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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四章 突袭)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

飞云晋升中校,路加也凭着过人的本领,升为中尉了。

然而,升官无喜,死气沉沉。因为在升官的前一天,路加把小蓝送回去了。

室内摇曳着的风,似乎静止了,大概是因为失恋的屠刀已经把残留在路加身上最后一滴蓬勃生气给宰掉了。此时,这位中尉大人,呆坐在凳子上,就像个被魔女勾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根本不知心在何方。

飞云和强尼也知道,把女孩送了回去,这对路加来说绝对是噩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当初,是路加誓誓旦旦地保证要把人家送回去的。总不能耍无赖,把人硬留着吧!

现在好了,人走了,却连自己的魂魄都赔了上去……

于是,按照跟强尼事先排练好的剧本,飞云开始了劝导。

“路加,古代人不是常说‘宁愿爱过、痛过、失去过,也不愿意连爱情的滋味都没品尝过’吗?”

“……”路加没有反应。

“别国的女孩子太麻烦了,要不,在军区基地的公开频道试试看?”强尼是这样教唆的。但如果不是为了劝导路加,飞云早拔枪出来,当场把强尼给毙了。

“……”路加依然没有反应。

看见路加毫无反应,两人对望一眼,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没救了!

所以实行第二步作战计划:让前舰长卡法出场。

真不愧是前任舰长,一出场就让人感到与众不同。仿佛明了事态的严重­性­,以往那双总是醉醺醺、半眯着的苍蓝眼睛,今天却大放异彩,锐利的双目,正散发着类似检察官的苛责神光。

这股强力的视线注视,让三人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种刚强如烈火的燃烧感。

好厉害!够气势!就是要这样。三流导演飞云心中暗暗喝彩。

没有说话,卡法径直走过来,把一瓶高纯度烈酒递给路加。

“把这个喝了,你会忘掉所有女人!”

飞云和强尼同时盯着酒瓶,因为按照预定的剧本,伤心透顶的路加会不顾一切地把酒一口喝光。然后,受到酒中泻药毒害的路加,会双眼翻白,像疯了一样,四处找厕所。

此前,强尼也问过飞云,为何要用泻药。飞云是这样回答的:“呃……你也知道,人若是在失意时拼命喝酒,这个人就废了。我想,大家都不想看到路加变成废人。可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搞定的。所以我就想出条件反­射­治疗法。”

“……说下去!”强尼道。

“是这样的,我想让路加一看到酒,就想起拉肚子,所以我拜托卡法舰长……”

“这么烂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强尼马上声讨飞云。

由于没有更好的主意,强尼也只好勉强同意了。

可是,就在事态的发展,却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咦?我为什么非要喝这个不可?”路加双目一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卡法。

“喝这个,可以忘记失恋的伤痛!”剧本突然有了变化,卡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什么时候失恋了?”路加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别骗我们了,自从小蓝离开之后,你一直像僵尸一样,目无表情。”飞云试图戳穿路加的假面具。

然而……

“哇哈哈哈哈哈!”看着路加那有点白痴的笑容,听着路加那难听的笑声,飞云脑海里浮现着恶心鬼、大­色­狼、大­色­鬼等一系列贬义形容词。

“笑死了我!笑死我了!你们想哪去了?我刚才只是在想,以后泡到女孩子,该如何分配我的约会时间。唉——你们这群只会拿着爱情小说、沉浸在风花雪月中想东西的家伙,又怎能了解我这个天下第一情圣的雄心壮志?”

三人面面相觑,心道:路加该不会是在死撑吧!看他的表现,明明是情痴。

路加接着道:“哼哼!小蓝?她只是我迈上辉煌的情圣大道的第一步。不错,这的确是非常有意义的第一步,可是以后我还要迈出更辉煌灿烂的第二步、第三步……无数步!”

无数?飞云三人开始流冷汗了。

“喏,你们几个没有志向的家伙给我听好,现在我路加·麦卡尼,以千年一遇的绝世情圣之名,当众宣誓:在一年之内,我要叫整队‘紫玫瑰’心甘情愿地让我喊她们‘亲爱的’、‘宝贝’、‘甜心’,而绝不还火!”

本来,飞云他们还是有点怀疑的,但看到路加那副鼻孔朝天,下巴上翘的嚣张模样。他们马上知道,以前的路加复活了,而且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突然间,敌袭警报再次响起,路加有如听到开饭铃声的小狗,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兴奋无比地跑了出去。

“亲爱的!我来啦——”

听着路加那远远传回来的声音,三人一脸苦笑。

“我就说嘛!路加身为宇宙十大最强生命力动物之一的老鼠,怎么会就这样一蹶不振?现在看来,路加分明是吃了过期兴奋剂!”强尼非常肯定地说。

“过期兴奋剂?”

“让人兴奋过头,而且副作用严重。”

“副作用?”飞云再问。

“你不觉得,现在他更疯了吗?”

一如既往,战事开打的时候,路加又开始鬼叫。可能是由于有了成功个案作基础,路加叫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兴奋。

“甜心!甜心!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会以大无畏的­精­神,接受你们的爱!”

“簌簌簌!”

“呼呼呼!”

对面的火力,似乎比以前更猛烈了。密集的炮火,有如一张缠密的蛛网,向路加的战机罩过去。当然,对于擅长打洞的路加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从现在开始,除紧急求救频道外,禁止路加用我方通讯频道。如果他不听,向他开火好了!”飞云是这样下令的。

对付非常之人,要用非常命令。从路加马上领命这点可以看出,路加还是相当怕飞云的。

不过,在飞云眼中,一个生龙活虎的路加,总比一只死老鼠路加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飞云家中盒子里的勋章不断增加,可是肩章上的星星却没有再增多。

深夜,躺在床上,飞云辗转难眠,看着窗外那个虚拟的月亮,飞云的思绪在幽幽地回旋着……

自己在联邦的升迁,已经达到了顶峰。在联邦里,能够当将军的,都是有后台的。像自己这种没有背景,甚至可是说是来历不明的军官,能够升到中校,已经是奇迹了。

联邦军队就像一个清澈透明的玻璃金字塔,在塔底,你可以清楚地望见塔的顶端,可是,你永远不可能达到塔的上部。

在金字塔的底部,却得没日没夜、无奈地面对死亡的威胁。

一种因无法得到肯定而产生的挫败感,如满是毒刺的荆棘般,不停刺痛着飞云的心。

这时候,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家乡,想起了那久违的自由,也想起了残酷的现实……

在想着该如何摆脱这奴隶生活的同时,飞云联想起三天前传出的大新闻——东银河的卡邦尼帝国,一口气对包括塔罗斯联邦共和国和拿斯特帝国在内的十一个中小国家宣战。他们的女皇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宣称自己身为三百年前银河帝国的后裔,必须亲手统一整个银河系。

在这个充满战乱的年代中,国与国之间的宣战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以银河帝国后裔发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可是,一个领土面积只有以上国家总面积五分之一的国家,竟一口气得罪十一个邻国。这个完全没有用兵学以及政治常识的举动,在旁人眼中,他们的女皇不是白痴,就是天才。

在联邦高官的眼里,她是前者。何况,联邦和卡邦尼之间,还隔着两个国家。所以,联邦的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理,想看卡邦尼怎样被其他邻国狠揍。

飞云却隐隐觉得,她应该是后者。

因为,疯狂总是有限度的。疯狂,也得有疯狂的资本。女皇的疯话假如真的是疯话,那么这些话,将会变成她自己的墓志铭,以及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最后被淹没在历史书发黄的页片中。

但假如疯话其实是有基础的狠话呢?那么,这就意味着整个东银河的版图,将会被彻底地改画。

兵荒马乱,这的确是个脱离联邦的绝好契机。早就想开溜的飞云,认为自己也没有必要花力气大声喊叫,让声音穿过包裹着政客们身躯的厚厚狐皮,把他们的警觉­性­从冬眠中拉醒吧!

更何况,在自己的心里,还藏着一把从未在人前亮出过的匕首,一把至今仍未逢敌手的匕首。

这匕首,非万不得已,决不亮出。

可匕首一出,第一个看见它的人,必定惨死当场!

那么,到底将是谁会那么走运,成为自己匕首的第一个牺牲者呢?

想到这里,飞云的嘴角影现一丝戏谑的微笑。

如果路加不乱来的话,那我就慢慢等机会吧!我还年轻,可以等,耐心地等,但是,我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喟然叹气一声,自觉有点惫累的飞云朦朦胧胧地沉浸入梦乡中。

第十章

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对这句话,飞云是深以为然的,最起码,几乎每天打仗的他,现在感到有炮火的震动。

“卡法,你这家伙,忘了开反后座力系统啦!”迷糊中,飞云是这样喊的。

“汪汪汪!”卡法发出了响亮的狗吠声……咦?等等!这不是小狗狗的叫声吗?

努力地睁开那感觉上已被缝了起来的眼皮,飞云马上发现事态严重。小狗狗在他耳边狂吠,而窗外则是战火纷飞。

蓝­色­的、红­色­的、金­色­的,各式各样的炮火,张狂地充盈了整个基地。

电磁脉冲炮连珠齐发的场面极为壮观,摧枯拉朽似地让不下三十栋楼房一下子失去了电力。而里面的机器,则是遭到理所当然的无情毁坏。

镭­射­机关炮近乎滥­射­的狂击,更是让整个城市的建筑物,不停增加疮痍的破孔。

失去电力的城市,漆黑一片,只剩那自动开启的应急照明灯,勉强照亮着城市的街道。交通已彻底瘫痪,大街上,乱潮般的人群,惊惶失措地尖叫着、嘶鸣着、逃窜着。跑在后头的人,用力地掰开前方的人团,拼命往前挤。不幸被推倒的,马上遭到后面人群的无情践踏,再也无法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变相增加了人们心中那股惊意骇然的恐惧。

人们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宇宙港。

宇宙港就是生存,宇宙港就是希望。

不顾一切,抛弃所有仁义道德,人们,以最原始的方式,为自己的生存用尽自己全身的气力。

在混乱的大潮中,也不乏逆向而行之人。除了,那些责无旁贷的城市护卫队,还有飞云这些拿起武器,就地反抗的军人。

然而,零星的抵抗,在敌人有组织的进攻面前,显得那么地苍白无力。

一架双肩各抗一门150mm电子加农炮的护卫队人型机械人,从建筑物的角落里刚把半个头探出去,马上遭到十多门炮火的同时猛击,驾驶员还来不及弹­射­逃生,机械人炸成了碎末。

履带式自走炮驾驶员刚为发炮轰掉敌人一架装甲车而欢呼,立刻发现前面有至少十只拳头大小的机械蜘蛛正向自己飞奔而来。

银­色­的铁甲蜘蛛,给人一种螃蟹的感觉。可是驾驶员知道,蜘蛛铁脚那滴滴嗒嗒的跑地声,其实就是地狱使者的招魂钟声。不须犹豫,驾驶员正确地选择了逃生。然而,依然晚了一步,身上装有高­性­能炸药的机械蜘蛛,在驾驶员脱离的前一刻,飞一般钻进了自走炮的底部。

轰然的爆炸,在毁灭自走炮的同时,也让两个人的名字,上了联邦的阵亡将士名单。

眼看情势不妙,飞云跑到一个准备增援的护卫小队旁边,亮出军官证,问:“情况如何?”

“不妙!护卫队总司令费利普格特准将战死……”一个中尉回答道。

匆匆打断他的话,飞云问道:“现在谁是指挥官?”

“呃……我不知道,现在弟兄们只是在各自为战。”

“混账,你们的防卫指引哪去了!”飞云喝骂起来,因为每个防卫区,都有属于自己的防御体系和防御指引。由谁负责指挥哪里,这都是一早分配好的。

“大人,指引不顶用啊!指引叫我们守着陆军基地,可是第一轮爆炸中,我们的基地已经完蛋了。我们根本找不到原先预定的一线指挥官!”

听到这里,想到真相的飞云,心顿时落到了冰点。

这分明是卡邦尼帝国早有预谋的突袭行动,让内­奸­在第一轮攻击中首先用炸弹毁坏指挥系统,杀掉所有陆战指挥官。

然后让潜入的部队清扫城市,把所有平民逼入军事基地和宇宙港,在舰队出击时造成混乱。

那么,最后一道菜,应该就是用高速战舰突击,封锁宇宙港的出口,来个关门打狗。

混杂着平民,两面受夹击的军队,根本谈不上‘抵抗’二字。

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在最少的伤亡底下,压制整个马利诺军区。

“可恶的卡邦尼!”咒骂一声,飞云心里有了算计。

宇宙舰队出击,最快要半个小时,这点敌人比我们更清楚。现在看来,正常出击是不可能了,敌人一定会抢先把港口封死。说不定,连港口的自动防御系统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如今之计,唯有首先稳住内部,再作打算。

从一个护卫队通讯兵手上拿到通讯器,飞云大声道:“所有护卫队员请注意,我是宇宙舰队A16分舰队司令飞云中校,现由我暂代地面战总指挥一职。等会儿,我会先制住敌人的攻势,请大家趁此机会,就近集结到埃森公园、非德烈军事博物馆,以及卡马纳尔广场。听从军衔最高者的命令,重新整编,稳住阵脚,掩护平民进宇宙港暂避。”

飞云在公开频道的喊话,传到了卡邦尼帝国军的耳中,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某些人的反感。

“我会先制住敌人的攻势?……想不到,在联邦军那群废物中,还有这等狂妄之徒?如果我不是指挥官,我真想冲上去给那家伙一刀子。”一个身穿全身包裹在流线型银­色­盔甲里的军官,在副手面前咕嘟着。

“大人,没有必要理会这种狂妄的小丑。反正基地拿了下来,最大的功劳依然是大人您的。何况大人你亲自出手的话……”

“我知道,会被人说我抢部下功劳吧!算了……让大伙咬紧点,不要给他们重整的机会。我们毕竟人少,打阵地战很吃亏的。”

“是!”

加快进击速度,卡邦尼的突击队,就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凿冰锥,狠狠地Сhā入联邦军护卫队的临时阵地中。可是,在打散了联邦军队后,并没有马上歼灭,而是不快不慢地尾随在后头,跟着溃退的士兵,冲入新的防线中。

不过,他们前进的势头,却被飞云一手导演的意外给打断了。

“哇啊啊啊——”没有预兆,突然间,大堆大堆浓稠且带有粘­性­的白­色­泡沫,从马路两旁的孔隙中喷出。措手不及,十几个身穿银­色­军服的卡邦尼士兵被粘在泡沫堆正中央。跟不断涌出来的泡沫相比,他们就像掉入泡沫咖啡里的方糖,一下子融在里面了。

躲过一劫的士兵,立时发现,在这遍布泡沫的马路上,根本跑不动,那种感觉,仿佛是双脚踩在一大堆口香糖上。

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就马上感到一阵眩晕,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更绝的是,连履带战车的发动机吸入这些泡沫后,也立刻熄火。

“怎么回事?”带着怒气,卡邦尼指挥官喝问部下。

“呃……呃……敌人好像是启动了消防系统。”

“不可能!我们不是控制消防系统了吗?而且消防系统,怎会有这种效果?”

“下官也不清楚,但对方好像是用人手启动的,电脑终端无法阻止。”

“什么!?”指挥官的眼睛里,开始绽放出一种同时夹杂了冰片寒芒与熔岩炽焰的复杂神光。

另一边,看到敌军进攻被消防系统暂时阻止的飞云,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悬啊!如果不是同时启动消防以及反毒气系统,真不知该如何顶住这群凶狼。

29世纪,所有的安全系统,均已被完善化。就拿城市消防来说,已经做到每一条路任何一个地方发生火警,都马上会有相应的系统对其进行处理。

对普通火警,在确认附近无人的情况下,消防系统会喷出二氧化碳以隔绝空气,扑灭大火。

对毒气,消防系统则会喷出一种可以吸附除氧气外所有杂质的‘阿莫里夫’泡沫。可是这种泡沫吸附力太强,即使是水泥粉那么大的颗粒,也可以吸过去。于是,喷出来后就变成类似浆糊的物质了。

联邦护卫队,除了抵御敌人外,也负责反恐行动。所以,刚才那个中尉,就拥有启动紧急消防系统的权限。

这点,也不能不说是飞云的幸运。

现在,身处埃森公园的飞云,开始着手组建临时防线了。

“中尉,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乔治,乔治·利森。”

“好的,乔治,你给我准备好爆破工具,我们在这里撑半个小时,就爆破城市外壁,让剩下的护卫队撤退到68层C区,然后放弃重型机器,让大伙搭工程电梯到112层的垃圾处理区。”

“垃圾处理区?我们不去宇宙港吗?”

“如果你们在全数消灭敌人的前提下,保住直通宇宙港的三十道传送门,我并不介意你们这样做。可据我所知,敌人已经越过消防系统造出来的临时防线,攻击那里的守卫了。如果我没猜错,上头很快就会爆破传送门,阻止卡邦尼的人突入宇宙港。”

“那平民呢?还有很多平民在路上啊!”

“对于联邦,能保住一半人,总比全死了好。而对于暗中实行奴隶制的卡邦尼来说,平民一旦被俘,就是奴隶了。既然是奴隶的话,伤亡从来是不计算在内的。”

“……知道了,下官马上去办!”

“是了,到处理区之后,把来路封死。然后让大伙只带轻型以及贵重武器,全部进垃圾箱……”

“垃圾箱?”乔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第十一章

“笨!那里除了密封垃圾箱,哪还有出太空工具,难道说,要我的军舰停泊在那里,一个个把你们接上去吗?没接上五分之一,我们就成了炮靶子了!”

你的军火库号本来就是炮靶子嘛!何况,你能否到达宇宙港还是一个问题……乔治的心,在嘀嘀咕咕地叫着。可是表面上,他还得装出一副服从命令的样子。

仿佛是看穿了中尉的想法,飞云突然道:“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话没说完,飞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犬吠声:“汪汪!”

飞云转头,一看,啊!是小狗狗。

看着已经变得半黑不白的小狗狗,飞云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家伙在自己出门的时候,竟然偷偷跟在后面。这真是难为它了,本身它的腿就短,还要一声不吭地跟着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

难道说,连它也意识到,家里不安全吗?

不过,它那可怜巴巴的黑眼睛里,分明流露着别丢下它的哀求之意……

唉!它真是一头狗­精­!在心中下了结论之后,飞云果断地抱起小狗狗,一把将其塞到乔治的怀中。

“嗯!这条是我最心爱的狗!看好它,我接你的时候,一并把它接走。”

“……”望着那条黑乎乎,不知多久没有洗澡的邋遢狗,乔治对小狗狗的价值,产生了怀疑……

而就在飞云吩咐乔治的时候,一队只有一百人,身穿奇特盔甲的卡邦尼士兵,出现在卡马纳尔广场守军的视线中。

这些外观有如古代武士、身穿银­色­盔甲的卡邦尼士兵,刚出现,就吸引了所有守军的注意力。在这半黑不亮的城市中,他们那镶嵌着金­色­狼头国徽的胸甲,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如果不是看到他们双臂上各装着一把闪动着寒亮的长刀,护卫队员一定会以为他们是练习用的靶子。

“­干­掉他们!为弟兄们报仇!”狂乱地喊着含糊的口号,一度节节败退的护卫队员,压抑不住心中的郁闷,无法自控地胡乱开火了。

没有瞄准,更没有节制,愤怒的心火,让他们只懂得拼命地扣着板机。尽管如此,由光束步枪、迫机炮、散弹枪、集束炸弹、陆战机械人的双管光束机关炮所组成的联合火网,也是相当可怕的。

看着这张狂乱的火网,卡邦尼指挥官却发出了哀婉的叹息:“再优秀的人脑也无法指挥章鱼那过多的触手。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顾此失彼吧!”

轻轻地挥挥手,卡邦尼士兵们开始了他们奇特的突击。

有点像近千年前,地球上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法,在突击之前,他们是用炮火开路的。但他们的炮火,却是数以百计的闪光弹、烟雾弹、催泪弹。

一时间,强闪、迷雾、催泪烟,同时升腾在护卫队的阵地上。

“咳咳咳!”

“呜呜呜!”

并没有视觉过滤装备的护卫队员,大部分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暂时失去战斗能力。只有部分勇敢一点的,依然端着光束枪,朝原来的­射­击方向继续开火。

就趁着火力网减弱的空当,卡邦尼突击兵开始了冲锋。

完全超出了联邦军士兵的军事常识,卡邦尼突击兵的背上竟装有小型火箭推进器。在强大无比的推进力底下,卡邦尼士兵掠过八百米的距离,就像普通人亮两三步,一眨眼就过了。

等联邦护卫队员从强光中渐渐恢复视力的时候,死神的镰刀,已高高地悬挂在他们的头上了。

“哇啊——”

“救命——”

仿佛突入羊群的白­色­巨虎,刚冲进联邦阵地,突进兵们就展开了近乎疯狂的杀戮。

手起刀落,刀起魂灭。

手持枪支的联邦士兵,在他们的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往往是连人带枪,被一次过砍成两半。

银­色­的盔甲,很快被淋漓的鲜血所染红。可这一切,并无损武士们的英武。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力的刚劲、美的流畅。仿佛他们现在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跳着一种雄赳赳的战舞。

卡邦尼突击兵的血影光舞,转瞬间已划过半个阵地。刀光所到之处,联邦兵就像是秋天田地里被割下来等待收割的庄稼,一排又一排地倒下。

完全没有想到,为了避免被敌人分割围歼而摆出来的密集队形,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遭到敌人最大限度的利用,身为此处现场指挥官武冯上尉现在简直想哭。

轻型的枪炮,对他们根本没用。

他们身上的盔甲,很显然是一般来说,只有战舰和宇宙母舰才会装备的完全镜面装甲。只不过,轻型化了。

­射­到盔甲上面的所有光束­射­,都被折­射­反弹了。连爆破手雷,也只能在盔甲上留下一个浅浅的黑印。

反坦克火箭炮也没用,被火箭炮打飞的突击兵,很快重新爬起来,把那个胆敢惹怒他的家伙,一刀送上西天。

不知他们的刀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只知道,武装机械人在他们的利刀面前,就像是用豆腐做的,两下就被人家切成了碎块。

有如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这一百个突击兵,轻易地击溃了整支万人护卫队。可怜的武冯中尉,则在自杀殉国前,被拦腰砍成两半……

看着那些像丧家之犬一样四散奔逃的联邦军,强悍善战的卡邦尼战士们打开他们那有如骑士头盔的面甲,欣赏着彼此脸上的胜利荣光。

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半小时不到,一个联邦军万人队就全灭了。可胜利就是胜利,疮痍的战场正向随后赶来的卡邦尼陆战队宣示着他们的伟绩。

然而,通讯器中突然传来的不和谐音符,打断了他们脑海中的美好旋律。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让突击队兵们原已松缓的神经猛然重新拉紧。

是左翼的B小队!飞快地察看四周,卡邦尼指挥官迅速判断出敌人的位置。

推进器再次启动,八十名突击兵飞速赶往现场。

可是,依然晚了一步。

“来了吗?”拿着染血长刀,站在二十具突击兵尸体旁的浴血战神,对着这群迟到的访客,做出简短的问候。

“是你­干­的?”卡邦尼指挥官质问的声音嘶哑而­干­裂。

“哧!”地一声,不需回头,这位联邦军官动作利索地把一个企图从后偷袭的突击兵当场刺死。

看着殷红的鲜血从暗银­色­的盔甲中暴溅而出,军官拔出刀子,用接近冰点的声调,慢慢地道:“是我­干­的!”

就像是挑战,仿佛是蔑视,感觉上直白得近乎冷酷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卡邦尼士兵的心。所有人的心脏,像被一根长长的铁钉,一寸一寸地慢慢扎入。

联邦军官那副冷漠的表情,更像是高浓度的强酸,猛烈地腐蚀着卡邦尼士兵的自尊心。

不容许对方把自己的荣誉当成烂纸踩在地上,鼓噪的卡邦尼士兵顿时一拥而上。

可就在这时,指挥官的声音,再次响起:“难道你们忘了你们代表的,是女皇陛下的荣誉吗?”

他的话,有如神奇的魔咒,所有突击兵的动作停了下来,大家只是把足以将人碎尸万段的恶毒眼神,统统投到联邦军官的身上。

联邦军官锐利无比的双目,却仅是盯着刚才发话的卡邦尼指挥官。

而指挥官瞥了瞥地上一具被折断胳膊的突击兵尸体,道:“你很厉害。既然你能够用我们的刀,杀死我们的人。那么,这就证明,你拥有与我公平一战的资格。”

“公平?抱歉,我认为在战场上公平这个名词,放在词典里当摆设就够了。战场上,从来不存在所谓的绝对公平。废话少说,要来就来吧!”一把扯断衣服上的扣子,联邦军官将上衣甩掉,露出一身健壮­精­实的肌­肉­,摆出架势,刀锋遥遥指向卡邦尼指挥官。

“好!很好!”踏前两步,卡邦尼指挥官的眼里同时绽放出激意昂然的雄光。

“你死,我活!”举起刀,喊出象征胜利的誓词,卡邦尼指挥官也摆出了架势。

可是,就在此刻,联邦军官的身体突然猛烈地一颤,他失声惊道:“残阳?”

一听,残阳也大吃一惊,道:“雾风?”

现在,不单是两人,连聚拢在周围的突击兵也惊讶不已。没有人想过,这场不期而遇的决斗,竟然会变成了网友聚会。

他们的头在网络上有个打不赢的对手,他们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料到,那场虚拟的决斗,竟会实实在在地延续到现实之中。

不知为何,此刻他们对战友的死,忽然有种释然的感觉。因为他们并不是死在什么无名小卒手上。杀死他们的,是以一己之力,打败近千名对手的格斗之王。可以说,他们死得并不冤。

看到对方的中校肩章,他们同时明白,用消防系统止住他们攻势的人,也是他。

刚才的愤怒,奇妙地,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对敌手的崇敬。没有命令,所有突击兵同时向飞云举起了自己的刀,以示敬意。

飞云知道,自己在获得尊敬的同时,也获得了对方的全力以赴。

此时,残阳突然发话了:“我说过,假如他日你我战场相会,我会给你一个加入我麾下的机会。现在,我就当着所有部下的面,实现我的诺言。”

飞云一笑,道:“我也说过,假如他日你我战场相会,我会给你一个加入我麾下的机会。现在,我就当着你所有部下的面,实现我的诺言。”

几乎一模一样的宣言,发自不同人的口中,却有着同样的味道。两人的心中,竟同时燃起了爱才之意。

略一沉吟,残阳朗声道:“既然这样,我们这样好了。你我一战,输的一方,只要没死,就当胜者的部下,怎么样?”

“好!”

不需立字为据,双方以刀为誓,马上展开一场赌上自己未来的决斗。

第十二章

俗话所得好:“枪如游龙,刀如猛虎。”

残阳的刀,就是绝世猛虎,一头可以把猎物撕成万千碎片的猛虎。

一出手,就当头一刀狂劈过来。被血迹染成鲜红­色­的高分子振动刀,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染有血渍的恶虎獠牙。

它狰狞地宣示着,它的下一个猎物,就是飞云的身躯。

但,如果残阳是虎,那飞云就是猴子,灵活的猴子,机敏的猴子。

意识到,硬拼之下,绝无完卵的飞云,没有跟残阳力拼,反而像一只跳出水面的虾,在残阳的刀及体的前一瞬,向右微挪一步,脚尖一点地,弓着身体,半腾空起来。

“哐!”地一记闷响,两刀相击,飞云就像飞散的棉絮般,轻飘了出去。

看着长官一击打飞敌人,突击兵们发出喧烈的喝彩声。但残阳脸­色­,却越发黑沉了,他感到,刚才自己这一击,并没奏效。

砍出去的那一刀,就像击中­棒­球的球棍,虽然打实了,可是没有效果。

就在这时,飞云反击了。

犹如沙漠里突然卷起的可怕风暴,恐怖的刀光,如雷霆般闪动,飞一般卷向残阳。此时空气中,充斥着利刃破空的­干­裂声响。

然而,当残阳心中一喜,准备来个硬碰硬,消耗飞云体力的时候。狂绝的刀势,突然一变,化作细而润密的春雨,无声地飞撒过来。没有力道,所有攻击都是一沾即走,不做丝毫停留,也不给残阳任何使劲的机会。

残阳一下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退了好几步。

好!我就看看,这么快密的刀,你能维持多久?清楚知道对方体力消耗远比自己要大的残阳,沉住气,小心地用最小的动作幅度顶住这位雾风先生的攻势。

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

飞云的刀,好比五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瞬间,连绵的春雨,又再次变成了恐怖的风暴。

面对这种在寻常人只能砍一刀的时间里砍出两、三刀的绝快刀法,残阳的气势也不由得为之一滞,只能近乎本能地招架着这凌厉的刀法,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跟飞云的身体距离,已越拉越远……

飞云的刀,凭空而来,凭空而去。就在残阳近乎喘不过气的时候,飞云的刀突然一收,满天刀影,顿时消失无踪。

残阳愕然,可飞云却笑了。飞云清楚,这样下去,自己也许真的能突破对方的防守,伤到他。然而,只要他小心地护住全身要害,无法做出致命一击的自己,最后依然落败一路。

大敌当前,不容有失。与其等自己力尽而败,不如见好就收,留住力气,在气势占优的情况下,对残阳发出决定胜负的一击?

对于残阳来说,飞云止招,也是对他相当有利的。在跟飞云决斗之前,自己已大­干­了一场。说实在,体力消耗也不少。现在飞云停下,无异于给了他回气的时间。

仿佛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招了。两人同时静了下来,如同寂静的树林,安静而不失生气。

凝神静气,飞云的心,开始慢慢地归于平静。空气中的血腥味,再也闻不到,如同讨厌的血腥­精­灵,已全被飞云的无畏之心所驱走般,此刻的飞云,已融入到一个静谧的境界中。

风停了,周围的一切也静了下来。

在飞云的耳中,只有双方的心跳声,以及双方手中高分子振动刀的嗡鸣声。

没有看,甚至连眼球也没有转,飞云感觉到残阳动了,飞快地动了。带着惊人的呼啸声,狂烈的霸刀,猛砍向自己的腰部。

然而,飞云没有动,因为他感受到,对方刀锋上杀气的不平衡。大概,是还有后着吧!

