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楚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不解问道,“少宗主,你为何让我守在这个地方不许离去?莫非这火堆下有什么秘密不成?”
楚烈铮漫不经心道:“哪有什么秘密,不过一个定点坐标而已。这一场雨水落下来,整个林子都变得湿润阴冷,唯有此处尚有一丝余温,且还留有蛊毒的血腥味道,好叫我能凭着那只该死的蝴蝶找回来,不至于迷了路。若是你随随便便就跑了,林子那么大,我上哪里找你去?”
楚慎瞠目结舌:“就这样?”
——当然不只是这样。
楚烈铮心中嘀咕,看楚慎明显开始变得怀疑和不善的目光,猛然一声呻/吟:“啊哟!好疼!好像水侵入到骨子里了!”
楚慎一惊,也不及细思什么,连忙一掌抵在楚烈铮脚踝处,内息运转,只见丝丝水雾如烟般袅袅升起,楚烈铮又是一声呻/吟,神态却放松了许多。
楚慎皱眉道:“你没有防水防湿的药么?即使这个你没有,那像天香断续膏、生骨散、白云熊胆丸之类的疗伤圣药难道你也没有?”
楚烈铮道:“我只救人,不治病,也不疗伤。”
楚慎道:“不治病疗伤,那怎么救人?”
“……”楚烈铮被他问得烦了,一闭眼,大声道,“我内忧外患,七痨八损,命不长久,危在旦夕,你还如此咄咄逼人,是盼着我早死吗?”
楚慎不知道他又闹什么脾气,猜测他向来心高气傲,几乎不能容忍失败,苦练十年灵巧多变之招式,如今又坐拥五大高手内力,武功之高,自认不在任何人之下。方才却败在一个牛鼻子老道手中,有些心灰气沮,心情不大好,也是有的。
想到此处,楚慎心头一软,语气也放柔了一些:“当然不是。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问了。咱们的少宗主可是要活一百一千岁的人,别成天说什么死啊活的——一切都早着呢nAd1(”
“……承你吉言吧。”
楚烈铮看着他内气外放,撑出一个圆形的保护罩,把雨水都挡在外面,而里头热气氤氲,渐渐烘干了他们湿漉漉的衣服。不过看楚慎白了三四分的面孔,可知这种情况着实耗力不少。毕竟他要顾得方圆一片,比起欧阳红的装逼型防御来,不知难了多少倍。
楚烈铮暗自感叹,其实他的脚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疼——楚慎能做到内力蒸腾水汽,他又怎么会做不到?只不过,一来,他想博得楚慎怜惜心软,不会再对他发火;二来,他也要耗一耗楚慎的内力,这样即使他再发火,也没力气大吼大叫,遑论动手动脚了。
大功告成。
楚慎一抬头,看到刚才还闹别扭半死不活的自家小弟现在眉眼弯弯,一派满足的样子,心头疑窦顿起,问道:“你笑什么?——不,如果是我不想听的东西,你可以不用回答!”
楚烈铮悠悠道:“我让你守在这儿不许动,还有一个原因,你想不想听?”
楚慎心里呼的窜起一溜儿小火苗,又被他生生按了下去,咬牙道:“你说。”
但是他本来抵着楚烈铮脚踝的手掌已是指节微弯,看起来只要楚烈铮说错一个字,他完全不介意再狠狠捏他一把,让这个以捉弄人为乐趣的家伙再吃点儿苦头。
只听得楚烈铮慢慢道:“你若离开这个火堆,笔直向前走上十步,就会大吃一惊,欣喜若狂,悲愤欲绝,咬牙切齿,痛哭流涕,高歌一首……”
“胡说八道。”楚慎道,“这些情绪怎会在同一时间同一人身上出现?”
楚烈铮继续用他那慢吞吞的语速道:“所以我不让你动。你一去了,真的又哭又笑,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岂不就成了疯子?我的大哥,魔宗的大堂主,楚无刃的得意徒弟,如果变成了一个疯子,那可大大的不好nAd2(大大的不好。”
楚慎心里窜起一股更大的火苗,被他使劲儿再次扑灭:“少宗主,我且失陪一会儿。”
“雨还没停,我身子还没干呢。”楚烈铮一看他真的上钩了,立刻恢复正常的语速,叫道,“如果你非要去看,待把我衣服烘干了,雨也停了,再去看也不迟。”
楚慎想了想,点头:“好。”
他是顾念着楚烈铮骨头不能沾水,心情需要安抚,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但凡换了别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得能让他卖一分面子,忍一丝火气。凭他白虎之王的凶戾本性,真是谁挡谁死,哪怕斩神杀佛,也得先去看个清楚不可。
他此生所敬之人,唯有一个养他教他的师父兼宗主。
而他此生所护之人,也唯有一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兼少宗主。
他楚慎这条命,完完全全卖给了两个和他一样姓楚的人。
除此之外,他不敬天地,不拜鬼神,不逐名利,也不屑礼数。
往好了说,楚慎是个“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往坏了说,楚慎又是一个能把讲求仁义礼智信、三纲五常的圣贤活活从坟墓里气得活过来的大恶棍。
是正是邪,单看所对何人。
恍然间,雨势渐渐小了,倏尔一缕晴光降下,墨色退去,四周明亮,翠□□滴。一只喜鹊咕的叫了一声,从树叶底下钻出来,抖抖挂着三五颗水珠的蓬松羽毛,一飞冲霄。
天青如洗。
“雨停了nAd3(”楚慎手撑起身,一时有些头晕目眩,他却勉力微笑,“我能去瞧瞧了么,少宗主?”
楚烈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撑着树干也站起来,展颜一笑:“请便。”
楚慎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此生坑在楚烈铮手里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分外小心,眯着眼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