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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同一时候,在卡邦尼舰队后背方向、索敌范围之外,飞云舰队两千艘军舰正惬意地被陨石群抱拥着……

“嗨!没想到那家伙那么狠,竟然敢就这样把手臂给撕下来?”

“壮士断臂诚然是勇敢的一种,可是造成的流血和伤口,并不是一下子可以补回来的。”坐在指挥官的椅子上,透过通讯萤幕,飞云跟身处黑熊号战舰的丘克通话。

“但你这样子糟蹋军火库号的外壳,这么做好吗?毕竟,旗舰的外貌代表着指挥官的尊严。”

“曾经有位军事家说过:‘旗舰就是军队的灵魂和旗帜,不但给自己人看,也给敌人看’。但我觉得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为了天下苍生,拜托你当靶子好吗?’哼哼!这种赔本生意我才不­干­!反正,我军的最高指导­精­神就是:宁降不死,宁跑不降。所以,旗舰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像衣服,是专门用来换的。”飞云­奸­笑着道。

“但我记得,你换旗舰外壳,好像比你换衣服还要频繁。”丘克适时地一刀子扎在飞云的厚脸皮上。

“……”飞云那张比要塞外壁还要厚的脸皮,被丘克的无敌巨炮一轰即破。

“……卡邦尼人已经把所有军舰调头,瞄准陨石群了。”

“那好!全弹发­射­吧!”并不需要铿锵的话语,从尴尬中抽身而出的飞云,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挥手,十万枚长程飞弹,就从卡邦尼人的正后方,狂击而至。

就在卡邦尼人的突击舰刚刚露出ρi股,导弹就打来了。时间之­精­准,就像用大锤一锤敲到刚把头探出地面的地鼠一样,竟然分毫不差。

这点,让丘克大为叹服。

飞弹群,发出足以震撼宇宙的嚎叫声,只是在这虚空中,声音全被命运之神无言地吸纳了,毫无保留地转送到地狱魔王的耳朵中,提醒他地狱的血­色­盛宴即将开幕。

飞弹,终于击中了目标,随之掀起了乱暴的光热波澜。可是,这狂泄不止的能量之潮,转瞬间超越了附近真空所能吸收的能量极限,导致破坏的风暴就这样延展了出去。

连绵的光幕绚烂美丽,让人觉得这就是披在维纳斯女神肩上的披巾,然而,构成披巾的每一个分子,都是跟艺术和美感丝毫不沾边的死亡炸裂。

看着一朵朵、一串串的闪亮火花,在眼帘中腾起又幻灭,飞云心中并没有那种因无限制屠戮而自觉罪孽深重的感觉。

虽然因为战争,自己成了变相的孤儿。

虽然因为生存,自己痛苦又无奈地选择了战争。

甚至可以说,从自己被强征入伍的那一天开始,自己的生存,就建立在他人的死亡之上。

但飞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死亡,让更多人ℚi离子散。

要怪,就怪你们的疯子女皇吧!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些企图把自己的野心和做法,强加在别国头上的疯子领导人惹起的。

暗暗为那些即将飘散在无边宇宙中的亡魂祈祷后,飞云做出了此次战斗中最后一个命令:宇宙战机出击!

明晰的信号,马上传到几十万公里之外,躲在陨石群左翼的路加耳中。似乎是尘封已久的情圣战能被再次点燃,路加劈哩啪啦地打开所有通讯回路,大吼:“亲爱的、宝贝、甜心、蜜糖,准备出击!”

“……”通讯回路中一阵沉默,然后足足过了十秒,回路里才传出几声类似死了全家或者倒了八辈子楣的女­性­应答声:“是……收到……”

但是,路加还没来得及偷笑,飞云的怒吼声就传过来了。

“路加,你这混蛋!竟然作弊来骗我的酒!我饶不了你!”

“嘿嘿!我们只是打赌:如果我在一年之内,能让整队‘紫玫瑰’心甘情愿地让我喊她们‘亲爱的’、‘宝贝’、‘甜心’而绝不还火,这就算我赢。嘿嘿!现在她们不是心甘情愿地让我叫,没有开火吗?”

然而,当宇宙老鼠路加的­阴­险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无形的杀气,开始从女士们的身上爆发。

自己的中队被强行换上这么恶心的名字已经够让她们难受的,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成了这个混蛋队长的打赌对象,而且赌物竟然只是一瓶酒?

无法忍受,就不须再忍——开火!

不约而同,以爱娜为首的女机师们,纷纷向路加开火。

“哇!救命!谋杀亲夫啊——不!谋害长官!全部枪毙!不!枪毙太可惜了,那……全部终身监禁,服刑地点就是我的卧室!啊——又打?”

当路加的鬼叫传遍整个通讯回路的时候,飞云已经晕死了过去。

路加滥用职权,把所有战队换名还不算,还要在战场上公开调戏女部下……这要军法处置吗?还有,爱娜她们向长官开火,这是不是也要处罚?

考虑之后,飞云最后决定……

“大家不需要理会路加,请大家明白,我这样做并不是纵容部下,而是这样下去的话,路加就会在太空里替我军生下一大堆小孩,要知道,那些都是我军未来的一流人­肉­炮靶子,请大家为自身前途和­性­命着想,不要理他们。”于是,一个近乎荒唐的命令,就这样下达了。

据说,在听到这条公开命令的当时,至少有一百个正在喝饮料的家伙被呛到了,而十倍于此数的家伙则笑倒在地上,造成该岗位的暂时瘫痪。

而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卡邦尼人则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奇怪现象:本应是突击部队的联邦战机队,提前暴露了自己的身分,还没进入战机的­射­程,他们就早早地开火了。但很快证实,他们正试图把飞在最前头的那架战机给打下来。

自相残杀?卡邦尼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毕竟,被追杀的是一架旧联邦战机,而追杀者则是前拿斯特战机。

可是他们不是联合了吗?至少在颜­色­上他们是一样的,如果要清理叛徒,刚才为何不动手?

千头万绪。无法找到合理解释,一位卡邦尼战舰指挥官向路加发出了秘密询问。结果得到的,却是公开频道上鬼吼式的回答:“救命啊!我的第三十到四十二号老婆叛变啦!她们竟然想谋杀亲夫。喂!卡邦尼人,如果你们献上包括你们女皇在内的三十位美女,我马上叛变!”

“……”不需要回答,四艘卡邦尼巡航舰马上向路加吐出愤怒的炮火。

“哇啊啊啊!卡邦尼的女人太厉害了!从今天开始,本大爷只接受本舰队美女的内部认购!”此话一出,通讯回路上顿时­干­呕声大作。而上次在回廊中生还的卡邦尼士兵则认出,这家伙就是旧联邦中闹得最凶,击毁舰只最多的家伙。

“揍他!”无意中,大部分炮火集中在路加的爱机上了。而此时,路加则巧妙地让自己的战机,徘徊在巡航舰炮火­射­程的边缘上。

爱娜顿时心领神会,突然放弃对路加的追杀,带着紫玫瑰的女将们,冲杀进再次陷入混乱状态的卡邦尼舰队中。而飞云麾下的两千艘军舰也不失时机地冲杀过来,对卡邦尼舰队形成围攻之势。

战局演变至此,形成了甘比斯上次在回廊战败的翻版。此时,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彻底丧失了抵抗或者继续缠斗下去的战意。

藉助优秀的推进系统,包括两艘旗舰在内的一千六百艘卡邦尼军舰,脱出了飞云舰队的包围,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留在包围圈中的,除去一千两百艘舰力战至完全击毁之外,共有六百三十艘卡邦尼军舰选择放弃。

请注意,是放弃,不是投降。

“我是代理指挥官皮耶达斯中校,我恳求给我军将士一个在生命和荣誉中做出选择的机会,如不同意,我等将力战至最后一刻。”

充分理解卡邦尼人战败比战死更惨这个概念,关上萤幕,飞云稍微征询了众人的意见后,在通讯中说道:“留下战舰和所有军火,我接受你们的条件。”

“感激不尽!”说完,这位中校就自杀了。当然,未免影响心情,刚看到他举起手枪,飞云就把萤幕给关掉了。

当然,这位中校并不知道,在刚才短短的十几秒内,飞云做了什么——飞云首先一把捂住强尼的嘴巴,不让他说出倒卖一艘卡邦尼军舰可以赚多少私房钱。然后,将手枪飞了出去,一招把刚回来就大叫“把所有美女给我留下来”的路加扔死。最后命令乔治和残阳去接收军舰。

实际上,此时军火库号舰桥上的众人都在擦冷汗。

在强击登陆舰上,残阳提醒乔治道:“我们没有必要去体会败军的心情,不过我要告诉你,卡邦尼人最崇尚的是武力,如果等会儿我们的威势不够的话,反而会让人瞧不起。所以,记住……”

“威势嘛!这东西我懂,而且我和我的弟兄们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乔治得意洋洋的笑声,换来一大群男人不怀好意的嘿嘿­奸­笑声。

“……”残阳不知说什么好了。

进入敌舰,在看到部下已经控制好局面之后,乔治清了清嗓子,拿着扩音器大喊道:“你们,统统给我站好了,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人妖站中间!”

“……”看着依言而动的卡邦尼人,残阳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久才问了一句:“请问,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呃……你知道,自卫队有时候会配合警方行动,去酒吧等地方搜查,打击黑社会,顺便……呃……嘿嘿!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是不懂!”残阳一面木然。

“……算了!”

日后闻名于世的“庞杰战役”就这样落幕,在此次战役中,飞云舰队损失大小军舰一百二十二艘,战机三百二十架。卡邦尼舰队损失军舰五千四百三十四艘,战机一千五百七十架。

双方损失如此地不成比例,在战史上实属罕见。

有人将此归咎于甘比斯的愚蠢,但更多人将此归咎于他的聪明。如果他不是如此敏锐地判断出飞弹数量的不合理,他就不会选择单向集中全数的巡航舰,也就不会让飞云有可乘之机了。

更多人将责任归咎于,卡邦尼人没有发现自己此前所追猎的,只是一千艘装了引擎和炸药的军舰空壳,而从陨石群中发­射­出来的导弹,则都是全自动导弹发­射­器的杰作。

事实上,这两种说法都不是最合理的。

飞云利用的,正是甘比斯的理智。正因为甘比斯是一个懂得吸取教训的人,所以才摆出这样一个全方位防御的怪阵,没有在前线布置足够的重火力,导致无法击毁陨石群。

飞云同时利用的,还有甘比斯两人的争功之心。如果不是两人心里有俘虏敌方战舰的念头,一开始就狠打躲藏在陨石群中的诱饵舰队,那很快就可以发现问题,这样子的话,飞云也没有机会偷袭吧!

然而,在后世的历史中,不单详细记载着飞云如何取得胜利,连他如何成功带领十万名流散在特卡斯境内的前联邦军人逃走,也纪录得相当详尽。

因为在这方面,飞云所运用的心理学招数,也是相当出­色­的。

“这里是雷莫夫舰队,在刚才与飞云舰队的遭遇战中,我方合共击毁敌舰一千五百八十艘。残敌数目约一千三百二十艘,已兵分两路逃窜。现请各单位注意!现请各单位注意!若发现敌人,请勿交火,统一报告本舰队,由雷莫夫少将统一处理。”在庞杰星系的卡邦尼军用通讯回路中,充斥着这条最新资讯。

当然,这资讯是假的,据闻是路加用美­色­引诱某位自愿投降的卡邦尼女通讯员后,成功发布的。至于另一种恶质的说法,是因为该女兵害怕遭到大恶狼路加的侮辱,而不甘心地就范。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总之这条消息,在最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特卡斯被占区。

“飞云,你为何这样子宣布呢?”只是想询问细节,爱娜如此问道。

“这个关乎心理学的问题嘛……答案是这样的:一方面这只是一个暗号,听到这个暗号,那群家伙就会自己从老鼠洞里跑出来逃生。另一方面,胜利的消息也可以暂时蒙骗上层……”

“那你所说的统一报告,就是这个吗?难道你不担心,雷莫夫真的和指挥部取得联系?”爱娜接着问。

飞云没有回答,只是给了强尼一个眼­色­。

“噢!这个由我来回答好了。事实上,经过我的一番布置,整个占领区的通讯系统已经完全被我方控制了。他们能听到的只有我们的消息。至于传出来的消息,则会全数转送到军火库号上面。”强尼飞快地­操­作着电脑。

在萤幕上,爱娜马上看到一大堆代表卫星以及­干­扰系统的密麻红点,布满了整个星域。标有雷莫夫字样的舰队,正高速驶离自己。

此时,飞云Сhā口道:“这消息除了可以蒙骗上层,也可以吓住那些行星警备队。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问题,一千三百艘军舰分成两队,如果是平均分的话,每队就是六百五十艘军舰。这个数字依然超出警备队的承受范围。原则上,他们是不敢动的。至于所谓的报告,我们只是利用他们的情报,确认自己人的位置罢了。毕竟在行星探测范围内,我们不敢放入自己的探测卫星。”

“哦!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飞云你在出发前,向皮科特要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道具了。”

结果,在敌人的帮助下,飞云准确地找到了十一队友军。

“咦?那队当海盗的家伙呢?还有,怎么多了几队?”路加反覆用手指头数了两遍,跑到舰长室,向飞云提出这个白痴问题。

“白龙那队人大概正在黑洞的深处跟地狱魔女调情,所以找不到……菲尔斯刚刚来电,说那些是躲起来的特卡斯行星警备队,想跟他们一起逃跑。”飞云一边翻箱倒柜找头痛药,一边胡乱地回答路加。

“这么多人?我们受得了吗?”