没有必要盲目地跟从对方的节奏,那样只会让自己的动作缺乏节奏。所以,飞云的刀,正在自弹自唱地鸣叫着属于自己的旋律,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旋律。

飘然而至,飞速砍至,飞云的刀,有如点水的蜻蜓,就在残阳变横砍为上提的那一瞬间,轻然点在残阳的刀身上。

“噌”地一声,飞云的刀,把残阳的刀轻弹了出去。趁此良机,飞云把刀直Сhā残阳的心脏。

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有如料到飞云会弹开自己的刀,刻意在刀上留了三分弹力的残阳,竟像不倒翁似的,把那弹开的刀轮了回来,直砍飞云的颈项。

刀光剑影,雷光电闪。在千分之一秒过后,如霹雳般凌厉的利刀,同时停住。

飞云的刀,还是快了一点,在残阳利刀及颈的前一刹那,抵在了残阳的胸口上。

“怎么会……不可能……”残阳颤抖着,发出了无法置信的喃语。

“你并不比我差,可是,你穿了盔甲……”飞云的话,让残阳如梦初醒。

盔甲,盔甲,都是盔甲惹的祸。盔甲,的确可以增强防御。可是,在绝对的攻击力面前,盔甲是毫无意义的。尽管卡邦尼的突击盔甲重量极轻,可还是造成了一定的迟滞。

飞云赢的,就是这么一点。

面如死灰,苍然无血,残阳的脸­色­,可怕得吓人。半突的眼球,明明白白地告诉旁人,残阳无法接受这残忍的事实。他的败,竟然不是败在自己的身上。

“大人!大人!”着急的呼唤,接连响起,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头会输,更没想到自己的头会被迫改投敌人的麾下,突击兵们全都紧张起来,有点茫然地乱叫着。

突然,残阳动了,他没有看飞云,径直转过头,对身旁一个士兵道:“给我通讯器。”

“大人,等等……难道……你真的……”

“给我通讯器!”声音中,带着近乎暴躁的怒意。

不敢违逆长官的意思,在同僚如利刀的目光中,士兵哆嗦着把通讯器递给残阳。

打开全息通讯器,残阳的脸上有点凄然,稍微清了一下喉咙,他缓缓地开口了:“卡邦尼的诸君听好了,我是此次行动的陆战指挥官——武田残阳准将。刚才,我在一次公开、公平、公正的决斗中,心服口服地输给了雾风先生。按照事先的约定,我要成为雾风先生的下属。在此,我公开宣布,我武田残阳,放弃卡邦尼帝国准将之位,同时放弃我‘刀圣’的称号。从此,武田残阳将不复存在……”

略微停了一下,残阳继续说道:“无法继续为女皇陛下效劳,这是可惜又无奈的事情。但我身为一个武人,就必须遵守武人的道义。所以我希望看到此讯息的诸位,能够替我向女皇陛下道歉,说我辜负她的期望了……就这样,我说的就这么多了,希望大家……多多保重,再见!”

没有理会通讯器上不停闪亮的红灯,把通讯器交给部下,残阳径直走到飞云面前,跪下,低头。

没有多说,清楚明白残阳牺牲了什么,飞云低叹一声:“唉——难为你了。大概,这就是命吧!没想到,昨天的网友,竟变成今天的战友……以后,就让我们同生共死吧!”

“不!身为下属,有责任以自己的生命守护大人。大人,最坏的情况是:你生,我死!请大人记住,大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大人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残阳非常郑重地说道。

“……对不起!我最讨厌动不动就去送死的家伙。自己死了倒好,还要别人为他伤心。我这里只欢迎打不死的蟑螂,不欢迎有自杀倾向的君子!”飞云寸步不让。

飞云的话,犹如澎湃的巨浪,一下子涌满了残阳的心。他从未见过,如此爱惜部下生命的人。对于将军来说,士兵只是数字。可是飞云他却……

一种悠然而生的感动,悄然占据了他的心房。

“……这……好吧!下官答应你,会尽自己所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大人效劳。”残阳用力地鞠躬,道。

但是,就在残阳脱下盔甲,把身外物交给旧部的时候,他猛地发现,自己已陷入一个复杂的目光之网中。

惋惜、无奈、不解、挽留,各种各样的目光,在战场上交织着、组合着­射­到残阳的身上。

刚刚才为自己一诺千金,公开宣布离队而自豪的残阳,马上陷入了不自控的羞愧当中。从刚才到现在,他并没有考虑到部下们的立场。自己这样­干­,他们哪有脸面回去?剑圣、斧圣的人,还不把他们的脸往地板上踩。

虽说可以让他们跟自己一起走,但他们跟自己不同,他们的根,可是在卡邦尼啊!

此刻,残阳的脸,一如他的名字,火红而暗晦。因不安而通红的脸,有如随时可以被聚焦的太阳光点着的纸片,好像只要旁人的目光再灼热一点,就可以把他的脸烧穿。

男子汉应有的理­性­和责任感,已让他陷入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漩涡之中。

最后,还是飞云替他解围了。

“我知道,大家都相当难做,可是,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立场,现在残阳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可以回头的路。我作为他的同路人,自然会一路陪他走下去。但对于大家,我想说的是,请大家根据自己的心,自己的立场做出属于你自己的判断吧!”

没有再多说,飞云轻轻搭着残阳的肩膀,把他带离这里。

急速的脚步,让两人慢慢地远离了。感觉不到,那种被哀苦视线盯着的感觉,残阳的心,开始平缓下来。

“还在为部下而感伤吗?”

“我会好起来的……给我三天,不,一个星期,就够了。”残阳的话,有点乱。

“这样吗?好的,你先跟我来!”看了看残阳那身显眼的卡邦尼军服,飞云想起了什么,带着残阳,飞快地跑向附近一个已经空掉的护卫队军营。

不消片刻,残阳这个冒牌的自卫队员,已经是全副武装,随时侯命了。

可是,他们刚出军营,跟乔治的五百人小队汇合,就看到几千名邦尼陆战队员,开着战车和陆战机械人冲杀而来。

“天!不论是­鸡­蛋扔石头,还是石头扔­鸡­蛋,亏的总是­鸡­蛋。弟兄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快跑!”飞云毫无建设­性­的口号,让这些自卫队员几乎当场晕倒。

不过,他们也很快明白,在枪林弹雨中逃跑,也是需要勇气的。起码,在敌人瞄准你ρi股发炮的时候,你得勇敢地继续跑……

然而,人腿又怎能跑过机器呢?

五分钟后,飞云小队渐渐被人追上了……

第十三章

有人说,战士本来就是行走在地狱边缘的边缘人。

可对于残阳来说,自己却从未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感受到那渐渐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死亡­阴­影,这位刚刚完成万人屠的勇士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心里暗道:难道说,我刚刚改投,就要马上完成武士的荣誉了吗?

天无绝人之路,眼看跑不掉之时,在飞云身后不远的卡邦尼战车突然发生了猛烈的大爆炸。

伴随着炸破而开的火球,破碎的金属块四散而飞,连带把附近几名卡邦尼士兵也送上了西天。

“大人你看!”残阳指着个迅速变大的黑点——一架联邦战机。

在飞机从自己头顶上掠过的瞬间,飞云看到了那画满粉红­色­心型的战机外壳,自然地,一个熟悉的名字浮上飞云心头——路加。

本该高兴的,可是飞云双眉却蹙拥起来。他不知道,飞行速度通常以光秒来计算的宇宙战机飞到城市里,是怎么一个境况。他只知道,在这个没有飞行指示和航线图的拥挤环境里,路加只能用本能感觉去衡量速度,要不,用大拇指也行。

很显然,飞云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降低了飞行速度,但并没有降低灵活­性­。路加的战机犹如讨厌的苍蝇,这里叮一口,那里咬一下。短短几分钟,就让三十多架敌方战车和陆战机械人变成了炽热的火球。

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有料到,竟有疯子胆敢在层高不足一千米的星体内部开宇宙战机,所以在军事配备上,根本没有对空飞弹。结果,只能无奈地用转向相对缓慢的光束机关炮和轻武器对路加进行还击。

一切徒劳,路加很快就把敌人所有重型武器报销了。

而出于对战机的畏惧,卡邦尼军开始后撤了。

有如凯旋归来的勇士,路加开着战机,在飞云的头顶上转了两个圈,才昂然地让战机缓缓地垂直降下来。

引擎强力的空气­射­流,喷得周围诸君无法上前,可是人们依然尽可能地围上前,一睹英雄的风采。

理所当然地,像神一样,拯救了所有护卫队的路加,受到了英雄式的欢迎。

仿佛一生下来就是为了得到美女青睐的路加,对出风头这事同样热衷。听着周围热闹非凡的欢呼声,路加显得有点飘飘然了。好像是接见部下的将军,路加一边用左手敬着不合格的军礼,一边用力地挥着手,同时用灵亮的大眼睛搜索着美女的踪影。因为按照他心中的剧本,英雄凯旋归来,理应有美人献吻。

失望,是当然的。

可这并不代表,路加并没有得到赠吻。至少,在路加跳下战机,潇洒地甩甩金­色­的头发之后,闻风而来的小狗狗,亲热的跑了上去,借助路加身旁一块建筑物碎块,一下子跳到路加怀里,猛舔着路加的脸颊。

“……”可怜的路加,为了在公众面前维护自己那充满爱心的善良形象,只能无奈地让已经变成黑­色­的小狗狗,继续舔下去。

随后赶到的乔治,偷偷问飞云:“他就是路加上尉?”

“你说呢?”

“……果然!”敢情,路加的英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基地。

保住了撤退路线,飞云开始重新考虑,把护卫队这个包袱,丢回给‘黑猩猩’了。毕竟,要他那只有五十条船的小舰队负担一万五千多人的护卫队,负担太重了。

“好,既然退路已经保住,那么大伙就从三号军用电梯群去宇宙港!”

飞云话音刚落,路加脸­色­马上发白。飞云一看,心里马上有种不祥预感。

“路加,难道,你刚才就是从那里来的?”

“嘿嘿!”路加喏诺地­干­笑着。

飞云重新暖和的心,又凉了半截,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为了让战机飞下来,而把那条可以一次载三十辆战车的电梯给弄坏了?”

“呃,这个嘛,也不是完全弄坏,我只是­射­断了电梯钢缆,让钢缆和电梯都掉到150层……你也知道,战机太大,那时候刚好停电,电梯失效,又没有传送门。其实,我也是为了救……”

没有让路加说下去,飞云一胳膊夹住路加的脖子,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耳语道:“你想维持你的崇高英雄形象,是不是?”

路加点头。

“那就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只是来救我一个人。还有,你把我们手上唯一一条可用电梯给弄掉了。你叫我怎么回宇宙港?”

路加眼前一亮,指了指头顶上。

“……不是吧?投弹舱?我不要!”出于对战机的本能恐惧,飞云的头像摇鼓一样,慌忙摇了起来。

“抱歉,这是单座战机,并没有多余的位置提供给你。”路加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了。

“不!我拒绝!”飞云的喊声,已经惊动了周围的人。

“可是,你是唯一能救大家的人啊?你要去宇宙港,坐我的飞机是唯一选择了。”仿佛担心附近的人听不到,路加有意无意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量。

弄清楚眼前形势后,众人于是……

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自卫队员,飞云颤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没有,我们只是知道,长官你一向恐飞症。现在,为了大家的幸福着想,要委屈长官你一次了。”乔治的脸上,露出近乎恶魔的笑容。而路加露出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我是你们的长官!我命令你们停下!”可是,飞云并不知道,他飞行技术极烂跟路加的鬼叫,在马利诺军区同样出名,所以……

“救命啊——放我下来!”意识到飞云不回去大家就没有活路,连乔治和残阳在内的众人,七手八脚地把飞云硬塞进战机下面狭小的投弹舱里。

“呜呜呜!”可怜的飞云,此刻自觉自己是一件被折叠、打包,等待速递的货物……

为了安抚飞云那受伤的心灵,乔治把小狗狗也塞进去了。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路加的战机起飞了。

路加满脸阳光,可是在黑暗的投弹舱里,飞云却只能无奈地抓着投弹架,默默地忍受着不时而至的强烈晃动以及难受的眩晕感。

“路加!路加!你千万不能手颤,你一按钮,我就完蛋!”不想被人当作人­肉­炸弹扔出去的飞云,只能不停地祈求上苍。

可是,不幸地,舱门在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依然打开了。

“哇啊——”惨叫一声过后,飞云发现,自己还没死。不过,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ρi股还是有点赤痛赤痛的。至于小狗狗,则幸运地掉在飞云的肚皮上,什么事都没有。

睁开眼,飞云发现自己已回到军火库号了,而在旁边,是偷笑不已的路加。

“亲爱的间长大人,您的目的地到了。对我那全宇宙第一优秀的驾驶技术,您应该感到相当满意。好!欢迎你下次再来乘坐本机。”

飞云其实已经想揍他的了。可是,动手的理由并不充分。

就在此时,怀里的小狗狗突然猛烈地打了一个喷嚏。也许它是专门为主人报仇,也许的确是路加的飞机摇晃地太厉害,也许是投弹舱里灰尘太多,总之,两条黑乎乎的狗鼻涕,就这样挂在路加那件崭新的蓝白­色­飞行服上。

“救命啊——”路加惨叫。

“哈哈哈哈哈!”飞云狂笑。

“不要挡住我,我要把它给宰了!”

“路加上尉,由于你­阴­谋行刺本舰长的爱犬,触犯联邦法例第N条,现判你无期徒刑,一辈子负责供应小狗狗的狗粮!”

短暂的欢娱,被急速飞来的炮火所打断,大约十枚的导向鱼雷,突破了舰队在港口布置的火力网,冲进港口里面,掀起一场小型的破坏风暴,使三条舰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损失虽然并不严重,但看身旁士兵惊恐的表情,这大概是攻入宇宙港的第一炮吧!

士兵们眉宇间的愁云越发凝厚,大概,忧心的毒素,已经扩散到士兵们的神经末梢了。

在路上,飞云碰上了强尼。听着强尼进行战况汇报,飞云的眉头越发拧紧了。而在得知宇宙港外有一万艘敌舰的时候,飞云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事态至此,飞云不再耽搁,往舰桥飞奔而去。

刚进舰桥,交集着命令、应答以及恐慌的声浪,刹然而止,所有人都凝神望着飞云。各人的脸,就像那些攀登雪山时突然遭到雪崩冰封的遇难者,所有的表情全都凝固在冰封的前一刻。

“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有点尴尬的飞云,问出一个尴尬的问题。

凝固的空气,只维持了两秒钟,就被热烈的欢呼所融化了。

“万岁!飞云回来了!飞云回来啦——”飞云发现,有不少人,是对着通讯器喊的。

短短三秒钟之后,宽达半个舰桥的荧幕上,哗啦一下,闪出几十个通讯头像来。七嘴八舌的嘈杂问候声、请示声,几乎把众人的耳膜当场轰掉。

不需考虑,飞云断掉其他所有通讯,只把黑猩猩隆塔中将的联络,接入到舰长通讯屏里。

第十四章

由于黑猩猩宽大的面庞,几乎占了半个屏幕,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内心想法,所以飞云可以清楚明了地察觉到黑猩猩的想法。

飞云抢先开口:“情况紧急,客套话先免了。我知道你想要我­干­什么,可是我事先声明,我绝不去当炮靶子!”

“对不起!这是命令,除了突破,我方别无选择,我们只能牺牲你的军火库号!”黑猩猩的脸上,隐隐透出怒气。

“错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炸穿宇宙港,破坏一至十二层之间的甲板,直接从卫星的另一头出去。”

“天!你疯了!这样子,我们的卫星即使保住,也是废物。不!不可以!”

“如果,这还是我们的卫星的话……”飞云没有说下去,可是他可以感受到,富有颜­色­的血液,正从黑猩猩的脸上急速地抽离,脸上的黑元素,正在退去,剩下的,只是一样叫做苍白的东西。

飞云的话,虽然露骨而尖锐,可这是事实。港口的自动防御炮火系统,遭到间谍的破坏而陷入瘫痪。只有少量的炮塔可以用人手启动,可不消一会儿就被埋伏在港口附近的卡邦尼舰队所毁灭。

港口外,是虎视眈眈的敌人。

那内部呢?整个卫星的电力系统、核子反应堆、通讯系统等九成以上的主要设备已被敌人的突击队所占领。甚至挤满居民的临时避难所,也尽数落到敌人的手中。除了最先拥到宇宙港的一万多平民,其余的全当了俘虏。

联邦军依然掌握在手中的,只剩包括宇宙港在内的第一到九层了。

沉默半晌,隆塔沉声道:“难道,你要我放弃整个马利诺军区吗?”

飞云没有回答,只是用近乎倔强的眼神,盯着隆塔。

短暂的沉默过后,隆塔妥协了。

“我听说,战败国的军官要替战胜国的士兵擦皮鞋。唉!人老了,哪有力气把腰弯下来。这样吧,我把整个B舰队给你,你放手去­干­,我负责疏散民众。弟兄们,能保住多少算多少。至于去哪里,逃出去再算。”

“感激万分!”飞云郑重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关上了通讯屏,转头下令道:“传令!现在,第二份舰队由我指挥,把所有装有激光炮的舰艇调去D区,等疏散完毕,我们就要在那里打洞!”

“不要爆破队吗?非定向爆破的话,效果很难控制。”强尼问。

“死了总比当俘虏强。”

六组合计十八道高热的激光­射­线,疾­射­而出,毫不留情地切割着维修仓的钢铁外壁。超高热的­射­线,有如切­奶­油蛋糕的刀子,轻易地在壁面上割出六个可容三艘战舰并行通过的大洞。

稍微停了一下,等卫星内部的空气拥出,尾部散发着蓝­色­引擎亮光的战舰,就徐徐进入这个从未曾进入过的陌生领地。

阻碍在通行道路上的一切,被无情地扫除。战舰零件生产厂的一台台机器、一座座吊臂,在舰炮的清扫下,迅速地成为破碎废铁,卷缩在角落里。

引起的火灾,不等消防泡沫的掩盖,在真空环境下,已自动熄灭。

由于一二层之间的楼板足足有二十五米厚,没办法重施故伎,所以只得采用宇宙登陆舰的强酸,配合激光,把楼板慢慢融掉。

可这样一来,时间就拖长了。

“下面几层也是这种结构吗?”飞云问。

“不是!由于这层要考虑防御以及承受战舰冲击,所以才特别加固,底下几层层厚只有三米左右,连军火库号的重炮也能打穿。”情报官道。

“这样吗?那好!大家听令,在破坏这层楼板后,直接用炮火打穿余下几层。然后从12层的一号垃圾处理厂突围,再火速赶去112层的三号垃圾处理区接自卫队的人。”

“是——”

近乎是蛮­干­,舰炮全开的军火库号,轻易地击穿了下面的楼板。把包括情报层、防御指挥部等十层楼,统统打个稀巴烂。

看着屏幕上飞舞的文件以及乱飞的办公器材,飞云心底有种畅快的感觉。

意外的是,往日优秀的外墙自动修补系统,却成为了飞云现在的麻烦。军火库号刚下第二层,那个一、二层之间的大洞就被复合钢板给堵上了,结果,四周变成了空气稀薄的低氧区。而物件,也停止了飘浮。

“这样吗?不管了,通知后面的人,派工兵舰去摆平自动修补系统,最起码要让孔洞附近的系统瘫痪。”飞云搔着头下令。

此时,出现了一件好笑的事:在12层里,竟然有卡邦尼士兵穿着宇宙服,拿着肩扛式火箭炮,从被打穿的大洞口,向军火库号开火。

对于这种蚊子咬舰艇的行为,大家发出一阵哄笑。

“不要理他,等大家固定船身后,直接向卫星外壁开火。”

命令一下,各艘战舰,同时放出近百条钢索,钉在附近建筑物上。

“开炮!”

炮门全开,百炮齐鸣。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强大而耀眼的能量光束,一次过打穿了卫星外壁以及毁坏了自动修补系统。

下一秒,来自宇宙的强大吸力,就像地狱的漩涡般,轻易地把周围的空间变成了真空。

文件、器材、杂物、卡邦尼的士兵等一切可以被吸走的东西,马上无奈地被死亡的虚空吸收而去。

由于在当初的建筑设计中,每一千平方米的地区,划分为一个独立的防火、防真空分区。所以在感受到空气被急速抽走的时候,各个房间,利用应急系统的电能,自动把所有密封门关上。

一分钟后,军火库的后路被重新打开。至此,飞云在卫星的内部,成功地打出一条独立而封闭的通道。

几分钟后,同样的通道,数目变成六条。

最终,在飞云的带领底下,五千多艘战舰,撇开宇宙港外面的敌人,穿过通道,从卫星的另一端跑掉了。

“飞云,­干­得好!是了,敌人大概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在通讯屏上,黑猩猩问。

“不知道,对于要塞内部的敌人来说,刚才只是要塞内部发生了强烈爆炸。他们没有生还者,对要塞的控制也不全面,可能不清楚事态。但外面的敌人就不同了,虽然他们无法布置过多的侦察卫星,可是我们一旦逃出要塞范围,依然无法排除被侦知的可能­性­。”

但正在飞云说话的当儿,侦察兵却大喊道:“报告!敌人发现我军逃走,现正绕过卫星,向我军袭来,数目八千。接触时间,五分钟!”

两人一听,顿时一呆,心道:这么快?

“不要迟疑了!看样子,明天的早晨,联邦的国旗就会被当作卡邦尼小孩的尿布。飞云,带上自卫队,自己找路跑吧!”

“……你呢?”

“我要为女儿断后。”黑猩猩洒然一笑,厚厚的嘴­唇­,几乎笑成正方形。

“女儿?”

“我的女儿,当然是跟我英俊糟老头女婿——卡法在一起啦!呵呵!我是不是很有远见呢?提早把女儿放到最有可能逃掉的军火库号上?”

飞云顿时愕然,他突然想起来,前两天,军火库号上的确来了一个叫隆塔的女新兵。

可恶!混蛋黑猩猩,竟然一早就收到可能灭国的消息,却一点都不透露出来。表面上是为了避免出现恐慌,暗地里却早早安排女儿跑路。想得可真周到!

暗骂归暗骂,飞云却突然想到,黑猩猩怎么办?

“不要告诉我,你要完成武人的名誉。”

“抱歉,今天是我六十岁生日,按照联邦军法,我有权可以无视联邦的请求,强行退休,并向联邦索取一次­性­退休补助。”

“什么?”

“放心,在卡邦尼的大炮把我轰掉之前。我会学你手下的路加,在公开频道宣布退休的。我想,没有谁会难为一个退休的老人家吧!”

“……”完全想象不到,黑猩猩威武坚忠的外表底下,竟潜藏着如此恶质细胞,飞云无话可说了。

分工之事,很快就确定下来了。

“飞云,你带着B舰队去救护卫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该舰队的司令官了。反正,上星期卡度基和他的副手挂掉了,那位置至今悬空……”

“这……那……”飞云突然不会说话了。

“什么这这那那的,男人怎能如此婆妈,小心以后没有女孩子要你。”

“……”

分工之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D、E两个舰队就兵分两路直接撤退,至于黑猩猩,则率领A、C两个舰队,暂时抵挡敌人。

“强尼,该你上场了。”有点不负责任地把收容陆战队的工作丢给强尼,飞云开始享用那份只属于自己的早餐。

“冰红茶……黄油面包……我的司令官大人,你可真闲啊——”路加跑过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揶揄着飞云。

飞云白了路加一眼,道:“大情人,我跟你不同,即使战死也没有美女为我流泪,所以嘛!我这种人只好把心思放在进食和睡眠上。”

“那么说,一连触犯你两项大忌的卡邦尼岂不是会死得很惨?”路加故意夸张地叫了起来。

“嘿嘿……”飞云用带有邪气的笑声代替了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这笑声本身就代表着什么。

事先的远见,让飞云舰队的接收工作相当迅速顺畅,仅仅花了十分钟,就收容了近万人的武装部队。可此时,黑猩猩的舰队也跟敌人开打了。

而他的通讯,也几乎是同时传来:“小子,你自求多福吧!我再为你撑五分钟。如果你无法趁机跑掉的话,我们战俘营里面见,要不,报纸上也可以。”

“这么夸张?”清楚了解黑猩猩实力的飞云,大吃一惊。虽然数量上相差四倍,可采用密集防守队形的话,应该可以撑得更久。

“是改装过的新型高速战舰,卡邦尼的疯子把所有的炮火和防御系统,全装到舰首了。”

不用说下去,飞云心中了然。这是最极端的局部战法,通过把最强的攻击和防御集中在一点,从而在对战中的特定区域里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假设一艘战舰可以装二十门大炮,一般来说,会在正面装十门大炮,两翼各五门。可是对于同样的战舰,卡邦尼那群疯子,却把二十门大炮全装到最前面。

十门对二十门,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不需亲眼目睹,飞云已经可以想象到卡邦尼突击舰的外形了。由于舰艇重心分布的关系,只能造出一种像箭矢的战舰。两头大,中间小而狭长。

前面集中所有攻击力,后面加装额外的推进系统。也就是说,战舰的唯一作用就是冲锋……

充分体会到黑猩猩此刻正承受着强烈猛攻所带来的压倒­性­压力,飞云不再说话,向黑猩猩行礼致敬。

切断通讯,飞云果断地下令:“全舰队马上出发,以最大战速向回廊方向撤离。”

“头,我们还有两成垃圾箱没收入舰内。”并不是建议,强尼只是单纯地提醒飞云。

如果是其他指挥官,大概会做出抛弃同僚的命令吧!可是飞云没有,他只是淡然下令:“用牵引光线现拉着,有机会就回收。”

于是,近千艘战舰,有如拖儿带女的难民船,夹拉着长长的尾巴,飞快地逃跑了。

可是……

“报告!两千敌舰急速接近中。预计五分钟后,后卫部队会进入敌舰­射­程。”

真的不多不少是五分钟?什么嘛?一点都没有赚头。没有发怔,飞云只是为卡法舰长娶了黑猩猩的女儿而暗中发笑。

“可以摆脱吗?”飞云问驾驶员。

“不可能,太快了,比我们最快的高速战舰速度还要快百分之二十。”

听到这个消息,全舰桥的人都陷入一种恐慌­性­的静默之中。

感受到大家那因求生本能而变得灼热的视线,飞云笑了笑,道:“呵呵!只会跟着女人ρi股转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同样,只会对败军穷追猛打的,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既然,他们那么想追我们,那就给他追上好了。”

给他追上?这句话,代表的是完结式,还是转折式?众人的心里,升起了同样的问号。

第十五章

梳理着贵族常留的齐肩长卷发,不过疏于打理,就变成了一个­鸡­窝。可是,无论怎样,贵族式的发型跟着位长有矩形脸孔的粗犷男子,都是不般配的。

但配合上本人那刚勇、野蛮、粗俗的­性­格,很多人却会说:“雷莫夫应该是这个样子。”

此刻,卡邦尼卡邦尼突击舰队司令官雷莫夫少将正对着部下咆哮。

“不要放过这些只会逃窜的鼠辈,全舰队最大舰速,准备给我狠狠地打!我要把它们的皮扒下来做地毯,迎接女皇陛下的到来。”

喊完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末尾,还不忘加上一句:“喂!除了我方的紧急通讯频道外,把所有通讯回路给我关上。我可不要我的新基地变成俘虏营。嗯,对下面的人这样说就好:这是战术需要……”

他的部下们一听,马上明白了,敢情是他们的长官,还在为先前联邦军的突然投降而耿耿于怀。

完全没有想过,看似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联邦军,会突然搞出这事来。在打伤对方八成战舰,并击毁两百艘战舰的时候,对方的司令官突然在战场上公开宣布退休。不等雷莫夫反应过来,他那个上校副手,就宣布接替指挥权并向卡邦尼投降。

这也难怪他会如此恼火,因为按正规的做法,他的战功只是俘虏一名不算数的退役中将,以及一名不值钱的上校,还有两百艘敌舰。那一千八百艘的投降舰只,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作用。至少在同僚的眼中,那只是他凭压倒­性­数量捡来的便宜。

所以,此刻心情极为恶劣的他,急需一个发泄的对象,而这个对象,就是飞云的B舰队。

可就在他即将追上飞云舰队的时候,飞云舰队却把队形分散开,不单是舰与舰之间的距离拉大,而且每艘舰除了正向引擎马力全开之外,还不规则地打开了侧翼副引擎,使舰身不停地斜向前进,做出一系列诸如“S”型前进的积极躲避动作。

“哈哈!玩不转了!兔子始终只是兔子,再机灵,也无法逃脱我雷莫夫的掌心。嘿嘿!弟兄们,给我打!”

他的部下提出异议:“阁下,现在并不是最佳­射­程……”

“别管那么多,兔子们还聚在一起,等会儿真的散了,那更不好打。”

“是……”

一声令下,有如饥不择食的恶兽,自认胜券在握的雷莫夫舰队,开始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数千道湛蓝­色­的光束炮,刺穿了黑暗的虚空,笔直地杀向逃亡中的飞云舰队。

由于距离太远,以及飞云舰队队形松散等关系,千百道死亡之火换来的,只是几十个灼目的火球。可对于雷莫夫来说,这已足够了,因为这预示着,血与火的死亡之剧,正式拉开序幕。

毫不间断的炮火,有如连绵的光瀑,尽情地倾洒在飞云舰队的尾部。换来的是漆黑宇宙中,一个又一个升腾起,又迅速幻灭的凄美火花。

此刻的雷莫夫舰队,更像是追逐野兔的猎狗,一边发出代表胜利的狂吠,一边向左闪右躲的小兔子,亮出它那染有血渍的颀长凶牙。

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战火在不断升温,而被击毁的舰只也越来越多。雷莫夫舰队前进的航道上,开始出现包括舰艇残骸在内的大量宇宙飘浮物。尸体的碎片、日用品、破机器、毁坏的炮塔、断成两截的军舰……什么都有。

仿佛意识到,单纯的逃亡,引来的只是更肆意的屠杀,开始有部分船只,调转船头,对雷莫夫舰队做出零星而无效的反抗。

以一艘宇宙母舰为首的二十艘船,勇敢地把船回转,躲在一堆陨石的中间,向这支庞大的战舰群发出卑微的炮火。

理所当然地,遭到近百艘战舰围攻,平均每艘舰被打中二十多炮的它们,很快地变成了宇宙里的残埃。而为首的那艘宇宙母舰,在舰身发生了不下十次的狂烈爆炸后,也踏上了坠灭之旅。动力失衡的它,就这样船头一偏,毁撞在旁边一块巨型陨石上……

当然,这一切,只是让卡邦尼人的战意再攀高峰。没有理会这些,雷莫夫舰队笔直地冲了过去。

“冲!冲!冲!不要理会落后的舰只,全部给我冲!一艘也不要放跑。”雷莫夫的话语,转化为更加激烈的速度和攻势,所有的卡邦尼战舰,都发挥了水准之上的攻击力。

渐渐地,他的舰队开始接近飞云舰队的核心了……

在他贱­肉­横生的粗犷脸上,绽露出狰狞的笑容,这样子,让他的部下联想起那些因捕获猎物而不停地流着口水的饿狼。

不过,他并不知道,刚才那艘好像已经坠毁的宇宙母舰正是军火库号,而里面,有人也在对他的战舰ρi股流着口水。

“泛着光亮、白白­嫩­­嫩­的ρi股我最喜欢了。嗯!真想现在就咬他一口……”卡法从瞄准镜里看着卡邦尼战舰的尾部,心里直发痒,一双粗厚的大手,也在光束炮开火键上方不停地伸缩着,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快乐而热身。

“亲爱的,小心点,别碰着按钮了。”玛莎佩拉·隆塔用她泛着黑珍珠式光亮的玉手,轻轻地爱抚着爱人的颈项。

“放心!我不是那么不知分寸的人。”

“可是,我从未看过你这么兴奋啊?”

