳随月扭头就走。
“师姐!”楚烈铮忙不迭地追上去,笑嘻嘻地要拉柳随月的手,却被柳随月一把甩掉。他也不恼,继续锲而不舍地尝试,最后柳随月终于不敌他的死皮赖脸神功,败下阵来。
两人笑闹着往回走。
在走了近百步时,有意无意地,楚烈铮蓦然回首。
远处有青衫,一闪即隐。
楚烈铮脸上笑容未减,口中语调不变,眼底却刹那间泛出了一层血色的阴霾。
——转瞬即逝。
下一刻,他眯起眼睛,勾起唇角,笑容里依旧满满都是温柔和幸福。
——————
回到听碧小筑,刚进大门,就听到一阵清脆娇艳的笑声,叮叮咚咚,如碎玉滚落银盘,煞是好听。
“谁啊……”楚烈铮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道,“是高家小姐!”
他和柳随月对望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底略带促狭的笑意。
楚烈铮拔腿就要往里面溜,被柳随月眼疾手快拎着后领逮了回来:“你要做什么?”
楚烈铮满脸无辜,道:“我想进院子都不行么,师姐?”
柳随月白了他一眼,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他绝对满脑子想着什么阴招儿,准备往里面那两位身上砸呢nAd1(舒云会不会中招不好说,但是高长生娇生惯养,肯定是防不住,也受不住的。
“不行。”想到此处,柳随月断然拒绝。她本来也想去凑个热闹,哪怕只看看大师兄的红脸,也是很值得的。不过要是任由楚烈铮胡闹,师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明着暗着较起劲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带我去见见那位西方大家吧。”柳随月于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面上不见喜怒,悠悠道,“你的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是有些别的事情,我一定要找西方愁问个清楚。”
楚烈铮皱皱鼻子,盯着院子门口作屏风用的竹林假山,只能听到欢声笑语,而不得见真人,令他很是不满。但是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道:“好。”
西方愁住在风流馆。
他在高家,是一个很难定位的存在。
首先,高家庄园是他一手规划,亲身参与建设的。他说在这儿建个亭子,高振雄就不会在那儿栽棵树。他说这园子不错,老子喜欢,高振雄就把那处院落直接划给他了,干脆得仿佛那给出的不是自家宅子,而是一枚不值钱的铜板一样。
西方愁自从建了名动八方的“钟灵山庄”后,就一直居住在这儿。他不仅长年累月地住着,没有丝毫要搬走的意思,而且放肆无礼,态度嚣张,压根不把高家或者其他任何人放在眼里,横行无忌。偏偏高振雄对此毫无怨言,整天笑脸以迎,令人百思不解。
要不是西方愁比高振雄小不了几岁,楚烈铮就要认为他是高振雄的私生子了nAd2(
虽然不可能是私生子,但是每当看到西方愁银发童颜的俊美模样时,楚烈镘会恶意满满地做出很多把他自己也恶心得要命的猜想……
在八方,能称得上“大家”的人,并不是很多。而西方愁之所以能够在众多英豪中独领风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在园林方面的造诣,当世无人能及。
世界园林第一大家,西方愁。
他能构建好恢弘瑰丽的庄园,对于自己的小小院落,那更是精雕细琢,匠心独运。看似散漫无意的一柳一石,无不深深浅浅地嵌在整体里,形成独有的风格和魅力。就宛如不世出的名画,少一笔则空,多一笔则繁,恰到好处,不叹不行。
当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阵道机关,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看见风流馆时,柳随月嘴角忽的泛起一丝冷笑,反手拔剑。
一声剑鸣,揽月挥出夺目的光芒,冲着门前垂柳,一斩而下!
“师姐!”正笑闹着,柳随月说动手就动手,可把楚烈铮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你——你干什么?!”
柳随月不答,一剑断了柳树,随手挽个漂亮的剑花,清啸一声,身形倏忽展开,恍如翩跹惊鸿,对准院子旁边刻着“风流无双”的石碑,又是一剑刺去。剑音破空,势不可挡。
就在她剑尖堪堪触到石碑的那一瞬,院内突然呼啸着飞出一物,正击在揽月剑剑尖,让那犀利一剑刺偏了方向。
一击未中,柳随月冷哼一声,刷刷刷三剑连挥,又断了门口三株柳树。
楚烈铮苦笑,看着本来赏心悦目的景色变成一片狼藉,完全无法制止,也不怎么想制止。
他终于知道师姐来找西方愁问的是什么“事”了nAd3(
昨晚,他被西方愁追追打打,搞得狼狈不堪。今天,柳随月就来断人家的树,劈人家的石碑,用意昭然若揭,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柳树本就是阵眼,西方愁应该也没准备在高家弄一个稀世大阵,马马虎虎,自得其乐而已。何况,平常高家,有谁闲得没事去砍他的树?所以这阵也就勉强着够用。如今阵眼已破,阵道自解,柳随月噙着清淡的笑容,微微扬起下巴,步履从容地迈进了风流馆的大门。
她的剑尚未还鞘。
楚烈铮眼皮狠狠跳了几下,而心脏却漏了几拍。
他的笑愈发苦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