“你去问皮科特吧!是那家伙负责食宿的!”

“……你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在你对小蓝负责任之前,别跟我提责任这个词!天……我已经把小狗狗放在埃克罗星了,为什么我的房间还是这么乱?”

“把自己生活上的无能全推到一只狗的身上,你也太逊了吧!”

“……”猛地一声,飞云从床底下抽出了硕长的高分子振动刀,眼中凶光大放,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救命啊——!”

当路加的惨叫声传到隔壁的时候,爱娜问:“有人心痛吗?……没有?那好,大家睡觉吧!”

第六章 强敌

飞云疲倦地躺在床上,此前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报,几乎把他的眼帘给撑破,现在他已累得不行了。

一切,都很顺利。可是正因为一切顺利,顺利得几乎有点不可思议,飞云才觉得体内有种虚浮的感觉,仿佛之前的胜利,只是握在手中的一簇阳光,虽然光辉灿烂,却什么都抓不着、拿不到。

现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清楚地知道雷莫夫舰队已经远离。也可以确定在庞杰和卡拉罗两个星系中没有别的卡邦尼舰队,而所有的警备队,已安心地躺在自己的窝里睡觉,剩下的卡邦尼舰队,应该还在马里科尔回廊口附近。

照理说,自己应该没有忧虑才对。卡邦尼人即便发现那条胜利讯息是假的,马上从回廊出发,也不可能赶上自己。

那……会不会事先在埃克罗和特卡斯边境埋伏好,截杀自己呢?这也不可能,他们调派拥有七千艘军舰的雷莫夫舰队过来,这已经是极限了。除非他们预先估计到雷莫夫再次战败,而且甘愿放弃到手的战果,暂缓攻打特卡斯,转而把兵力投放到这边。

这也不可能吧!暂缓攻打,等于给了特卡斯喘息的机会,让他从全国各地,甚至从外国调外援军。此时不打,日后更加难打。

那有没有从卡邦尼本国调来的援军呢?也没有。根据埃克罗发过来的最新密报可知,距离最近的一队卡邦尼援军,最快也要在五天才能进入庞杰星系。

反覆把各种可能­性­想了几遍,飞云还是找不出自己逃跑时会遇到危险的可能­性­。

但根据飞云的习惯,想不出问题,这本身就是问题。因为战场最令人害怕的地方,就是在于其不可预知­性­。如果说一切都是已知的,那这场仗不打也罢。

那……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是自己没想到的呢?

有呢?还是没有?

突然,飞云猛然甩甩头,自嘲地笑道:“唉!我已经算是知己知彼了。还要苛求什么呢?”放弃了无谓的臆度,飞云不自觉地想起了其他事情,他想着想着,下意识地把右手摸向右边——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小狗狗一向都是躺在那里的。不过,飞云摸了个空,此刻他才突然想起,小狗狗已经被自己留在了埃克罗星的飞云阁了。

“哦!看来我还是个怕寂寞的人啊!没了小狗狗,我竟然……”不自觉地,飞云想起了小狗狗,想起了繁荣和平的埃克罗,想起了那半隐在平静森林里的飞云阁,当然,他还想起了爱美兰。不知为何,当脑海中浮现出她那倩丽的身影,飞云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想马上把她拥抱在怀里的炽热渴望。

这股强烈的渴望,让飞云恨不得马上结束这种在敌占区里死命奔逃的生活,一下子与她携手飞入那片安静的森林里,不受打扰,好好地过日子。

我爱上她了吗?不是的……是的……也许是……也许不是……

突然间,飞云发觉自己已经无法用理智来掌控自己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喉咙那火烧式的感觉,正在不断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让他的耳朵不断盘旋着爱美兰那句:“保重!”

天!我到底怎么了?人家虽然只是侍女,但说到底,她还算是皇帝的人啊!难道说,我真要全心全意地为埃克罗卖命,然后让国王把她赏赐给自己?

天!赏赐女人……这是什么世界?

飞云发现这不公平,对她是这样,对自己也是。

不想了,还是见机行事吧!

无法入睡,飞云披起外衣,穿着拖鞋,就这样吊儿郎当地去舰桥了。

“啊!亲爱的将军阁下,我等很高兴您在梦游的时候,还能想起这里。”说话的是路加,看样子他很高兴。而且飞云马上就注意到,路加衣领上那两片夺目的红­色­­唇­印。

飞云早就听说,在对付甘比斯时,路加英勇地救了两个紫玫瑰的大美人,现在看起来,是真的。难道说,路加真的偷偷把情圣的基因植入自己的体内……嗯,绝对是这样!

“啊!对了,路加,我听说那两个女孩的七个仰慕者,嗯,好像是我们­肉­搏战部队的,为这事准备向你提出决斗。想问一下,你准备好了吗?”

路加的脸,嗄地一下变成了纸白­色­,慌忙大叫:“不!不!不!这绝对是误会,他们搞错了。莎莎和菲丝儿的确想吻我,可是被小蓝挡住了。她们做了交易……呃……她们请小蓝吃雪糕,然后同意对外宣称小蓝留给我的那两个­唇­印是她们的。”

头摇得像摇鼓,手摆得像钟摆,路加的模样可是够狼狈的。不过,更狼狈的还在后头,因为他马上发现连同飞云在内,十三个混蛋正一边­奸­笑,一边望着自己。

在这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被飞云骗了,准确地说是他自己的愚蠢和胆怯出卖了自己,在事实中,根本没有所谓的挑战者。

“你……你……”路加口齿不清地吐了两个字,就被爆然而出的哄笑声给淹没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

“原来路加的第一到第一千个情人,都是小蓝。”

“路加,快给钱!不然我就把这秘密说出去!”

“是啊!快给钱!”

可惜,慌乱的路加,正忙于四处寻找可以钻进去的老鼠洞,并没有在意旁人的闲语。

在众人的笑声中,路加慌慌张张地逃跑了,可是在第二天,那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是说跟女孩子们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竟让那两个女孩子在咖啡厅里当众吻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那天之后,路加每天都会偷偷跑去飞云那里要求加薪……

撤退进行得相当顺利,九月二十四日,飞云舰队已经接近埃克罗边境了。

“三个小时后,我们就会越过旧特卡斯,进入埃克罗和自由都市之间的自由航行区。”强尼准确地报告着。

“嗯!把警戒级别调到最高。嗯,通知丘克等人,以三百艘为单位重编舰队,把舰队排成雁行阵。还有,倘若遇上敌军,不许停留,也不许停下救援友军舰只,所有舰只全速向埃克罗方向撤离。最关键的是,炮火一定不能停,而且要集中火力,猛打冲得最快的敌舰。”

感觉到飞云语里那不容置疑的味道,强尼很奇怪,但喉结抖动几下后,还是没有问。

最终还是爱娜开口了:“我们提前三天把探测卫星布置在那儿,结果流星也看不到一颗。我只是想问,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我也知道,已经绷紧的弦不可能再绷紧,过分的紧张也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勇气消磨掉。但若是过分的小心可以换来最后一程旅途的安全,这也是值得的。毕竟,所谓的撤退只是下一次战争的序幕,能多存活一个战士,以后就多一分力量。”飞云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再有驳斥他的言语产生,命令就这样被贯彻执行了。

无尽的星空,烁烁点点,不同时期放送过来的星芒,在漆黑的空域里一起闪耀,就像在黑­色­的山洞里开满了娇小的白­色­小花。

航行在茫茫星海之中,让人感觉不到距离的存在,好像没动,其实动了。可是到底前进了多少呢?这时候,时间变成了距离的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越过边境了。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条虚幻的星路上,自己越来越接近终点。但越接近,就越害怕,谁也不知道,卡邦尼人是否已在边境上布好陷阱,高高悬起死神的镰刀,只等自己傻乎乎地把头颅伸出去……

“监测卫星有异常吗?”飞云问。

“一切正常,没有敌人的踪影。”监控员答。

“好,继续留意敌人的踪影,特别是注意那些可以躲藏舰只的陨石群。”

“是!”时间沙漏中的沙子,所剩不多了,正因为这样,众人的心才越发紧张,没有谁会希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让沙子染上血­色­的殷红。

飞云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跳动了。

有没有敌人,这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吗?

如果说,连自己这队拥有两千艘军舰的舰队,都遭到敌人伏击而全灭,在后头赶来的逃亡舰队,岂不是跟一头撞在蜘蛛网上的苍蝇一样死路一条?

糟透了!飞云开始不喜欢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了。

十分钟……五分钟……两分钟……三十秒……十秒……通过了!

并没有预期中的猛烈炮火,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平静的宇宙,让人仿佛置身于静寂的夏夜,除了自己身体那不安的躁热感之外,什么都没有。

“万岁!”

“上帝保佑!”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总之,舰桥里一片欢腾,更有甚者,马上打开偷藏在桌子底下的香槟,举杯庆祝起来。

身处东银河强国埃克罗王国国境,众人觉得无比安心。卡邦尼即便再嚣张,再穷兵黩武,也不敢随便在埃克罗国境内闹事。

“毕竟是拥有九万艘军舰,一千六百万将兵的强国啊!”在通讯中,丘克半眯着眼睛,举起装了酒的纸杯,向飞云致意。

“嘿嘿!为我们这棵遮荫大树­干­杯!”同样地,飞云举起了杯子。

“是了,安全了,有什么话要向大伙说的吗?”

“……告诉大伙,我们现在寄人篱下,可以说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羊,让大伙把自己的尾巴夹紧一点。”

“披着羊皮的羊?”丘克奇怪地问道。

“你知道,羊这种动物,虽然温顺,但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丧生了,也不会抚养其他羊孤儿,所以嘛,人类就想出一个好办法,把这头羊的孩子皮扒下来,罩到那些羊孤儿的身上。”

“换个母亲吗?算了……你这个比喻太复杂了,我们那群披着羊皮的狼是不会听懂的,反正,我准备好大棍子,随时揍他们就好!”丘克的长胡子在耸动着,嘴巴大大地咧开了,露出一口洁白但凶恶的牙齿。

揍自己人?天!我的部下都是海盗吗?飞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此时,通讯员传来了进一步的确认消息:“后卫侦察舰确认,没有追兵。”

“好!辛苦了,让他归队吧!”

“是!”

直到此刻,飞云才完全放心了。还有两分钟,就可以进入空间跳跃区,直接向埃克罗星进发。

飞云转头,向强尼笑了一笑,道:“看来,你准备的礼物派不上用场了。”

强尼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用不上更好,那东西如果看清楚点,恐怕连耗子都吓不走。”

“不管了,总之,临走前要处理好才行。不然变成耗子窝,我的罪过就大了。”

“哈哈哈!那里只有宇宙老鼠才会去吧!”强尼大笑。

路加用眼睛一瞪两人,仿佛在说:怎么又扯到我的头上。

一个家伙发现通讯兵费列突然凝目注视着自己的萤幕,于是随口挪揄他道:“怎么了?在核对彩票号码吗?这么认真?”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飞云却听到了,一眼瞥过去,看到了费列的手臂肌­肉­竟然完全紧绷了,就像压抑着什么似的。下意识的反应,让飞云脸上欣喜的血­色­尽数褪去,剩下的,是死一般的苍白。

果然,在下一秒钟,飞云听到费列用尽全身气力的大喊声:“敌人——”

电光火石间,警告的心灵电流,击中了舰桥上每一个人。骇人的危险惊涛,眨眼间席卷舰桥上所有的热量。在惊恐的模糊中,舰桥的温度,仿佛在直线下降。

危机,也许是人成长的助力,经历过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血战,飞云舰队的战士也变得训练有素起来。

不需飞云喝骂,所有人马上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岗位中,而进一步的情报,也飞速送入飞云的耳朵。

“敌舰数目……一万!标准战舰一千五百艘,巡航舰三千,驱逐舰三千,其他舰种合计两千五百艘。确认敌方旗舰……银鬼号……敌方身分……卡邦尼远征军第一舰队!”

“距离三十光秒……我舰队左后方七点钟方向,正从陨石群中加速冲出,预计五分钟后进入红­色­警戒区域……”

在这瞬间,飞云马上意识到自己还是中招了。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重视自己,为了全歼自己,竟然不惜放弃对特卡斯的连续侵攻,宁可让特卡斯集结兵力,也要置自己于死地。天!难道说那个家伙一早就算好雷莫夫会战败,从而提前四天,越过埃克罗边境,在边境这边的陨石群里埋伏自己?

天!完蛋了!想不出什么更可怕的形容词,总之飞云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无意识中闯入毒蛇猎杀领域的青蛙,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仿佛可以清楚感受到那道寒冷透心的致命目光越过一万公里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身体,飞云的身躯不自控地颤栗起来。

但,他依然没有失去自己的冷静,不再犹豫,立刻打开所有己方通讯回路,大叫道:“主舰队和第二舰队一起留下死守,其余舰只马上向空间跳跃区撤退!不要管我们,尽快空间跳跃,我为你们撑十分钟,不!十二分钟!快!马上!”

清楚地明白道,自己的舰队就像是必须穿越河流的角马群,不牺牲一部分同伴,喂饱河中的鳄鱼群,是不可能成功逃离的,所以飞云做出了牺牲自己这个痛苦的决定。

“抱歉了!各位……”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些什么,飞云对舰桥上的各位苦笑了起来。

“呃!我有小蓝,自己倒没什么所谓,可是老大你还没有另一半……听说,你这种家伙下辈子会变成女人……”死到临头,路加拙劣的幽默细胞还没死光,这也许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吧!可是飞云等人已经笑不起来了。

不过,命运之神似乎总是喜欢把飞云放在手心里抛上抛下,刚刚让飞云尝到了坠入谷底的滋味,又用命运的细绳勒着飞云的脖子,把他吊了上来。

“敌舰队似乎正在激烈交战,无法脱身!”费列那张带来厄运的狗嘴中似乎吐出一种名叫象牙的东西。

“什么?真的?”飞云顿时一惊,随之一喜。

“啊!是白龙舰队……他们传来了紧急通讯”

“快接入!”