“因为我从未有机会可以一次过把二十艘船打下来……甜美的果实,为什么总是让人那么兴奋,却又不让人一下子把它全摘下来呢?”由于准备工作尚未完成,卡法只能继续无奈地压抑着自己渐渐兴奋的神经。

舰桥上,残阳问飞云:“你怎么能肯定,军火库号一定能撑得住?”

“呃,要打人,首先要学会挨打。而军火库号天生就是挨打的好料子,不拿来­干­这个,太浪费了。”

“那你怎能肯定,你能骗过敌人。”

“这个嘛!经过我们对坠毁战舰长时间的观摩和实践,我们认为这没问题。军火库号本身就像垃圾船,已经够难看的了。这道理,就像是让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的人去假扮乞丐一样,不用装也会有人向你的兜里扔硬币。当然,为了看起来更逼真,我还特意让强尼弄了十多次定向爆破出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真的不行,那……”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最坏情况就是,黑猩猩隆塔会亲自接应我们。”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这次只是单纯的冒险。”

“就是啊!就是啊!”飞云一脸平和地搭腔着,可是心里却在对残阳直吐舌头。

忽然,飞云发现,自己的通讯兵费列正在擦着冷汗。飞云顿时一惊,难道说,这家伙在无聊的时候,又偷听了自己的通讯?

不管三七二十一,飞云拔出配枪,唰地扔了过去。

“哐”地一声,枪托准确地让费列的头长了一个包。

“来人啊!这家伙又偷懒了。把他给抬下去。”指着晕倒的费列,飞云大喊道。

没有人出声,大伙识相地把他抬了下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费列因为偷听而被舰长“灭口”的。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残阳无语,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加入了一个恶魔的大家庭中。

不过话说回来,在战争中,炮火只击损舰身一处,却让全舰人员死光的例子实在是太普遍了。像飞云这种先让战舰发生多处爆炸、然后全舰人员保持静默、利用自身特有的三层特殊装甲躲过敌人的生命探测的高明做法,的确让人叹为观止。演戏逼真到这份上,残阳也不得不佩服飞云了。

第十六章

对于飞云来说,布下的陷阱,正慢慢地发挥作用。可对于雷莫夫来说,即将到来的一切,可以说是突如其来……

“敌方飞弹自背后来袭,数量……八千……”监控员的惊叫,到最后竟变成了近乎怯懦的蚊哼。一方面是对情报的惊讶,另一方面却是对情报的怀疑。

原本盯着侦察屏幕的另一位监控员,却愕然地表示,在舰队后方找不到敌舰的踪影。

交杂不定的乱流,就像让人永远也捉摸不透的宇宙风暴,让雷莫夫的理智一下陷入了茫然的混乱中。

这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发怔过后,接踵而来的是监控员更尖锐的叫声:“危险!有飞弹直击!”

并不需要雷莫夫下令,驾驶员和火控兵已经熟练地做出一系列快捷有效的动作--放出飞弹诱导器、做出回避动作、并把加强船尾的防御罩能源。

好比在菜叶上做着高难度体­操­动作的菜虫,雷莫夫的旗舰奔马号在一轮左闪右避之后,还是发现,一枚飞弹­射­刚好封死了自己的回避路线。

“小心--快把它打下来--”脖子暴显着小指头粗的青筋,雷莫夫发出了连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大声吼叫。

然而,或许是有了必死的觉悟,驾驶员对着雷莫夫大喊:“打!你叫我怎么打?难道用口水吐它不成?”

没工夫反驳部下,雷莫夫已感到一股类似看全息电影的震撼感。几乎是左右上下同时摇晃,一股猛烈的桔黄|­色­气流,从左手边不远处的大门炸冲而出。附近的人,就像被打出去的高飞球,以各种各样的奇怪姿势,摔倒在地板、­操­作台和别的人身上。

实际上,雷莫夫还是很幸运的。飞云为了凝造大军突袭的量化­性­错觉,特意采用了驱逐舰用的小型飞弹。

因此尽管击中了奔马号,但并不致命,只是侧舷上破了一个大洞,死了几十人。

旗舰永远是受到优待的,同型号之中,旗舰往往拥有更为高强的攻防能力。

只是,奔马号能承受的炮火,别的战舰就不一定可以了。自古以来,不论是坦克还是战舰,总是前头装甲厚,后面装甲薄。卡邦尼的突击舰,更是把这个原则,发挥到极限。

正前方极度强大的代价,就是正后方极度的弱小。在实际中,卡邦尼突击舰的尾部,比其他任何舰种更不堪一击。

很多时候,军火库号上发出的飞弹,并不是完全击中敌舰的,仅仅是擦过引擎侧翼,就引发了引擎的连锁反应--轻微爆炸、动力失衡、再爆炸、大爆炸。

这种情况,好比是一个针孔大小的伤口,却引来无法想象的大出血,导致本体的死亡。

不消一秒钟,饱含光与火的力之狂澜,已席卷了整艘战舰……

仿佛是为水晶般的繁星进行点缀,黑­色­的星空中,不断扬起一团又一团的焰火。而且,这焰火大有连绵到宇宙的尽头之势……

单单是军火库号,并没有那么大的威力。若是再加上暗藏在宇宙飘浮物之中的高­性­能对舰遥控炸弹,以及七百艘联邦战舰的回转反击,这就是另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了。

数量和质量的差距,在混乱之中,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弥补。此刻的奔马号,已经在潮涌般的能量乱流中自顾不暇。一波波爆炸引起的能量狂流,则轻易地切断了卡邦尼各舰之间的通讯系统。

对于他们来说,能够了解到的:只是在正后方遭到相等于五百艘战舰的飞弹伏击,以及他们的旗舰在第一轮攻击里中弹了,失去联络。还有,最重要的是,现在他们正遭到围歼。

围歼跟围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的­性­质比后者严重得多,也可怕得多。其实只要他们能稳住阵脚,那七百艘战舰的围攻,顶多只能算是临死前的悲鸣而已。

可当卡法舰长的神炮,把一艘又一艘的分舰队旗舰埋葬在地狱冥河时,这对于卡邦尼人来说,就是围歼了。至少,他们的长官都被­干­掉了。

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逃散开始了。更多的卡邦尼突击舰,向联邦军露出他们那脆弱不堪的侧翼以及尾部……

凌厉的光束炮,像劲风、像刀子、像猛兽的利牙,把卡邦尼的战舰切开、断开、咬开。

卡邦尼人从开始的一边倒式的胜利,变成现在一边倒式的失败,仅仅才过了十分钟。

“兵胜如破竹,兵败如山倒,看来,就是用来形容这场面啊--”在飞云身旁,残阳发出了不一样的感叹。

飞云却听出,这里面充满着酸溜的味道。的确,对于并不算是叛徒的他来说,要这么快地转换角­色­,毕竟困难了点。

飞云笑了笑,道:“再好的小提琴,放到不识音韵的蛮汉手里,也只能是废物。极端的战法,也只有高智慧的极端之人才可以用啊!”

残阳正准备搭腔,强尼的通讯来了。

“飞云,回收完成了。天!我从未试过,在这么短时间里准备好这么多导弹发­射­架。累死我了。”强尼看起来,一面倦容。

这也难为他了,在飞云让军火库号假装被击沉后,等卡邦尼军一过,强尼就急急忙忙地指挥众人,把仓库里近两百个导弹发­射­架搬出军舰外。

然后,还得和时间竞赛,在卡邦尼人跑出­射­程之前,把所有飞弹对准他们,以便一次过齐­射­,造成最大伤害……

“谢谢你啦!强尼!有命的话,我请你喝酒。”

在两人对话的同时,围歼战,也渐渐进入了尾声。雷莫夫撇下一大堆不断发出求救信号的己方救生舱,带着他仅剩的三百条船,以不亚于进击速度的高速逃跑了。而飞云则收编剩下的六百艘舰,向回廊方向驶去。

而在行进的同时,他们从友军最后的通讯中,得知另外两支逃亡舰队的惨况:两边的境况如出一辙,先是受袭,然后抵抗,最后在投降的资格都被剥夺的情况下遭到全灭……

进入熟悉的回廊,众人的心情不见得好转多少。感觉上,卡邦尼人就像一个躲在自己影子里的杀手,随时会跑出来捅自己一刀子,偏生自己又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

虽然听飞云说,回廊里其实暗藏一条通往中银河自由都市的密道,可是,凭着这六百艘战舰,要在卡邦尼和拿斯特两大帝国之间的夹缝逃生,谁也没那个把握。

“喂!大伙打起­精­神来。现在我们可是主场作赛啊!在开打之前,我们已经赢了一半。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回廊之王坐镇,大家应该很有信心才对。”路加在舰桥上乱放话后,理所当然地引来众人的围攻。一时间,路加被那些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帽子、鞋子、水杯、拔掉能源夹的枪,给活埋了。

看着路加的窘相,飞云心里直发笑。刚才那场仗,因为放置了太多的炸弹在卡邦尼战舰周围,所以并没有路加出击。现在看来,这家伙不单是手痒,而且连皮也有点痒痒了。

路加虽然惹人讨厌,但他懂得做人的分寸,不用自己说,等会儿若是真的开打。他一定会尽全力,用他那潜藏在怀里已久的锋芒,刺穿敌人的胸膛。哪怕,敌人是“紫玫瑰”……

此时,强尼走过来,对飞云道:“情况不妙。光束炮能源还可以就地用太阳能补充,可是飞弹基本用光了,顶多再来一起齐­射­。”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有力气再打一场吗?”

“嗯!”

“前后夹击,不妙啊!”飞云话是这么说,可是路加、强尼、残阳三人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到对死亡的忧心。

“又有妙计?”残阳发现,自己对飞云每多了解一分,对飞云的不认识又多了一分。

“妙计算不上,不过对于雷莫夫那个长着猪脑袋的勇夫来说,足够了。”

“那……拿斯特呢?”强尼问。

“这个……我们不是有路加吗?”

“我?”路加大感奇怪。

“你不是常说,对面整个紫玫瑰连队都是你的后宫吗?我们把你献出去,最起码也可以让对面的人替我们联名上书,让我们加入,要不,来个体面的归降也不错啊?”

飞云的话,让路加马上倒抽一口凉气。而其余两人,脸上也不怀好意。

无法排除自己被当成种马高价出售的可能­性­,路加的表情显得相当牵强。他嚅嚅地哼道:“这个嘛……要我们提前预想一百年后的美好光景这是不实际的。不如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摆脱卡邦尼的追击吧!我们给了卡邦尼好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至少,还会追杀我们一次。”

“是啊!老大,快把计谋说出来,好让大伙安安心。”觉得没有必要再为难路加,强尼也帮忙转移话题。

“好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吧!”

第十七章

然而,十分钟后……

“天!太烂了!我一定是疯了,不然我怎会同意这种白痴计划!”路加大声嚷嚷的同时。

强尼也发表意见:“大人,这太冒险了吧!敌人只要一炮,就可激起太阳风,把我们全­干­掉的。而且即使敌人没有发现,恒星不规则的爆发,也会要了我们的小命。”

可是,飞云的耳朵仿佛聋了一样,连眼皮都没抬起,自顾自地摇着扇子。

战舰是有温度调节功能的,一般来说,可以把温度恒定在23度。然而,这只是在没有外热的前提下。现在,飞云为了伏击卡邦尼舰队,竟然把整支舰队停在一个太阳的边上。

这份热度,可不是人随随便便可以承受的。而为了不让敌人发现,飞云还让战舰停得尽可能接近太阳。

“天!此刻的我,跟烤炉里面的火­鸡­有什么区别?熟了,快熟了!”看到飞云毫无反应,火­鸡­路加在呱呱大叫。

残阳也忍不住,问飞云道:“大人,这计策的确很妙。可是,我们停在这里,外头的人,一样可以看到太阳上多出几百个黑点来。我们根本瞒不到人家啊!”

“没关系!我们这次正是要假扮太阳黑子。”

“太阳……黑子?”

突然,监控员喊道:“回廊口的监测卫星有反应,敌舰数量三千,正急速接近中……监测卫星……失去联络了……”

“被­干­掉了?”强尼问。

“这是当然的。好,客人来了,那大伙放烟花!”

烟花?­操­作员苦笑着。他从未见过,黑­色­的烟花。

熟练的手指,在飞弹着。一个个黑化烟雾弹,从军舰上弹­射­而出,直飞向军舰上方。不消片刻,近千团大大小小的黑雾,就像是太阳弟弟脸上的青春痘,出现在太阳表面附近。

从附近监测卫星传回来的画面上看到,恒星已变成了小麻子,众人都有点哭笑不得,毕竟,大家都有点小孩子在墙上涂鸦的感觉。

可司令官飞云却依然在大言不惭地说:“陷阱的最高境界,并不在于让人看不到,而在于让人看到却不知道。”

还说:“大家千万不能有那种‘已经逮到猎物的陷阱又何必装饰’的无聊想法。正因为逮到猎物,所以更应该装饰,好让猎物可以安心地上西天。”

舰队的众人对司令官这种似对非错的论调,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现在他们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祈求,幸运的恶魔与自己同在。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看着近三千艘的卡邦尼战舰从自己的面前驶过,众人的眼睛里,慢慢地展露出近乎变态的复仇之火。

望见大家略微扭曲的表情,强尼好心地提醒道:“有必要控制一下大家的情绪吗?过分的复仇心,会很麻烦的。”

飞云点点头,以示知道。

实际上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好比一根弹簧,过度的压抑,会让它毁坏。同样,过度的拉长也不行。飞云清楚,在压紧的弹簧上放一块小石子,在弹簧反弹时弹伤敌人,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之后呢?

轻轻地打开己方的公开通讯回路,飞云对全舰队发表例行­性­的公开讲话。

“正如大家所看到,敌人已经进入陷阱了。再过两分钟,就到达预定的伏击地点。胜利是不容置疑的。可是,在胜利的同时,我希望大家明白,在复仇之后,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大家以一颗平和的心,走好这条并不好走的自由之路。谢谢!”

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注入冷静的因子,飞云对自己的讲话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话,也许会让舰队在以后的日子里变得缺乏制造绝强破坏力所需的狂热,可是,以后舰队却会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成熟,而且士气不容易下降。

绝顶的Gao潮过后,是绝顶的疲惫,飞云并不希望看到,并肩作战的僚友在倦怠中如此轻易地被人夺去生命。所以,这就是攻守平衡的代价吧。

“叫所有炮手尽可能在第一轮炮击中­干­掉敌人的巡航舰,然后让宇宙战机队待命。”

“是--”

在这一刻,卡邦尼帝国舰队的败北命运,已确定了。

表面看来,飞云的胜利,只是来源于单纯地瞒过敌人。其实不然,飞云的胜利来源于对敌人心理的了解。

卡邦尼人,想一战成名,事实上,他们已经大体上做到了。他们出­色­的计划,虽不知是否已征服了整个联邦,但最起码已让整个马利诺军区沦陷。

没有征兆,统一行动,一起发难,几乎所有地方同时成功。眼看计划的完善程度如此之高,飞云很容易地反向推断出:作战的策划者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

但世事证明,再完善的计划,有时候也会因为一些意想不到的小错而全盘皆输。

飞云就是抓住了这个雷莫夫这个错误,而且,还要他一错再措。

不难想象,策划者在事前定必在有意无意中,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在雷莫夫身上。所以在潜意识中,雷莫夫根本不容许自己失败。况且,在其他舰队都成功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个放跑了敌人,并损失了大量的舰艇,在他内心里,很容易自认为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也是基于这个心理,产生报复的念头,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在残阳口中得知,雷莫夫的军衔并不算高。那么,在进回廊前的那一战中损失的,几乎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从这个角度判断,偕同雷莫夫一起来的,定必是另一个将军。

有了雷莫夫的前车之鉴,他必然会更加小心。他把防御力较强的巡航舰放在舰队后头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过,飞云真正看准的,是对方没有宇宙战机。这是一个很容易看出来的矛盾。对于卡邦尼来说,飞云舰队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如果要用宇宙母舰去追,是肯定追不上的。能够追上去的,只有突击舰、高速战舰、巡航舰、驱逐舰这类轻型战舰了。

驱逐舰装甲太薄,打起来没优势。

用高速战舰还不如用突击舰。

所以能用的,只有突击舰,以及拥有反宇宙战机功能的巡航舰了。

实际上,对方并不怕飞云舰队的突袭。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们,打的主意是:即使自己挨一轮突袭也好。利用剩下的战舰,依然可以凭借压倒­性­的兵力,消灭飞云舰队。

只不过,以上的种种,都被飞云猜到了。

所以……

“全炮门,目标--巡航舰,发­射­!”随着飞云一声令下,两万多道光束,有如悬崖上倾泻而至的水瀑,从炽热的太阳之表,越过幽黑的宇宙深渊,­射­向星海的彼岸,聚拢在卡邦尼舰队的尾部。

壮丽的火花,接连腾起,宣示着一堆堆金属的、非金属的东西,从此成为宇宙中的光之微尘,化作回廊的一部分。

不难想象到,此时对面的舰队中,是怎么一副可怖的光景。

然而在战场上,自己人的死活远比敌人的死活更重要。飞云舰队的诸君,就像刚从地狱之门爬出来的恶鬼,一边高呼着”见鬼去吧!女皇!”,一边驾驶着不停开炮的战舰冲向卡邦尼舰队。

冲得最快的,却是路加。

驾驶着心爱的战机,宛如脱缰的野马般,冲向敌人。

“亲爱的卡邦尼美人儿,如果我是咖啡,你就是加了糖的牛­奶­,你我的结合是最般配的……”

不知是路加今天还没进入状态,还是什么的,神奇地,路加只喊了一半,一记漂亮的镭­射­炮,就擦过路加战机的顶部。灼热而具有杀伤­性­的光线,轻易地把战机最顶部的心型图案给融化掉了。

仿佛是被人当众打了两个狠狠的耳光,又像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侮辱,路加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意外的沉默,几乎让僚友以为,路加真的战死了。

可在沉默过后,却是惊人的大爆发。三秒钟之前的大情人,摇身一变,变作有史以来,最嚣张、也最凶恶的宇宙海盗。

“气死我了--大伙听着,男的全部给我杀掉,只留下女的!”

实际上,对方不开口,路加根本不可能得知对方的­性­别。于是,就出现了”前面的家伙都是男人”这一经典论断。

第十八章

巡航舰不同于突击舰,它的炮塔基本上是均匀布置的,总体看来,就是多炮战舰。巡航舰在克制敌方战机以及欺负驱逐舰方面,还是很有办法的。

此时,在第一轮攻击中失去了大部分巡航舰的卡邦尼舰队,则陷入了拿筷子打苍蝇的尴尬局面中。

对于乱飞不停的宇宙战机来说,突击舰的炮塔移动速度太慢了。而突击舰上,则大多是舰对舰飞弹。所以面对路加为首的战机群,突击舰只有挨打的份。

看着形状有点像三头鱼叉的战机从自己附近飞过,卡邦尼人自觉自己的船就像是一尾准备被猎杀的鲸鱼。

对付战舰,对战机用的氢融合机关炮弹的爆炸力显得有点不足。可是,联邦战机有另一种秘密武器--短程镭­射­炮。

有点像手术用的激光手术刀,在飞近敌舰的时候,战机头部­射­出的镭­射­光线,轻易地把高热的­射­线,­射­进战舰的舰身。

看着红­色­的光亮­射­入自己所在的战舰,卡邦尼人很清楚,死神的镰刀,已刚刚划过自己的脖子。剩下的,只是在惊恐万分中等待快刀砍头之后的那一瞬间痛苦。

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光线,从卡邦尼战舰肚皮上轻掠而过,让人想起九百多年前卖鱼的鱼档。不同的,是形式,相同的,则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阵浓厚的血腥味。

无法控制,呈崩溃状态的卡邦尼舰列被冲杀而来的飞云舰队,慢慢逼向异变星,此刻的他们,自觉自己是群被野狼慢慢逼落悬崖的野马群。但他们很快发现,并不是仅仅逼下去这么简单,为了加速他们的毁灭,联邦的家伙其实是要连悬崖也炸掉。

三十枚小规模导向­性­氢弹,在混乱中悄悄奔向卡邦尼舰队的右翼。实际,它们的目标是回廊边上的异变星域。此时看来,卡邦尼舰队所处的位置还算安全。实则它们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这道理,就像古代两国军队在雪山开战,大炮的目标不是对方而是对方头顶上的厚厚积雪。因为,雪崩比大炮能更有效地杀伤对方的军队。

宇宙的“雪崩”,比古时候地球上的雪崩更为可怕。异变星就像一头决不能惹怒的狮子,谁惹怒它,定必被它的利牙所生祭。

“亵渎宇宙女神的代价就是死亡啊!幸好,这年头还有找替身当祭品这码事。”看着荧光幕的放大画面中,卡邦尼的战舰被自己激起的变异能量场快速地吸进死亡的漩涡之中,飞云发出了事不关己的感叹。

眼前的景象,自己看得太多了。实际上,这也是联邦和拿斯特帝国惯用的伎俩。只要谁太靠近回廊边缘,另一方就会激起能量场,让对方毁灭在无穷无尽的宇宙力量之中。

只是卡邦尼人比较少打这种战争,才会吃这个亏罢了。

可是,飞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卡邦尼人宁愿用这残乱的战阵承受自己的密集炮火,也不愿意退向拿斯特帝国那边呢?

依照常理来说,卡邦尼应该是同时对联邦和拿斯特发动攻击的。那么,如果卡邦尼舰队根本不掉头,而是笔直地冲向拿斯特那边,说不定还能配合上那边的动作,反歼那边逃过来的舰队?

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不过,飞云很快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卡邦尼人无法对付自己的战机,同样不能对付拿斯特的。

那么说,接下来他们能做的,只是向自己这边突围吧!

心念一动,飞云打开了全舰队的通讯回路:“弟兄们,差不多了。再纠缠下去,送命的最终还是我们。现在,我们给卡邦尼人来个盛大的欢送仪式吧!”

很快,飞云在回廊底部附近的安全线上把自己的舰队排成两纵列,就像夹道欢迎的仪仗队,准备欢送卡邦尼人的离去。

另一边,则让路加驱赶着卡邦尼的舰船往回跑。

“什么?放敌人走?还要我去赶?天!我这样­干­,跟那些负责赶羊回羊圈的牧羊犬有什么分别?”

“嗯!等我查一下,哦!真厉害,近一百年,叫路加的牧羊犬竟有一万多只?”飞快地在键盘上摆弄了一阵子,强尼得出足以揶揄路加的强有力论据。

心里在偷笑,飞云的脸却一面正经,道:“我的路加大哥,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再打下去,大家都得完蛋。如果你自认为你是一只不用着陆的飞鸟,那你就继续打下去吧!”

找不到辩驳的理由,路加带领战机群开始把卡邦尼战舰望回赶。

实际上,雷莫夫和他的同僚--甘比斯准将也知道,贸然从回廊顶部撤退,定会遭到列队在回廊底部的飞云舰队的交叉火力猛击。可是出于崩溃状态的他们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仿佛为了让自己身上的伤痕稍微少一点,卡邦尼人无奈地尽可能把舰队排成密集队形,从飞云舰队的头顶上通过。

事实上,飞云舰队虽然能够消灭大量敌舰,但对于这种近乎冲锋的突击式逃跑,也是毫无办法的。至少,无法在正面击毁他们那厚厚的立体防御壁。

可对于飞云来说,这已经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的结果了。

用五百艘舰,以区区一百五十艘舰的代价,换来敌方2500艘舰舰的灭亡。而且当中有800艘,是在最后从回廊顶逃离时,被击毁的。古往今来,能够造出这个伤亡比的战例并不多见。大概,被写入战史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可怜的飞云,并没有时间为这辉煌的战绩而高兴。因为,战事刚结束,前来索要物资的通讯,就挤满了飞云的通讯屏幕。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军火库号是以囤积物资够过而出名的。

刚打发了五个家伙,又有五个家伙的头像闯进来,近乎野蛮地霸占了飞云眼前的屏幕。更可怕的是,还有十倍于此数的通讯,在回路中徘徊着,伺机进入。

而且,内容全都离不开医疗物资、战舰修补、弹药补充。

“什么嘛?这分明是万圣节跑上门索要糖果的小孩子嘛!”凯旋归来的路加对着已经忙得像不可开交的强尼咕嘟道。

“‘不给糖果我就捣乱?’好一个经典的强盗口号。”强尼苦笑道:“这岂不是比圣诞老人还要惨?”

“是啊!至少没有谁敢公开勒索圣诞老人吧?”

但话说回来,军火库号本身就属于重型宇宙母舰,体形已经是一般战舰的五倍。再加上经过多年的扩建和改装,实际上,军火库号拥有着等同四艘补给舰,两艘维修舰的傲人实力。

即使如此,要它负担360艘军舰的补给的话,还是太夸张了。

如果说,军火库号还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就是速度稍慢,以及转向稍差。

当然,此时的飞云,并没有意识到,军火库号会是以后一个全新舰种的雏形……

第十九章

胜利了,尽管死伤者众,可欢喜的火花,依然随着身体的血管,进入到各人身体的每一部分。在这时刻,人体的细胞,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活化,仿佛­干­任何事,都充满了­干­劲。

没有人想到,走到哪都在头上挂着胜利光环的指挥官飞云,却一边抱着白­色­的小狗狗,一边把脸皱得像­干­皱了的核桃,坐在指挥椅上,一言不发。

“拜托!我的司令官大人,你就不能开心点吗?难得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你,不惜浪费宝贵的食用水给你的小狗狗洗澡。你至少摆出个开心的样子,好不好?”路加是这样说的。

小狗狗也应和似的,叫了两声。

可拧紧了眉头的飞云,并没有把自己的身心舒展开来,反而叹气道:“唉--有时候我真想学学你,无论什么时候脑袋都少根筋。”

“……”路加本来想揍飞云的,但想起自己根本不是飞云的对手,还是放弃了。

“头痛是当然的,本来好好的一场自助长途旅游,却变成了要带上所有人的集体旅游,不高兴是当然的。”打着呵欠,强尼走了过来。

看着强尼那双冒着血丝的绿眼睛,飞云心想:大概这双眼睛里装的,不是图表就是数字吧!

“强尼,要你一下子从军火库号的军需官,跳到舰队军需总管这个位子,难为你了。”

“这种不升官,多­干­事的活儿,以后可免就免。不过话说回来,飞云,你打算如何处理那八千人自卫队。”

“什么?八千人?我们不是有三分之二的舰艇完蛋了吗?”路加大叫。

“老兄,你别喊那么大声好不好?你这样子,就像巴不得人家快点死……”

意识到自己有可能犯众怒,路加后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强尼却偷偷凑前身子道:“飞云,我们当初不是设想过,如果真的无法过活,我们就当宇宙海盗吗?现在更好,多了八千个负责突击的炮灰……”

可是飞云却白了强尼一眼,一把将路加也拉到身前,耳语道:“两位先生,我首先声明一下。第一,当海盗的前提是无法过活。第二,人家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当海盗,这还是未知之数。说不定,到了自由都市,人家一个心狠,来场集体叛乱。不单把我们给­干­掉,而且还把我们的战舰卖了,拿去当退休金。”

“哦!”两人露出恍然表情的同时,却把眼睛的余光瞥到残阳的身上。

原来飞云这小子是早有准备!

正在三人讨论着关于未来的宏图大计时,监控员突然传来在前方发现拿斯特帝国军舰的消息。

“数量一百五十,博卡级轻型宇宙母舰二十艘,龙特级中型战舰二十三艘,马法级巡航舰七艘,此外,补给舰四十艘,维修舰十艘。距离二十光秒,按现行速度估计,预计接触时间为五分钟。”

话音落下,飞云等人的心同时升起同样的疑问:怎么回事,舰队的编成如此怪异?

“不管怎说,若是开战,我们赢定了。”

“赢定了?”路加奇怪。

“不是吗?路加你负责顶住人家所有战机。那么我们起码可以净胜对方两百艘战舰。”飞云的论调几乎是不负责任的。

可是,小蓝那水灵的蓝­色­眼眸,却浮现在路加的脑海里。

真的……要打吗?不知为何,路加的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苦涩感。

“报告,对方来电,表示愿意归降。”听着通讯员那包含欣喜的声调,飞云的心,似乎也在这瞬间里舒展开来了。

“把通讯接入我的秘密频道……是了,如果被我知道,有谁偷听,我就把他剁成­肉­酱,拿来喂狗!”飞云话音刚落,小狗狗就发出两声响亮的狗吠,好像真有其事般,实际上,飞云知道,小狗狗只是听到“喂狗”这个和它有关的字眼,以为可以提前开餐罢了。

在荧幕上,一个窈窕动人的身影俏现而出。一向被飞云评价为丧服的拿斯特帝国军服,穿在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合衬感。

白底银边的军装,此刻根本就不像一件军服,反而有点像是特意为这位美女设计的晚装。一点不输于模特儿的细削香肩,有如世上最完美的衣架子,巧妙地撑起整套军服。松紧合适的皮带,轻轻地勾勒出她玲珑浮突的美好身段。

她的脸,白皙且充满着阳光的味道,并不算上帝的杰作,可也是落落大方。蓝­色­齐下巴的短发,不需亲近,已可感受到她那股飒爽的风姿。

她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像是一个很可靠的大姐姐,而不是一个军官。

大概,就是这种气质,让她成为紫玫瑰的首领吧!