萤幕上现出白龙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孔。他的样子,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在他被鲜血染红的头发间,看到两鬓的苍白。依然不变的,是那双碧绿瞳孔中的果敢睿光。

“白龙——”飞云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凄酸的苦味。

“我快完蛋了!你难道不能叫我真名吗?”

“菲尼克斯中校!”就像是认错的小孩子,飞云小声地说道。

“闲话不说了。我是众兄弟自愿下地狱的,谁知道你这家伙竟然跑到地狱里拉壮丁!抱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给我滚吧!”

不知为何,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却触动了飞云心中的伤痛,一股非常想流泪的感觉,冲涌上飞云的眼眶,可是飞云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白龙他不会喜欢的。

“愿上帝与你同在。”

“笨蛋!上帝这老头子让我逢赌必输,你有良心,将来就带你的儿子到我的宇宙坟墓附近撒泡尿好了。”

“撒尿?”飞云愕然。

“白痴!童子尿让我手气好!”不给飞云反应的时候,白龙嗄地关闭了通讯。不过,在切断通讯前,他传来了一份影像文件。

飞云知道,这是他的遗言。

没有时间给自己悲痛了,飞云狠然下令,全速撤退。

不肯看,也不敢看,没有回头,飞云就这样低着头,平静地看着驾驶员和监控员紧张地跟数字进行着殊死搏斗。他知道,此刻一切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白龙用他的命换了二十万弟兄的命,那自己呢?自己到底又做了些什么?难道说,自己拚死拚活地在特卡斯绕了一个大圈,就是为了让隐藏的弟兄跑出来送命?

“唉——!”凄然长叹一声,飞云道:“传令!把所有能发­射­的导弹,一次全­射­出去。然后,跳跃……”

无言地,刚刚进入空间跳跃区的飞云舰队,向卡邦尼舰队倾泻出自己所有的哀伤和愤怒,以毁灭的光彩对即将散灭的白龙舰队做出最后的致敬。

“十二点钟方向、大量弹道飞弹,正急速接近中!”

银鬼号上,听到监控员发出了如此喊声,把脸孔藏在面具底下的菲尔诺上将,仅仅用“哦”的一声,表示他的愕然。

没有说话,右手拇指轻轻往前一点,他的副官就马上替他发布了启动截击系统等一系列果断的应变命令。

猛烈的截击炮火,摧毁了三分之二的飞弹,剩下的大多撞毁在舰只的防护罩上。至于能通过所有防御线,击中舰身的飞弹,则一如所料地绽放出灭亡和破碎的悲壮火光。

白光的组团,很快地扩散开来了,卡邦尼舰队的前沿舰只无一幸免地遭到了波及。被飞弹击中的舰只,仿如遭到大海吞噬的帆船,片刻即变成了宇宙里的碎末……

但,遭到打击的仅仅是前锋的前锋罢了。

“前头的烟花只能拿来助兴,但家里的老鼠,可不是单凭老鼠药就可以杀­干­净的呀!”轻轻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银面具,菲尔诺发出了不满的抱怨声。

没有理会白龙舰队的纠缠,他果断地把自己的舰队分成两部分,前卫部队跟陷入混乱的后半部分脱离出来,笔直向正处于跳跃准备阶段的飞云舰队杀过去。

异变,突然发生了,就在卡邦尼舰队即将把自己锋利的獠牙狠狠地扎下去之时,监控员大感恐慌的声音响起了。

“埃克罗王国舰队急速驶近中!”

隔着面具,无法看到上将的眉头,是否皱成了疙瘩。总之副官看到,上将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自行把埃克罗舰队的影像接入了自己身前的萤幕之中。

“……”看着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的清晰画面,菲尔诺沉默了。足足过了五秒钟,他才笔直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臂。

“阁下,你真的要停?”副官微感愕然,毕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把敌人给吃下去了。

“把后面的老鼠除掉之后,全军以最大战速撤退。”很不耐烦地,菲尔诺开口补充道。

感受到上司的不快,副官用眼睛的余光瞄了影像一下,猛地发现画面上那艘埃克罗旗舰有问题。

“什么?竟然连指示灯都没有!难道说这是……”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这些只是战舰外壳吗?”

“不是!下官不敢!”

“我放弃,是因为已经错过了消灭敌人的最好时机。更何况,我们没有必要在这时候惹怒埃克罗。”

“可是那些不是假货吗?”

用冷冰的视线扫了副官一下,不满地看着已经开始颤抖的副官,菲尔诺道:“睁大你的猪眼睛看清楚吧!那是埃克罗王室的徽号。难道你认为,那个叫飞云的小子,可以在没有得到埃克罗支援的情况下,把这艘战舰外壳从皇都的船厂中偷出来吗?”

“是……不……不是!下官不敢!”副官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

“我们会对付埃克罗的,但不是现在!”

“是!!”看着副官唯唯诺诺退下的背影,菲尔诺沉默了,任谁也可以看出,在他­精­美的银­色­面具顶上,正笼聚着一股复杂而错乱的乌云,而在那浓黑的云层内里,似乎有闪电之类的东西,正在凝敛着。

直到最后一艘白龙舰队的舰只爆炸,所有烈焰的光热都被黑暗的星空所吸融殆尽,他才慢慢地自言自语道:“只有两百艘军舰,却敢就这样冲过来,至少,我要认可他的勇气吧!”仿佛是撼动,也可能是感动,微妙的感愫让他对白龙产生了好感。

唉!宁可把自己的一切埋葬在死亡的海洋中,也要让友军安全撤退。这样的男人,很难让人讨厌他啊!难道说,那个叫飞云的小子,真的这么值得他甘愿为其付出­性­命?

或许,正是因为白龙的牺牲,让菲尔诺对飞云更加感兴趣。思绪自然地飘移着,他想起了两次击败雷莫夫,让卡邦尼蒙受奇耻大辱的飞云。

这小子,在将来某一天真的会变成为翱翔宇宙的星际之龙?还是说,他仅仅是只惹人注目的猴子,此前一切的成功,只因为山里的老虎不在?

忽然发现,即便是自己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也无法在这朦胧的事像中找到属于自己正确的答案,菲尔诺觉得很讽刺。

算了,不确定的对手,就留给不确定的未来吧!假如他还有命站在我面前的话……

在微笑中看著飞云舰队全员消失在亚空间的跳跃隧道中,菲尔诺的思绪从难以预测的未来,飞回到现实的宇宙中。

“改变计划,全舰队向回廊突进!”他果断地下令道。

“可是,按情报推算,还有近千艘敌舰会从附近区域逃往埃克罗,我们这样岂不是……”只一位副官问道。

对于属下的好心提醒,菲尔诺显得相当不耐烦:“与其花功夫理会四散奔逃的老鼠,不如看看特卡斯这个狗窝好了。睁大你那双短视的眼睛看清楚,在我们前面有什么?看到了吗?是狗,一群特卡斯疯狗。小心点,因为一不小心,这群疯狗就会把你的喉咙给咬断……”

菲尔诺似乎无法接受敌我将士那睿智和愚钝的强烈反差,破口大骂起来了。仿佛在为自己拥有这么一群不辨大势的部下而羞耻,少有地,他的骂声仿若永不停息的河流般,延续了下去……

凶讯,并不需要确认,所有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接下了这道令自己血脉冻结的悲惨消息:白龙——菲尼克斯中校战死。

大家很清楚,是他的牺牲,换来了自己的生存。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梗塞了所有人的喉咙。

此时,飞云让强尼打开了白龙的遗言,同时把整份遗言向全舰队直播。

强尼的手指头,在键盘上灵活地跃动着,两秒钟后,白龙­精­神翼翼的遗影出现在舰桥的主萤幕上,而他那熟悉又带点陌生的低厚男音再次回传于飞云的耳际。

“飞云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干­的。总之我听说你­干­掉雷莫夫舰队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你又作弊了。怎么说,走狗屎运也要有踩到狗屎的好运气,不是吗?”白龙突然神­色­一黯,连语气也低沉了下来:“你倒还好,但我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刚­干­了一票买卖回来,就发现卡邦尼的主力舰队在我家门口大游行。你知道,我们虽然躲在巨型陨石改造而成的特卡斯废弃基地里面没有被发现,但要我在一万艘军舰包围下睡大觉,我还没那个本事。不过,看他们的阵势我就知道,他们是来对付你的,要不,就是为了确认埃克罗是否会提前参战。”

“算了,反正我知道这绝对不是好事情。照理说,像我这种已经下海,成为千万人诅咒对象的家伙,没资格谈什么英勇救人。可是,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会为兄弟生存下去而杀人越货,我同样会为兄弟生存下去而牺牲自己。或许,我是个混蛋!但至少,我还是个男人!”

最后,白龙洒然一笑,露出少见的笑容,道:“放心,我下地狱之后,会成立牛皮会分会,自命会长,继续招募会员,一起向卡邦尼人吐口水的。至于你嘛……抱歉,在你生孙子之前,没有入会的资格。”

“你这个混帐透顶的大烂人!”看到这里,飞云低低地骂了出来。

然而……

“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骂我的!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本分会由会长独裁,反对无效!”好像在心底充满着某种自恋的情怀,白龙咧开大嘴大笑了几声之后,才让影像结束。

一度光亮的萤幕,再次恢复了原来的透明视像状态,大家又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在跳跃状态中,美丽的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掠闪而过的各­色­光芒。

眼花缭乱的光线,犹如被秋风吹起的乱叶,看似紊乱,却有节奏,看似乱舞,实为旋转。仿佛这些从时空漩涡里倾泻下来每一道光线,都代表着天堂中某位烈士的炯炯目光。

不管白龙曾经­干­过什么恶行,但他至少用自己的英勇,弥补了这一切。他本来完全可以做一只乌龟,静静地待在那里,直到危险的风浪完全过去,再慢慢爬出来的。

但是,他没有,他用自己的血,证明了自己的心。正如他所说的,他最起码,还是一个男人。

沉默不言的痛苦感伤,飞快地生长着,很快蔓延到每个人的心里。此时此刻,士气,完全地消沉了下去。

飞云忽然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开口了。打开全舰队的通讯回路,飞云沉沉地开口了。

“正如大家所听到的,菲尼克斯中校战死了,他是为我们而死的。”

“也许有人会说:‘战场上,每天都有人死,这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想反问,为什么有的人死了,会众皆默然?为什么有的人死了,会众皆哗然?可是有的人死了,却没有死?”

飞云停口,慢慢地让时间的长河从自己的身边流过,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因为他,并不只是他。就像白龙,也许,死的只是身为宇宙海盗的他。然而我们知道:身为前联邦指挥官的他,身为牛皮会会员的他,身为大家的好兄弟的他,都没死。这几个他,不!再加上众人所不知道的他,这十几个他,这几十个他,这千百个他,依然生龙活虎地活在我们的身旁。”

“命运,总是让人可惜又无奈,可憎又可恨的。尽管命运残酷地把这千万个不可分开的白龙,硬生生地分开了,我们还是得痛苦地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人,是不可分割的,即便是克隆出来的人,也不是同一个人。千般滋味、万般体会,千千万万的不同经历,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或许,在构成的分子中有好的分子,也有坏的。但是,我们只单凭人体内好坏分子的多少,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吗?不能,也不可能!死去的,已经死去,我也不会做出美化死者的行径。然而,我要说的是:既然命运已经把白龙分开成千万片,那么我希望在大家的内心里最后留住的,是他最美好的一片……”

“不过跟过分的悲伤相比,我相信白龙更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地好好活着,毕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天堂喝酒赌钱的时候,大骂我们这群家伙不是东西……”说到这里,飞云的脸上出现了会心的浅淡笑容。

“最后,请大家不要太过悲观。为了对付重新集结的特卡斯军队,卡邦尼的主力舰队,应该不会有工夫截击我们的盟友。计划……应该还是成功了。所以,为了白龙,为了明天,为了我们大家都能永远拥有一颗快乐平和的心,我现在正式宣布,庆功会开始!”

“什么?庆功会?你们刚才不是才隆重悼念白龙,现在却……”看着舰桥上的士兵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瓶足以让人的血液稀释冷却的啤酒,残阳惊讶不已地望着飞云。当然,他并不知道,军火库号每次生还,船员都会私底下喝酒庆祝……

飞云耸肩,笑了一笑。

“抱歉!我还没跟你说……这是我们联邦舰队的优良传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忘记痛苦。怎么说呢?人死得越多,我们就越需要忘却悲痛。如果我们整天愁眉苦脸,就等于给地狱那群家伙提供了嘲笑和责骂的口实。说不定他们已经准备好刀枪棍­棒­,等我们哪个家伙一下去,就痛殴一顿,骂我们不争气。”

“……”看样子,残阳无法理解联邦人这种“优良传统”。

“算了,你只要知道,自己的诅咒比敌人的诅咒灵验一万倍。而来自地狱的祝福远比来自天堂的有效。所以……大家抓住残阳,我要看看他到底能喝多少瓶啤酒!”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干­什么?”看着一拥而上的混蛋,即使强如残阳,也免不了迅速惊恐。

“嘿嘿!我今天心情不好,但我还是给你一个选择。要陪我们喝酒,还是要陪我去上网。”看见残阳成众矢之的,飞云趁机打劫。

“上网?”残阳就像一只触电的老鼠,整个人跳了起来。

“嘿嘿!不想吗?那就灌酒!”飞云一声令下,乔治带头,路加跟风,一个个都拿着把所有酒倒出来后足以把人淹死的大酒瓶冲过去。

“我投降!上网就上网!”残阳迅速屈服。

第七章 虚拟·真实(上)

“飞云,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上网呢?”走在路上,残阳突然问飞云。

“抱歉,没有女孩子要我,所以我只能向网路求爱啰!说起来,这算是一种另类的悲哀吧!”

“你为什么不认真找一个女伴?”

“再次抱歉,你所说的事,对于一个独身十九年的单身男子而言,也不是轻易能下决心吧!”

“大人你未免消极了一点,最起码你也得有个相近的目标,毕竟你总不能指望丘比特的爱神之箭为你而滥­射­吧!”

“如果要我像路加那样,四处乱播恶心的种子,我宁可自杀。”

“可是你连种子都不种下的话,又怎会有果实呢?”

“……残阳,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话很多哦!要不要我把你的舌头切下来?嗯,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虚拟世界中连续切下你的舌头三次的话,现实中你起码三天内不能说话。”

“……”残阳迅速流冷汗。

“别一脸害怕的样子,我只是宣泄一下过多的­精­神压力罢了,没什么大不了吧?你知道,人随便压缩自身欲望的话,很容易­精­神崩溃的。”

飞云虽然一脸不正经,但他说的却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人心,就像一个水桶,无论是装着不满的苦水,还是快乐的甜水,水桶总有装满的时候。装满了,但还要往里面倒水该怎么办呢?就自己先把一部分水提前倒出来啰!不这样做,如何维持心里平衡?跟其他人相比,飞云的减压方法已经不算坏了。

至少,虚拟的暴力比真实的破坏要好吧!

深知自己在嘴皮上绝对不是飞云的对手,残阳非常乖、默不作声地跟着飞云来到电脑室,戴上了全息类比头盔。

格斗之王网站魔法奇幻区

“哇!屠夫来啦!”

“啊!魔鬼来啦!”

在飞云和残阳两人广阔的视界中,满眼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似乎是见识过这位雾风和残阳的惊人实力,所有玩家看到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用脚狂奔的、骑马快逃的、长翅膀飞走的、用爪子挖洞跑的,几百个游戏玩家,无论职业是天使还是恶魔,连看也不用看,只需听到“雾风”、“残阳”这两个名字,立刻就逃跑,甚至强行退出网路……

“……”经过短暂的三秒钟沉默之后,飞云狂飙了。

“你们这群软弱的家伙,给我回来!我又没有说要­干­掉你们——!”伴随着最后一声大吼,飞云挥舞手中的炎龙血剑,一剑砍了出去。

狂剑、怒焰,从金黄|­色­火剑中奔腾而出的火焰狂涛,犹如一匹从太阳中腾飞而出的飞天火马,在一瞬间扑腾而出,灼烧了整个世界,充满所有人的视帘。

“轰!”地一声,飞云身旁那栋三层高的木房子,连同里面的电脑虚拟人物一同化成了灰烬。风,簌地吹过,浓焦的黑灰转瞬间风灭在无­色­的季风之中。

看到飞云手中宝剑威力如此巨大,残阳木立当场,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好惊奇的?自二十世纪末出现网路游戏以来,超炫的闪光和音响效果,就是游戏的最大卖点之一。何况,我足足花了五千个小时,才把剑炼到这个程度,小试牛刀也不算过分吧!”飞云在解释的时候,依然一面凶狠,他的样子忽然让残阳联想起古代神话中一种叫食人魔的怪兽。

不过此时,从飞云的头上突然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如果说,让我朋友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网站倒闭这还不算过分的话,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了。”

并不需要抬头,只听声音飞云就知道,来者一定是丽奈。

“喂!我哪有让网站倒……闭……”话说一半,飞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钢盔里头,自己视线的焦点被潜意识强行锁定在丽奈的身上,同时被锁定的,还有自己的心。

此刻的丽奈实在太可爱了,飞云无法想像出,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踢腿动作,都可以这么诱人。

仿若正在一个虚美幻灵的碧水池边上踢水,此刻坐在二楼阳台上的丽奈,正让暴露在空气中的修长玉腿快乐地摇晃着。浑圆均匀的秀腿是那么的健美,那么的诱人,长腿下那亮黄的健康­色­泽,就像是太阳的光辉,全都加持在纤足的骨子里面,即便是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都无言地散发着阳光的活力。

骨­肉­匀称的美腿在虚空中晃动的同时,留下的是一道道优美至极的曲线,而这完美的曲线则一直延伸到她那十个小巧的脚趾头上,仿佛这双腿是爱与美的女神用天上的霞彩雕刻而成的最高杰作。

美丽,美丽得让人眩晕,美丽得不染半分尘­色­。

飞云整个人,被完完全全地迷住了,好像丽奈此时踢出的,不是层层叠叠的空气涟漪,而是扩散到自己心里的心灵水波。

丽奈轻轻歪着头,一双玉手化指发梳,理了一下自己如云的秀发,对着飞云甜甜一笑道:“噢!看来妈妈对我说的话果然是真的!”

“妈妈的话?”飞云感到奇怪。

“妈妈告诉我,如果要发怒的男人息怒,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让男人变成­色­狼,然后再用冷水把男人的理智唤醒……”丽奈一边浅浅地微笑着,一边用手指头指了指天上。

天上,乌云密布,没有轰隆的雷鸣,却有蕴怒随发的强大雷能,这分明是丽奈偷偷地发动雷系魔法,准备随时用雷击把飞云给劈醒。

“……”近乎条件发­射­,飞云猛地一哆嗦,想起自己上次被丽奈用雷击劈成烤猪头的可怜样。

“算了,我不发怒了,你下来吧!我仰着头说话很不舒服。”面对劣势,飞云做出了妥协,谁知道……

“啊!我险些忘了,妈妈还告诉我说男人的­色­心比怒气更难转移。如果我真的下去,大概会被你趁机拦腰抱住,亲个嘴儿什么的,嗯……说不定本小姐也难逃你的魔掌,所以嘛……还是不要好了!”

并不算刻薄,也不算冷嘲热讽,可是丽奈的所谓长辈教训,差点把飞云给气死。

那种满腔怒火却不能宣泄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爽至极点。

­干­脆……揍了!

飞云并没有打女孩子这种不良习惯,但面对丽奈这种即便开打也不见得会赢的女强人,飞云决定还是……打了再说!

“真魔神英雄炽炎剑!”基于游戏设计者的劣质­性­,飞云不得不无聊地首先报出招式的名字,以换取招式的发动。

“啊!发怒了!发怒了!好热!好热!”丽奈一边像小女孩一样哭叫着,一边轻巧地闪过扑面而来的大片赤红­色­火云。

“丽奈!我今天不爽!陪我大战三百回合——”飞云叫嚣着。

“嗯!妈妈说,发怒的男人是最可怕的。所以……不行——”

“一百回合!”

“不行——”调笑中,丽奈又躲过了飞云的强力攻击。

“你别逃!”

“呀!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仿似不是决心闪躲到底似的,丽奈就像一只在阳光下翩翩起舞的彩蝶,随风而动,灵动地躲过了飞云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炽热剑炎所击中的仅仅是她残留在原地的幻倩美姿。

“管理员,丽奈作弊!她的加速靴功能竟然比设定极限还要强!”马上就发现丽奈又作弊了,飞云下意识地发出抗议的吼声。

“我没告诉你,管理员是我朋友吗?”

“……”

看着边打边跑的两人,残阳苦恼地摇摇头,暗道:这两人……唉!网友真是一种奇怪生物。

终于,飞云停手了。但停手的原因不是累坏,也不是丽奈肯跟飞云开打。而是丽奈说:“啊!我想起来了,有几个游戏,应该能让你的欲求不满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真的?”飞云两眼发光。

“不过,那几个游戏在网路玩家中的评价是‘不可能完成!’”丽奈一边说着,一边将樱红的嘴­唇­贴近飞云的耳朵。

“嗯,是这样这样的……”丽奈的声音渐渐变成了耳语。

“真的?”飞云两眼光芒四­射­。

望着飞云那副几乎让口水淌出来的样子,残阳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又要找我吧?

果然,三秒钟之后……

“你拉我去哪里?”

没有回答,飞云直接像抓小猫一样,拧着残阳的脖子,飞一般退出游戏了。

网路游戏——守护

“是这里了。”毫不犹豫地,飞云拉着残阳,踏进一扇萦绕着碧绿彩光的大门。

“欢迎你来到本游戏!”

犹如出谷黄莺的美妙女音,让人觉得好像吃了强力薄荷糖一样,全身上下无比地舒爽,似乎肌肤上每一个毛孔,都完完全全地打开了,吸收着这片美丽天地中的盎然绿意。

森林、湖泊、晨风、美景,飞云无法想像,游戏的设计者竟然能单凭自己的想像把游戏变得如仙境一般美丽。

“我就知道,这游戏与众不同!”飞云肯定地说道。

“你是指负责接待玩家的虚拟人特别漂亮吗?”残阳若有所指地看着眼前那个美丽的妖­精­小姐。

“呃……随便说出事情真相的人,很容易被人杀人灭口的!”飞云警告残阳。

不同于别的游戏,这个游戏的接待小姐真的非常美丽。

自然披落的金发,映衬着水蓝­色­的着装,似笑非笑的朱丹红­唇­在莹白如玉的绝美脸上显得格外迷人。象征妖­精­身分的玲珑长耳上,合称地戴着两个小小的耳环,让轻灵抖动的耳朵更加可爱。

手拿长弓、背挂箭袋,飞云无法想像,这样一名英气勃发的美丽女子,竟可以跟葱郁的森林背景如此融洽,仿佛她本身就是一棵树、一朵花、一部分的森林。

“残阳,知道吗?通常越美丽的玫瑰,上面长的刺也越厉害。看到了吗?除了我们,一个玩家都没有……”飞云的话,让残阳心底里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莫非,这游戏里有着什么……

第三集 捏碎星辰的手

第一章

人,是一种有直觉的生物。

战场上,不少老兵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都不认可脑海里的常识。因为,墨守成规的战友,早已比自己先退休,跑去天国了。

飞云相信常识,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几乎就凭自己的第一眼,他就认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

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开场动画太漂亮了。

所谓先入为主,也可以说是先声夺人,画工细腻、­精­彩刺激的开场动画,总能吸引大批玩家的眼球。单凭进入游戏之前那长达五分钟的开场动画,飞云就在心里把这个游戏的设计水平定为最高的S级。

很简单,能够把虚拟的自然如此平和地化作真实的感触,融进玩家的心里,这本身就是游戏设计者的功力所在。

沐浴在鸟语花香中的飞云,无意中把视线投向了左边。

他,看到点东西……

哦!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乍眼看过去,蝴蝶虽然漂亮,也说不上叫什么名字,感觉也好像没什么特别,但仔细凝望后,飞云凭着自己玩游戏的丰富经验马上判断出:那只停留在叶子上的虚拟蝴蝶,至少是由一兆个、­肉­眼难辨的­色­彩细片造成。

连一只最普通的蝴蝶都用上这么高的分辨率,不难想象,游戏设计者是花了多么大的心血啊!

飞云心中的感叹,像波浪一样起伏着。如果说,激动就是那高昂的浪头,紧随浪头而至的,就是那低沉的深思。

这边,虚拟的妖­精­美女继续热情地介绍着游戏,那边飞云的心,却在平静的外表下偷偷分成两半,在激烈地争论着。

“不用说了,这个游戏肯定有问题!如此之高的分辨率,即便是三年前在全银河狂卖三亿套,由《暴汗》公司出品的《黑­色­破坏神》也没有这么高的画质!”一个狐疑的声音首先开话。

“不用那么夸张,这只是游戏罢了。游戏就是拿来发泄,松弛松弛神经的。”另一个声音试图说服前一个声音。

“现在是什么时候?应该保持高度警戒,跟不应该随便相信网友的话。”

“丽奈我认识很久了,她不会害我的!”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更何况是素未谋面的网友?”第一个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

“放心,只要不真正见面,哪怕对方长得十分抱歉,网恋依然是美丽的。”第二个声音悄悄地转移话题。

“放屁!现在谈的是小命!”

“没有恋爱,哪来下一代的小命?”

突然……轰隆……两个声音全被飞云轰杀掉了。因为他发现,试图把一件事看起来并不算复杂的问题硬是分成两个对立面来思考是很愚蠢的。事实上,他的确越扯越远了。

不过,一旦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就放弃一个可以舒缓身心的游戏。我那颗因白龙战死而纷乱不堪的心,真的能够就这样平静下来吗?

飞云冷静下来,向自己提出问题之后,他给自己的答案是“否”。

那么习惯于用游戏解忧的我,又是否能在此时此刻找到一杯更好的忘忧水呢?