“您好!我是前拿斯特帝国,法兰度军区C18分舰队司令爱娜少校。现代表我方将士,向你方提出交涉请求。”

“你好!我是飞云。”

简短的回答,让爱娜略感错愕,她一时间顿住了。

感觉到对方可能有点误会,飞云做出进一步解释:“我们直截了当地谈谈吧!大家都是亡国之人,没必要再说什么称呼称号的。有辱国体,也得有国可辱才行。”

不知是飞云过于直白,还是什么了,爱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几秒钟,才恢复自然。

“那么说,我们都是一群困在回廊里的可怜虫咯?”爱娜的表情,显得相当失望。很显然,她们也是经过一番苦战,才跑到这里来的。谁知道……

并没有寄望于通过打压对方取得更大的谈判筹码,飞云淡淡地道:“抱歉,如果你希望呆在这里,那你自个留下好了,我们可要通过密道跑去中银河的自由都市法克罗。”

“什么?”爱娜的蓝眼睛,顿时绽放出媲美蓝宝石的亮光。可这亮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悄然而至的落寞。

“可以带上我们吗?我们有七百架宇宙战机……”

“还有一万多平民吗?”轻轻地打断爱娜的说话,飞云果断地用自己的推测唬住爱娜。

果然,爱娜顿时不吱声了。

而飞云理所当然地大感头痛。自己这边已经有差不多五万人了。由于中途可以用太阳能吸收器补充一部分引擎动力,所以燃料方面可以暂且不算。但粮食方面,自己也得采用配给制才能撑到自由都市。

现在突然又跑两万人出来,这不是明摆着要自己发狠吗?

正因为这样,飞云眉宇间显得乌云密布。

两人对视良久,爱娜半低着头,一咬嘴­唇­,说道:“我知道这有点过分,可是大家都是不想成为卡邦尼的奴隶才跑到这里的……如果……”感觉到,飞云对自己的战机连队不感兴趣,爱娜仿佛正在做什么重要决定似的,沉吟许久之后,突然抬起头,道:“我们有六千个未婚女兵,如果……”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到了外交史上从未出现过的经典镜头--飞云大叫一声,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来人啊!快把路加那家伙拿去枪毙!我不认识这家伙!”自觉受到极大侮辱的飞云,第一时间就想找路加算账。

当然,也不会有谁会真的跑去按住路加,大家只是奇怪,为什么飞云会突然想­干­掉路加?虽然此前飞云和强尼都不止一次,以为民除害之名向路加发出讨伐令……

好不容易重新爬上椅子,飞云尽可能婉转地拒绝爱娜道:“抱歉!我晚些时候会惩罚路加那个败坏我们名声的混球。不过,爱娜小姐,我想你并不明白问题的关键所在。对于我们来说,多个人,就多一双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筷子这东西嘛,你懂我的意思吗?”

或许,计算一下对方有多少存粮,然后让相应人数的人加入,这或许也可以接受。至少,飞云是这样想的。

“……”花了十几秒钟,爱娜才听懂这个古代的东方谚语。然后,飞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女人是可以在一瞬间变化这么大的。

有如在微波炉里迅速融化的冰块,爱娜脸上的沉重气息,仿佛在眨眼间被狂喜的心情化掉了。

“天!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我们有的是粮食和补给!天!谢谢你,飞云,我听小蓝说过,你是好人……现在看来,是真的--天!他们同意了,我们只要加入就行……”

看着荧幕对面人影晃动,听到不少人在欢呼狂叫,飞云现在开始担心,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导致十个月后出现婴儿出生率狂飙向上的恐怖事件。

想起真的可能涌现军火库号上跑出一大堆小路加来,飞云觉得,前途可是一片黑暗啊!

不过,下一秒钟,飞云又摔下椅子了。不是因为爱娜小姐隔着荧幕对着自己狂吻,而是因为飞云在单向通讯副频道上,听到不下二十个自己人的惊叹声。

“原来老大跟路加一样,都是­色­狼一族!”

“乱放枪,用流弹也可以击中美女的芳心?”

“厉害!除了厉害,还是厉害!”

听着这一大堆充满暧昧语气的话,突然想起,对方并不是用秘密频道跟自己通话的,自己瞒过的,只是自己这条船的人……

天!我为什么这么笨啊--飞云惨叫一声,晕死过去了。

在飞云晕倒的同时,路加和强尼两人,也在本能地喃喃而语。

“六千个美女……六千个美女……太­棒­了,这简直是天堂!”

“六万吨粮食……六万吨粮食……太­棒­了,这简直是天堂!”

于是,紫玫瑰舰队正式加入。军火库号上面,也多了三十个漂亮的女机师。从此刻开始,这群快乐的流亡者统称飞云舰队。

第二十章

其实,这条夹在变异空间里的密道,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只不过,密道被一块体积约等于十分之一个马利诺卫星的巨型陨石块给堵住了,大家一直都没有发现罢了。

而路加的发现,也纯属偶然。两个月前,他飞过陨石的时候,发现一件只可能来源于自由都市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这家伙死活不肯说。可是,他在陨石的中间找到一条可以通过陨石,并直通向外面的通道却是真的。

透过路加以及侦察卫星拍摄回来的录像,飞云判断出,只要把陨石的内通道稍加扫清,就可以容许军火库号通过。

实际上,只要军火库号能过,也没有别的什么舰不能过的了。

从三个月前开始,飞云就在勘测飞行路线了,只不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就是让舰队通过。

美丽的星空,有如永恒的夜晚,总是让人心神荡漾。

同样,星夜,是属于情人的时空。

此刻,军火库号一个外舷舱里,蓝碧丝温柔地依偎在路加的怀里,惬意地透过宽大的舷窗,看着星星。

“路加,告诉我,飞云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混蛋!”

“别瞎扯了,正经点,好吗?”

“好!我正经而且正式地跟你说:‘他是个混蛋。’”

“……”

“不过,他是个人见人爱的好混蛋。”

“这样子吗?我们的爱娜队长好像对他很有好感哦。”

“叫她放弃吧!飞云对年纪比他大的女孩子没兴趣。不!简直是恐惧。”

“有这样的事?”

“嗯!”

“是了,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欣赏一下窗外无与伦比的美丽夜景,不是很好吗?”

“嗯!”小蓝甜美地一笑。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在他们背后有一台摄像机,至少有三十人正在隔壁第三间房里观看他们的电视直播。

“什么嘛?就这样而已,好失望哦!”一个女兵发出了低低的抱怨。

“哎呀!你就别抱怨了。如果他们的人都是禽兽,爱娜姐还敢同意我们归降吗?”

“这也是……那这么说来,如果是飞云舰队头号­色­狼路加都只有这种程度,那他们岂不是全都是君子?”

“呵呵!听说那个飞云,一听到爱娜姐说要献身,吓得摔到椅子下面了。”

“真的?”

“真的!我还有录像为证。”

“这样的话,我得好好寻找目标才行。”

听着姐妹们的高谈阔论,爱娜头痛似的摇摇头,心里暗道:原来还担心姐妹们上了贼船,现在看来,是贼上了船。没有飞云舰队的人过来耍流氓,反而有姐妹倒追人家……

一种好比大家庭式的温暖感觉,慢慢地在爱娜心里滋长着。

突然想起了什么,爱娜跟周围的人说一声,然后踏上了前往飞云办公室的路。

实际上,飞云所谓的办公室,就是他的卧室。本来军火库号上配有舰长室的,可由于前任舰长卡法把它改为炮弹舱,而飞云也懒得去清理,于是飞云狗窝式的卧室就荣升舰长室了。

说他的房间是狗窝,其实一点都没错。飞云也是个爱看书的人,不过也仅限于电子书而已。所以房间里除了床铺、衣柜和电脑之外,就是小狗狗的天地了。

一大堆狗粮、咬得不成样子的碎纸片、偏地都是的黑黑白白的狗毛、到处乱放用来给小狗狗睡觉的铺垫,以及乱扔在地上的酒瓶。

爱娜在进门的时候,可真的是吓了一跳。还好,飞云和强尼的衣着还算端正,而灯光也不算太暗。不然,爱娜恐怕会马上拔腿就跑的。

尽管如此,飞云的卧室依旧给爱娜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像个海盗窝,爱娜是这样形容的。

虽然如此,必要的礼节还是少不了。行了一个军礼,爱娜正­色­道:“下官爱娜参见大人。”很快,她发现自己敬的是拿斯特的军礼,顿时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以后大家也不用敬礼了。我刚收到消息,我们的国家都完蛋了。”

“完蛋了?”

“嗯!快了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拿过飞云递来的报告,爱娜心里不免有种沉甸甸的坠石感。

是完蛋了。联邦三大军区合共有九千艘战舰被歼,连陆战队在内,战死人数高达一百三十二万人。拿斯特也好不了多少,四大军区一共有一万三千艘战舰被击毁,战死者一百七十二万人。

剩下没逃跑掉的,则被全数并入卡邦尼帝国。而包含两国在内的五个国家、合计七个星系,在半个月之内先后宣布投降。

轻轻地放下报告书,爱娜小心地拨开一张椅子上的狗毛,坐了下去。

“下官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司令官大人的目标是什么?”

面对爱娜的炯炯目光,飞云就像在黑暗中偷吃的老鼠突然被手电照到般,不轻不猛地哆嗦了一下。

“呃!这个嘛……本来我想等到了自由都市再作打算的。因为,各人有各自的想法……”

“难道说,大人准备变卖所有舰只,就这样拿着钱挥霍一番,然后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仿佛飞云的话像老鼠一般,触动了爱娜心中的老鼠夹,爱娜的反应相当激烈。

可如果飞云是老鼠的话,他一定是一只相当聪敏的老鼠。他的话,不管进退,都是不留把柄的。

看着爱娜放在大腿上的紧握双拳,再瞥到她紧咬着嘴角,飞云马上断定,她有亲人丧命在卡邦尼人的手中。于是他道:“我并没有说,不去打卡邦尼人。但到达自由都市后,如果有部下选择离开,我决不挽留,而且还会因应人数,按比例变卖一部分舰艇,作为他们遣散费。”

“这样吗?”表面上不置可否,但实际上,飞云可清楚感觉到,爱娜的身体明显放松了。

趁热打铁,飞云走上前,把手搭在爱娜的肩膀上道:“至于我们嘛,在完成重编后,我们打算找个废弃的殖民卫星作为基地,招募跟我们同样命运的同志,成立一个自由反抗组织,专门对付卡邦尼人。你觉得怎样?”

“好!”饱含感激的泪水,终于缺堤般从爱娜通红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千言万语,却在哽咽中,只剩下一个“好”字。在这一刻,爱娜已经暗下决定,要把自己和部下的命,交给飞云了。

可若是她知道飞云的真正想法后,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呢?

就在爱娜走后,飞云跟强尼谈了起来。

“女人真是可怕,特别是心里有了仇恨之后。”飞云叹道。

“是啊!仇恨是世界上毁容最快的面膜。”强尼附和着。

“唉!我们何必为那见鬼的国家拼命呢?现在自自由由的,不是很好吗?”

“就是啊!”

“其实呢,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不妨占地为王,捞个国王当当也好。”

“不错,你当国王,我当宰相。再不济,也能在历史书上留下污点的一页。让后世读历史学的家伙头痛一下也好。”

“嗯!何况我们还有六千个美女随我们挑。这么多人,总能挑出一两个好的吧!”

“就这么办,我们各挑一个,剩下的,如果路加吃得下,就留给路加吧!”

“的确,有一个摆在家里就够了。”飞云点头道。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好像不可行吧?”

“那我们怎么办?”

“……别管那么多,首先保住小命,然后伏击那些卖军火给卡邦尼的混蛋商船队,捞点利息。”

“但,若是打错人呢?”

“人,总是在错误中成长的。如果真的错了,我只能说,偶尔兼职当当宇宙海盗也不错。”

“……”

“放心,就算我们当海盗,也一定是最有良心的海盗。”

“……”

浮游于无穷尽的宇宙空间中,人总能很轻易地找到那颗属于自己的自由之心。如果某人说,在整个宇宙中都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自由之心,那么实际上,是他自己的心容不下“自由”二字。

公元2879年10月2日,尚未到达自由都市的飞云舰队,在自由都市的边远地区,迎来了他们的第一票买卖--一队鬼鬼祟祟驶往卡邦尼的商船队。

“数目一百三十,预计接触时间,七分钟。”

“好!”望着微型间谍卫星传送回来的舰队影像,飞云的黑­色­瞳眸中,流闪出两道苍冰­色­的光芒,近乎凶烈的锐气直逼远在一万五千公里外的敌人。

感觉到从飞云身上腾升而起的异样气息,包括爱娜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讶异的眼光,投向飞云。

怎么回事?这就是飞云的真面目?还是说,飞云看到了什么旁人无法察知的罪恶?

下一秒钟,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仿佛在口腔里徘徊良久,一个罪恶的名字,终于从飞云的口中一冲而出:“奴隶商队!”

几乎在同一刻,所有人的心胸之火,都被这个词点燃了。愤怒的血液,瞬间沸腾,猛如熔岩的炽热,灼烧着胸膛内部,所有人的身体,都被这强烈的憎恶感所填满。

众所周知,卡邦尼是银河系里少数允许奴隶贸易的国家。而正是在这次战争中,大家的亲朋好友,成了那该死的奴隶。

不需多说,一种油然而生的强烈使命感,让所有人的心灵目标,汇聚到一点上。

共同的强敌,可以让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走在一起,更何况是他们……

一分钟后,传来了战机队、­肉­搏战部队均已准备就绪的消息。

可是,此时强尼却偷偷凑过来,对飞云提出了疑问:“飞云,虽然这舰队有点奇怪,可你怎能断定,他们是奴隶商队,而不是其他的……”

“很简单,第一点:航线不对,这不是军火商常走的航道。第二点:舰队的编成不妥。这当中,补给舰只有二十艘,虽然装满弹药和粮食的话,可以让这舰队驶到银河最东边,可对于贩卖军火来说,还是太少了,根本不符合贩卖军火的原则。第三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些舰虽然看起来很像商船。可是从吨位上看,体积太大了。只能说,至少有二十艘舰是用轻型宇宙母舰改装的。而当中更有一艘旗舰级的战舰。这对于一队商队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

“哦!这样吗?”

“劳动火力如此强大的一队舰队,却又不是运送军火,所以我断定,只有高增值的东西,才会如此劳师动众,那么,只可能是奴隶商队或者运送秘密献金的部队了。”

“那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替卡邦尼人工作的奴隶商队?”

“笨,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怎么那么笨啊?我不说是人人憎恶的奴隶商队,大伙会那么卖力吗?”

“如果最终发现的是黄金而不是美女呢?”

“这就是贩卖人口的非法所得,理应归公!”飞云大义凛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归公?”强尼的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

而飞云二话不说,掏出了自己的荷包……

“……”

第二十一章

一场实力悬殊,近乎压倒­性­的战斗,打响了。由于在陨石堆里事先埋伏奏效的关系,单单在第一轮的炮击当中,敌方半数的战舰,毁灭在无情的虚空之中。

在战斗中,无比愤怒的激|情,化作一张看不见的膜隔,把自己跟冰冷的外太空隔绝起来,让自己自始自终处于一种­精­神力高度集中的状态。

所以,无论是炮手还是战机机师,都发挥了水准之上的战斗力。

可由于编组匆忙,许多战机还保留着原来联邦以及拿斯特帝国的旧有颜­色­,再加上配合不足,以及惯­性­思维根深蒂固等非技术­性­原因,出现了数名“紫玫瑰”连队的女机师,习惯­性­向路加的战机开炮等不幸事件。

当然,从路加“臭女人,竟敢谋害亲夫,想守寡吗?”这句话上,飞云苦笑着再次确认,在宇宙里,连自己人也不一定能­干­掉路加。

但配合的不协调,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最起码,对方趁机放了两百架宇宙战机出来。

本想在对方放飞机出来之前,完成压制的飞云却只是略显苦恼地搔搔头,拨了一下他那显得有点过长的黑发,慢悠悠地道:“战机出来了……那交给路加好了。”

“大人,这……”部下们显得有点着急,毕竟这跟设想好的战术不同。

“在刚才,我们不是用可以­干­扰空间跳跃的电磁飞弹打中了对手吗?”

“是的,可是……”

“如果大家连正在烧烤架上的半熟烤猪都害怕的话,我没什么可说的了。”飞云的淡然态度感染了所有人,大家按照预定的计划,像蟒蛇绞杀猎物般,慢慢地收紧了死亡的绞圈。

别看飞云一脸镇定,用近乎漠然的眼神眺望着这一切,这家伙的心里,其实正后怕地吐着舌头。

从刚才敌方出动战机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敌方是何等的利害。大概是所有飞行员本身已就位,从被伏击开始,到出动战机,到路加他们用飞弹火炮封住宇宙母舰的升降口,前后仅仅九十秒。

竟然就在这短短的九十秒里,对方出动了两百架战机。而且战机全都是刚弹­射­母体,就马上拉机头侧飞躲开炮火的攻击。要知道,通常在弹­射­出去后,普通驾驶员往往会有五到十秒钟的适应时间。可是,他们没有,凭着长期的训练,在高速弹出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如此正确的飞行动作,可见,这群家伙绝对不简单。

啃到硬骨头了。暗叫不好的飞云,偷偷把手伸到怀里,紧握着一本刚写了五千字的自传--《一个伟大海盗的诞生》。

然而,优势始终是优势,尽管对方的战机在突然的冲锋里取得了短暂的平衡态势,但无论在数量还是在位置,都呈压倒­性­态势的飞云舰队依然飞速地、确切地消融着对方的抵御。

就像是练习拳击用的劣质沙袋,又一艘轻型宇宙母舰,在遭到十三道能源重拳的轰击下,变成了历史的遗骸。而同一时刻,二十倍于此数的宇宙战机,成了没有母亲的孤儿。这对那些战机机师来说,这是非常沮丧而且绝望的事情。

一直引以为傲的空战技术和特殊装备,也无法为他们取得丝毫的加分。特别是那架画满心型图案的鬼战机,感觉上就是一个宇宙幽灵,再多的炮火填下去,都只能为他疾飞而过的残留虚影,平添一道亮丽的光彩。

更糟糕的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己方战舰,遭到对方强击登陆舰的强行登陆。就像是遭到毒蚊的叮咬,一艘艘军舰在遭到­肉­搏战部队这种奇特毒素的侵害后,大量的鲜血流走了……

二十分钟后,战斗结束。

飞云舰队以三艘巡航舰,十二架战机的微小代价,俘虏了对方十二艘补给舰以及二十一艘各式舰船,其余的,则全数击毁。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俘虏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他们到底隶属何人或何组织。出身于自由都市贫民区的他们,只知道自己要听命于旗舰上的人,而对其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带着强烈的不安和疑惑,飞云这位胜利者,以不怎么昂然的姿态,登上敌方的旗舰,一艘并没有敌军的生还者的死亡之舰。

因为发现抵抗无效后,剩下的人,全都自杀了……

刚上敌舰,飞云就发现,身穿钛合金战斗盔甲,依然手持高分子振动刀的残阳,默然地矗立在尸体堆的中间。

浑身浴血的他,毫无表情,似乎比飞云第一次看到他时,多了几分落寞。

飞云很奇怪,上前正想问为什么的时候,残阳突然说话了:“剑圣……”

“什么?你说什么?”

“虽然他们全换了衣着,也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文件。但我依然能够认出,他们是剑圣的弟子……”

残阳是刀圣,那么剑圣岂不是……卡邦尼?

就在这一瞬间,飞云明白了:这一定是卡邦尼执行某项秘密任务的舰队,只是很不幸地,碰上了几乎乱来,企图打劫捞一票的自己罢了。

那,这个舰队运送的货物,是什么呢?

“叫强尼过来。”

“是!”

残阳有点奇怪,为何要把军需官找来,难道是点算战利品吗?可是,自己带领的­肉­搏战部队,已经把整艘舰搜查过一次,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尽管心存狐疑,但残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反而是飞云主动凑到残阳耳边说道:“我并不是说信不过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东西只有某些人才能找到。”

“某些人?强尼吗?”

“呃……其实是这样的,强尼的正式职业是军需官,不过嘛!空闲的时候,有空也搞搞走私……”

“……”残阳已经无话可说了。

武人的搜查方式和走私犯的搜查方式,区别还是很大的。残阳把注意力放在敌人兵力集中、守备森严的地方。而强尼则把注意力放在守备部队可以随时赶到的舰艇中心区。

强尼像猎犬一样,用他那拥有特异功能,专门搜索钱财的鼻子四处找寻的时候,路加也来了。

“老大!我要你把整个‘紫玫瑰’给我!”

“啊?这样吗?”

飞云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强尼有了重要的发现,在离舰长室的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找到了一间密室,而且是一间装有毒气系统的密室。本来卡邦尼的人想打开开关杀人灭口的,不过残阳的进击速度太快,让他们来不及­干­掉里面的人质罢了。

理所当然地,作为先锋队的残阳,冲进去转了一圈,让部下控制住场面后,赶回来向飞云报告。

“人质?”

“是的,三个女佣,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迷惑的愁云,像枷锁一样,悄然锁住了飞云的心脏。皱着眉头,托着下巴,飞云走进了这间密室。

不过,与其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世外桃源好了。完全无法想象,在这么一艘外貌极为普通的改装军舰里,竟有一栋如此美丽的小别墅。

以密室来说,这个密室算是超大号的了。层高有十米,长宽各十八米。可由于设计安排极为巧妙,密室刚好位于全军舰层高最高的两层中间。

从某种角度上看,这个密室更像避难层。

这是一栋独立的两层高建筑物,顶部连接着密室的天花。一个环形的喷水池围绕着它,喷水池外更有人造的灌木丛、雕刻、花坛、凉亭、草地等点缀其间。每一样都是都不大,可是极为­精­巧、美仑美奂。

靠着­射­向墙壁的柔光黄|­色­­射­灯,整栋建筑物沐浴在一片淡淡的金光之下,乍看之下相当舒服。

飞云步入大门,走进这件装饰古典优雅,以黄金为主要饰品的大厅,华贵的气息更加是逼涌而来。

好大的派头,飞云心中暗骂的同时,狠狠地盯了那个几个拿着武器,眼睛却在四处乱瞄的­肉­搏战队员一眼,吓得他们连忙把视线收回去。

做在客厅中央,四位“人质”显得有点坐立不安。或许是受到长期的惊吓,那两个怎么看都是侍女的女孩子已经脸­色­发白了,飞云担心,只要自己用力地跺跺脚,她们也会吓晕过去。

而那个衣着光鲜,应该是贵族的小鬼更是不济事,感觉上,胆量连六岁都没有,只会把头埋在那个为首侍女的怀里。

看来,关键在那个侍女身上了。飞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侍女大概有十七、八岁,可是却给人一种相当亮眼的感觉。

柔顺美丽的金­色­长发,并没有经过太多的修饰,只是顺滑地披在肩膀上。俏丽的脸蛋,虽然尽力地掩饰着无可避免的惊恐,但同样透露出一种知­性­的美感。

但最特别的,是她的独特气质。

在“紫玫瑰”加入的这段日子里,可以称之为美女的女孩子,飞云没见过一千,都有几百,可是没有一个拥有这侍女的气质。

没有贵族式的雍容华贵,却有着贵族式的典雅;没有邻家女孩那样的清纯稚气,有的是得体大方的知­性­;没有张扬的神采,有的,是其她人所没有的温柔恬静。

很明显,她虽然出身不高,却受过相当良好的贵族教育。

大概,她是这小鬼头的老师之类吧!

不过,这位“老师”现在却像正在孵蛋的母企鹅一样,一边把男孩紧紧抱着,一边用漂亮而水灵的蓝眼睛把警戒的信号传给飞云。

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飞云心想:有必要这么害怕吗?我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不过,飞云转念一想:这也是,我们这么多人拿着家伙冲进来,然后却一言不发地守在四周。这阵势,跟土匪进村应该没多大区别吧!

想到这里,飞云晒然一笑,对着这位首席侍女敬礼的同时,骗人道:“你好!我是塔罗斯联邦共和国的图非中校。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过来说个话吗?”

军礼,是最正统的;笑容,也是最灿烂的。实际上,对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力量。

轻轻点下螓首,她像安抚亲生弟弟般,摸了男孩的头两下,把男孩交给旁边一个侍女,自己站了起来。

没有梳子等道具,她只能用手,在最短时间内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着,然后迈着明显是长期训练来的侍女小步,走到飞云面前。

可是,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凑上前的飞云一把像对待女朋友似的搭住了肩膀。不单是这样,飞云更把嘴巴凑到她的脸颊边上。

大概是从未受到过如此“礼遇”,不知所措的她顿时大窘,美丽的粉红­色­素立时占领了她那条颀长优美的脖子。

但飞云略带凶狠之气的耳语,却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是卡邦尼女皇的私生子……”

飞云还没说完,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就传出代理舰长卡法的嚎叫声:“飞云,快回来!敌人……五千艘,天!那群疯子竟然在陨石区用超短距离空间跳跃……”

卡法的话,紊乱而毫无条理,可这并不影响飞云得知事态的严重­性­。

飞云马上脸­色­大变,任谁也可以看出,他已经陷入了冰冷的恐慌世界之中……

第二集 天翔篇

第一章 美丽的错误

错误,并不一定是可怕的。有时候,一次美丽的错误,结果要比一次可怕的正确要好上一百万倍。

在这个美丽的错误面前,飞云却表现出敢于一错再错的惊人勇气。

把通讯器接驳入全军的通讯回路,飞云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紧绷,从心底腾升窜起的昂扬战意,眨眼间灌满了飞云身体的每一细胞。近乎激愤,略带点疯狂,连眼睛也变得赤红的飞云,突然对着所有人吼道:“弟兄们!最新消息,五千艘卡邦尼军舰,已经杀到我们眼前,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拿出我们的勇气来,跟那群混蛋血战到底!”“好!”、“­干­掉他们!”、“宁死不屈!”也许是刚才战斗中,同伴战死时的悲声烈语还缠绕在突击队员们的耳边,虽然并不清楚为何突然又来了五千艘,出于血­性­的本能,队员们跟着飞云的呼唤,发出了战士特有的吼叫声。

饱含杀气的男­性­荷尔蒙也充满了整个房间。激荡不已的强烈战意,让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即便是这个优美典雅的房间,也可能在下一秒钟变成鲜血横流的战场。

感受着这近乎惨烈的气氛,小男孩和三位侍女的脸,同时变得苍白如纸。

可是此时,飞云却大义凛然地对她们说道:“放心!把女人和小孩当作人质,这种懦夫行为,我们绝对不屑为之。请你们留在这里,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的人就会踏过我们的尸体,来到这个房间……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若你看到我们的尸体,请记住,千万不要流泪。我们并不需要卡邦尼人的眼泪!”

飞云的话,豪气­干­云,字字如铁,不容丝毫质疑。如果说,声音也可以转化成兴奋剂,那飞云此刻的声音就是了。

武人的矜持,男子汉的敢作敢当,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话语不但深深地刺入侍女首领的心,也让站在门口附近的路加和强尼深深体会到,原来飞云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呜呜!我们看错老大了!路加和强尼同时想道。

很明显,这又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但这不同于以往的伏击战,这是以实力为第一要素的正面战。

五千艘军舰,光是这个数量,就足以让所有人的心湖,同时被那冬日的寒雪所冰封。在内心深处蒙上的,已经不是­阴­影,而是一张铺天盖地的黑幕,不可打破的黑幕。

没有取胜的可能,只有在无奈中,凭自己的心,在勇敢的死亡和懦弱的投降这两条路中,选择一条。

如果是投降,大家也不用跨越几十光年,逃到这里来。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作出了同一决定——为自由而战!

尽管所有人都可以想像到,也许不消片刻,自己的视野、自己的一切就会被那耀目的白­色­光芒所淹没,也许,倒楣一点的,会被那倏地碎裂、炸裂四周的破片杀死;也许,自己会被那席卷全舰的能源风暴扯成­肉­末……

可能­性­,有千万种,无论哪一种,都指向了地狱的终点。但没有人后悔,因为,最起码,自己已擭得了尊严。

没有言语,所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拇指似轻实重地放到了开火键上……

此刻的飞云,就像一张拉开到极点的弓,所有的一切一切,都说明着他将把自己的生命,视作杀敌的利箭,以无回之势,与敌共亡。

这份气度,这份勇气,转瞬间化作一股不可压抑的热流,洋溢于整个房间之中。灼热的气息,就这样,穿越了众人的肌肤,闯入众人的血脉,直接涌到每个人的心中。

看着飞云坚毅的脸庞,感受着他坚定的信念,侍女首领忽然发现:飞云的每字每句,都已变成心灵的梵音,牢牢地缠绕着自己的心。

突然间,陌生人不再陌生,一种油然而生的信任感,让她自觉飞云就像自己最亲的亲人,使自己对他投以无条件的信任票。

既快又慢、无法抗拒、自然而生的声音,从内心深处破茧而出:天!他不是敌人!他是好人!一个最好最好的大好人!好人不可以死!我不可以让他去送死。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这,这是错误,这绝对是错误!我不能让这个错误发生!绝不!绝对不可以——

从心底爆发的狂烈呐喊,马上转化为力量的电流,宛若汹涌澎湃的巨浪,冲垮了她心中每一条理­性­的防线。莫名的强烈冲动,终于让她有了动作,一个及时的动作。

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她动了,用她那双柔弱但坚定的纤纤玉手,如爬墙虎般,缠紧了飞云绷紧如石柱的左手。

同一刻,激动的泪水,也从她美丽的蓝眼睛里狂涌而出,“不——不要!请不要开战,他们……他们不是卡邦尼人,他们是埃尔罗王国舰队,我们的救星……”

“什么!?”连同飞云在内,所有人同时惊讶万分地张大了嘴巴。

嘴巴张开之大,让人可以轻易感受到,难以置信的愕然感,正从他们那小小的喉咙中汹涌而出。

而侍女首领断断续续地泣叫道:“不要打了!这是误会,他……他不是什么卡邦尼女皇的私生子……他……他……”一连说出几个“他”字,她有点说不下去了。然而,停顿处处的断续话语,仿佛是为了让她喘过气来,积聚足够勇气。在猛吸一口空气后,心底压抑已久的秘密,终于像火山爆发般狂喷而出,一泄如注。

“这位是查克斯殿下,埃克罗王国的下任国王,埃克罗陛下的唯一继承人。”

仿若耗尽了自己整辈子的勇气,在说出事情的真相之后,她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奇妙地消失了,原本坚定有力的双腿,感觉空荡荡的,好像双腿已经不复存在似的。

没有晕倒,却胜似晕倒,处于清醒状态的她,就这样无法自控地瘫软下去,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蓝白­色­的军服,正从自己的眼前飞滑而过,而那只强有力的手臂,也慢慢地从自己的双臂中,从自己的怀抱中,抽滑而出。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用一种略带痛苦而无奈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但就在此瞬,飞云就一反手,用他强有力的臂弯,一把将她搂抱住。没有迟疑,凭着过人的阅历,飞云马上判断出,她说的是真话……

“我相信你!”四个字,很简单。可是内里代表的含义,却胜过千言万语。一股放心的安慰之感,让侍女自觉做出了一个世界上最正确的决定。然而,这股放心,却把她体内刚回复的一丁点力量也抽走了。不由得,下坠的无力感也变得更为强烈。

反­射­­性­地,飞云把她再搂紧一点。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最最亲热的恋人般,紧紧地、近乎不可分割地搂抱在一起。如果,把他们身上的衣饰除去不算的话,可以说,他们肌肤是紧贴在一起的。

或许,是飞云这位当事人并没有多少关于男女关系的自觉­性­;或许,是对五万将士的责任感让他忽略了这一切;或许,是他明知而不点破,总之,飞云一边以旁人眼中极度暧昧的姿势,紧搂着怀中美女,一边用激动而坚定的语气,向全舰队发表公开讲话。

“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来袭者并非敌人。他们是我们的友军——埃尔罗王国舰队,重覆,他们是友军,所有舰只压低炮管,全舰队摆出免战阵势!”