飞云再度这样对自己问道,所得到的答案同样也是“否”。两者的回答同样都是感­性­的思考结果。

或许,正是因为此前飞云用纯理­性­的角度设计战略而得到了一个并不完美的结果,所以此刻的他,实际上早已用略带偏颇的感­性­思考方式,为自己做出了选择。

因此,尽管他跟残阳一样,都感到了游戏的不寻常,但他却硬拉着残阳跳过游戏简介,直接进入游戏。

“大人,你怎么明知道有不妥,还要进来?你没看到……”走在林荫过道上,残阳在飞云耳边小声问道。很显然,他对这游戏水平之高,却无人问津感到非常不安。

“这还用说嘛!这种秘密网站,当然是为我这种天才设立的。”飞云半开玩笑地模仿着路加的自大模样,可是,只学了一半,他就装不下去了,因为残阳的脸­色­的确不好看。

这也难怪,在网络科技极度发达的今天,全银河所有网站都是实行网络实名制的。无论是哪种网站,只要脑海里一想,网络随便都能为你直接找出过亿个网站连接。评分、网友评价、安全­性­等一系列参考指数,应有尽有。

而且除了各星球的电脑自动搜索之外,网友也可以随时替某个网站加上连接。

也就是说,没有电脑搜索引擎找不到的网站。

除了……秘密网站。

这种网站的建造者,通常只是两种神奇生物的代名词:第一、某国军方高层人物。第二、世外高人,也可以说是拥有某种特殊嗜好的黑客。

飞云知道,残阳担心碰上的是前者。

飞云已经说服了自己,不要管那么多,先玩了再说,所以现在轮到他来说服残阳了。

他叹了叹气,飞云安慰残阳道:“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军事网站,你看看这个……”说着,他向残阳亮出一个灰­色­的小卡片。

残阳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明白这是什么。

因为那张白­色­的小卡片上,只是画了一堆灰,感觉……就是一堆灰,烟灰。

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特别,残阳把求助的眼神投向飞云。

飞云一脸自豪地说道:“嗯,这个嘛,就是‘骨灰证’!”

骨灰证?想呕,好难听的名字!残阳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尽可能保持礼貌地再次用眼神向这位古怪的大人投以“不明白”三个字。

“哎!你上网太少了。知道吗?在游戏界,大家通常把最厉害,最狂热的游戏者称为骨灰级玩家。你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最疯狂的玩家,才会创造出最好玩最疯狂的游戏,跟同好分享……”飞云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噢!我知道了,丽奈小姐害怕你拆掉她朋友的网站,所以才忍痛把骨灰证让给你。”残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拜托,话不要说那么白好吗?你这样子很伤人哦!”飞云不满地半眯着眼睛,力图从眼球中挤出凶恶的光芒。

可是,看样子不怎么成功。

而且,残阳在飞云那带有滑稽毒素的表情和眼神中,也找不到任何心灵受伤的蛛丝马迹。

他得出一个结论:飞云的脸皮似乎很厚。

接下来,在飞云快速而短暂的叙述中,残阳总算搞明白了,所谓的骨灰证是怎么一回事。

骨灰证,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张狂热游戏玩家专用的藏宝图。

拿着证,把自己在某些网站的辉煌战绩输入,电脑就会按照某些游戏设计者所设定的最低合格线,自动判别你是否拥有参与某个游戏的资格,从而在你的脑海中显示出某些游戏的进入方法。

传说中,这种骨灰级的秘密网站一共有一千多个。

当然,显示在飞云脑海里的,也只有十几个而已。

然而,这依然无法解释,为何除了自己两人之外,总人数多达几十万人的骨灰级玩家竟无一人在此时进入这个网站。

是因为他们全部都不合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奇妙地,飞云的心中灌满着迷惑的汤水,但他的脑海中却没有任何迷幻的感觉,他敏锐的直觉也没有向他发出任何不安的警号。

也正因如此,飞云才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和残阳,用一颗平常心,去享受这个特别的游戏。

“请问,两位先生,我可以开始解说了吗?”妖­精­女郎对着飞云两人甜甜地一笑。

残阳点头时发现:飞云竟非常有礼貌地向虚拟女郎点头微笑的同时,还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必要对假人如此有礼貌吗?残阳有点奇怪,但始终没有开口问。

那边,妖­精­女郎开始用她那婉转动人的轻灵丽音,为两人解说了。

“游戏的总体规则很简单,通过招募妖­精­战士和建造防御系统,抵挡来自森林之外的各种敌人的三十波攻击。每当有敌人闯过两位先生设置的防线,森林里就会冲出相同数目的守护­精­灵,以自毁的方式跟敌人同归于尽。若是森林里总数为一千个的守护­精­灵全数消失,那就是“GAME

OVER”,游戏结束了。”

“建造防御系统和加强、研究武器所需要的魔力,来源于被消灭的怪兽,得到的魔力点数则根据怪兽的强弱决定。”

“怪兽的种类、数目、强弱等一切资料,须由先生自行派遣侦察部队获取。”

“快速消灭敌人,可以获得时间奖励。省下的时间可以按照先生的意愿,转为魔力或者加入攻击间隔时间中。”

“每轮攻击的间隔一般是三天(也就是实际时间三分钟),先生可以趁此机会,对部队进行重整以及招募新兵。每轮补充新兵的数量,主要取决于玩家在上轮战斗过后妖­精­战士的生还者数目。如果说在上轮中所有战士全部战死,那么下一轮只会补充基本量——两百人。但每多一百人生还,下轮就可获得二十人的额外奖励……”

听着妖­精­女郎的解说,飞云有点茫然地看着森林入口处那条坎坷不平、没有任何掩体的阳关大道,再看看允许建造建筑的区域——刚好就是大道两旁。飞云忽然发现,这游戏可以说是炮塔防御图的改版。

飞云半托着下巴,沉吟着:如果敌人只是从指定的路线通过,那么消灭敌人的关键就在于火力的组合了。一般来说,玩这种游戏最好是按一定距离组合让敌人移动速度减慢的武器、重火力、以及大范围攻击武器。

但……骨灰级游戏,会否就这么简单呢?

第二章

介绍完毕之后,妖­精­女郎开始介绍武器系统了。

并不需要迈步,更不需要说些什么,飞云仅仅是心年一动,眼前的一切就切换到炮塔和特­色­兵种陈列馆了。

这是一间至少可以塞下一个分舰队的超巨型陈列馆,因为无论是前后左右都看不到尽头,看到的,只是感觉怪异的地平线。

至于层高,大概有一百层楼吧!

残阳的眼睛半突着,大概在想,如何走到尽头,看完所有炮塔吧!

飞云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傻了,谁会真的在这里走。­精­神上累死,可是比­肉­体累死更可怕哦!”

“那……”指着那看似永远走不完的大理石路边,残阳的嘴角蠕蠕地动着,但没有说下去。

“传送带,中速!”飞云很礼貌地对妖­精­女郎说道。

本来,残阳以为,自己会像站在传送带上一样,缓缓地移过去,可是他发现,他错了!

移动的,竟然是那些少说有三层楼高的巨型炮塔!

两人仿佛在无意中踏入了大地女神的私人领域,在这里,移动着的是大地而不是他们。所有炮塔如同列队前进般,一个紧跟着一个,在飞云和残阳的身边缓缓地平移而过。

每当两人把视线停留在炮塔上,炮塔上就会冒出一大团白云般的数值显示表,显示炮塔的攻击力、攻击速度等参数。

“我们开始只有五千个魔力点,我们怎知道哪些该买,那些不该买?”残阳问。

“很简单,让它自己展示一下如何攻击,不就行了么。”飞云转头,对炮塔说道:“攻击示范!”

话音刚落,残阳就看到了非常可怕的景象了。

完全没有想到那座姑且可以称作是‘树’的仙人掌状炮塔,竟会二话不说,就“倏倏倏”地把自己身上那些足足有一臂长的黑­色­长刺,暴雨般­射­向自己,饱经战阵的残阳不小心“哇啊——”地叫了一声。

如果说,打过来的是镭­射­光线或者是炮弹,残阳是决不会这样大惊小怪的。可最近跟飞云上网,他总是吃尽了苦头,所以在面对奇怪东西时,他变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攻击,全部是虚拟的。

密如雨点的攻击,并不会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或者是­精­神上的痛楚。

不过,假如一个人站在箭雨之中,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种感觉是相当怪异的。

所以没有理会飞云,残阳径自叫道:“停——”

箭随音止,可即便如此,看到这座依然在不停摇曳着、此刻看来更像一条绿­色­毛毛虫的炮塔,残阳仍觉得不舒服。幸好,飞云也没有再看下去,低着头,仿佛在沉思,任由这座炮塔从自己的身侧挪移而过。

“等会儿我们不要建这个,好吗?”心有余悸的残阳轻声问到。

“建!当然建,为什么不建?”飞云猛然抬头。

“可这……”

“这东西虽然防御差了点,填装弹药也要半天时间(实际时间30秒),但优点在于攻击力高,你没看到吗?刚才仅仅是一轮攻击,就可以把半径五百步以内的大部分敌人变成刺猬。”

“可是……”残阳本来想说这东西很难看,可他没说出口就被飞云封住了。

“你知道吗?在战术上,用这东西可以替自己取得局部的短时间优势。用来做冲锋前的掩护­射­击最理想不过了。”

“……”

残阳当然说不过这位游戏专家,所以只有乖乖地跟在后头的份了。

接下来,残阳继续无奈地面对不断的惊吓。

有勒住敌人脖子,让敌人半天不能动弹的柳树;把自身叶子像机关枪一样发­射­出去的枫树;可以吐出粘液,把敌人沾在地面上的橡胶树;活像老爸打儿子、挥舞枝条揍人的桦树……

“好厉害……没想到,在现实世界中的每一种树,在这里都被赋予了特殊的功能。大概,这就是游戏设计者所要表达的‘自然的愤怒’吧!”看着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向自己喷着绿­色­的减速毒雾,飞云说着奇怪的话。

看过了炮塔,接下来就是看妖­精­部队了。

兵种分为三大类:­肉­搏战类、远程攻击类和补给类。

人,从来都是战争的最主要组成部分。

作为对炮塔的补充,也可以说是实际战争的缩影,妖­精­战士的存在,是非常必要的。最起码需要­肉­搏战部队守卫挡住那些企图侵入破坏炮塔的怪物;弓箭手和魔法师作掩护攻击;僧侣医疗伤病;工兵维修和建造炮塔。

整个游戏设定,简直就是奇幻世界的战争缩影!

虽说,虚拟游戏的卖点,就是它的真实。不过太真实,反而会让人觉得可怕。

看着游戏设计者,竟然把女妖­精­战士手臂上的汗毛都造出来了,残阳开始明白,为何有些白痴,会整天嘟嚷着要和某某虚拟美女结婚了。

那……到底游戏设计者是想表达现实中无法存在的虚幻完美,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的,竟会把游戏做得近乎完全真实?

带着不断升起疑问,残阳跟着飞云,正式踏进了游戏的战场之中。由于残阳此前是卡邦尼陆战部队指挥官的缘故,飞云很自然地让他充当“英雄”这个光荣的角­色­,专门负责指挥陆战部队,以及收拾那些穿过防线的漏网之鱼。

飞云自己负责建造炮塔和指挥空军——一大群长着两对蝉翼似的漂亮翅膀、身穿“三点式”炫目战甲、身材玲珑浮突、倩丽非凡的妖­精­。

看着一大群美女环绕在飞云身边,飞来飞去,残阳终于忍不住大叫:“喂!这根本不公平!为什么你让天上的妖­精­全部放弃盔甲,而让地上的全部穿得像个番薯?”表面上是问话,实际上充满了抱怨和投诉的味道。

“呵呵!很简单,我看了一下敌人的攻击录像,再比较了空军的价格。我发现组建大规模的空军并不实际……但空军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干­脆用极致的机动力代替无意义的防御。”

“这……”

“噢!别说了,敌人来了!”看见自己派出的斥候发出信号,打扮活像一个武装天使的飞云,连忙向下面的人打出准备的手势。

那么远,残阳本来以为自己看不到飞云的手势的,但奇妙地,由于现在他扮演的是妖­精­族的英雄,他突然发现,不但自己的耳朵变得灵敏,眼睛也拥有了自动变焦的功能。如果他愿意,绝对可以连飞云手臂上的汗毛,也看个一清二楚。

“天!原来在虚拟世界中,谁都可以变成超人,怪不得那么多混小子迷恋网络游戏了……”思想相对保守的残阳,喃喃地发出似乎是抱怨的低音。

敌人,来了。

森林外的沙漠,开始传来低沉的轰鸣。

沙尘漫天飞舞,一团一团地腾扬着、飘散着,缥缈而诡异地扭张着自己恐怖的身姿,向守卫森林的妖­精­战士,宣示着飞尘制造者的无穷力量,战争的力量。

在那飞扬的尘土中,不时溅泄出不低不高的吼叫声,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所有人,噩梦来了。

噩梦来的时候,很少会有征兆。但若是有征兆的噩梦,那必定是最可怕的噩梦。

沉闷的轰隆声,开始有点像滚涌而至的岩浆。

不过随着时间的变化,渐渐变得像从远处席卷而至的滔天巨浪。

到最后,感觉就变成了从海洋上席卷而至的台风。

而随声音加强的,还有那强烈的震动。代表毁灭的恐怖脉动,一波一波地从脚底下传至。

从脚心,到膝盖;从腰,到胸;从脖子,到大脑。

一波又一波,一阵又一阵,开始是震点,然后是片断,到最后,竟变成了连绵的强震。

无法想象,难以接受,残阳发现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游戏里的敌人,而是在现实中准备毁灭一切,摧毁所有,把自己和所有战友杀掉的敌人。

不知为何,残阳像真的上阵杀敌般,压下心中的杂感,冷却自己的思绪,向自己的大脑注入冷静的冰水。

残阳忽然察觉,自己好久未遇过这种轻度紧张了,他不自觉地笑了一笑。

用眼睛的余光,他看到在他身旁,有一个水蓝­色­头发的妖­精­小伙子,在紧张地擦着即将滴落到眼里的汗水,同时用力地握紧了手中那把不能再握紧的刀。他让人一看就知道,此刻的他紧张中略带点亢奋,还有一丝不安……

很显然,他是新兵。

出于对部下的关心,残阳开口问道:“紧张吗?”

“嗯!”男孩用力地点点头。

“第一次上战场是这样的了,只要能活下来,就能习惯。”刚说完,残阳就猛然醒悟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自己怎么了?竟然真的去安慰人家。他可是电脑的虚拟人啊!

更有趣的是,那小家伙竟然也如真人一般,向自己展露出一个因紧张而无法舒展开来的苦涩笑容。

啊!世上怎会有如此逼真的游戏?残阳感叹着。

突然间,残阳敏感地察觉到一直吹拂在后背的微风停了。不,应该是被遮住了才对,因为手脚等部位,依然有风吹的冷感。那么说……敌人?

没有考虑,更没有回头,只是出于战士的本能反应,残阳反手就是一刀。

冷冽的光华,漂亮而又炫目地在虚空中划出一个明亮的圆弧,似乎就是这份光亮,就可以把偷袭的敌人和黑暗一起破开。

但,刀子,少有地落空了。

没有利刀入体的触感,更没有熟悉的血腥味,有的,只是刀子空舞的失力感。

天!我完了!

很清楚,刚才那一刀,自己因失神而用力过猛,刀子没砍中,胸前却空门大开了。

正当残阳心惊胆颤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哇!你想退出,直接跟我说就好,不要动不动拿刀子砍人——”仿佛是喝骂,又像是抱怨,总之飞云的声音如棍子般敲到残阳的脑门上,不但敲醒了他的理智,也敲醒了他对上司应有的尊敬。

残阳连声道歉。

刚才面对残阳那近乎是肌­肉­反­射­的反手刀,飞云也吓了一跳,幸好他的反应并不慢,簌地一下振起妖­精­指挥官特有的三对翅膀,向后飞到半空中去,躲过了这一刀。

“抱歉……我……”残阳的脸霎时间红了起来,他又无法将自己信假为真的事说出口,毕竟太丢人了。

“……太逼真了吗?我也觉得是这样。本来,我也以为这是简单的设定,但我发现,不但每个妖­精­都有自己的名字,还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性­格。或许可以这样说,游戏设计者为每个虚拟人物注入了属于每个人物自己的灵魂。真是做工­精­细啊!”看着满脸歉意的残阳,飞云有点尴尬地搔搔头,同时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的确……”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逼真了。除开两人附近的妖­精­,都像真人一样,用惊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指挥官不说。单单是看到不远处那个弓箭手手上的弓箭在不停地颤动,两人就可以马上联想起坦克经过时拿着枪埋伏在一旁的步兵。

再加上,连地上的爬虫走兽,也真的像遇到地震一样,自动从洞里爬出来逃生,飞云敢打赌,现在全银河没有第二个虚拟游戏可以做到如此­精­细。

毕竟,在每一个细节中,都能做到这么­精­细的游戏,可以说,跟现实是毫无区别了。

如果说真的有区别,那区别应该是这些东西在现实中没有吧!

第三章

第一波的敌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打起来,却并不算可怕。

一千五百多只类似狼犬的红­色­怪兽,只会像蛮牛般向前冲,撞坏挡在自己前面的东西。

连炮塔也没怎么开火,只是三小队合共六十人的妖­精­法师联手造出的连绵火墙,就让九成敌人变成烤­肉­了。

幸好是逆风,不然那股难闻的烤­肉­香味吹过来,那些虚拟人大概也会呕吐不已吧!

跟大多数游戏一样,第一局可以说是小试牛刀,并没有什么难度。

飞云却依然审慎地运用得到的三千多个魔力点来研制武器、招募新兵。他马上飞落到那棵姑且称之为指挥部的可移动巨型树人的肩膀上,一边观看战场,一边从树皮上那块类似水晶镜子的荧幕上翻查炮塔和兵种信息。

“很难吗?”没有什么事做的残阳,走到一脸凝重的飞云身旁。

“很难!”飞云若有所思地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回答:“游戏太逼真了。我现在好比国防部的采购员,必须在上万种兵器火炮中挑选适合的武器进行研发建造。”

“……这跟现实有什么区别?”残阳有点好奇。

“有!最起码不会有军火商向你施压,也不会有人向你行贿。当然,美­色­嘛……”

飞云没有说下去,但他听到,站在飞云身旁那几个妖­精­族的美女参谋已经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什么?这个我们不要,太难看了!”一个妖­精­指着此前残阳看过的那棵‘仙人掌’。

“这个章鱼怪我们也不要!”另一个妖­精­指着那棵会勒死人的柳树。

“如果用这么难看的武器,我们就罢战!”第三个妖­精­的语气相当坚决。

结果,飞云挑的炮塔,几乎被全数否决。

“……原来,长得难看,也是一种罪过。”听到这样,残阳感慨万分。

但飞云马上修正了残阳的讲话:“你错了。样子难看,并不是罪过。真正的罪过是明知道自己难看,还要以为自己是帅哥……”

“那……你不用这些东西吗?”残阳再问。

“用!为什么不用?”

“啊——”残阳粗重的男音和妖­精­高亢的女音,几乎在一瞬间轰破了飞云的耳膜。

于是,改良版炮塔产生了。

那棵仙人掌由于不美观,所以询众要求,加上了一个活像蚌壳的外壳。

会勒死人的柳树变成专门发­射­柳条,绊住敌人的脚。

像机关枪一样发­射­叶子的枫树则改成让叶子绕着树,在两百步之内回旋,割伤敌人。

挥舞枝条揍人的桦树变成了会跑步,可以四处揍人的执法者。

橡胶树变成了工兵,专门提供强力橡胶,用来加强弩炮的攻击力,以及布置绊马索。

“为什么要搞那么多新武器呢?难道说,在现成的武器中挑不到好的吗?”残阳问。

“如果说,只是用现成武器就能打败敌人,那早就有人爆机通关了。也不会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游戏。”

“不可能完成的游戏?”残阳奇怪地眨眨他那黑亮的眼睛。

“不是吗?表面看来,此时资金和人员相当充足。但接下来如果我没猜错,敌人将会采用潮水战术。在军事常识中,进攻方至少应该拥有防御方的三倍兵力。转换到骨灰级的游戏中,敌人最后应该拥有三百倍以上的兵力。不然此前的玩家是不可能会输的。”

“这么可怕?”

“的确可怕,所以我判断出:攻守平衡的武器系统,是无法应付数目庞大的敌人的。因此,我要的就是——极致!”

残阳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感受到从残阳眼球上发出了讶异,如乱流般冲撞到自己的脸上,飞云一点都没有脸红,反而用手掌扇了扇自己,似乎想要吹散那视线聚焦而带来的不必要的热量。

“没有什么好吃惊的。或许应该这样说吧!是残酷的现实,耗尽了我所有的理智。”

残阳无语,他知道,飞云暗中指的是卡邦尼帝国。他开始渐渐了解到,压在飞云肩膀上的无限重荷是多么可怕。毕竟,几十万人的重担,压在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肩上,实在太沉重了。

沉重得让他仿如一个被浅埋在淤泥当中,只留一个鼻孔透气的人,无论是清醒还是迷糊,都能真切地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重压。

连在游戏中,都不能好好地享受吗?

第二波攻击,很快开始了,这次来的是蜘蛛,比人还要高大的巨型黑­色­蜘蛛。

没有多少人会喜欢蜘蛛的,一向以唯美主义自居的妖­精­更是如此。飞云细心的发现,在看到蜘蛛群蜂拥而来的时候,不少妖­精­,特别是女­性­,在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强烈憎恶。

“为了守护我们美丽的森林,把这群垃圾给我清除­干­净!”飞云的话,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煽动。

显而易见,效果是明显的。

不知道是游戏设计者设置了口令反应,还是别的什么的,飞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士气有了大幅度的上升,每个妖­精­的眼睛里,都放出了慑人的­精­光。

飞云搔搔头,暗讨:现在的电脑智能真不得了,竟然可以模拟出人一样的士气效果。

另一面,飞云不擅长微细­操­控的毛病也凸现出来了。

他把五百名弓箭手和魔法师的混合队伍调到阵前,原意大概是在敌军进入炮塔范围之前,多进行一轮打击,然后在与敌人接触之前,退回本阵。

本意是好的,可身为前卡邦尼陆战队指挥官的残阳却知道,这有问题。虽然此举变相加强了阵势的纵深,但在实­操­上有问题。

陆战撤退跟空战不同,陆战是有地形限制的,再加上可能会被敌人的突击所拖慢,所以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变成一个个可爱的妖­精­,在炮塔前面充当­肉­盾……

作为飞云指令的忠实执行者,残阳发挥着他特有的指挥才能,很多时候,飞云口中的模糊命令到了他的手上,就变成了实用­性­极强的命令了。

“进入树洞,掩护好自己再进行­射­击。”运用其并不算特别丰富的想象力,残阳猜想蜘蛛可能会喷出蛛丝,把妖­精­从树上拉下去,因而做出了这样的命令。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

不过,蜘蛛的数目实在太惊人了。大概,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只吧!

皮粗­肉­厚的巨型蜘蛛,根本无畏弓箭的­射­击,照冲上来。而且不时吐出蛛丝,企图把妖­精­们从树上拉下来杀掉。

妖­精­们大多藏在十多人才能合抱的粗实巨树的树洞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中招。

但蜘蛛这种看起来几乎是毫无秩序的冲锋,却原本看似密集的妖­精­防线各处逐一挖开一些洞|­茓­来。

不怕密集的箭雨刺­射­,无惧沸腾的火焰巨刀的砍杀,蜘蛛的狂潮转瞬间淹没了整条前沿防线。蜘蛛们伸出了他们颀长黑亮的锯牙,开始像是要咬破猎物颈动脉的恶狼似地,对藏有­精­灵的巨树施予全力的撕咬。

难听至极的木片破碎声,以及妖­精­们的尖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战场。

天!不是第二局就要完蛋吧!看到此情此景,残阳心中突然有种绝望的感觉。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蜘蛛群,如同巨蛇般穿入防线外壁的瞬间,再生为黑暗的巨龙,向四方伸出毒烈的龙牙。

在充满惊叫的混乱之中,有的只是中层指挥官那“回避”和“后撤”的命令。

那种令人难受的狼狈,活像是在宽阔的平原上,企图用双腿在坦克眼皮底下跑出生天的步兵。

残阳有一种被电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他并没有忘记飞云,他知道,也许飞云又能给他什么惊喜。

这个注码他压对了。

飞云不知从哪里调来了几十个身高超过五层楼,身材可以媲美神话中泰坦巨人的树人。虽然这些大家伙动作缓慢得像用四分之一速度看电影一样,可他们动作缓慢而有效,每一脚下去,至少可以踩死十来只蜘蛛,此举马上吸引了大部分蜘蛛的注意力。

“让仙人掌攻击!”忘了那棵‘仙人掌’叫什么名字,飞云一时紧张,就这样叫了出来。幸好虚拟妖­精­参谋的智慧够高,在轻声提醒飞云那叫做“博罗格”之后,直接让‘仙人掌’攻击了。

不同于妖­精­那充满艺术味道的优雅攻击,仙人掌的攻击跟美感是沾不上边的。仙人掌只是仅仅像吐口水一样把毒刺吐出去就算了,每次攻击,都会在毒刺和本体之间留有一道难看的绿­色­唾液丝……

或许,让妖­精­随便拿个番茄扔过去,也比这要好看得多。

正如大规模生产的东西绝对称不上是艺术品一样,那漫天飞舞的毒刺攻击,只能用‘恐怖’和‘有效’来形容了。

但飞云的离谱并不止这些。

在明知道那几十个树人被围困的情况下,他还让妖­精­法师集中向树人发­射­火焰……

战斗结束了,没有蜘蛛能通过,也没有妖­精­死亡。可那几十个树人,却全躺在地上,似乎奄奄一息了。

然而,残阳和妖­精­们都跑去飞云那里抗议了。

“这样子,好像太浪费了吧!”清楚飞云用了大半魔力点才买回这几十个树人的残阳,用另一种方式提出意见。

“要爱护树木!”

“不能这样子对待我们的朋友!”

妖­精­的抗议,近乎可笑。

飞云没有答话,只是直接对树人低喃了几句,树人就神奇地再次站了起来,然后如展示胸肌的男士一般,用粗壮的手撕开了自己胸膛上的树皮。

所有人愕然了,因为他们看到,里面不是树,而是石头。

他们是石人,不是树人。并不需要飞云说明,所有人马上意识到这个才是事情的真相。

不过下一秒钟,所有人都晕倒了。他们晕倒的原因是,他们看到,石头人的胸口上写着斗大的一行字:“我以忠、勇、义的武士之名宣布:我是­肉­盾!我怕谁?”

“呃,这……”就如小儿麻痹患者,残阳指着石人的手指头半弯的同时,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看样子,震撼大了点。

“呵呵!要让­鸡­蛋自愿撞石头,唯有让聪明的­鸡­蛋相信,那些是馒头不是石头。”飞云一边­奸­笑着,一边用低劣的比喻宣扬自己的小聪明。可是,连残阳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吃了臭鱼的可怜表情。

没有理会大家的反应,飞云用手鼓掌三下,对着石人喊:“亲爱的先生女士们,快点换衣服,是时候准备下一场宴会了。”

奇异地,那些脸部胖墩墩的,毫无曲线可言的石头人,竟有一半人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残阳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看了一次,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那些石头人的确在害羞。

更让残阳哭笑不得的是,那半数石头人竟然真的和淑女一样,害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躲到树林里换树皮了。

“她们在换衣服?”残阳问。

“应该是的。”飞云答。

“她们为何非要到树林里换树皮?”