静静地挨靠在飞云的肩膀上,听着飞云说话,也听到了那一条条“是!”、“指令确认!”、“收到!”的确认资讯,她弯弯的嘴角,开始乍露出阳光般的笑颦。

一种自豪感,一种安慰感,像春天的细雨般,滋润着她善良的心灵。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因为她刚刚用自己的手,制止了一场可以避免的战争。

她觉得飞云更伟大,因为正是他的睿智与果敢,救了他们,也救了自己。

无比信赖、万般可靠,这两个让女孩子心动不已的名词,衬着飞云的面容,就这样深深地在她心底深处扎根了。

“请问,中校先生,你叫什么名字?”她,用力慢慢把头凑到飞云的耳边,让柔若细水的低哼,穿越极短的距离,透过耳膜,直直地闯入飞云的心窝。

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女孩的问话可能意味着什么,飞云的心跳,猛然加速跳动了。

“呃……飞云,我叫飞云!”

“飞云……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并没有问女孩叫什么,飞云有预感,她会自己说出来的,果然……

“你好!我叫爱美兰,殿下的首席女侍!”

名字如兰,人更如兰。如兰花般娇­嫩­,也如兰花般典雅。直到此刻,飞云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一具不得了的女体。女体上散发着的淡然雅香,正缓缓地飘入自己的鼻孔,若隐若现地刺激着自己体内的雄­性­荷尔蒙。

飞云就像拿着一颗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人家现在连站都没有力气,难道说,自己真的能狠心地把娇滴滴的一位姑娘,就这样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还有,要不是她为自己说话,再迟上几分钟,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宇宙炮灰了。

没办法,飞云只好硬着头皮,顶着以路加为首的众­色­狼那暧昧至极、甚至可以说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半搂半抱地将这位柔弱但坚强的美人送去拥有通讯萤幕的舰桥。

惊讶,愕然,狂喜,欢欣,事情的发展,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刚刚准备好决一死战的飞云舰队战士,却在广播中听到了此敌非敌的意外消息。

庆幸保住­性­命的同时,大伙也暗暗为飞云的果断而折服。

不过,那些真的不是敌人吗?答案,是肯定的。随后,从空间跳跃中猛冲而出的战舰,也用他们的金狮徽号,证明了这一点。而从这一秒钟开始,信任的树苗,已经在士兵们的心中默默地生根、发芽、开始变得牢不可摧了。

在舰桥上,很容易就跟正准备宣读恐吓宣言的埃克罗舰队联络上。抱着看戏的心情,飞云很想知道,对面那家伙看到爱美兰没事时,舌头是如何打结的。

可是,飞云失望了。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一位身穿中将制服,拥有茶­色­齐耳短发的美男子。弯弯的卷发,完美地合衬着他那副温和但不失严厉的脸孔。仿佛是为了增加威势,可以看出,他是刻意倒竖起浓密的眉毛。以致看到他的时候,连依靠在飞云怀里的爱美兰也不由一震。不过,飞云可以感觉到,她很快地把自己凌乱的呼吸调整了过来。

“警告对方舰队,马上释……爱美兰小姐,你没事了?”声音的变调,是如此的突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正准备与对手生死相搏之时,突然发现对手竟然是自己的兄弟般。那种怪异,几乎让飞云立时爆笑出来。

当然,他还是忍住了。不过,对于这位胆敢乱用超短距离空间跳跃的疯子先生,飞云相当感兴趣。

此时,爱美兰也说话了:“是皮科特阁下吗?卡邦尼人已经被消灭了,我们现在很安全。你现在看到的,是塔罗斯联邦的朋友,他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嗯!详细的情形,请阁下过来再说!”

“是!”虽然心存疑虑,也不明白为何爱美兰会半躺在一名陌生男子的怀里,但皮科特依然快速地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胆大心细——这是飞云给皮科特的评价。即便是形势已经明朗,但皮科特依然相当地小心。毕竟,尚未确认未来主君安全,他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

非常谨慎,他礼貌地让飞云的舰只,从卡邦尼旗舰附近退开,然后让强击登陆舰跟旗舰接舷,派了近五百人的­肉­搏战部队登上舰,在无形中确认情况之后,他才亲自迎上来。

快疾而大步地迎上来,看到主君无恙的皮科特,并没有掩饰心中的狂喜之情,一双茶­色­的眼眸,显得热情如火。

如果不是看到飞云依然用右手搀扶着爱美兰,皮科特大概会给飞云一个热情拥抱吧!

非常体贴地,皮科特同时向飞云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把飞云的左手握住。而代表信任的有力握触感,也毫无保留地通过双手传递到飞云的心中。

“你好!我是飞云!”意识到中校这个名词已经成为过去式,飞云只好以平淡的话语作为自己的开场白。

“你好!我是皮科特!”也没有太多的话语,皮科特直接用亲切的笑容和诚恳的鞠躬,表达了自己心中不平淡的激动感受。

对方顶多是中校,自己却是中将,当中的差别,何止天地。可是皮科特的随和,却在一瞬间里博得了飞云的好感。

实际上,这也是飞云第一次对所谓的上位者产生了奇妙的好感。

并没有质疑为何飞云会搂抱着王子殿下的首席侍女,在问了几句关于王子殿下情况的话之后,皮科特反而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对于贵国的沦陷,我本人感到万分的可惜和无奈。但恕鄙人直言,正是因为像飞云先生这种才能与勇气兼备的能者都被留在了国家的中、下层,贵国才会如此之不堪……抱歉,我说的有点直白了!”

“没关系!”虽然有点过于直白,但无可否认,这位中将大人是位非常讨人喜欢的人,至少,飞云在敏感地察觉到对方想法之后:心里还是相当受用的。

“请问,先生现在有何打算?”声音低了八度,皮科特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

“……我暂时没有长远的打算。不过,卡邦尼人对我们的伤害实在太深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集结那些从联邦以及拿斯特的战士,成立一支反抗军。当然,能得到东银河第一强国的埃克罗支援,这是最好不过的!”

此刻,皮科特跟飞云,就像是一对原装的齿轮,虽然各自独立,却又相当地契合。

顺着飞云的口风,仿若害怕飞云反口似的,皮科特连忙道:“现在,卡邦尼人陈兵五百万在我国的边境周边,又做出如此恶质的绑架之事。以我看来,开战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能得到飞云先生等义士的帮助,这是最好不过的。不过,我唯一担心的是指挥会不会……”面有难­色­的皮科特若有所指地望着飞云的部下。

飞云顿时明了,连忙道:“这点请阁下放心,既然大家目标一致,我等理应配合贵国舰队的指挥工作。”话说到这个地步,大体问题已基本敲定。对结果感到相当满意的两人,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看到两人相处融洽,爱美兰的脸上,也绽露出灿烂的阳光虹彩。

接下来的事情,显得有点顺理成章了。飞云舰队,跟随皮科特舰队前往自由都市补给。而在航行的中途,飞云让众舰长进行表决,决定是否以客座舰队的身分,加入埃克罗王国,抗击卡邦尼人。

并不需要多长时间,结果出来了:百分之九十五的舰长,愿意加入。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飞云则爽快地把不愿意加入的人,全都重编到那些舰只中,让他们到达自由都市之后,自行决定自己的去向。

表决花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重编却让飞云累坏了。毕竟,他是在紧跟皮科特舰队、高速航行的情况下,进行舰队的重编。

实际上,飞云这一手,也让皮科特舰队的诸君吃了一惊,在全速行进中要保持没有舰只掉队,这已经是很不简单的了。但飞云这家伙竟然还可以重编舰队,难度之大,就像是踩着单车走高空钢丝的同时,还要双手做着小丑的抛球动作,如此高超的微­操­纵,实在世间少有。

“怪不得这家伙可以活下来!”在一众幕僚面前,皮科特是这样说的。

对于飞云舰队的战士来说,航行不再有风险,在旅途中的不确定因素被消除后,大伙是以庆祝节日的心情来看待剩下的旅行。

在得到埃克罗人的补给支援后,强尼一直紧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连带着让属下的军需官们也变成像慈善家一样慷慨,对大伙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要知道,在逃亡的日子里,这些家伙可是连半块面包也不肯退让的铁公­鸡­。

就在大家举杯庆祝舰队重生的时候,飞云却无法分享大伙那种欢欣鼓舞的心情,此刻业已累坏的他,想到的,只是他那温暖的床铺。

偏偏在此时,爱美兰却亲自坐小型运输艇跑过来。

“飞云先生,皮科特将军想请你过去一聚!”轻灵地拉了拉自己的裙脚,行了一个漂亮而标准的淑女之礼,爱美兰以灿烂的笑容,邀约飞云。

小兰悦美的丽容,让军火库号舰桥内的混蛋们发出了哇哇的怪叫声。

掏出手枪,飞快地在那个叫最大声的监控员头上扔出一个大包之后,飞云迅速地恢复了自己的绅士风度。

“好!我十五分钟之后过去。”

“嗯!我们恭候你的光临哦!”轻盈地再施一礼,爱美兰近乎小跑地退了出去。

看着爱美兰那摇曳着的俏丽背影,慢慢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飞云仿佛若有所思,转问强尼和路加道:“你们认为怎么样?”

本来,飞云是想问问,他们觉得皮科特此时叫自己过去,是为什么事。

但,这两个家伙却答非所问。

“嗯!不错!九十分!”这是路加的回答。

“嗯!不错!五十万!”这是强尼的回答。

听到这两个家伙的回答,飞云简直想死。如果说,对他们不了解,是不会知道他们说什么的。但身为他们的损友,飞云当然清楚,路加指的是对爱美兰身为女­性­的综合评分,而强尼则更离谱,指的是如果把小兰卖了,至少可以挣五十万宇宙马克。

不知为何,飞云突然有种想把这两个混蛋当成垃圾,一下子扔出军舰的莫名冲动。

其实,飞云也知道自己绝不会这样做,他只是想让这两个家伙充分感受到自己眼睛里宛如吃人猛兽的凶厉光芒……

咦?有杀气溢出!危险指数……九十!同样深知飞云脾气的两人,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改口。

“呃!我是说,飞云你做得好,把弟兄带出了困局,我对你的领导水准打九十分。”

“嗯!我的意思是:投靠埃克罗的话,我们舰队每天至少可以省五十万宇宙马克。”

宛若飘浮不定的风向标,两人改口风方向之迅速,让飞云有点哭笑不得。他忽然发现,在关系到全盘大局的大事上,是很难指望这两个家伙的。

哀叹一声,飞云跑回房间,在小狗狗的注目礼下,想办法从一大堆乱糟糟的衣服中,找出一件相对­干­净又没有皱褶的军服来……。

飞云翻箱倒柜的时候,残阳却和路加、强尼一起来了。

“噢!看来,你们脑子里的接线生终于帮你们接好疑惑的专线了。”并没有回头,飞云背对着他们继续翻箱倒柜。

“你知道我们知道?”路加忍不住了。

“很简单,卡邦尼女皇的私生子?只有真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人才会那样想!”带着戏谑的语调,飞云笑了。

“那你为什么用着这个拙劣的借口?”强尼问。

“是动机!”

“动机?”三人同时眨着不解的眼睛。

“为了掩饰我们袭击卡邦尼舰队的真正动机……当时那情况,只要眼睛没瞎,都能想出他是东银河第一强国埃克罗的王子。实际上,这并不难,毕竟在这附近,值得卡邦尼绑架的,也只有他了。”停了一下,飞云继续说道:“看着他,我马上想到的,是可以凭借救人的功绩,让大伙加入埃克罗,有一个好的落脚点。在乱世中,要为几万人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所,难度可是相当高的啊!”

的确,在这乱世之中,亡国之军往往意味着麻烦和危险。失去制衡的武装部队,在无法谋生的情况下成为新的宇宙海盗,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如果,飞云是以海盗的身分,碰巧救了埃克罗的王子,那么对方无论是对飞云,还是对他们这群人,评价都会大为降低,更谈不上近乎地位对等的联合了。

“这样吗?没想到大人你在眨眼间想出这么多东西来。”残阳用略带钦佩的语气说道:“嗯!所以,事情的关键在于,我要在侍女们的面前,表现出对卡邦尼强烈憎恶的同时,也要表现出我们高尚的品德,从而折服她们的心。”

“天!老大!你的骗术竟然如此高超,连我们都被你骗了。看样子,你不去竞逐宇宙奥斯卡金像奖实在太可惜了。”路加在旁边呱呱大叫。

“不!老大那副发自内心的表情,是装不出来。”强尼想了一下,提出相反的结论。

残阳点点头,以示同意。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从来就没想过用查克斯要挟埃克罗王国……如果当时来的真是卡邦尼人,那么我会为他们而战,用自己的生命来掩护他们逃跑。当然,我同样无法排除,他是卡邦尼某位重要人物的孩子这种可能­性­。但若是真的让我们碰上了,那么我当时说的,也将会成为事实。”

“宁可让卡邦尼人从我们的尸体上走过,也不会伤害他们,更不要他们同情的眼泪?”残阳小心地问道。

“嗯!是的。”飞云语气之平淡,犹如白开水。可是,三人却能从这平凡的话语中,感受到飞云那铿锵坚定的信心。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暗暗佩服飞云,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到这么多可能­性­!而且还在这么复杂的情况下,用他真中带假、假中有真的行动,为大家争取到最理想的结果。

“老大!你真是太厉害了!”不约而同,三人同时喊了出来。

十分钟后,皮科特的旗舰——猎豹号上。

皮科特和飞云拿着半满的酒杯,坐在沙发上,眺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星空美景。

“有人说,战场上的名将,多如天上的繁星!!这句话,我不认同。”皮科特说道。

“哦?那么将军眼中,名将的定义是什么呢?”

“名将这东西,并没有绝对的定义。不过在我看来,能够在尽可能保住部下­性­命的前提下,取得最大限度战果的人,就是名将。但可惜的是,这种人的名字,大多出现在历史书里。”

“……”

“感觉上定义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吗?的确,这是见仁见智的东西。刚才,那只是我的牢­骚­罢了。说实在的,能够引起我兴趣的人,太少了。幸好,飞云你是其中之一。”

“过奖了……将军,你该不会是想招揽我吧?”飞云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的确想招揽你,准将之位怎么样?目前来说,这已经是我能提供的极限了。”并没有望向飞云,皮科特却在无形的虚空中抛出好大一圈套索,想扣在飞云的头上。

呃?怎么听起来,我像是一个可以随时转会的自由身宇宙足球运动员,而不是一名军官?飞云略感愕然,但没有被突然而至的高官厚禄冲昏头脑,反而很理智地说道:“对于一个亡国的败军之将来说,这个待遇太夸张了。可以给我一个接受它的理由吗?”

“睿智、勇敢和高尚,我认为,这些就足够了。”

“抱歉,我这人很懒,阁下说的那些,我好像全部都沾不上边哦!”

“哼……你这人……”仿佛是抱怨,也仿佛是揭穿,皮科特用慵懒的眼神,扫了飞云平和的脸庞一下,接着道:“能够在一个如此美妙的巧合中,犯下一个如此美丽的错误,却又为部下争取到一个最美好的结果。我刚才说的那三样东西,可是缺一不可啊!”

“美丽的错误?难道说,你看了监视录影?”

“囚禁殿下的地方,不可能没有那东西吧?”

“噢!那我为我的错误判断而抱歉!我真是笨,没想到这是绑架,我原以为我们随意伏击的舰队是一队护卫舰队。我真是笨……”飞云搔着头,憨笑着,在为错认对方是卡邦尼女皇私生子而道歉。

实际上,飞云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想过于锋芒毕露,另一方面,是想看看,皮科特的观察判断能力到什么程度。

现在,他试出来了。

“哎!你太聪明了,幸好你不是聪明得让我觉得可怕……既然,你那么希望我戳穿你的想法,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飞云侧侧头,摊了摊右手手掌,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要猜出殿下身分并不难,其实一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你当时的想法,我不可能完全得知,但我知道,你胡扯殿下是卡邦尼女皇私生子,只是为了从爱美兰小姐的反应中得到证实。”

“……不错!”

“胡扯当然太夸张,这本身也得罪了年仅十七岁尚未成婚的卡邦尼女皇。不过,对于在卡邦尼剿杀令中排行第一的你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吧!”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让对面的飞云惊愕不已,一副如遭天雷猛劈的可怜样。不但嘴巴张大得可以放下一颗苹果,连眼睛也突出得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噢!我知道了,你们刚从回廊逃脱,所以并不知道,你的舰队已经上黑名单吧?”看着皮科特一脸关切的样子,飞云却恨不得马上将这个家伙的皮扒下来,连煮也不用,就这样活生生吃掉。

臭小子!小心点!你千万不要被我抓到把柄,否则我……嘿嘿!

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对付人家的飞云,只能以一声恶质的苦笑,为自己的心理活动画上句号。实际上,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自己能够镇定点,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或许还能为自己在谈判中争取到更多的筹码。可惜,不幸地,他惊讶万分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现在皮科特这家伙,一定在为自己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他而心中大跳着欢庆的丰收之舞吧!

上贼船了!心中有了觉悟的飞云,反而镇静下来了。也不用假装,反正现在抱着破罐子不怕多摔几次的心情,飞云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如果是因杀敌过多而上敌方的通缉榜,这对于我来说,还不失为一份光荣呢!”淡淡地笑了笑,飞云转移话题:“我对爱美兰说什么私生子,这的确是胡扯。反正能从她那副因受到侮辱而愤怒的表情上大致判断出,她跟卡邦尼无关,这就够了。”

“呵呵!终于肯承认了?”

“用绝对的不合理,逼出合理的答案,这是很常用的伎俩吧?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没有把我们当成骗子或者宇宙海盗?”

“想知道吗?”

“你说呢?”

“看不出,你长得一脸温和,嘴巴却锋利得像把刀子。”

“我最喜欢用的也是刀子!”飞云的手摆出一个砍人的姿势。

“……算了。­唇­枪舌剑这东西,我并不在行。把话说回来吧!首先是动机,伏击卡邦尼伪装舰队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巧合。大概在心目中,伏击那些专为卡邦尼人提供武器的军火商是天经地义的吧!我刚开始也以为你们只是兼职海盗,碰巧救了殿下。可是在录影中,我发现你们的目标仅限于补给。当我看到你们的突击队队长,用剑柄把一名企图搜掠财物的士兵打倒在地时,我就把‘宇宙海盗’这个词彻底从脑子里抹去了。要知道,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士兵。”

残阳吗?飞云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残阳那副刚直的脸孔。

皮科特似乎是一个心思细密而且很会说话的人,仿佛是要飞云彻底投降似的,看见飞云没反应,他就迳自说下去了:“至于骗术,我不认为这有何不对。你这样做,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弄清形势。况且,在完美结局的情况下,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如果,你的作为单纯是出于恶意,我相信,你可以擭得更多。”

皮科特的话很恳切也很肯定,让飞云不禁在幻想中假设,如果自己真的抓住王子,大开狮子血口,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难道说,我要埃克罗元帅之位,并索要十亿宇宙马克,这也行?”飞云尝试用自己贪婪的想像力,去吓倒对方。

可是,皮科特却点点头,灿烂地笑了。

不过,飞云并不知道,皮科特笑的是:飞云的野心太小了。

陛下老年得子,早已把殿下的安全,视为凌驾一切的绝对存在了。如果飞云真的劫持殿下,要陛下交出整个国家,陛下恐怕也会答应。卡邦尼人就是看穿了这一点,不过还好,出了一个飞云……

古时候,彻夜的长谈,往往是因天亮而画上可惜的休止符。可是在仿如无尽长夜的星空下,畅谈却仅仅取决于会谈者的主观意愿。

在极为投契地谈了三个小时后,带着满意的倦容,皮科特送走了飞云。

然而,他并不知道,从此刻开始,飞云在暗地里把他称为“神经正常的疯子”……

第二章 收买

“舰载重力系统”和“空间跳跃技术”,这两项诞生于二十三世纪的伟大发明,前者让人类避免在失重环境下加速衰老,后者则让人类的脚步终于可以配合无限延伸的想像力,把自己的身影留在银河系的彼端。

这两项技术,特别是后者,所产生的划时代意义,丝毫不亚于蒸汽机的发明以及原子能的利用。

经过近五个世纪的发展和完善,它们已经成众人生活旅行中的一部分。可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空间跳跃技术”那近乎完美的安全­性­,仅仅限于在某些特定领域之内。

所谓的“空间跳跃”,实质是使用强大无比的阿吉马能量,先把舰艇自身暂时光子化,再采用光线定向投­射­的方法,使自身以极速传送到指定的地点。

传送的距离,则可以用“速度乘以时间”这条公式简单地计算出来。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在实际­操­作中,些微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因此所有的计算­操­作,一般来说都是交由电脑负责的。

可是也有极个别情况是需要人手­操­作,那就是“超短距离传送”。

不同于经过改良、用费孟斯能源驱动的近距离传送门,空间跳跃所需的能量是极其巨大的。在没有补充能量的情况下,一般的战舰只能并不连续地跳跃三次。而在传送过程,空间跳跃所耗费能量并不多,最大的耗能是发生在跳跃的开始和结束,也就是物质转化的阶段。

这道理,有点像开电灯,开启时单位时间产生的脉冲能量,远远高于平常运作。

能量的提升是需要时间的,就像人进行体育比赛需要热身一样,进行空间跳跃同样要预运行。一般从开启至达到最理想的高速跳跃速度,需要十分钟。

所以,空间跳跃只适合远距离的宇宙飞行。短距离的飞行,一般用飞行引擎代替。

然而,超短距离跳跃则是一个异数,它的飞行距离刚好夹杂在两者之间,偏偏又需要在极短时间内飞过一般飞行要数小时才能完成的飞行距离。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飞机引擎装到汽车上。

也许,有人会问,这样子好吗?

理论上是好的,但在实际­操­作中,这就是噩梦。它是在自身刚刚完成光子化、能量不规则变加速提升的过程中,突然以某一速度跳跃飞行,就像是刚把一条弹簧压缩到一半,连弹力到底有多少也未知的情况下,放手,让压在弹簧上的珠子弹出去。

珠子可以乱弹,那战舰呢?

在能量超强、速度极高的情况下,传送中的光子可以忽略陨石等障碍物的存在,以近似电波的形式绕开障碍物,直达目标。但在中速情况下,那就很可能出问题。

不稳定的能量结构,很可能把某些高能量的恒星分子,一下子融合到战舰之中。说不定,刚从跳跃中出来,就可能发现出问题了。比方说,某人的体内多了一点东西……

更何况,对时间的掌握,都是凭感觉来完成的。

皮科特玩弄超短距离传送,竟然死不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可怕的事。

因为,连超级电脑也无法掌握的尺度,他竟然掌控得了。虽然并不能算是分毫不差,起码也在合理范围之内。至少,他们出现时,刚好封住了飞云舰队的逃跑路线。

也正因为没有人做到的事,他都做到了,所以飞云颁发“疯子”这个荣誉称号给他。

除去这段因救人心切的疯狂之外,皮科特还是一个相当理智,心思细密的人。起码,飞云当时的想法,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幸好这家伙不是敌人!心里想了半天的飞云,做出了以上结论。

他并不知道,皮科特对他也做出了同样的评价……

航行的日子,是单调乏味的。初次融入这千亿星辰之中,人总是兴奋难抑,可是渐渐地习惯了之后,就觉得有点沉闷无趣了。

飞云舰队就像是一个绝不会沉闷的大家庭,起码一天不死,在这里都可以听到稀奇古怪的新闻。

最近的大新闻就是路加升为宇宙战机队队长。在军衔上没有丝毫变化,但实质中,他成了指挥一千架战斗机的大官。

不过,这位大官好似依然不满意。

“为什么要把我的战机也刷成紫­色­?你给我听着!我——不——要——!”拖长的声音,让飞云觉得路加更像一个拒绝跟朋友分享糖果的小孩子。

“哎!人家已经让步了,现在,五百名佳丽随时愿意为你英勇牺牲,你就……”飞云苦口婆心的劝说,却让路加心火更大,一口打断飞云。

“不要再说了!那群女人全都是碰不得的花瓶,完全只供摆设之用。”

“喂!小蓝的那位,你不要随便侮辱人!我们可是身经百战的……”在一旁的爱娜不服气,跟路加吵了起来。

不过,听到这里,飞云总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命英俊不凡,迷倒万千少女的路加,在紫玫瑰里碰上钉子了。本以为可以幸福地堕入花丛中,尽情地追求美女,谁知道他早已被对方贴上了“蓝碧丝的丈夫”这张标签。结果,所有紫玫瑰队员都对路加敬而远之,并以“小蓝的那位”这种独特的腔调,为路加注解,以作提醒,避免某些涉世未深的少女像小蓝一样,落入­色­狼路加的魔爪。

意识到路加心里正大受伤害、非常不爽,而紫玫瑰的人也不愿意让战机被人涂成联邦的蓝白­色­,飞云决定,把所有战机刷成银­色­。至于图案,自己决定。

当然,此刻的飞云并没有意识到,路加依然是占了便宜……

从无法通讯的空间跳跃状态中回复之后,飞云开始让通讯员留意关于联邦的消息。很快地,飞云了解到自己是何等的幸运,也是何等的不幸。

就在联邦陷落的第五天,一道以联邦政府过渡委员会名义发表的公开信,传遍了整个东银河。

深知飞云不喜欢听冗长的公文,强尼只是挑了比较重要的部分,念给飞云听:

“现命令所有在战争中私自逃跑人员,在九月一日前,向就近的卡邦尼部队报到。卡邦尼帝国会免除其逃兵罪、叛逆罪等一系列罪行……”

“叛逆罪?”这个词,深深地刺痛了飞云的心。仿佛在一瞬间里,飞云体内细胞中的愤怒被全数激发暴起,飞云不由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连左边眼皮下的脸部肌­肉­也不住地轻颤起来。

“我呸!到底谁是叛徒?那群政客狗,举起爪子摇尾乞降还不够,竟然想用我们的命去换取上等狗食?”如果不是小蓝在他的身边,路加大概会无休止地骂下去吧!

事实上消息一到,舰桥上的骂声就没有停止过。

相对于路加的破口大骂,同样憎恨卡邦尼的强尼则显得怒气内敛。

“呵呵!真是伟大!所有军人编入卡邦尼军,而且无限期停薪,停薪期间,日用品采取配给制度……嗯!就差一句‘从此刻开始,你是个奴隶了。请记住,你是女皇陛下的私有财产’。”

并不需再多加煽动,无形的火焰已经在整个舰桥中升燃而起。火焰之炽热,仿佛连萤幕上的恒星强光,也被这火焰的光芒所盖过。

愤怒,就像细长的小电流,从人们的心,流淌到人们的身;从自己的心,流到旁人的心。曾经留存在大家心中对联邦最后一点的美好回忆,都被这条混帐透顶的命令给打个粉碎。

如果有机会,一定把卡邦尼人­干­掉,复兴联邦。本来,有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当大家得知像自己这些不堪敌国压迫的逃亡者全都成了所谓的叛徒之后,这句话现在变成了:如果有机会,一定把这群联邦政客的狐皮给生扒下来,挂到旗杆上,再把这群家伙剁成­肉­酱,拿去喂狗!

前后迥然不同的差异,可以从大家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庞上明显地看出来。一张张曾经为联邦奋战不休的脸孔,在血­色­尽褪之后,留下的是愤怒的苍白,然后就像是变幻的云彩般,在愤怒的烈芒照耀下,脸孔上都出现了赤红般的怒­色­。

而当愤怒的地震波传遍整个舰队之时,飞云却在心里哀然长叹一声。

这就是民主政治滥化之后的必然悲哀吗?通过贿赂当上议员的商人,用金钱控制了整个国家,然后又用国家来帮自己挣取更多的金钱以及守护自己的金钱。

一旦发现国家机器——军队,已经无法抵御外敌,那么马上毫无廉耻地把军队当作可以变现的期货,出卖掉。从而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的固有利益不受损害。

塔罗斯联邦,商人的联邦,这句话说得可是一点都没错啊!

“我们只是可以变现的道具吗?”一种让飞云极度不快的恶心感涌上了他的喉咙。

“好的道具,是拿来用的。既然联邦不是联邦,我们又何必听他们的话呢?”强尼道。

“我们本来就没想过要听他们的话!”路加道。

“算了,继续讨论下去,都是没有结果的。我们还是先看看埃克罗能给我们什么再说吧!”不希望看到令人厌恶的紊流无限延伸出去,冲垮大家的心理平衡,飞云及时地制止了大家。

事实上,联邦的丑行也仅限于联邦而已。对于整个皇室家族战死的拿斯特人来说,他们剩下的,除了仇恨之外,只有深深地无奈了。

短暂的愤怒狂潮过后,飞云舰队上下都意识到,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他们只能无条件地接受埃克罗王国带给他们的未知命运。

但是,这个命运,到底是无奈又可惜的,还是令人振奋而又绝不后悔的呢?理论上,应该是后者,可是,赏赐之后又如何?彼此之间,是绝对的主从关系,还是相对平等的合作?合作,最终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系列的不安和疑惑,让飞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毕竟,跟愤怒的过去相比,飞云更看重的,是未知的将来……

归心似箭,收到国王的紧急命令后,皮科特不得不改变原定计划,不在自由都市停留,跟派来的补给舰队会合后,直飞王都埃克罗星。

埃克罗星,又名南十字星,其名称来源于守卫星球的四颗同步轨道战斗卫星。虽然这颗有一亿年寿命的古行星跟地球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它无论是运行轨道还是自身形状,都是椭圆形的。

由于卫星的质量和密度都大得无法忽视,前任国王在建造卫星的时候,下令必须保证行星的运行不能受到影响。

经过长达数年的­精­密计算之后,科学家们得出了“扁椭的那边,卫星轨道必须更远”这个感觉上,让人觉得怪异的结论。

于是,行星和整个卫星系统配合起来之后,样子就变成了一个一头特别长,其余相对短小的十字架了。

“南十字星吗?真是一个祈祷的好地方。大概在这里,我们可以免受那种名叫政客的变种吸血鬼纠缠吧!”路加吹着口哨,一如既往地发表着不负责任的评论。

飞云苦笑一声,以示应答。对于埃克罗,飞云还是相当有好感的。他从小就听妈妈说,埃克罗是一个君子当国王的民主国度。

到底埃克罗国王是不是君子,飞云并不知道,不过,埃克罗的民主之风是远近驰名的。至少跟联邦不一样,在联邦里,组织一二十人以下的游行,不需经过政府批准,而这里,上限则被调到五千人。当然,提前一天通知警察局,以维持治安,这还是必要的。

把舰队停在战斗卫星的宇宙港,连卫星都没进,就直接坐登陆舰飞下行星了。

但刚踏出行星宇宙港,飞云对埃克罗的新式民主政治的向往,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天,幻想的泡沫就破掉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看着满山遍野,用手提式全息投影器打出来的抗议标语,飞云整个人傻住了。

这里,大概有两、三万人,其气氛之热烈,大概宇宙马戏团来访,也是这个样子吧?

标语很大,也看得很清楚,让飞云震惊的,只是举标语的人胃口太大了。

“宇宙港工作量比往年激增百分之三,强烈要求,加薪百分之三十!……”

“要求每人配送一艘宇宙游艇,减轻因工作紧张带来的过重压力!”

这对于从不加薪的前联邦军人来说,是难以想像的。没有再看下去,因为觉得看不下去,飞云沉沉地摇头。

“抱歉!让你见笑了。这里工会的势力太大,每年都会游行示威,以罢工勒索加薪。但跟宇宙海盗和卡邦尼人比起来,他们算是温和的了。”身旁的皮科特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加薪百分之三十?”

“噢!这只不过是讨价还价的伎俩罢了!要求三十个百分点,到时候拿到十个百分点,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反正,没有风险,只要参与就能获得回报的投资,谁都愿意去做吧!”

“……我并不是说,让人民说话有什么不好。只是……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其实,陛下也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可是陛下觉得,再糟糕的民主政治也比独裁政治要好。”

“……”飞云欲言又止。

“你是奇怪,为何在纯君主制国家出现这种事情吧?其实这也难为陛下了。没有绝对的权力为前提,是无法改变政制的。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实现最大程度的民主,能做到的,大概也只有这些吧!算了,飞云先生,反正你了解到埃克罗是一个批评成风的国度就好。”

“……”用批评来监督政府,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吧!

或许,跟联邦那种脑神经主导一切,身体细胞全都死气沉沉的体制相比,这是一种进步。

然而,身体里的神经末梢过于活跃,这又是否意味着什么呢?

坐着悬浮汽车,避开因示威游行而交通管制的道路,飞云的车队绕了一个大圈,直奔目的地。

此时,宛若上帝悄悄地按下了日落的按钮,天­色­渐渐地黯淡了。然而,一盏盏炫亮的明灯,却像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般,同时竞相开放,毫不避忌地侵犯了黑夜之神的领域。

窗外,琳琅满目的商铺,一瞬间耀花了飞云的眼睛。长期置身于军事管制区的他,对繁华一词有了新的认识。

埃克罗市,放眼望过去,是一座充满了地球古欧洲风味的古城。在这里,随处可见极具民族特­色­的仿古建筑。一栋栋模仿古代歌德式、拜占庭式的欧式建筑,在规划师巧妙的配搭下,纷呈在人们的眼前。尖尖的高大屋顶,就像勇士手中的长矛,直指蓝天。

只是,所有的房子都不高,马利诺军区里的摩天大厦或者采用金属外墙的建筑物,这里一栋都看不到。这里,完全找不到一栋二十层以上的建筑物。大概,除了远远就可以眺望到的皇宫之外,就要数市中心的一座教堂最高了。

五颜六­色­、错落有致的­射­灯,仿如极度崇拜国王的臣民般,把自己崇敬的目光,投向了辉煌的建筑物外墙上。感觉上,这应该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古城才对。

其实,这个感觉是错的。

就在那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底部,飞云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服装店、皮具店、百货商店、超市等商业店铺,以比马利诺军区多十倍以上的数量出现在飞云的视线中。在电子交通系统的指挥下,二十车道的磁浮马路显得繁忙而有条不紊。只要你愿意,在电脑系统的引导下,可以随时把磁浮汽车停在五楼外,那条可容三十人并行通过的宽阔人行走廊上,直接进入五楼的商铺,享受购物的乐趣。

看着路旁一名身穿红­色­连衣裙的美女,轻灵地穿梭于连接各层的短距离传送门,几乎在一秒钟之内,跨越了五层的人行道,飞云不由得想起古代忍者的分身术……

繁忙的道路,减慢了车队行进的速度,但这也让飞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路人投来的赞赏目光。

“军人在埃克罗的地位也蛮高的嘛!”

“地位跟收入成正比,应该说,我们是幸运的一群,最起码国人还明白没有我们就没有他们的幸福生活。”

“噢!”

皮科特的婉转措辞,让飞云无法真切地了解到军人待遇之高,达到一个什么程度。

不过很快地,他就了解到了。

“怎么?我们要在国王的别墅中晋见国王?你不是说……”

“啊?不!不!不!你误会了,这是陛下命人替大家预先准备好的……姑且先称之为驿馆好了。”

“驿……馆?”飞云、强尼、路加、残阳、爱娜、乔治,不论是谁,都同时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这玩笑……好像夸张了点?”路加嚅嚅地叨念着。

的确有点夸张,从大门口进入,在树木密集的林荫大道上穿行,足足花了五分钟,车子才开到别墅的正门。

埃克罗星是没有月亮的,不过战斗卫星——南十字星,却取代了月亮的地位。

藉助着卫星对太阳光的折­射­“月光”,飞云开始仔细地端详起这栋­精­美绝伦的建筑物来。

端正、秀丽,沐浴在月­色­银辉之中的它,更像是古意大利艺术家用最上质的白玉所创作的玉雕。半隐若现的神秘气质,让整栋建筑物显得更具灵气。仿佛在许多个世纪之前,被树林拥抱着的它,是神话中的妖­精­聚居地。

没有刻意雕出的突起,有的是平和曲线的柔美,而从大门口一直铺到汽车停靠点的白绒地毯,让人更容易把睡美人和这间别墅联想到一起。

“真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吹着口哨,狗嘴中刚发表了不合时宜的评论,路加马上被爱娜活埋在拳头的地狱中。如果不是小蓝劝着爱娜的话,大概路加会在皮科特的面前被打成猪头。

“抱歉,让你见笑了。呃……”飞云企图轻轻用背挡住皮科特的视线,不过,对于高过自己半个头的皮科特来说,这并无碍于他看到事件的全部过程。

但出于礼貌,皮科特还是知趣地把目光挪开了。

“没有的事,不过我很难想像,之前还在生死相搏的两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能如此融洽。”皮科特礼貌地笑了笑。

“大概……这就是缘份吧!”不由得,飞云想起了爱娜,想起了残阳。

如果说爱娜是走投无路,那残阳呢?直到现在,对于身为卡邦尼准将的他,在己方军队擭得完全胜利的情况下,毅然选择投靠自己,飞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皮科特的话,如划破时空的光剑般,刺醒了在异空间神游的飞云。

“是了,飞云先生,请问你对这飞云阁还满意吗?”

“满意……”近乎下意识的回答过后,飞云猛醒过来:“什么什么?飞云阁?难道说……这是……”

不单是飞云,舰队的所有人,都同时像找牙医看病的病人般,自动张大了自己的嘴巴,露出略带恶心的喉咙。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吧!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飞快地回神,飞云慌忙拒绝道。

可是,狐狸的厉害并不在于它的强硬,而在于它的灵巧。

皮科特仅用一句话就把飞云的回绝给挡了回去:“如果飞云先生认为我国皇储的命,连一栋别墅都不值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与其说是劝说,不如说是变相威胁好了,只是这种威胁比蜜糖还甜,而且会一直甜到人的心里面。

飞云清楚,以埃克罗的立场来说,这种程度的赏赐只是九牛一毛。不过在外交立场上,假如不给自己足够的礼遇,的确会被别国笑话,说他们不知好歹,待薄恩人。更何况如果能把自己也留在埃克罗,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自己舰队,都是相当好的。

要卖身吗?奇怪地,飞云自己也不知为何,竟自问出这个问题来。然而,跟五年前那次被迫拐卖相比,这次飞云真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是心里总觉得皮科特这家伙虽然人品不错,但太­精­明了。

在他看来,这次只是用国家的钱,找来一名能力极强的自由身将军。反正钱又不是他出,而且借口是如此地冠冕堂皇。

想到这里,飞云不禁在心底自喃起来:留住人才,最常见的做法是高官厚禄,然后,就是让他安居乐业,把根扎在这里。现在,家有了,那么他的下一步是……天!是女人!

无名地,飞云一阵惊悚。可是在惊悚中,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却是丽奈和爱美兰两人俏丽的身影。

脸部表情是可以装的,只是在­精­明人的眼里,那只是一副惹人讨厌的假面具。

飞云虽然是个聪明人,但他不是政客,也不善于伪装。或许,他觉得整天戴着假面具太累了,所以他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而简单地,皮科特从飞云的眼睛里可以轻易看出,飞云正在感情的矛盾漩涡中激烈地挣扎着。

飞云心里不只有一个女人吗?皮科特细腻地捕捉到这一点。

“放心!我国是一夫多妻制的。”如果皮科特这样说,那就太低级了。事实上,在他的嘴巴里也无法吐出如此刺耳的字眼。清楚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他,知趣地选择了默然把飞云等人引入屋内,寒暄几句之后,就退走了。

夜渐深了,周遭的一切慢慢地融入一片静谧之中。长距离的逃亡之旅,抽光了大伙喧闹的气力,让众人早早地回房安睡。

别墅很大,即使把整条军火库号的船员都拉来这里,一样可以住下。

无法拒绝,飞云在主人楼里挑了间典雅的柔­色­睡房作为自己的卧室。由于并没有配备狗窝的关系,白­色­的小狗狗也当仁不让地钻进了飞云的被窝里。

可是,在这温暖广阔的天地里,飞云怎么都睡不着,耳中充盈着风吹树林的沙沙声。

奇妙地,飞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小时候,家里很小,飞云不得不睡在一个用木柱搭建的小楼阁上。

楼阁很小,小得只够飞云坐起身子,如果想跪着的话,头一定会撞到天花板的。曾经有小伙伴笑自己的楼阁是箱子,自己也曾经默默发誓,长大后一定要为自己买一千张大床,而且是左翻四个圈,再右滚八个圈,还没掉下来的那种。

可是,妈妈却对自己说:“哪怕是再富有、再有权势的人,一天也只吃三顿饭,睡一张床。”云~霄~阁

现在,飞云可以深深体会到这一点了。这句话,说的是床,也说的是名利。名利这东西,只要把握好机遇,是会随着个人实力的上升自然而至的。对于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来说,名利或许是必要的梦想。然而,在获得名利之后呢?

自己的人生追求,又变成什么?难道说,自己只是一个为名利而战的浅薄之人,在得到名利之后只会一味追求更高的名利?

不!不是的!我还有别的东西!

但,那又是什么呢?

奇怪地,在此时此刻,飞云想起了自己那些战死的朋友。

大概是长期身处战争乱流中心的关系,生离死别的感情线已经变得淡薄而粗糙,想起那一张张曾经熟悉又变得陌生的脸孔,飞云并没有惊恐或者不快。

只是清楚: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对于死者,从理­性­的角度来讲,应该像对待那些在竞争中被淘汰的人一样,仅仅保留一颗怀念的心,这就够了。实际上,在可怕的战争大潮中,也只有这样的心态,才可以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可是,回想着死者的脸孔,却可以让飞云深切地体会到一股责任感,一股让五万将士活得更好的责任感。

想到这里,飞云不禁觉得自己的肩膀沉重起来了。一种莫名的慨叹,涌上心头。跟那些死者相比,自己可真是幸运啊!

不过,在一片模糊中,飞云开始渐渐地分不清,自己获得地位和财富,到底是幸运的必然,还是必然的幸运。

他只是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多了一项崇高的使命……

第二天早上安排了国王的接见,无可奈何地,飞云只得用闹钟这东西,提醒自己该理智地拒绝睡眠之神的邀约,提前醒来。

强提起整理仪容的积极­性­,飞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心整理自己的发型,谁知道……

“哈哈!飞云!你该不是用了小狗狗的口水来当发胶吧?”笑得当场在地上打滚的路加,不断从他的狗嘴中吐出可以用“恶毒”二字来形容的讽刺话句。

实际上,看到飞云发型的人都在拚命摇头,仿佛在叹息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笨蛋。

发型,只能用噩梦来形容,大概是发胶用得不均匀,或者是飞云还没睡醒而乱来,又或者是本来很好的,因技术不­精­而导致走两步发型就完蛋了。总之,出来的效果就是左半边头的头发高高隆起,像个小包,右边则是向外开叉。

“这样子不行,虽说国家已亡,谈不上有辱国体,但这样子,即使是流浪汉也不屑与你为伍的。”强尼说话的同时,眼睛里­阴­险的毒光闪烁连绵,任谁也可以看出他正就地策划­阴­谋。

飞云刚刚醒觉,却太晚了。

“哇……你们­干­什么?救命啊!!!”

没有给飞云反抗的余地,以残阳和乔治为首的“突击队员”,迅速完成了对飞云的绑架。二十秒钟之后,飞云被几个大汉压倒在一张理发椅上。

爱娜和蓝碧丝狰狞地拿著理发剪走过来……(至于所谓的狰狞,仅出于飞云的角度。)

十分钟后。

“知道吗?老大,现在社会竞争激烈,如果某个员工一星期不理发,老板就会觉得他不注意仪容而很容易动解雇的恶念。至于你嘛……考虑到你太懒了,所以短平头这种发型最适合你了。”对着被强行剃掉大半头发的飞云,路加是这样说的。

“……”飞云欲哭无泪中。

“是了,每个月内,都要去理发店报到!不然,下次我们用剪草机帮你理发。”

飞云晕倒了。

尖塔、高墙、深河、吊桥、枪炮的­射­击孔,这些东西对于现代战争来说,是毫无用处的东西,一颗定向爆破飞弹就可让这些鬼东西全部完蛋。这些东西的唯一用处,就是突显皇帝陛下的威严。

做旅游景点还不错——飞云是这样想的。

然而,国王的接见,对飞云来说是一条很漫长的征途。

从穿过宫城的吊桥,下车步行开始,飞云就意识到自己大概得在这里转悠上大半天才可以见到国王。

实际上,宫墙之内的皇宫就是一座坐落在花园里的别墅群。在­精­心铺制的雕花石路之外,全是如茵的绿草。修剪得恰如其份的小小灌木丛映衬着各种美丽的花朵点缀其间,树木参天而不至于太茂盛,攀爬在建筑物外墙上的藤蔓舒心地展伸着它们的枝叶。

所有的一切虽不见得耀眼夺目贵气迫人,却和谐幽静朴雅大方。

可是这一切在飞云的眼中……

“真是一个连猴子也藏不下的地方”飞云在心里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他的咕嘟是有理由的,凭着武人的敏锐触觉,他知道自己最少被保安系统扫描了不下二十次。而且在走路的过程中,曾经在三十二支枪炮面前通过。

如果来的是刺客……算了!飞云马上放弃了想像那蜂窝状的­肉­块是什么样子。

带路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于飞云到达了皇宫的翡翠厅。

“请在这里稍等!”侍卫官说完之后,礼貌地关上大门,退了出去。

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情,除了打量四周,飞云也找不到可做的事情。

对于喜欢有时候抱着小狗狗睡地板的飞云来说,坐在偏软的沙发上可以算是一种折磨,所以他选择站起来晃悠晃悠。

这是一间打扫得很­干­净的房间,相比于小说中那些喜欢用刀剑盾牌来炫耀武力的国王,现任埃克罗国王比较偏向于文质。

房间里,放满了书。并不需要翻开,飞云一瞄就知道这些书经常被翻弄,因为经常的摩擦让书皮显得有点破烂,但这并无损其主人的知­性­和威严。

装有咖啡的杯子依然在茶几上缓缓地腾散着只属于自己的独特香气,可是飞云对咖啡并不感兴趣,点上一杯咖啡,仅仅是对女侍的礼貌而已。本来他想要冰红茶的,但皇宫里大概没有这种平民化的东西吧!

飞云正在饶有兴趣地思索自己到底该用哪本书来打发时间的时候,门,打开了。

皮科特谦卑地跟在一个白发苍苍的管家身后,步入房间。

天!堂堂王国中将,竟然连国王的御前管家都不如?封建制国家都是这么可怕的吗?飞云开始想打退堂鼓了。

但管家的话,却让飞云觉得自己的下巴掉了下来。

“你好!你就是飞云先生吧!万分感激你救了朕的皇儿!”这位“老管家”用他显得稍微­干­枯的高贵之手,主动握住了飞云在下意识中伸出去的爪子。

在见到国王之前,飞云曾幻想过国王的千百种面孔,可是他怎么都想像不到,国王竟是这副样子。

埃克罗十三世,六十三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慈眉善目,白花花的头发、白花花的眉毛,就像那些经常坐在街心公园给小孩子讲故事的老伯伯,当然,把他说成是圣诞老人,也毫不为过。

他这副样子,即便是把世界上所有的黄金珠宝嵌到他的衣服,也无法增强他身为国王的威势。

实际上,正因为国王是如此平易近人,飞云才想起了临行前强尼对自己说的话:“老大,能赚多少就是多少,为了弟兄们的明天,请努力地张开你的狮子大口。如果你的想像力贫乏至无法想像什么是狮子的话,那么请自我催眠,告诉自己:埃克罗是一杯西元一六八八年出产的法国葡萄酒。”

“……即便明知喝了会醉,但仍然要喝吗?”飞云没好气地回答着。

“呵呵!请慢用!”强尼无论是友情还是声音,都充满了敲诈的意味。

虽然飞云并不喜欢提出那种勒索­性­的要求,但强尼的话,还是成功地让飞云心中产生了诸如:“即便是再贫瘠的矿山也能从墙壁上刮下一点能卖的东西,那在埃克罗这个遍地金矿的土地上,随便弄一棵植物都可以榨出含有黄金的植物油吧!”这种公私混淆且有失偏颇的潜意识。

幸好,这种带有强烈利益化倾向的恶劣因素,也仅仅浮游于飞云大脑理­性­皮层的周边。

不过,现在看来,眼前这位应该是有求必应的圣诞老人吧?

事实上,飞云想错了。圣诞老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大概是飞云的年龄业已超过可以称之为孩童的警戒线,所以自动地失去了索要礼物的资格。

在短暂的公式化问答之后,圣诞老人亮出了自己的礼物。

“飞云先生,对于你勇救皇儿一事,朕万分感激。朕本想厚颜无耻地请求你加入我国,可是考虑到你的立场,或许这样做会让你更加困惑。这样吧!如果你不反对,我代表埃克罗授予先生客座提督的准将之位,以及名誉伯爵的称号。允许先生利用我国作为基地,招募反抗卡邦尼的志愿军。先生作为志愿军的最高统帅,直接向我负责,在战场上则听从皮科特中将的命令。这样子,先生觉得如何?”

合情合理,飞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他忽然发现,埃克罗十三世绝对拥有身为主君的魅力和资格。

并没有马上答应国王,飞云反问道:“陛下准备跟卡邦尼开战?”

“应该说是卡邦尼准备和我国开战吧?”

“那……”

“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国并未做好打仗的准备。实际上,这也是朕无法公开犒赏你的原因。”

飞云不语,他开始明白,接见为何如此秘密的原因了。如果要公开赏赐自己,必定要公开说明赏赐的理由,那无异于公开地狠狠搧卡邦尼女皇一记耳光。虽然耳光早已打了下去,但在公开场合打和在私底下打,这在外交上的确是有天渊之别。

“下官明白了。下官必定全力以赴,配合贵国对抗卡邦尼。”小心地从词典中选择出辞汇,飞云最终说出这句保持彼此距离的话来。

会面结束了。

走在回廊上,飞云突然问皮科特:“对了,贵国若要打仗,动员需要多长时间?”

“三个月,或者更久!”

“什么?”

“王国和帝国的最大区别在于王国拥有更大程度的民主。可是在危险时期,这却是要命的民主。”

“难道说……”

“你猜对了!对于实行变相邦联制的埃克罗来说,陛下只有在国家受到实质­性­威胁的情况下,才可以颁布‘紧急状态令’,独揽全国军政大权。在实际中,如果没有受到正式攻击或者是敌国向我国宣战,陛下很难向国民说明到底什么是实质­性­威胁……”说到这里,皮科特沉沉地叹气了。

“这样吗?”没有再说什么,飞云开始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

第三章 牛皮会

“唉!各位姐妹!漂亮的小姐!快点来啊!这里有一个英俊非凡、超美绝型、成熟稳重的大帅哥在这里哦……”一如既往,路加对着军用公开通讯回路在嘶吼。其连绵不绝的难听噪音,一方面让人佩服他耐力之充足,另一方面也让旁人大倒胃口。

“为什么让这家伙当宣传员?”

爱娜和皮科特都问过同样的问题,但飞云是这样回答的:“存在不一定等于合理,但存在却代表着认知。要知道,联邦三大军区其实都是有吉祥物的。马利诺军区嘛……”飞云的眼神瞥向已经兴奋得不能自已的路加。

等同于明星效应,具有反面教育意义的吉祥物,其实也可以拿来当招牌。现在,两人终于在苦笑中明白这个道理了。

在路加恶心至极的吼叫传遍半个东银河的同时,飞云却找来了残阳。

“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嘿嘿!没什么,上网罢了?”

“上网?”残阳有点不明白,为何飞云会挑这时候……

微黄、暗蓝,天空中两种不相交融的颜­色­,代表着虚拟的太阳神正不甘地把自己的领域让给美丽的黑夜女神。

在阿里巴巴与四十一大盗网站的虚拟草原上,雾风和残阳正策马奔驰着。

“飞云大人!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用眼睛厉瞪了残阳一眼,飞云道:“拜托!这里是互联网,请叫我网名好不好?”

“大人你为何不像我这样,用真名?”

“……这年头,哪有猪头用真名上网?”毫不留情地转个弯骂了残阳一顿,飞云顿时心情舒畅起来。

四蹄踏风、马影狂纵,不消片刻,飞云两人来到一间破旧的木屋前。木屋,已摇摇欲坠,里面什么都没有。透过那破烂硕大的墙洞,可以清楚地看到木屋后面的草地。

“大人,你说的帮手,就在这里?”发觉到这间屋顶穿了个大洞的空屋子连一只耗子都藏不下,残阳不禁迷惑了。

没有回答,飞云用马鞭指向屋子大门上的牌匾,牌匾上写着斗大两个字“拆屋”。

“拆屋?这是什么意思?”带着疑惑,残阳把马拴好,跟飞云走进这间顶多能放三张双人床的小房子。

这次飞云开口了,同时,慢慢地拔出挂在腰间的利刃:“拆屋……顾名思意,就是把房子拆掉,但在这里嘛,就是专门用来被拆的房子。”

“被拆的房子?”就在残阳自喃不停的时候,飞云出手了。

刀光,狂影,如沙漠里突然暴起的飓风,一瞬间刮过四周的墙壁。几乎是同一时刻,木板被砍断的“哢啦”响,也充满了残阳的耳膜。

仿佛木板都是朽木做的,被砍断的木板,竟开始炸裂成粉末,往外飞溅。

“咦?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刚刚完成破坏,收刀入鞘的飞云,突然托着下巴,想起事情来。

“大人!快想起来!房子要倒了!”看见飞云一动不动,残阳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主人逃生,只能着急地大叫着。

终于,在木屋倒塌下来的前一秒钟,飞云想起来了:“残阳,快站到我身边,如果不是……”

“轰隆!”房子塌了。

看着被木造屋顶打得满头是包的残阳,飞云用不知偷笑还是苦笑的声调,说出下半句话:“……站在屋顶破洞的正下方,会被砸倒的!”

不过,残阳并没有机会发怒,就在他头痛无比,脑壳快速冒烟的时候,地面上突然泛起一阵强光。

“哇啊啊——!”在不知所措的惨叫声中,残阳跟微笑着的飞云,一起被光芒吞噬了。

几秒钟之后,如同被乌云遮盖了烈日,周围的光芒,迅速黯淡了下来。残阳发现自己,正呆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

“嗨!老兄,抱歉!我刚才真的是忘了……”飞云语气之轻松,似乎忽略了自己刚才为何会恰好站在了安全的地方。在残阳眼睛里,刚才怎么也是一宗有预谋的恶质刑事罪行。

“哟!反正进了‘牛皮酒吧’,伤势会自动好起来,现在你应该不痛了吧?”

“咦?你的头怎么还在冒烟?难道说这里空调不够冷?”在连续的问句之后,飞云发现残阳眼睛里凶意大盛,冰苍­色­的杀意正不停地流闪着。

催动着连绵的杀气,恐怖的气息,有如死亡的黑幕般慢慢地覆盖了酒吧门口这百尺见方的土地。看样子,飞云刚才是侵犯了残阳身为武人的尊严,所以残阳现在发怒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跟大人比划比划!相信,大人一定能理解,我也是一个人,也需要发泄一下。”脸上的肌­肉­,不停狂跳着,这跟他恭敬的语气,一点都不合称。

残阳的双眼,已经弯成两把死神的镰刀,准备随时把飞云的头给割下来。

可是……

“噢!我当然能够理解,那……来吧!”潇洒地摊开双手,飞云笑嘻嘻地摆出一个请出招的手势。

“好!”看见飞云如此爽快,残阳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气,猛地冲前,飞一般砍出了自己的刀……

刀,不可谓不快,暴狂猛劲。

招,不可谓不狠,灭天绝地。

可是,快刀、狠招,在飞云的面前,完全没有用。

飞云挡住了吗?没有!

飞云躲开了吗?没有!

那是残阳自己收招吗?更不是!

但是,刀偏偏就在离飞云脖子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被某种奇异无比的力量挡了下来。这力量,看不见、摸不着、闻不到,但它却真切地存在着,因为就是它,挡住了残阳的刀,锋利的刀。

惊讶、愕然、不解、困惑等数十种连残阳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绪,汇聚到他的脸上。

此时,飞云慢悠悠地说话了:“抱歉!忘了告诉你,牛皮,是吹出来的。这里的规矩是:‘动口不动手!’”

随着话音的落下,残阳突然用眼睛的余光瞄到挂在门口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牛皮酒吧!动口不动手,要想打人,请开金口!”

残阳马上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特殊的领域之中,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炬……

然而,他的醒悟太晚了点,如果他出手前,能看到这块牌子的话,大概他能暂时取得先机吧!

现在,飞云比他早一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了出来:“一个马步上前,左勾拳,右勾拳,外加一个撩­阴­腿,旋风踢……”

话没喊完,残阳马上感到自己被打中了,随着飞云的喊话,左脸、右脸、下­体­、后颈接连中招。虽然力度不强,只相当于一个十岁小孩的力度,可是这几下子,特别是撩­阴­腿,够残阳受的了。

不过最让残阳震惊的不是那疼痛,而是飞云竟在只动舌头的情况下,打中了自己。难道说,这是真的?

并没有给残阳反抗的机会,飞云越喊越大声,口中的招数也越念越快:“飞毛腿,流星拳,寒冰掌,霹雳手……”

不消一秒,相应的痛楚就加在残阳身上了,赤痛、阵痛、寒冷、电击连绵而至,让残阳苦不堪言。而且感觉上,招式的威力与叫声大小和频率成正比。

忍不住,残阳反击了,在痛苦中大吼一声:“拔刀术十连斩!”话刚出口,残阳马上脸红,连他自己也从来没听说过,拔刀术可以连斩十次,从常识上更是白痴所为。在这瞬间,残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可能也被飞云身上的恶毒病菌给感染了……

尽管如此,残阳还是对自己的招数抱以相当大的期望。

但是,残阳刚喊完,飞云就快速地喊道:“金钟罩铁布衫一百级!”于是,残阳的强劲攻势就化为乌有,在飞云的面前,只腾起十道耀眼的刀光,就一切归于虚无了。

残阳并没有失望的时间,飞云的攻击又来了,而且叫得比先前更大声、更快。

“飞龙在天!飞龙在地!飞龙跳水!”

“无敌光子核爆裂粉碎破坏拳!”

“破碎星辰炸裂银河毁灭宇宙动感十字死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毁天灭地的狂澜巨潮般,一下子淹没了可怜的残阳。

终于,在残阳奄奄一息,怎么看也快死的时候,飞云叫出了最后的杀招——“超级无敌红烧|­乳­猪大拼盘无痛版。”

一秒钟之后,残阳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无痛的情况下,被切成了整整齐齐的无数小块,被完整地排列在地上,而且全身上下,还散发着诱人的­肉­香。更可怕的是,自己的双眼也成了摆设,不但可以看见自己的身体,还可以看见彼此……

呜呜呜!我最讨厌上网了!心中已经泪流成河的残阳,发出了如此感叹。

在感叹的同时,残阳心中却有点东西,像融化的冰川般,释然了。

怪不得实力强横的我,总是打不赢他,总以为他是藉助地利侥幸取胜。可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必然的幸运,如果说一个人能够接二连三、次次幸运的话,那这就不是幸运而是实力了。

如果我能像他那样,每次都迅速地观察地形、准确判断形势的话,我也不会输了。话说回来,我败在他手上,不单单是智力,而是综合实力啊!

这样的男人,若是能自由地驰骋于星海战场上,大概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吧!