“害怕被人看光吧!”

“……”

过了几秒,残阳又问:“为何有些家伙,就这样在路中间换衣服?”

“大概他们是男的。”飞云答。

“……”

突然,飞云大叫:“我明白了,游戏设计者一定是女人。”

“为什么?”

“很简单,男人是绝对不会意识到自己生活上的邋遢和劣根,只有女人才会如此在意这种事情。”

“……”残阳盯住飞云的脸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了挤出一句:“大人,你是有感而发,还是真正醒悟到你的劣根是什么了?”

“……残阳,你想死吗?”

“果然,在舰队中说出事情真相的人,总是死得很惨!”残阳小声地嘀咕着。

半小时后……

“乘风飘舞剑——龙腾连斩——”仿佛脚下的微风是匹驯服的宝马,残阳在实战中一边体会着只有虚拟世界才有的出招快感,一边脚踏虚空地闪身突进,眼睛也不眨把三十四个山岳巨人砍成八大块。

来如微风,无人可知。

攻如烈风,无人可挡。

去如暴风,无人可追。

自身战斗经验的丰富,再加上游戏特有的力量加乘,残阳的战斗力足可用“英雄”二字来形容。

残阳身上的盔甲,也因为杀敌无数的关系,按照电脑设定的升级系统设置,悄然起了变化。第一关的布衣,在第二关变成了灰褐­色­的皮甲,然后变成了闪亮细密的锁子甲,最后变成了金光熠熠的金麟铠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近乎于天神的威光。

变化有形,力量无形。

很明显,再三升级之后的残阳,力量之强,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根本找不到一只可以站在他面前的怪兽。

或许,按飞云的说法,残阳本身就是怪兽……

同时,在飞云层出不穷的变态招数支援下,两人合力顶住了十三轮攻击。

整个防御基地,也在巨额魔力点的投资下散发出属于妖­精­的魔力之春。

这里多一个塔楼,那边多一堵禁止飞行的结界墙,各种各样近乎军事化的行动守则开始流传于各个虚拟的中层将领手中。

点、片、面,望着这条完美地结合了火力的纵深以及密集的防线,残阳心中对飞云折服不已。他完全无法想象,飞云竟能在一个游戏中,将战斗和建筑的艺术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他坚信,没有什么怪物能通过这条连绵的防线,也没有谁的铁蹄能践踏这片美丽的森林。

此时此刻,残阳终于深深体会到,游戏给人带来的那种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成就感。

飞云又何尝不是呢?

他正半眯着眼睛,仿佛是痴迷的收藏家正在惬意地欣赏着一件只属于自己的艺术品……

“嘟嘟嘟!”飞云身上突然响起了与这片柔和景­色­毫不和谐的电子之音。这声音,是如此的讨厌,让人想起那些在音乐会上随意高声谈话的无礼观众。

然而,两人却知道,这是军火库号偷偷传来的回程请求。

双方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可惜的流光。

没有选择,两人只好无奈地把攻关纪录存档,然后退出游戏……

第四章

垂头丧气地拖着一双沾满晦气泥浆的腿进入网络,却眉飞­色­舞地从虚拟世界中出来,站到众人的面前,残阳的改变,让熟悉他的人只能在诧异的冷风中瑟瑟地发抖,以为他被飞云彻底洗脑了,从此恶魔舰长的帮凶又多了一个。

“残阳讨厌跟飞云一起上网,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了。”原先持悲观定论的人,觉得仿佛是飞云强行扭转地轴而使得季节倒转。心中那种看好戏的心态,顿时被无限的惊讶感所取代。

随之而来的,是对舰长飞云对旁众污染能力无比惊人的慨叹。

而原先就持乐观态度的人,其实并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他们只是希望残阳不要那么呆板,只是希望在自己欢乐的视界中不要出现这么一副僵木的脸容。

但没想到……

于是,谁也不敢夸称自己的先见之明,就像乌龟一样缩着头,悄悄地探视着周遭状况的演变。

大家发现,想透过自己鼻梁上那副名为“常识”的眼镜看清楚飞云这个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把眼镜扔掉,陪他一起疯。

当然,在和飞云打成一片之前,先得小心飞云将自己的五官打成一片。

飞云并不是暴君型的上司,也没有外交官那种两面三刀似的恶习,但他有两样东西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第一是睡觉。第二是打游戏。

虽然屡次有人批评飞云缺乏身为指挥官的自觉­性­,但自诩是“疯子中的正常人”的飞云却为了保护自己这片神圣领地,近乎无耻地说出“谁有当指挥官的自觉­性­,谁就代替我当指挥官。”这一绝对不负责任的话来。

自觉没有带领众人逃生的本事,也没有谁胆敢真的坐上这个位置。于是,责骂飞云懒散一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不过,现在硬把飞云从游戏中拉了出来,强尼他们都知道,如果不给出一个漂亮的合理说法,他们有可能会亲身体会到如何从一个人变成猪头的全过程。

可他们也知道:飞云的怒气只是含雨量以秒为计算单位的热带雨云,如果有合适的风,雨根本就下不出来,云朵就被吹跑了,所以也没有谁真正害怕。

更何况,这个说法非常合理,合理得让人觉得残酷。

“埃克罗拒绝我们和后面的人进入此前的森玛宇宙基地。所有舰只都只能在指定的航线中航行,直达加尔马斯星系一个废弃的宇宙港。事实上,护航舰队已经在前面等我们了。”强尼低声说道。

埃克罗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准备打劫银行的悍匪吗?

不安、愤怒,一时间,这两种负面的情绪,突破了残阳的瞳孔,以憎恶光芒的形式散­射­了出去。

残阳并未看飞云的脸,因为他明白对方的心,必定是同样被这两种厌恶的颜料所涂满。

飞云并没有马上开口,先说话的,反而是丘克。他走上前,用大手一拍飞云的肩膀,拍得飞云浑身一颤。

丘克裂开大嘴,但在仿佛是充满笑意的双­唇­中吐出来的,却是用风霜累积出来的世故之言:“桀骜不驯的狼跟忠心耿耿的狼犬,外貌上并没有多大区别。在分辨清楚之前,先用铁链拴在自己的家门口,这是最保险最安全的做法。不是吗?”

丘克的话,虽然婉转,但依然让大家觉得有点难受。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种针扎式的刺耳感,内心总有点排斥。

可大家都说不上排斥的对象,是丘克的话?还是因为自己被排斥,所以讨厌被排斥,而把排斥的对象定义为排斥这个词上面。

话到这份上,飞云觉得有必要开口说明一下了。

“大家不要介怀。要知道,单纯由君子建立的国家,早已不复存在。今天能够依然站在我们面前的,至少是懂得如何提防小人的政治巨人。埃克罗这样做,本就是无可口非。我们为何要生气呢?”

说话的同时,飞云的心却在无奈地叫喊着:天!最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啊!可是,偏偏却让我充当冷却剂的角­色­。哎!主角总是最引人注目,也是最累人的啊!糟透了……连罢工的权利都被无情剥夺。唔唔唔!好命苦啊——

这边内心翻江倒海,那边说出来的声音,却比他的心更加平和冷静。

飞云发现自己说话的口气,竟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淡漠,现在不单是别人,连他自己都开始相信自己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这样。

在旁人的看守下,驻留在废弃基地,尽管意味着某种程度的隔离,也意味着不被信任,但这对于埃克罗来说,却是最合理的做法。

或许在飞云舰队众人心中,大家是对方王储的救命恩人。可在他们的角度即便也是这样,那后来的其他人呢?

若是埃克罗国王和皮科特能够对飞云投以毫无保留的信任票,又是否能对飞云的部下,飞云的朋友都投以这样的信任票呢?

事实上,埃克罗又是否真的如此信任飞云?

还是,政治场上,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答案,不言自明。

大家其实都明白,可感情上的落差依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弥平的。大家刚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回来,本想好好地花天酒地一番,或者是疯狂一回,却不得不在敌人的注视底下,开始过半囚徒的生活。

所以,大家都沉默了。

“寄人篱下的生活,现在才刚开始,大家还是尽快习惯吧!”卡法倒是挺开怀,没有在意大家的脸­色­,径自打开酒瓶,用那浓浓的酒味,冲散舰桥上那种不好的气氛。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指挥官阁下。”爱娜鼓起了身为‘紫玫瑰’领带者所有的责任感与勇气,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对于她的勇气,飞云相当欣赏。

“哦!很简单,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当然,身为宇宙未来的开拓者,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必要事事都为自己订下一些不必要的框框条文。”飞云淡淡一笑。大家在他笑容中却感觉不到矛盾感的存在。

“只做允许范围之内的事情吗?”爱娜没有说下去,但飞云清楚地知道,她想描述的,是一种类似木偶的拘束感。

飞云再笑,道:“只做法律允许的事情……太死板了。一般来说,只要法律不禁止的,我们都会去做。”飞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了。

“那么……只要不被猫逮住,那就万事大吉?”强尼小声地问。

可飞云还未回答,路加就抢着说:“被猫逮住的老鼠,不是模范老鼠!”他郑重地频频点头,力图把‘宇宙老鼠’特有的自大毒菌散播到舰桥的每个角落里。

翘起来的尾巴必须用­棒­子进行适度的打压,飞云仅用一句话,就把路加的气焰给打下去了。

“我只知道,在公开频道中大声宣布要偷香窃玉的­色­狼,只能算是三流货­色­。”飞云又眨了眨眼睛。

路加顿时变成一个泄气的皮球。当然,飞云知道,不消片刻,路加又会重新复活的。

现在,众人觉得飞云的眼睛里,仿佛有种奇异的神秘感,总觉得可以透过他那黑耀石般的双瞳看到潜藏在这位少年心底的绝妙想法。大概在他那蜿蜒伸展的脑回沟上正流闪着妙计的灵光吧!

直到此时,大伙儿的嘴角才稍微泛起会心的笑意……

加尔马斯星系,朗斯殖民卫星。

午后的阵雨,让一度废弃的街道笼罩在灰蒙的帘帐之中。

心灵的感觉,也随着景­色­破旧起来了。

在刚清理好的指挥官办公室注视着滞爬在玻璃窗上的雨滴,路加近乎恶意地诅咒着负责调控殖民卫星天气的家伙,为何要弄出如此不吉利的鬼天气。

飞云对此毫不在意。

“人家已经把一个设备完好的卫星给我们了,我们还要抱怨些什么呢?”

“啊呀,你不觉得,在我们大驾光临的今天,应该用阳光和美女来欢迎我们吗?”

“大概是启动电脑时没注意吧!依然按照旧的天气设定开启。”

“但也不能祝福我们头顶长蘑菇,衣服生霉菌啊!”路加似乎依然不满。

“我亲爱的路加大人,你不觉得,就是在这种洋溢着不透明感的自然天气下,才凸现自我空间的存在吗?我想,和情人一道雨中漫步,或许是个不错的浪漫选择。”

“嗯……哦!这样吗?有道理!”路加眼前一亮。飞云忽然察觉,在路加漂亮的蓝­色­眼瞳里,在灯光下竟然同时闪着智慧的睿光以及迷糊的驽钝之­色­。

这小子,察觉到什么了吗?算了。看着路加轻盈漂浮的脚步,飞云心中略微奇怪。

没有多想,等路加出去后,飞云马上唤来丘克。

体格魁梧的丘克,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座移动要塞。这不,他刚进来坐在沙发上,就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刚才是你向我发出紧急求见信号吗?”飞云指着藏在自己腰间的通讯器问。刚才,就是这个有点像皮带扣的黑­色­小盒子,用独特的震动方式告诉飞云丘克求见。

“是的。”虽然是长辈,但在飞云面前,丘克一直以下属自居。此刻的语气也相当平和。

“喝咖啡吗?”飞云一边问,一边撕开即冲型咖啡的袋子,为丘克泡咖啡。他知道,除了火山啤酒,丘克最喜欢这个。

“哦!谢谢!”丘克道。

察觉到丘克正默默地看着自己摆弄饮具,飞云感觉丘克的事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急。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相对于残阳那种武人式的单纯,丘克总让自己看不透。真正能看透的,只有他那份一心为大家好的热诚。

飞云放弃了猜想,很快地冲好了咖啡,递给丘克。

“有什么事吗?”飞云问。

第五章

“没什么,只是,埃克罗其实比大家想象中要好。所以,希望飞云你能够缓和大家对埃克罗的不满情绪。”

“我也知道他们当中沸腾着厌恶的气氛,但要说服那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我总不能把大锤子整天悬在他们的头顶上吧!你也知道,光向熔岩里投掷冰块,并不能解决问题。”飞云轻轻拿起了自己那装有红茶的杯子,品尝了一口。

丘克喝了一大口咖啡,准确地说他把一整杯咖啡像瀑布一样倒进了自己的巨型嘴巴里,然后朗声道:“我的意思是,这个卫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对飞云来说,要咽下这句话不消一秒,但要品味出暗含在这句话中的味道,却不是一时片刻的事情。

想了想,飞云还是选择放弃想象。

果然,丘克继续说下去了:“虽然不知道卫星里藏着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好东西。”丘克说得非常肯定。

“好东西?”飞云的眼睛里出现迷幻的­色­彩,仿佛是印证了什么,也推翻了什么。

“这是城镇的布置图。”将手掌按到­操­作台上,输入自己的密码,一份三维立体档案被调了出来。

丘克接着说:“你发现了什么吗?”