没有多说话,残阳那片被砍成四块的嘴巴动了:“大人!我输了!抱歉!”简单的话语,重点并不是词语本身,而是说出话语时的语气。飞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打败残阳三次之后,他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虽然,飞云并不明白,残阳为什么会在自己作弊最厉害的这次中,真正臣服自己……

一个大男人,在虚拟空间中被剁成­肉­酱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继续难为残阳,飞云大声地念了一串东西之后,最后喊出了“复活术”这个名词。

片刻过后,一阵柔和的白光裹住了残阳——他复活了,完好无损地复活了。

说不上缺了胳膊少了腿,怎么看也是复活完整的残阳,飞云却觉得他少了一点什么。

“残阳,抱歉!我刚才可能太过分了,如果惹怒了你,我向你郑重道歉!”

“大人!你不需要道歉,错的人是我。”

“……残阳,你真的没有少点什么吗?在这里造成的伤害,回到真实世界之后,会变成­精­神伤害的。”

“没有!一点都没有!”

飞云见残阳说得如此肯定,也没有多说话,转身把残阳领入酒吧!

望着飞云那并不宽厚但坚挺的腰背,残阳突然露出了有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在心里,他默默地道:其实,我的确少了点东西。不过那东西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擭得了更重要的东西……

门,一扇门,一扇看似普普通通的棕­色­酒吧木门。

门上,画着一张人脸,一张会说话的肥胖人脸。

“你是谁?”连眼睛都没有张开,脸对著飞云发话了。

“我是我!”飞云的回答显得不着边际。

但门上的脸却起了强烈的反应,脸上的眼睛张开了,琥珀­色­的瞳孔流露出狂喜的神­色­,脸马上憋足劲,用足以震碎玻璃的刺耳声音大喊道:“牛皮英雄来啦——牛皮英雄来啦——”声音之大,让残阳坚信这声响足以把一公里之外躲在山洞里冬眠的熊也吵醒。

他此时突然发现,飞云竟提早捂住了耳朵。

呜呜呜!我又中招了!明白规矩的残阳,没有再指望飞云,可怜地对着自己喊了一声“治愈术”后,破掉的耳膜完好地复原了。

“咦?肥肥,我什么时候从骑士升级为英雄了?”飞云奇怪地问。

“从你打败五千艘卡邦尼战舰那天开始。”这张叫肥肥的脸,很快地回答飞云。

搔搔头,飞云领着残阳进去了。

刚进去,飞云几乎当场就被嘈杂声浪给轰杀掉。

关切的问候不少,诸如“臭小子!这阵子去哪里了?”、“终于肯滚回来了吗?”

这些都是无害的,但当句子变成“我恨不得把你砍成十八块”,“我要把你煮了来吃”,“扔死你这个臭小子”之后,残阳的脸­色­马上发白,他不知道,自己的舌头能对飞云有多大帮助,但最起码,飞云不用死得那么惨吧!

刚知道必须在一秒钟之内喊出对应防御招数,不然就会中招的残阳,马上动起他那条随时会打结的舌头,然而飞云比他快了不止一步,而是十几步。

“太极盾牌!”

“金刚不坏身!”

“风花雪月幻舞防御阵!”不单是防御,连绵的反击,几乎是同一时刻,从飞云那条舌头吐出来。机关枪式的反击,把所有攻击者打个措手不及。

看着飞云那条转得比风车还快的舌头,残阳对“舌战群儒”这个古代名词有了现代化的认识。

忽然间,嘈乱的声响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欢笑声。

“哈哈哈哈!”大伙笑得很开心,也很癫狂。残阳却能体会出,这是劫后重逢的狂笑声。酒吧里面,原本有一百多个座位,可是现在坐在这儿的,却不到十人。

残阳稍稍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心想:如果说,这是高级军官在网上的秘密俱乐部,按照座位来说,原本应该有一百到一百二十人。现在,俘虏是不可能上网的,这样说来,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人逃掉了。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依然能够逃掉的,大多是好手吧!

现在,残阳有点明白,飞云为何非要到这里不可了。

“大伙,现在混得怎样?”飞云问。

“糟透了!算上你,能跑出来的只有十五个,有几个今天没来。不过,大伙都混得不好。白龙那队人最糟,下海了。”

飞云明白,下海的意思就是当海盗。

“但总比当奴隶强!”、“是啊!是啊!”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此时,飞云怕冷落了残阳,向残阳介绍大家道:“他们都是我以前在联邦的朋友。”转过头,向大家道:“大家,他是残阳,我的部下。”

介绍很简单,可是反应却很异样。

“卡邦尼的那个残阳吗?听说是准将哦!”

“通缉令上仅次于飞云你哦!”

“我一听雾风那个名字,我就知道是老大你­干­的。”

“厉害啊!中校降服准将。”

听着这些话,残阳的脸有点发烧。可是旁边一个年约四十,头顶光秃的虬须大汉猛地拍了拍残阳的肩膀。

“小伙子,不要在意。这群家伙都是混蛋!”

残阳没有料到,这群人竟然“是啊!是啊!”地应和着,他自己都不知说什么好。

没有理会旁人的鬼叫,大汉继续说道:“没关系!如果飞云是你的敌人的话,你不用睡觉了。但他是你的朋友的话,你这辈子不用买安眠药了。我保证你睡得好!”

“哈哈哈哈!”

“看他那副沉浸在美梦中的样子,我们总不能狠心地先叫醒他,再让他吃安眠药吧”

“是啊!飞云舰队有三多:钱多、酒多、打不死的更多!”

在众人的笑声中,残阳喃喃低语:“我怎么开始觉得,我越来越像混蛋了。”

自古以来,酒吧都是消息和流言传得最快的地方。

从众人口中飞云得知很多第一手消息:比如,这次大概有两、三千联邦战舰逃了出来。基本上,不是躲进邻国特卡斯,就是跑进自由都市。留下来的战舰指挥官,优秀的,就遭到洗脑或者催眠,不好的,就变成单纯的奴隶,不想当奴隶又不优秀的,就被处死。

听到这个消息,飞云不禁觉得有一股冰冷的恶寒直刺入心窝底。难道说,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将会和曾经救自己一命的黑猩猩对阵?

“卡邦尼女皇疯了!”嚅嚅地叨念着,飞云脸上的阳光被无尽的宇宙黑洞给抽光了。

残阳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完全无法想像,自己曾经敬仰的女皇竟然……

虬须汉走了过来,又拍拍残阳和飞云的肩膀,道:“洗脑和催眠,这件事也仅存在于假想之中。我们的人也是奇怪为何原来极力主张抗战的鹰派,在被俘后仅仅过了一天,就改变了立场,才开始通过观看录影,判断出来的。也不是绝对肯定啦!”

“丘克!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现在也管不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卡邦尼人将用别国人民的鲜血和生命,制成修罗的红地毯,让他们的女皇昂然走过,登上银河系的帝位。”飞云道。

“所以我们更需要一面旗帜。”丘克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飞云身上了。

面对众人灼热的目光,飞云觉得,自己会否被这些强烈的­射­线,在身上开出一些拇指大小的洞来。飞云马上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这样子吗?”

飞云突然陷入一种尴尬之中,他的确是来招人的,他也是真的希望得到这群朋友的鼎力相助。

谈论到旗帜的问题上,飞云就显得有点别扭了。他非常明白旗帜的意义,也希望反抗卡邦尼的志士们能有一个核心,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团结,才能有向心力。但若是要自己这位年仅十九岁的年轻人来扛这面大旗,飞云就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怎么说,在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仅仅停留在战术层面上的小小指挥官,现在一下子要自己同时成为政治、军事上的领袖人物,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自己能够接受的。

“不!不!不!这太夸张了,带人跑路我还行。我这次来,也仅是为大家提供一个新的去处……”飞云摇着头,乱摆手,慌忙拒绝。

“老大!在你之前,我们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按照谁死的人少,谁就是老大来评级的。当我们知道,你用一千艘舰­干­掉卡邦尼四千艘舰后,我们的排行榜就显得很无聊了。”

“是啊!当晚我们喝了个烂醉,一边对卡邦尼女皇致以最真诚的魔鬼祝福,一边盘算着怎么跟你这位老大会合。”

众人的话,尽管是七嘴八舌,但意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于是,巨汉丘克出来说话了:“好了!好了!什么旗帜的事,以后再说,对飞云来讲这已够他受的了。现在……呃,我不是不相信大家,但为了安全起见,各人轮流跟飞云单独讨论会合问题。”

结果,飞云就被人拉到一边去了。

而看到残阳在原地呆坐,丘克主动过来招呼他。

“嘿!兄弟,喝过这里的招牌名酒——火山啤酒吗?”

“呃……没有!”

“那你一定要试试。侍者!给我来两瓶火山啤酒!”

下一刻,残阳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眼帘收了上去,再也无法放下来了,只能死死盯住台面,眼睛一眨也不眨。

所谓的侍者,其实就是电脑虚拟人,不过这个虚拟人并不是人,而是一头只有巴掌大小、跳着肚皮舞的粉红­色­小猪,一头穿过桌面跳到桌子上的猪。

“伟大的火山之神啊!愤怒吧!用你的炽焰,烧焦卡邦尼女皇的ρi股!”

念完这段经过改良,有明显针对­性­的“咒语”,桌面上开始产生了变化。

棕­色­的玻璃桌面,仿佛正遭到雷­射­的照­射­,开始烧焦、破裂、隆起。就像是古地球太平洋上的火山岛,一部分桌面变成了半液体状,在翻滚、在沸腾,然后一座标准的火山模型,展现在两人的面前了。

望着那嫋嫋的黑烟,看着火山口上腾滚着的“火山灰”,残阳的脸上露出一种“这东西真能喝吗?”的奇妙表情。

可能是年纪大,人也比较世故,丘克马上问残阳道:“在现实中,人能不能被砍成十八块,然后再复活?”

“不能!”用奇怪的眼神,望了丘克一眼,残阳深呼吸一口,然后以一种勇士慷慨赴死的大无畏武士­精­神,一手拿起那座火山,飞快地把炽热的岩浆给喝了下去。

灼热无比、肠穿肚烂、如遭火烤……这些预想中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发生。不单火山是冷的,连“岩石浆”也是冰凉冰凉的。

好比世界上最厉害的灵丹妙药般,一股清润舒爽的感觉,从啤酒下肚的那一瞬间开始,传遍了残阳的四肢百骸。喝这酒,就像是世界上最优美的音乐正回旋在自己的耳朵旁,优美、动人,滋味,妙不可言。

感受到那股流转于自己的澎湃快意,残阳坚毅的脸,如同被春意融化的坚冰,慢慢地融解了,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小子!不错吧!”

“嗯!可惜,只有一瓶。”长期的军旅生活,让残阳习惯于被军需官压榨,食髓知味的他,竟在潜意识中认为:这里好的酒,应该是限量供应的。

道出想法之后,顿时把丘克笑得前仰后翻。

“兄弟,你很奇怪噢!你怎么老是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呢?这酒的配方是飞云那家伙带来的,听说是他一个朋友,经过长期试验后,把各种好酒的优点结合,再用味觉测试系统造出来的。”

丘克一说,残阳马上想起强尼,毕竟只有这家伙才会有本事配制出如此­色­香味形俱绝的佳饮。正职是军需官、兼职是军火商,业余爱好是调酒……联邦的军需官可真悠闲啊!

“不过这酒不能喝太多,喝太多的话,喝真酒就会没有味道了。这道理正如上网不能上太多一样,长期沉浸在虚拟的网路世界中,只会让人颓废和分不清现实,变得不善与人交往。”

“噢!我会注意的!”残阳突然发现,这个中年人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生导师嘛!

这时候,飞云似乎已经安排好了,走过来,向残阳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么快?”不知为何,残阳还是下意识地瞥了桌子上的啤酒一眼,但很快地,他想起丘克的话,偷偷地把视线收了回去。

“不算快了。反正这是抛砖引玉,现在砖头我已经扔出去了,就等漂漂亮亮的玉石飘然而至吧!”飞云的笑容,让残阳觉得他有点像那些做无本买卖的­奸­商。

“大人,恕我直言,我觉得大人你的脸皮是否厚了点。难道你就不怕其他人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凑过去,残阳小声地在飞云耳边说道。

“笨!吹牛皮的前提是脸皮要够厚,脸皮不厚,怎么吹牛皮?反正大伙都是待不下去,我才到这里拉人入伙。”飞云并没有压下自己的声量。

听到飞云的话,丘克说话了:“残阳兄弟,你是新来的,大概还不明白牛皮酒吧的宗旨吧!我们的宗旨,就是聚集一群志同道合,喜欢用美酒收买地狱使者的乐天派。早在加入酒吧的时候,我们就约好:如果将来有一天,联邦真的完蛋了,而我们当中又出现一位能够代替撒旦收买人命的家伙,我们就把命卖给他。”

“卖命?”

“不错!飞云他只是履行承诺,来收购我们这些不值钱的小命罢了。”旁边一个瘦削的男子搭口道。

“当然,如果我们想把自己的命买回来,那就用敌人的鲜血付帐好了。”丘克大笑着,下巴上的黑­色­胡子,像小孩子乱舞的扫帚,一扬一扬的。

“那……”残阳始终对这些人如此轻易地把自己的命托付给别人感到不可思议。

残阳在心中暗忖:他们又不是把命输给飞云……

飞云用右手一把勾住了残阳的脖子,道:“我们这群人,从加入开始,就不看好联邦的前途。而且我们大多是被强征入伍的人,对联邦更没有好感。事实上,在这乱世中,对于政客来说,金钱比人命要贵……”没有说下去,飞云明亮的眸子,闪出黯然的痛苦,大概,想起了逝去的战友吧!

奇怪地,残阳突然想知道,这群人把自己卖了多少钱。刚好,他听到一句让他几乎气绝的话。

丘克道:“好了!大家都谈好了吗?那……喝了这杯火山啤之后,我们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好……敬我们的新老大,­干­杯!”

“好——!”

“­干­——!”

欢呼雀跃,浩气四荡,众人心中的热气,仿佛通过手臂,传到了手中的火山型杯子上,杯中的岩浆似乎更加炽热了,他们在翻腾滚涌着,如同经过勇气的汤匙搅拌之后,希望的光辉终于突破绝望的尘封,翻涌而出。

电脑类比出来的天空,是灰沉沉的,仿若卡邦尼女皇那颀长黑墨的大手遮盖了整个天空,不许一丝阳光从窗户­射­入酒吧里。但即便如此,众人心中的阳光,依然照耀着众人欣喜的面容,从他们的眼睛里绽放出生命的光辉。

在这瞬间,残阳知道了,他们的命,只值一杯酒,一杯虚幻的酒,喝下去,什么都没有的酒。但喝了,不等于没喝。因为这酒,不是普通的酒,它是誓言的酒,它是古往今来亿亿万万男子汉许下诺言的不二证人。它,象征着十六位男子汉庄重的誓书,预示着他们将用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携手创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星空……

第四章 纵火的苍蝇

苍蝇与蚊子、老鼠、蟑螂并称“四害”之一,有着让人憎恶不已的独特气质。

但正如人类适应都市化的生活一样,苍蝇也进入了千家万户,更紧随着人类的脚步,踏上数千光年的征途,来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快乐地跟愁眉苦脸的人类继续共存着。

事实上,看到自己家里出现苍蝇,任谁都会觉得厌烦,偏偏你又未必能把它赶走。

九月十日埃克罗王国边境惑星森玛宇宙基地

在飞云提出从特卡斯营救盟友的“方舟”计划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苍蝇式的计划。因为计划中不断强调的,就是打了就跑。

“要我们四处乱转,这根本和苍蝇没有区别嘛!凭着我们这两千艘舰,难道不能­干­点大规模的事,比如偷袭运输队什么的。”说话的人是前联邦少校索特,从自由都市带着三百三十艘军舰赶来投靠飞云的他,此刻正坐在席上对飞云发牢­骚­。对于他这种用兵刚勇而缺乏弹­性­的人来说,此前要他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的确是无奈又愤懑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却……

“但这计划是否消极了点?”爱娜试图用婉转一点的方式提出意见。

“要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集结两千艘舰,这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搞不好,就会被人家一次全部吃掉。更何况我们的目标不是歼灭敌人,而是营救盟友。”飞云道。

“可是,弟兄们都忍不住了……”索特力图明白地向飞云宣示他和部下们心中的不忿情绪是如何高涨。

“忍不住也得忍,现在是叫你去救弟兄,不是叫你去跟卡邦尼人拚命!如果真的忍不住,你可以带你的人去攻打卡邦尼首都。”丘克发话了,事实上年纪比较大的他,说话更有份量。大概在人们的心目中,年轻人总是冲动或者比较不可靠吧!

对于丘克的援手,飞云投以感激的目光。

从八月底开始,飞云就藉助埃克罗提供的基地,收容愿意投奔过来的旧联邦军和拿斯特军了。由于事先打了招呼的关系,几个牛皮会会员都极力煽动那些躲到自由都市范围里的相熟部队,跑过来飞云这里。

仅仅十多天,战斗力就增加了三倍。可是问题依然很多,因为舰队的人都是来自其他军区,本身交往并不密切。而牛皮会的会员并不全是头,所以内心对飞云不完全信服的人也有不少。

幸好,有丘克这位前联邦上校在这里,替自己震住其他人……

当然根据路加的说法,丘克他那貌似海盗的脸孔,才是他说话充满威势的最大主因。

看到那个被丘克斥责的索特不敢吱声,强尼开始说话:“补给方面,问题也不少。最大的问题在于埃克罗的飞弹型号跟我们的导弹管不匹配。”

“是啊!我战机的机关炮换了埃克罗的炮弹,­射­出去的时候感觉就像­射­花生米,太逊了!”路加的答话,引来一场哄笑。

笑声过后,大家马上冷静下来,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各国为了防止自己的军火被掳获后马上用来对付自己,在设计时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刻意的改造。比方说,拿斯特的导弹就有123毫米这个尺寸。其实,从算术和生产的角度来说,这是噩梦。可是从军事上考虑,这反而是相对合理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飞云道:“这样吧!强尼,你让皮科特连导弹发­射­架也送过来。”

“但是,我们全舰队要完成改装,最快也要一个半月,那时候……恐怕等不及了。”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的确,现在卡邦尼人已经开始侵攻特卡斯了,也正是因为这样飞云才提出方舟计划。但如果缺少了飞弹的话,那整支舰队的攻击力将会大减。毕竟强力防护罩可以轻易化解光束炮的攻击,但这样对飞弹效果就不好。

飞云再次发话:“不!能装多少算多少!剩下的,装到运输舰上,到时候说不定会派上用场。总之,三天后出发。”

出了会议室,飞云打了个全息视像电话给皮科特。

“飞云,关于飞弹的事,我很抱歉!可无论是改造生产线,还是造一条新的生产线,都不是一个月能够做出来的。”

“哦!你不需要道歉,我从未想过要一步登天。对了,你能给我这东西吗?”飞云一按钮,把强尼事先帮自己准备好的电子邮件发了过去。

皮科特一看,傻了。

好久,才呆呆地问道:“你要这东西……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啊!据闻,公螳螂跟母螳螂交配后,假如不想被吃掉,就要用这法子。”

“不过这东西,一交战就马上原形毕露了。你肯定你真的要?”皮科特是一个细心的人,然而他不厌其烦的多次询问,却让飞云觉得头疼。

“要!要!要!总之,你们埃克罗的剩余物资全部拿来,让我们挑就好。”

“这样吗?好吧!”

于是,快要过期的飞弹、只会向正前方飞行的宇宙鱼雷、连自动引爆也不会的旧式宇宙机雷、埃克罗战舰专用的大号空炮管……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让森玛宇宙基地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杂货港。

“天!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然找了个捡破烂的家伙回来。”宇宙港司令法希特准将是这样子抱怨的。

可是,皮科特却毫不留情地替飞云回敬他:“如果你在战场上碰到这个捡破烂的,那你要留神点,一不小心,你下半辈子真的要靠捡破烂维生了。”

有皮科特这个埃克罗军事权威替飞云说话,飞云身上的神秘光环似乎又多添了两个。

尽管飞云身上的光环是如此地神秘,但此时的他,依然缺乏一双可以把整个主客观条件扭转过来的手。他能做到的,仅仅是利用现有的资源而已,谈不上创造属于自己的资源,更不要说提高生产力了。

话锋上的优美和赞赏,依然无法掩饰舰队的寒酸。从各地七拼八凑弄出来的一千艘民用商船,就像是彗星的尾巴一样,跟在飞云舰队的后面。

“真像是难民船队!”法希特在公开场合是这样说的。在背地里,他死活不肯改口,依旧将飞云舰队尊称为“捡破烂的”。大概,对于他这位贵族出身的将军来说,无法忍受一个外来的邋遢虫竟然跟他官阶相同吧!

事实上,即便是面对飞云,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九月十三日,飞云舰队出击。

按照埃克罗王国的军队惯例,法希特在飞云出征前问他:“听说你要跟卡邦尼人打仗,那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在战争的年代,这句话通常都是出于好意,可是话到法希持的嘴巴里,就充满了诅咒的味道。

飞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即使我见上帝去了,也不会有女孩子为我流泪。遗言这种影响食欲的东西,还是免了吧!不过说起担心……嗯!这的确有件事……”

飞云的愁眉苦脸似乎就是法希特快乐的源泉,尖起他那本已够尖长刻薄的下巴,用尖细的声音道:“没关系!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遗言你可以尽管交待,如果我能办到的话,我一定会全力帮忙。”

面对这种字字露骨、句句带刺的问话,飞云显得毫不在乎,因为,他想拜托的是……

“啊!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会嫌弃我们呢?是这样的,大约一个月后,我会多带十来万个捡破烂的家伙回来。麻烦你到时候帮我准备三十万……不!四十万人份量的美酒和­肉­食,嗯……当然啦!你不能指望那些打仗像老虎的家伙,在吃饭时像小猫咪吧!”

没有言语,法希特用他粗大的鼻孔猛然把大量空气吸入自己的肺部,仿佛只有这样做,才可以把积存在自己心肺中的憎恶稀释掉,散播到空气中。

飞云刻意不去看这位面容扭曲的混帐,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转身就走。他只需用耳朵听着那“咯咯”的猛烈磨牙声,以及那皮鞋蹭在地上的金属响声,就可以想像到他此刻的面容是何等地好看。

不过,在转身离去的时候,飞云感受到从背后­射­来、如利剑一般的毒辣目光……

真是讨厌的家伙,只会像鼹鼠一样躲在窝里,在地面上的花草树木不畏风雨拚命生长的时候,利用啃食植物的根茎繁衍自己的家族。

不知为何,飞云突然开始讨厌贵族了。对于飞云这种用自己的双手求得生存的人来说,这种单靠所谓的高贵血统取得地位和财富的人形寄生虫,其存在是令人难以忍受的。

可以的话,应该把所有贵族都­干­掉!飞云心中第一次产生出如此偏激的想法。

走着走着,忽然间,一股并不明晰但又有点熟悉的温柔感,让飞云触电式地抬起头。

仿佛是得到了天神的眷佑,不需要特别地寻找,一道轻轻舞动的白­色­倩丽身影突破了飞云的眼幕,闯入到飞云心中。

是爱美兰!幽静的气质、端正的身姿,让飞云轻易地在二楼的人群中认出了这位王子殿下的首席侍女。

没有特别的动作,更没有只言片语,爱美兰就这样仿如矗立在微风之中的幽兰般,平静地凝望着飞云。

诗人和军事家都曾经说过同一句话:“距离,就是障碍!”现在,飞云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层楼,仅仅是一层楼的距离,就让飞云看不清爱美兰的眼睛,无法解读她美丽眼眸中每一滴感情的细雨。是喜?是怒?是哀?是乐?飞云完全分不清,也无法分清,他能感受到的,只是从爱美兰眼睛里直­射­出来的温柔,丝丝、缕缕、朦朦、胧胧、浅浅、淡淡的温柔。

这温柔,让爱美兰不需要言语,就使飞云感受到她那真切的心。这温柔,胜过千万句甜腻而无用的情话,胜过亿万句壮阔可比宇宙的山盟海誓。

或许是因恩生爱……

或许是飞云自身魅力所然……

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让爱美兰产生了这样的目光……

但,这是诚心祝福的目光!这是只属于情人的目光!

总之在冥冥中,飞云认定,现在牵连着两人的细线,是感情的细线,是爱的细线。

飞云发现,自己从来没试过只用眼睛就把事情确认得如此肯定,但是他相信,这就是爱!一种理论上只会产生于骑士和公主之间的爱。

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将流浪者比喻为骑士,将侍女比喻为公主。现在,心底的深处,飞云只有一种感觉,一种要以生命守护爱美兰的感觉。

大概,此刻,在飞云的心中,她,就是公主。

奇怪地,并没有约定,也无视身旁的喧嚣,完全不需要理由,两人就这样定神地对望着,仿佛单凭视线就足以让彼此交融对方的一切……

可惜地,准备出动的广播声打断了紧绑两人的目光之索:“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现在离出发还有十分钟,请所有人员就位!请所有人员就位!”

飞云失望地收回了灌注于目光中的感情,但此时,爱美兰的嘴巴动了。在喧闹的宇宙港中,她细细的声音显得那么微弱,但凭着口型,飞云得以知道她喊的是——保重!

嘴角扬起一个潇洒的笑容,摆摆手,飞云没有回头地走了,他不敢回头。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回头的话,自己再也走不了。无法明了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可是,他就是知道。

步子跑得越来越快,跟爱美兰的距离越来越远,可是那声“保重”,就像是不断重播的带子,不停在自己的耳边回响。

我飞云应该是一个无拘无束、浪迹银河的浪子才对?

为何我会有这种束缚的感觉呢?

天!我不是最讨厌束缚的吗?

我不是最希望从见鬼的联邦中逃出来,不再受任何束缚的吗?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甘愿停下,不想再走的感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理智的剑、感情的刀,锵然相击,在飞云心灵的静湖上震荡出浩大的余波,传遍了百脉,撼动了躯体内的每一个细胞。无法理解、无法言喻,夹杂着无比混沌的灵魂呐喊声,仿佛破体而出,直冲上那缥缈的天霄……

在前往军火库号的路程没跑上五十步,飞云碰上了微笑着的皮科特,也听到了同样的一句“保重!”但在飞云内心浮起的,却是另一种感觉。

这瞬间,飞云明白了一切。

“你这家伙……谢谢!”没有停留,飞云跟皮科特擦身而过,远远地抛下这么一句。

“阁下,这……”皮科特的副官罗斯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皮科特扬起手,制止了他。

“罗斯,你知道吗?真正能够让风留恋和回来的,只有风的故乡啊!”

“风的故乡?”

“是的,风的故乡!”

西元二八七九年,被称为流血的第一年,虽然好战之人把数不清的鲜血和生命填入了宇宙的黑渊之中,但嗜血之神对此依然未感到满意。

时间,推入了九月十七日,卡邦尼侵入特卡斯王国的第十三天。在通往特卡斯首都特卡斯星系的必经之路——马里科尔回廊口附近,组成半包围新月阵的特卡斯王国舰队,正对不断涌出的卡邦尼战舰狂吐着咆哮的烈焰。

耀目的光束,急击而至,不停地在卡邦尼人的突击舰上开出一个又一个的破口。然而,这些破口仅仅是破口,并不是足以让毁灭的毒菌感染内脏的致命伤口,所以卡邦尼人依然悍不畏死地继续往前冲。

“不要害怕!全速往前冲!那些只是节目开始前的助兴烟花,没什么好害怕的。”喊话的,是卡邦尼的雷莫夫少将。在惨败给飞云之后,他仍能保持原有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用傲人的战绩弥补了先前的过错。

作为攻入特卡斯的急先锋,雷莫夫用他无人能挡的豪勇填补了他过失的空洞。正是他狂猛的急攻速度太快,在特卡斯军撤退前截住了马里科尔回廊口。才让卡邦尼人成功地围歼了九千七百艘特卡斯军舰。

现在,他正不顾一切地指挥着他的分舰队,像蛮牛发疯一样,冲杀进特卡斯的舰队之中。

面对突击的敌人,最正统的做法莫过于从敌人的侧后方制造交叉火力点,对敌人的侧翼进行猛攻,通过破坏冲锋舰队前后的连接从而破坏整次突击。事实上,特卡斯军也正打算这样做。

但意外发生了,紧随雷莫夫舰队冲出来的甘比斯舰队,并没有立刻加入冲锋的行列,反而巧妙地集中所有火力,攻击雷莫夫舰队左前方的特卡斯舰队。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集中而迅猛的炮火和飞弹,倾泻于敌军舰阵之后,造成了一个硕大的能量以及残骸空洞——特卡斯舰队断成两截了。而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不但使特卡斯人损失了六百艘军舰,其附带的能量乱流还造成了短暂的通讯失效。

结果变成在雷莫夫舰队右前方的舰队继续向雷莫夫右翼逼近,而左前方的舰队却下意识地重新向中间靠拢,企图弥补甘比斯舰队造成的空洞。

特卡斯舰队的联动,被成功地破坏了。

趁着特卡斯舰队出现混乱,甘比斯果断地下令朝左前方突击,于是,卡邦尼舰队以一个漂亮的“r”字形,Сhā入到特卡斯的新月阵之中。

如果从天顶的方向望下去,人们就会发现,特卡斯军更像一条被双头叉刺中的泥鳅。

“不要管右翼的敌人!弟兄们给我往前冲!”好像一生下来就是为了浪费生命而存在,此刻雷莫夫显示出超狂勇的一面。完全无视于来自侧翼的狠辣攻击,雷莫夫选择了配合甘比斯舰队,一起攻击特卡斯舰队的左翼。

在付出一千三百艘军舰的惨重代价之后,雷莫夫和甘比斯两支舰队终于像剪刀一样把左翼的特卡斯舰队夹剪在中间。而此时,从雷莫夫右翼­射­来的炮火也渐渐细弱了。因为,卡邦尼帝国的第三波舰阵已从回廊中突出,压制住右翼的特卡斯舰队。

很快,在三支卡邦尼舰队的夹击下,特卡斯舰队呈现半溃散的势态。

此时,雷莫夫面前的通讯萤幕上,出现了甘比斯的头像。

“雷莫夫,好像结束了。”

“唔,他们只是一条垂死挣扎的泥鳅,没什么大不了。”

“的确,在热锅上跳舞的泥鳅,总有烤死的时候,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特卡斯人都是废物,只会浪费我的时间。不过还好,想到很快就可以用特卡斯的国王玉印在我的御用手纸上盖章,我就觉得痛快无比!”

用国王御印在手纸上盖章?真亏这个混蛋想得出来……唉!我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上司?并不敢当面得罪雷莫夫,甘比斯只能苦笑着敷衍他。

突然,一个优先顺序比两人更高的通讯,强行挤入了两人的通讯回路。

而看见那个男子头像后,雷莫夫两人马上敛起所有表情,肃然起敬地行了个军礼。男子的大半张脸被一个银­色­的雕花面具给遮住了,两人仅能看到的,是他长长金­色­的卷发,以及他那双比秃鹰还要锐利的碧绿双瞳。

“下官参见阁下!”

只是轻轻点头,并没有回礼,金发上将用凌厉的眼神代替了他的说话。不知为何,即便隔着十几万公里,两人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上将眼睛里的惊人杀气。感觉中,好像只要上将的心念一动,就可以让他们的心窝上多一把刀子。

“­干­掉几个杂碎,你们就很高兴了?”平和声调中的呵斥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两人的脊背。

不敢怠慢,两人腰杆一挺,连忙道:“不是!下官不敢!”

“好!”有如审判官的法锤,上将的声音显得毫不含糊。

顿了一顿,上将继续说道:“我们的补给队在进入特卡斯国境后遭到伏击。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物资!”

不假思索地,雷莫夫下意识地大叫道:“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因为所有特卡斯正规军已经被他亲手清扫­干­净了。事实上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如此放心地往特卡斯王国首都猛攻。

“是宇宙海盗吗?但……没有那么大规模吧?我记得护卫队起码有一千艘军舰。”个­性­较为审慎的甘比斯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可是,上将无端地冷笑了一声,冷然道:“如果袭击补给队的是你雷莫夫的老相好呢?”说完后,他饶有兴致地十指交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用两秒钟,他等到了,他等到的是:一个暴跳如雷的雷莫夫。

“那个天杀的臭崽子……”

并没有阻止雷莫夫用最最下滥的粗言问候那个叫飞云的小伙子和他的全家,上将以一种看猴戏的眼神看着雷莫夫在狂吼中把口水吐得整个萤幕都是。

而甘比斯则用异样的沉默静对这一切。

好一会儿,雷莫夫终于按捺住他的暴躁,开始向上将道歉了。

“没关系!这位飞云小朋友似乎从密道中逃去自由都市之后,又跑了回来。不过,雷莫夫,这大概正是你所希望的吧!这样吧,甘比斯你和雷莫夫一起去好了!”

“阁下,这……”甘比斯似乎还在犹豫。

“噢!当然,在公文上我会以讨伐军的名义,授权让两位负责清剿在占领区内的所有反抗势力……毕竟,保证我军的补给线完整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我总不能让女皇陛下的士兵挨饿吧!”

“谢谢大人!”雷莫夫道。

“感激不尽!”甘比斯道。

同一时间,在两个星系之外的飞云舰队中。

有点刚勇过头的索特,对飞云之前的命令显得有点不满。

“司令官阁下!可以告诉我,今天不许下官率领属下舰队突击的原因吗?”似乎在暗地里曾受到丘克的警告,又或者明白自己的行动关系到弟兄的生死,索特的问话跟之前相比,显得有所收敛。

“首先,我很高兴你能通过正式的管道对我提出意见。原因是这样的:第一,这并不是卡邦尼人的主力补给队,我们全歼此舰队,也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打击。第二,我们的目标是救人,我们袭击补给队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引起敌人和自己人的注意。因此,我不希望在目标以外的地方浪费我们宝贵的战斗力。”

“那就是说,你今天在伏击的态势下,依然只用远距离炮击,仅仅打伤敌军舰队就是这个原因?”丘克礼貌地问道。

“是!”

“我还有个问题,阁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索特继续问道。

“这是因为,我要确定敌人围剿部队的指挥官是我希望的那两个人。”

“确定敌人的指挥官?”微笑着,飞云做出一项大胆的判断。

“现在,我可以确认:来剿灭我们的,一定是雷莫夫和甘比斯舰队。”

飞云的论调一向大胆而准确,但这次说得如此绝对,反而让众人的心里有点疑惑感。知晓众人的想法,飞云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是这样的,我们舰队并不是只有两、三艘小船。实际上,我们的潜行不可能瞒过卡邦尼人的侦察系统。所以,仗是肯定要打的,问题是跟谁打?与其偷偷摸摸地闯入,最后还是被人发现而遭到未知敌人的围攻,不如为自己设定好理想的敌人?”

“理想的敌人?”众人又是一阵愕然。

“其实也不难猜,对方通过我军的俘虏得知那天打败雷莫夫舰队的指挥官是我,所以我也荣升‘眼中钉、­肉­中刺’,成为卡邦尼人通缉的对象。而面对我的出现,被我打败的两人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呵呵!复仇天使雷莫夫……噢!好难听的绰号!”路加笑道。

“但你怎么确定,来的一定是他们两个而不是其他人呢?”丘克补充问道。

“很简单,是复仇心。这东西不难理解吧!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运用本身的影响力,把同僚排除在外的。”

“的确,对付一支数量只有两千的小舰队,一支三千艘舰的分舰队已经足够了,更何况是两个。毕竟卡邦尼人在此区的军舰只有两万五千艘……”丘克沉声道。

“好!既然目标确定,那么按计划行动!”

“是——”

接下来的两天,对攻入特卡斯王国的卡邦尼远征军来说,是噩梦的两天。

受到袭击的消息,一条条、一道道地发往雷莫夫两人的旗舰。幸好消息都是用电子邮件的形式积存于两人的军用电脑,如果是以纸张形式存在的话,两人铁定会被活埋了。

好不容易,两人才在副官和情报官的协助下,概括出以下情报:

一、两天之内,共有三千六百七十二颗侦察卫星被毁。范围涵盖特卡斯三个被卡邦尼占领的星系。剩下的卫星,不是地处边远位置,用处不大;就是被敌人所掳获、改装,不停散播着有十万艘塔罗斯联邦军舰在飞来飞去这种垃圾资讯。

二、又有两支补给舰队受到大规模的­骚­扰­性­攻击,可是两次攻击敌舰队都是躲在陨石堆里偷袭,一击即退。

三、被占区内所有二十颗住人行星,均受到长程导弹群袭击,平均每天四次,攻击时间不定,但以上午八点、中午十二点、下午七点、零晨一点这四个时间段为主。发动攻击的方位每次都不同,而且每次袭来的飞弹数量从未少于一万枚。

虽然单纯的飞弹袭击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但这也够警备队手忙脚乱的,据说不少负责控制飞弹截击系统的士兵患上了神经衰弱……

“那些混帐警备队是­干­什么的?竟然不去攻击面前的敌人?”大力地拍打着桌子,雷莫夫在大叫着。

而在他发怒的时候,也没有谁敢顶撞他,包括甘比斯。也只有在他火气稍微小一点的时候,甘比斯才会小心地说出自己的见解。

这次是例外,因为雷莫夫狠狠地用半凸的眼球,死盯着甘比斯,倔强地不肯把视线移开。无法回避,甘比斯只好开口了。

“阁下,飞云似乎很了解我们的军力配置,从攻击的规模来看,每次发动攻击的舰艇数均为我方守备舰队数目的两倍。如果让守备军强行出动的话,只会凭添无谓的损失。更何况,守备舰队出动了,剩下的星球或者基地就会变成掉在地上任人采集的果实。我们必须清楚,特卡斯人是万分希望看到我们的胜利果实遭到病菌侵入而发霉、腐烂的。”

“我呸!都是一些没种的家伙,守备军是这样,那个飞云也是这样!”

“但无可否认,不消灭他们,我们的攻击计划就无法继续。从资源上说,我们不可能长期安排三千艘军舰作为补给队护卫。”

“我不要听废话!告诉我,哪队敌人才是真的?还是说,那个叫飞云的白痴按比例把舰队拆分成二十队?”

“……”甘比斯没有回答,因为他无法回答。

照理说,把兵力分散到如此地步,头脑正常的军人都不会犯这个错误。从导弹攻击的平均规模来看,每次出动的战舰都不少于五百艘,按此推断,敌人的总舰数应该在一万艘上下……

不!等等……我怎能单纯用自己国家的军舰模式照套在别国的秘密武器上?

我们有新型突击舰,那么说,在飞云手上的,应该是秘密研制而成的新型导弹舰战舰……对!肯定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在雷莫夫第一次惨败时,为何会有这么多导弹从后袭来。绝对是这样,飞云的军火库号,就是联邦的新型战舰。是因为联邦已经把资料和设备销毁,我们才无法得知。

突然记起雷莫夫舰队冲过时,唯一没有完全击毁的战舰只有军火库号一艘,甘比斯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在他的脑海中,几乎可以勾画出,军火库号的真正样子了!!

在打开外壳之后,展现出来的,是密密麻麻,像刺猬一样可怕的导弹束,而且可以同时齐发……八千枚小型导弹……

现在,仿佛是极寒地狱的冷气已在瞬间穿透了他的肌肤和肌­肉­,他自觉自己的心脏已停止了应有的律动。

不敢肯定这是个事实,却无法找到其他可以称之为“准事实”的合理推断,所以,甘比斯只能在摒退旁人的情况下,犹豫着向雷莫夫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什么?新型导弹战舰?”

“大人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敌方假扮太阳黑子这还可以解释为我方的失误。可无端从后袭来的导弹,这是怎么都不合理的事情。”

“嗯!的确是这样!”雷莫夫应诺着的同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自己是败在敌方的新式武器上,那么这就不是自己的过失了。此前的耻辱,则可以简单地归结为不幸沦为敌方新式武器的试验品。

想了一下之后,雷莫夫答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来袭的飞云舰队拥有二十艘新式导弹战舰啰?”

“是这样的!”

“好!我去向上头汇报……嘿嘿!这次只要我们俘虏到任何一艘,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雷莫夫的跳跃式粗线条思维,让甘比斯相当头痛。他无法想像,为何一个人只会想到起因和对自己有利的最理想结果,却完全不考虑事件的过程以及失败的可能­性­呢?

知道不可以让雷莫夫乱来,甘比斯连忙劝阻道:“大人!这只是未经证实的推断,如果要在那些对我们心怀恶意的好事之徒嘴巴上贴封条,我们最好是掳获敌军新型战舰之后,才大肆宣扬。”

“嗯!不错!有道理……可是我们不向上头汇报的话,我们怎么对付他们的战舰?根据你的说法,他们全部加起来,可是有一万艘军舰的火力。”

“大人你没注意到,那次害惨大人的导弹偷袭只有一轮吗?”

“你是说……”

“即便是可以发­射­毒刺的艾沙克星刺猬,在一次把全身毒刺发­射­完之后,也要一个月才可以把毒刺重新长出来。难道说,像刺猬一样布满导弹的战舰,可以不停地进行全弹发­射­?”

“不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需要的补给时间起码是正常战舰的三倍。这样,我们只要调集足够的巡航舰,顶住他们的第一轮攻势,那么,到手的胜利果实难道还会旁落?”

“嘿嘿!好计谋!这下,连胜利女神也要当我的小妾了。嗯,你着手准备吧!”

“是!”

与此同时,在一个星系外,飞云舰队的宇宙工程队队员,正在发着牢­骚­。

“啊!早餐、午餐、晚餐、睡觉,都无法按时,我真替那些卡邦尼人感到悲哀。竟然碰上如此恶毒的我们。”翘着二郎腿,抽着烟,一名工程官悠闲地说道。

“更正一下,恶毒的人是我们的飞云将军,不是我们。倘若真的被抓,我们这些从犯铁定可以得到轻判的。”一名正在控制牵引光线的士兵答话道。

“别傻了,我才不想当奴隶呢?反正我们有新式逃生舱……”另一名士兵话没说完,就被刚才那个士兵打断了。

“天!那东西你敢坐?把十二个逃生舱捆在一个可控引擎上,那叫做新式?那叫炮靶子还差不多!我可不要那种吐一口口水就会完蛋的逃生舱!”

“算了算了!别吵了!把导弹发­射­架都收回来,赶紧下班!”工程官喝道。

“是!是!是!哎——真无聊,每天只是收放导弹架,这跟那些每天早上晾衣服、晚上收衣服的家庭­妇­女有什么区别?”小心地控制着牵引光线,把最后一个导弹发­射­架放进舰身,士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笨!区别当然有啦!家庭­妇­女的敌人是张牙舞爪的鬼天气,我们的敌人是窝在洞里的胆小鬼。”

“哈哈哈!”欢快的笑声,回荡在每一艘工程舰上。

甘比斯猜错了,完完全全地错了。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能一次发­射­八千枚导弹的战舰。有的只是那数不清的独立导弹发­射­架。

就像此前­干­的那样,飞云稍微把这次作战的规模扩大化了。

首先是毁掉卡邦尼人的耳目,然后利用卡邦尼人机动部队全集中到前线这个机会,巧妙地在占领区制造恐慌的毒素。

卡邦尼人刚刚占领特卡斯,可谓人生地不熟,平民的反抗也是异常地强烈。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看似数目比自己多的敌人,地方指挥官们总是愿意做出比较保守的选择,毕竟相比于歼灭数目比自己多的敌舰队来说,守卫基地避免失职,从而保住小命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掌握了附近所有侦察卫星的飞云,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堂而皇之地让工程舰队在各个行星的侦察范围之外,慢条斯理地布置全自动导弹发­射­系统。

结果就变成每次攻击前两小时左右,工程舰队去布置导弹,然后离开,等导弹发­射­完毕之后,经监测卫星确定安全,再来回收空的导弹发­射­器。

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在蚌中植入沙粒,等有了成果,再进行回收。

偷袭补给舰队也好,­骚­扰行星也好,自始至终飞云的主力舰队根本没出动,两天以来都是躲在庞杰星系和卡拉罗星系之间的陨石群中,仿佛,正在等待着什么……

第五章 猎鹰·寄居蟹

惯­性­思维,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让我们不用思考,就认得回家的路,笔直无误地走下去;它也可以让我们从惨痛的错误中吸取教训,下意识地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可是,它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其实,很多事情的好坏,仅仅取决于它的使用者。

不过,对于甘比斯准将来说,它就是噩梦的代名词。只是,身为当事人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自觉­性­,意识到他犯下的是多么严重的错误。

而飞云则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抿着嘴巴偷笑……

西元二八七九年九月二十日飞云舰队

“发霉了!发霉了!我要发霉了。天!飞云,给我点事做好吗?再无事可做,我的嘴巴里会长出霉菌的!要不,给我几艘舰,我去把人给救回来,好吗?”

“不错的主意!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藏在哪儿?”飞云笑着,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吓得众人几乎马上晕过去。

“救命啊!你还是人吗?连人在哪儿你都不知道,你就让二十万人跑来救人?更可怕的是,你一副担心敌人不知道自己存在似的,到处纵火。现在你竟然告诉我们,不知道要救的人在哪里?”少见地,爱娜气红了脸,向飞云直逼而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此时,丘克突然说话了:“正因为连飞云都不知道,所以他们才安全。”

“可是……”爱娜无法理解。

“因为连飞云自己都无法确保自己不会被俘,所以他才这样做的。”

“可是这怎么救人啊?”

“所谓救人,不一定要亲自把人给救出来。创造合适的逃跑时机,让被困者自己跑出来,这也是救人的一种。”丘克话音一落,飞云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就像一个被老师夸奖的小孩子,整个脸庞光亮光亮的。

“你想像到这是什么吗?”路加转头问强尼。

强尼却近乎冷漠地用眼睛一白路加,道:“飞云常说:‘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不应该从事规律­性­劳动’,然后他就把所有杂务丢给我做了。难道你认为我像一个可以回答这些抽象问题的人吗?”

“……不像。”

“算了!还是我来解释吧!我们要救的人总共有八群,而且分布太散,每群人的数量不多,规模从二十艘舰到三百艘不等。若是要我们像舰队大游行般大肆张扬地去救人,只怕没救上两群人,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更何况,从经济和时间的角度上看,要二十万人跑来跑去,绕一个大圈子接人,也是很不实际的事情。”

强尼没有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真要把卡邦尼占领区当作自家后花园逛来逛去,第一个头痛的人就是他吧!

飞云接着说道:“我思索了很久,得出一个结论:在没有冻结对方行动的前提下,所有逃亡都是不可行的。”

“难道我们不能引开敌人的机动部队然后让他们……”爱娜没说完,就被飞云否决了。

“这个想法不错,可是有两个前提:第一,敌人的舰队指挥官是个只要引诱就会上当的傻瓜,而且这个傻瓜会派出全部舰艇来追我们。第二,敌人的行星警备队全部都是瞎子和大好人,看见在自己眼皮底下经过的联邦战舰绝不会攻击或者报告。”飞云的说法有点酸辣的味道,但这是事实,因此爱娜不好意思地替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再也不说话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必须发散舰队消灭卡邦尼的侦察系统,压制所有警备队。而且,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消灭敌人的机动舰队。”

“消灭?”众人同时大惊。

有人说,飞云的会议室是个锻炼心脏的好地方。因为在这里,几乎每次作战,都要接触“惊吓”这个名词。如果说某人常做出些让人惊愕的事情,那么顶多把此人的行事评价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可是,当大家用惊吓来形容一个人的行事,那么评价就得改为“意料之外,情理之外”了。

以少胜多的战例,从来都是军事家口中经常提及的话语。但作为观察者的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身为当事人的感受。

事实上,即使是每次表面上都是镇定自若的丘克,也在他日后的会议记录中写道:

“每次听完飞云的计划,我都拚命地告诉自己,下次会议一定要带‘救心丹’,只是,每次我都忘了带。”

由于飞云的设想过于疯狂,所以反对的声音同样疯狂。

“姑且不论敌人派来围剿我们的舰队至少有五千艘,但……以少打多这种事情,不是迫不得已才­干­的吗?”索特对飞云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而他的态度,让飞云更加明了,索特的勇猛,也仅限于敌我均势或者己方占优的情况下而已。

这家伙,缺乏面对危机的勇气和坚忍,不是可造之材。在心里面,飞云偷偷给索特下了定论。

飞云慢慢道:“抱歉!为了救十万名弟兄,有时候让更多弟兄去冒险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毕竟希望就是生命!我们不动手救人,卡邦尼人在这里扎根后,一定会把他们一个个从藏身之所中拉出来枪毙的。”

索特不再言语了。

“大家放心!我飞云没什么好,就是逃跑最厉害。论逃跑技术,大概现在也无人能及吧?”飞云的反问句,带有强烈的自夸成分,该成分中所含的恶劣毒素,几乎在一瞬间里把所有人给毒死。

“哈哈哈!逃跑大王!”

“哈哈哈!兔子!”

“不!不!不!他是会放黑雾的章鱼!”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在确认自身的安全之后,都会无端地勇气大增,甚至出现近乎盲目的乐观。

飞云其实并不想制造出这种近乎盲目的气氛,可是对于这支刚成立的杂牌军来说,虚浮的乐观远比无尽的悲观要好。

算了……这群家伙,以后再慢慢锻炼吧!心里打定主意,飞云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汁划……

“其实,所谓的计划,只是在蒙骗对方的情况下,进行压制、反压制的简单动作……”飞云有条不紊地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得知计划之后,在众人之间激起了水泡一般的低语反应,在短暂的恍然大悟的过后,各人的表情中都略带点戏谑的观望感,仿佛在等着看“惊吓”这个名词转移到对方指挥官心里面之后,对方是什么一个表情。

此时,路加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大,呃……打仗跟恋爱有时候很相似。在某种场合下,只要配合好灯光和气氛,发动攻势是无往而不利的。但是,老大你真的那么有把握才好,要知道,弄不好,我和我的姑娘们就像那些进入狩猎区的野鸭,不被打死也会吓个半死……哇!”

路加最后发出的惨叫声,大概是因为坐在他身旁的爱娜受不了自己的女队员被路加比喻为野鸭,所以偷偷用脚跺了他的脚背一下。想起爱娜军靴上那长长的鞋根,飞云不禁暗暗为路加祈祷:愿好­色­的恶魔保佑你,每次都能躲过天使的惩罚。

但在台面上,为了表示跟路加划清界线,飞云狠心地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担心,那你一个人跑去做乱叫乱飞的野鸭好了。相信卡邦尼人看到这么讨厌的野鸭,一定会忽略那些美丽的天鹅的。”实际上,再多的野鸭也无法掩饰天鹅的美丽存在,飞云这样说,仅仅是为了安抚爱娜罢了。

于是,我们可怜的路加,被飞云无情地出卖了!

九月二十一日宇宙时间凌晨零点五十分,在庞杰星系边缘的一堆巨型陨石群中,七千艘卡邦尼军舰,正沉浸在静默的虚空之中。

在旗舰奔马号上,雷莫夫正急躁地在舰桥上踱着方步。虽然,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可是他的部下都知道,在他充满血丝的瞳孔中,怒气和风暴正在不断地加强中。

“没有发现吗?”冷不防,雷莫夫发出吼叫式的问话。

“……没……没有。”好像一只触电的兔子,监控员整个人跳了起来,尽力活动着他已变得僵硬的肌­肉­,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

雷莫夫没有再说话,可是舰桥上的将兵都知道,沉默代表的是:积累在雷莫夫心窝里的火药,又多了一桶。

不过,此时心里最害怕的人,不是舰桥上的将兵,而是同样埋伏在陨石群里的甘比斯。埋伏作战,是他提出来的;向上将调用一千五百艘拥有强大截击能力的巡航舰,是他提出来的;从飞云舰队的攻击范围判断出敌方主力应该在这附近,也是他提出来的。

所有人的计划,由他一手包办。可是如果他判断错误呢?让八十万大军白跑一趟的罪名就会落到他的头上了。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又有补给队遭到伏击,那他更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卡邦尼是一个崇尚武力、崇拜胜利者的国家。在女皇和国民的心中,胜利是理所当然的,胜利者也可以拥有凡人无法想像的无比荣光。但反过来,失败者遭到的处分也是无比可怕的。失败就等于无能,无能者并不是遭到处罚这么简单,在国民的心目中,无能者甚至没有生存的权力。

想起这些,甘比斯不禁变得汗流浃背,即便他让电脑把温度一降再降,也无法阻止汗水的淌下。

他开始安慰自己了:我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虽然敌人的攻击显得很分散,但实质上还是有规律的。表面看来,是二十个地方同时攻击。但如果算上速度控制系统的话,是完全可以让飞弹在开始时慢速飞行,一定时间之后才全速攻击。

那么把时差计算在内,敌人顶多只有十支小舰队。

再分析攻击的形式,只有针对四颗行星的攻击,是采用上次对付雷莫夫的小型导弹的。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敌人的新型导弹战舰,只有两艘,而且就在这附近。

想起这里刚好位于两个星系的中心,甘比斯对自己的答案越发肯定起来。

“嗯!没错!还没搞砸的事情,为何要担心会搞砸呢?无谓的担心,只会让事情真的搞砸。”巧妙地运用着自己的理智,甘比斯开始把心中的不安给压了下去。

“报告!三点钟方向发现敌舰!预计五分钟后到达拉斯卡奥行星周边警戒线。数量一千一百五十,旗舰军火库号确认在其中!”监控员急促的叫喊声,换来的是如雷的欢呼声。

长久的等待,有了回报,此刻在卡邦尼将士的心中,想的是如何全歼敌人,以报一箭之仇。

甘比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胃原来一直在痛。甘比斯洒然一笑,暗忖道:胃痛总比掉脑袋要好。不过此时,雷莫夫那疯狗,大概已经磨利了自己的凶牙吧!

掩饰着心中对长官的不快,甘比斯打开了连接雷莫夫的通讯回路,不消片刻,金发野兽雷莫夫粗犷的面孔,就出现在全息投影仪上,看样子,雷莫夫很高兴。

可是,甘比斯的眼睛里却有一丝不快的神光一闪而逝。在战场的惯例中,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使用全息投影仪的。这不是说全息投影仪不好,而是在通讯萤幕已经能满足沟通需求的情况下,并没有使用它的需要。

原因很简单,把立体投影调得太虚,就可以看到人像的背后,这样显得对对方不尊重;可是,太真实的话,这个跟真人同样大小的东西会阻碍指挥官的视线。所以一般来说是不会采用全息投影仪的。

但是现在,雷莫夫不但用了,而且还做出一个熊抱的姿势,搂住甘比斯。

“啊!你真是我手下的第一智将!”

手下?第一?甘比斯的眼角在不停抽动着,此刻的他仿佛可以感受到,从雷莫夫身上传出的酒气。虽然这只是幻影,但那憎恶的感觉,却一点没有减少。

假如不是拜你所赐,我也不会跟着你踏上败北的耻辱之路!

心底是不满的,但嘴巴上依然要甜,奉承两句之后,甘比斯提醒雷莫夫:“我们千万不能马上动手!”

“不能?”雷莫夫愕然。

“人是感­性­的动物,在快得手的时候,才是一个人最松懈的时候。所以我们要等他们摆开攻击架势,准备发­射­导弹时,才一口气冲杀过去,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甘比斯以不容许对方提出反论的严格态度如此说道。实际上在这次行动中,他必须排除因雷莫夫冲动而出错的可能­性­。

“好!我听你的!”即将到手的胜利,让雷莫夫并没有多加计较。

十分钟后,好比被巡警发现的纵火犯,发现七倍于己的卡邦尼军舰来势汹汹地从左翼杀向自己,飞云舰队在慌忙中做出了甘比斯眼中的正确选择——连导弹都不发­射­,直接掉头向右侧逃跑。

“弟兄们!给我全速追击!”甘比斯大喊。

“是!不过这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

“­阴­谋?困兽之斗还差不多。但是,你不觉得我们身为刽子手,有满足死刑犯选择坟墓座标的权利吗?别担心,只要不被咬到就好!”自从得悉对方的秘密武器是飞弹,甘比斯的信心一直很足。

正如甘比斯所预料的那样,发现自己在机动力上无法与卡邦尼突击舰媲美,飞云舰队选择了躲藏进附近的陨石群里,以求垂死挣扎。

“唔!不错!这的确是飞弹攻击的好地方。飞弹的自动导航系统可以躲开陨石,但光束炮就不可以。好!巡航舰凸前,准备截击。还有,让雷莫夫舰队后撤。”

非常保险地,甘比斯把巡航舰和战舰凸前,让只有单向防御力的突击舰在自己舰队后面摆阵,把所有炮口对准后方。

看样子,他们是被飞云的从后偷袭给打怕了。本来,从军事学的角度来说,把部分军舰的ρi股面对敌人,这是很愚蠢的做法。虽然整支舰队变得像刺猬,可以防范来自任何方向的偷袭,但这也意味着敌人一旦突破某个方向的防线,跟此方向相对的舰只就会把背部毫无保留地显露在敌人的面前。

甘比斯其实也考虑了这点,然而一方面考虑到飞云舰队数量不多,凭那一千艘军舰没有突破自己前阵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考虑到自己依然可能会被剩下那一千艘军舰偷袭。所以,他才摆出了这个并不正统的阵势。

严格来说,一炮不发,只是慢慢逼近的卡邦尼帝国舰队更像一个手持巨型盾牌,拿着利刃步步进逼的古代武士。

或许是甘比斯的小心获得了回报,监控员以喜悦的声音大喊:“大量敌飞弹向本舰队急速接近!数量……四万!”

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肯定,甘比斯用几乎狂喜的声音下令:“打开所有飞弹截击系统,把那些导弹全给我­射­下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万道蓝紫­色­的光束细丝从三千艘巡航舰上齐吐而出。好像是吐丝的春蚕般,连绵的光丝,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绮丽光瀑,把代表毁灭的飞弹全数隔绝在这天幕之外。

而卡邦尼战舰,则在狂吐着审判之神的光箭,在飞云舰队中间制造出一朵又一朵的死亡光花。

仿佛可以感受到,飞云舰队战士的面容是何等的恐慌,甘比斯嘴角那弯弯的笑意慢慢向上延伸了。

卡邦尼舰队步伐整齐地逼进着,而飞云舰队则不甘心地、踉跄地向陨石群深处退去。

呈长蛇形的陨石群并不大,而飞云舰队是从蛇型的中间进去的,按这进度,只需几分钟的光景,就会被卡邦尼人从另一边逼出去。那么在毫无掩护的星域中,他们只能像原野上那些无助的羔羊般,在茫茫天地间悲惨地泣叫着,祈求凶恶的灰狼放过自己。

用力地压抑着自己因兴奋而略显浮躁的心情,甘比斯把舰队停在陨石群外面,稳妥地派出了所有宇宙战机,准备用战机把飞云舰队赶出来。

可是,当一千五百架卡邦尼战机呼啸着冲到飞云舰队中间时,惊人的异变,发生了……

无一例外,飞云舰队近千只军舰竟然同时爆炸。

灼热而紊乱的狂流,宛如席卷一切的宇宙风暴,一下子把所有战机卷了进去。

一架架“A”型的卡邦尼战机,在这瞬间却成了一头栽进火堆里的飞蛾,转眼就被爆炸所吞没。

不给猎物有反应的时间,就是不给猎物有反抗的机会。这一刻,飞云教会了甘比斯,什么叫做“高水准陷阱”。

这是一个超乎想像的光景,趁着卡邦尼舰队混乱的当儿,陨石群两翼几百块陨石突然动了,飞快地动了,仿如猛烈的雨势,劈哩啪啦地同时打向卡邦尼舰队。

平均体积比战舰大二十倍的巨石,在经过­精­心布置的引擎推动下,变成了宇宙中最可怕的狂牛。

卡邦尼人猛烈的炮火和飞弹,只够把巨石的表层打成细碎的石雨。由于惯­性­的关系,飞弹出的石片,又大多被高速冲行的巨石所继续吸引,从而变相增加了巨石的破坏力。

如果,甘比斯摆出来的不是球阵;

如果,甘比斯的战阵是寻常布置,在阵前有更多的重火力;

如果,甘比斯不是被胜利所吸引,太靠近陨石群;

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军舰,被毁灭女神拥入死亡的怀抱中。

夺目的爆光,把黑暗的空间辉映得无比灿烂。死亡的凄美,在这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仓皇中,甘比斯意识到,敌人的下一波攻势马上就到,而陷入混乱的舰队在半瘫痪的状态下是无法迎敌的,与其等混乱的毒素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不如痛而决之,实行壮士断臂。

没有理会通讯回路中凄厉的求救声,甘比斯果断地抛弃前卫部队,让舰队的剩下部分后撤,同时让雷莫夫舰队方向反转,把炮口对准陨石群。

听着士兵们在通讯中把诅咒的对象从神鬼换成了自己,一种无法压抑的难受感,让甘比斯用颤栗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一口,试图让理智的光芒再次沉淀在心底:像上次那样,先­干­掉我的巡航舰,再用战机攻击吗?不!这次,应该有点不同。

尽管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可是含糊不清的预感,却只能凭添他心中的不安和混乱。毕竟在他脑海中,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军火库号的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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