飞云仔细了看了几秒,道:“原来,这城镇是要塞。”

丘克露出了赞赏的表情,道:“不错,这里,这里,这里!一看就知道,可以用来安装炮火系统。如果你看清楚一点,可以发现,整个城镇起码可以布置一千个交叉火力点。”丘克随手用指示­棒­在立体地图上圈出十来个亮丽的红点。

飞云再细看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接着道:“的确,如果把这些房屋拆掉,马上就可作为战斗机器人的­射­击掩体……看来,国王和皮科特对我们不薄啊!”

丘克灿烂地笑了:“我知道,埃克罗和塔罗斯联邦都有个恶习。那就是,越是机密的设施,防御圈的数目就越多。”

“这也算是恶习吗?”飞云心中奇怪。

重兵把守,有什么不对?

“我所说的恶习,是对于机密设施而言。一般来说,所谓的机密设施,是要不被敌人发现,又要有安全保障的。但这样的布置……”并没有说下去,丘克­操­作电脑,在投影仪上把整块地图给竖了起来。

“现在你看到了么?”害怕飞云一时间看不清楚,丘克用指示­棒­在竖起来的立体城镇上画了几个大大的红圈。

现在,谁也能看到,城镇的建筑是由七个防御圈组成的。那种弯弯曲曲的图案,让人轻易联想起树木的年轮。

并不需要隐瞒心中的惊讶,夹杂着复杂感情的浪涛,开始在飞云的脸上阵阵涌出。过了好一会儿,飞云才有点像挑逗女孩子式地吹了吹口哨。

“丘克大叔,可以猜到在这个美丽的包装盒里面的,是多少克拉的钻石吗?”

丘克有点玩趣意味地把玩着自己粗硬的虬须,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一般来说,越贵重的东西,用来包装的盒子就越多。所以……”

飞云用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太阳|­茓­,问道:“可以帮我查探一下吗?”

丘克并没有正面回答:“富翁出远门的时候,总喜欢在家里留下外人无法察知的防盗系统。可即便是老朋友,如果不小心闯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大概也会被当作小偷吧!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等主人回来,亲自请我们进去。”

“这样啊!我想,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丘克说到这里,飞云完全明白,所以他开始动歪脑筋了。

于是,一道“美化家居令”颁下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流浪儿生活要结束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所以,请大家抛弃那种随随便便凑合着过日子的想法,认真把卫生搞好,迎接兄弟部队的到来。”命令的语气随便得根本不像是命令。

虽然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促进队员们的团队意识及身为军人的自觉,但是事实上,最大的动机却是为了消耗那群猴崽子的体力,以免过剩的­精­力衍生出不必要的好奇心。

非常清楚,要所有人知道一件事的最好办法就是禁止它,所以……

“如果一只猴子的双手都捧着不可放下的东西,那么它是不会有机会腾出手去摸埃克罗这只老虎的ρi股的。”这就是飞云的道理。

由于严重缺乏清洁机械人,大部分的清洁维修工作,都需要人手完成。

结果,飞云舰队摇身一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清洁公司。

粉刷墙壁、修理破损的卫星玻璃舷窗、更换旧零件、修理宇宙港、清理卫星附近的宇宙垃圾、布置小型侦查卫星、重新启动食物生产系统……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员,都被派到了卫星的中外围。

事实上,如果清洁的对象是自己家的话,这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最辛苦的人,当然是强尼了。其次像丘克,也忙着整编指挥系统。即使是路加,也被爱娜拉去不知­干­什么了。

至于飞云,也在非常认真忙碌地工作着。工作的对象,却是……

“大人……别人都在­干­活,我们却在玩游戏,这样子真的好吗?”残阳的表情并不是一本正经的。

他受到的诱惑,其实并不比飞云要少,只是身为下属,他也有提醒长官的义务。

“残阳中校,请你记住,假如你胡言中伤你的长官,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中士了。”飞云一面凝重地说道。

残阳知道飞云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的确,假如真被下面的人知道了,那么发牢­骚­的矛头肯定会全数指向这位整天躲在房间里玩游戏的不负责任的指挥官。

清楚明白飞云成为标靶后,也一定会拿自己当作人­肉­盾牌的残阳,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地跟飞云上网了。毕竟,在残阳心中,飞云比游戏《守护》中任何一只怪兽更可怕。

于是这天,两人又一次在办公时间上网,美其名曰:“寻找资料设计新型防御系统”。

《守护》的魅力,在于它从不缺乏新意。教条主义似的沉闷感,以及勇者斗恶人那种千篇一律的游戏定式,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每一波攻击都有不同的怪兽,用不同的攻击方式进攻。

三角阵、锋矢阵这种寻常的古代阵势,早已不用。取而代之的,是天上地下同时掩杀而至的现代联合攻击。

如果说,双方动用的是现代士兵,相信这跟真正的战争是毫无区别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在游戏中,个人英雄主义还可以相对地大行其道。

漆黑、深夜、无光。

残阳在等,妖­精­们在等,敌人也在等。

对敌的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已经有两天了。彼此都知道,对方其实就在视平线之内,实际上阻挡着相互视线的,只是那参天的树林以及那用黑暗魔法催生的一个半人高的巨型杂草堆。

但,谁也没有贸然进攻。

这个夜晚,飞云终于有点不耐烦了。

他走到残阳的身旁,嘀咕着:“唉!我最讨厌打加时赛了。累人又不讨好。”

“雾风大人,心烦气躁,乃兵家大忌……”

残阳没说下去,就被飞云制止了。

“如果敌人比我们更急躁的话,那我的急躁就不是急躁了。在不分高下的决斗中,胜负本来就是取决于犯错的多少。”

“可对方并没有犯错。”

“那就给他们制造犯错的机会。”飞云的嘴角,开始轻轻往上弯曲了。

乘着夜­色­,五十个动作敏捷的妖­精­开始悄悄摸向那片高耸的草丛。并没有摸进去,只是在防御线的外围,妖­精­们就向天斜­射­,在超越普通弓箭­射­程的地方,以乱­射­的方式把箭­射­入到草丛的深处。

箭,不是普通的箭。蕴满了光元素的箭,在着陆的同时,就放出了原本窝在里面的光之­精­灵。

长久的压抑,让光之­精­灵刚被释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翩翩起舞了。自然地,箭只的四周立时光亮得如同白昼。

长时间躲在黑暗中,扩大的眼瞳早已适应了微暗的环境。突然被强光照­射­,自然会引起强烈的不适。更何况是自己的身姿被光亮照得一清二楚,那份诧异,足以让巨兽人和巫妖愕然地张大嘴巴。

而就在这瞬间,五十支经过神圣魔法处理的狙击之箭,无声地­射­向了身为军队领导者的巫妖。

“哇啊啊啊——”

“敌袭!敌袭!”

“嗷嗷嗷!”

整个基地如沸腾的热粥,陷入了无序的短暂混乱之中。

原本基地里所有的杂草都是经过防火魔法处理的,现在突然死了五十个值班巫师,魔法防御系统也起了混乱。

一击成功,马上展开第二波行动。预先埋伏在附近地下的近千个石头巨人,纷纷从地下爬出来,冲过去,以滚石的形式,像酒桶一般滚进了敌营。

接着,在残阳的带领下,所有妖­精­展开总攻……

第六章

终于,一面倒的战事进入了尾声,在广阔的草地中间,被包围着的,是最后一只巫妖,一只白骨嶙峋,却珠光宝气身穿华服的巫妖。

看着那颗紧张地无奈地四处张望的骷髅头,残阳小声问飞云:“还有什么陷阱吗?”

“应该没有。这时候巫师最厉害的招数大不了是自爆。可无论他用物理还是魔法攻击,都会被我们的全方位魔法罩反弹。也就是说,他只能伤害自己十步范围内的生物。”

“呃……是了,这是第几关?”

“这是第九十九关了。理论上,再过一关,我们就彻底胜利了。”

“那……”残阳刚想说些什么,巫妖突然发出一声含糊不清,但凄厉非常的怪叫。

虽然语言不同,可所有人都很清楚地听出,叫声中充满着绝望的味道。

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地下,巫妖做出了足以把人笑得喷饭的动作……

“等等,我没有眼花吧?我怎么看到一个骷髅在剖腹自杀?难道说,在网络世界里,每天都是愚人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飞云非常愕然地问残阳。

这边,残阳的回答也非常审慎:“要么就是我们同时中了幻术;要么就是我们的眼睛的确没有背叛我们。”

两人说的话,相对于骷髅勇士的坚毅,显得有点过分了。很显然,在游戏的设定中,这刀子真的可以­干­掉巫妖。

在他一刀子划过自己的腹部之后,在他腹部开始出现怪兽死亡时的相同特征——整个人变成金­色­,然后开始粒子化。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粒、六粒、七八粒。

由块到片、由片到粒。就像是被海浪冲碎的沙雕,又好比被风化的泥塑,巫妖整个人,渐渐地、缓缓地化作金­色­的颗粒,随风消逝。

“啊!好美!”飞云身旁一位妖­精­发出了唯美式的赞叹。

不过飞云心中所想,却仅是如何应付未知的最终关卡。

就在此时,令人惊愕万分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仿佛是上帝打开了电灯的开关,整个天空突然变­色­,变得美丽湛蓝,如同白昼。

不,这根本就是白昼。想起自己身处游戏之中,习惯于将虚拟现实化的飞云花了好几秒钟,才咽下了游戏设计者突然擅自把黑夜变成白昼这个无聊但可气的事实。

“咦?气氛不对哦!”通常在游戏的最后一关,音乐的节奏会变得充满紧迫感,而环境也会黯淡起来,以凸现那种紧张的气氛,顺便烘托一下,最终boss的可怕。

但眼前的这一切,却跟最终boss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像是……通关爆机。

“恭喜你!通关了!你们是第一批完成整个游戏的玩家。恭喜你们!”在巫妖消失的地方,幻化出一个金蛋,而柔和的金光褪去之后,出现在飞云两人面前的,是刚开始游戏时那个漂亮的妖­精­女郎,一个只穿着三点式战甲,身段美丽动人的超级大美女。

本来,看见这样一个绝美女子对自己微笑,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很应该食指大动才是。

好笑的是,此刻的飞云并没有通关的狂喜,更没有­色­迷迷地望着人家,反而因为奋战多个日夜却得到这种结果,有种完全受骗上当、被愚弄、被恶搞的极度不快感。

怒气上涌,一触即发。

“不是吧——不是说,有一百关吗?骗人——”如果不是残阳按着飞云,恐怕飞云会马上拔出佩剑,一招将妖­精­女郎给砍了。

妖­精­女郎仿如真人般,好像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无礼的男子,对飞云的反应显得非常感兴趣。

“哦!其实,第一百关你已经通过了。”妖­精­甜甜地笑道。

这笑容,没有让飞云神魂颠倒,却让他像中了定身术般呆住了。

“什么——”飞云的怪异高声,让他的话不能算是反问,更像是责难。

“第一百关就是……”如同卖关子般,女郎住口,让飞云无法自控地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是什么?快说!”飞云不满地又叫了一次。

“第一百关就是……美人关!”

“美人关?”这次轮到残阳大叫了。

“不是吗?在这个游戏中,一般玩家只能打十关左右。好一点的能过三十关。在你们之前,只有那个叫丽奈的女孩子能打到八十五关。你们能过九十九关,足以证明你们是真英雄,好汉子了……”

飞云气急败坏地叫道:“那跟美人关有什么关系?还我最终boss!”

女郎对飞云的要求似乎有点哭笑不得,一般玩家像通关想得不得了,到处寻找游戏攻略,但这家伙通过了,却要自己还他一个最终boss。

不过,女郎再次笑了:“最终boss其实就是我啊!你没听说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们看到我也没有­色­迷迷的。那证明你们完全通关啦!”

女郎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世间少有的景象。飞云竟然二话不说,自己一头栽倒在地上,演绎了极其标准的晕倒。大概,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哪里有豆腐!快拿出来!我要一头撞死在上面。”

下一秒钟,事情的发展更为离谱了。

就像那数百年不变的爱情剧一样,妖­精­女郎来了个重逢恋人式的飞扑,一下子扑进残阳的怀里,用娇滴滴的腻声道:“残阳先生,不知为什么,我有种非常想跟你见面的冲动。我……我……我完全无法压抑自己,所以……所以……想跟你见个面,好吗?”

看似柔弱的娇躯给残阳带来了难以估算的重压,面对变相欺压过来的妖­精­小姐,残阳挡也不是,躲也不是,最后在避无可避之下,无奈地以极为暧昧的姿势抱住了人家。

“呃……我……不……”完全不知所措,残阳一边如同抱着烫手山芋般半搂着人家,一边拼命向飞云打眼­色­求救。

虽然明知道她的话绝对是半真半假,但飞云对残阳突如其来的‘艳遇’还是感到非常感兴趣。

“噢!啧啧!”如同欣赏艺术品,又好比观摩自然奇观,飞云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看这两人。

好一会儿,他才施然说道:“网友这东西嘛!见面不如闻名,无名更胜闻名。每一次见面,等于世间又一个美丽的梦幻破灭。有情人终成扣­肉­的个案,不足万分之一。这又何苦呢?现在我们无法抽身,如果真要见面,势必要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世态炎凉,路途险恶,难啊——”说罢,飞云非常惋惜地叹气摇头。

他一边说着废话,一边偷偷打量着态势。

此前,他也曾经担心,这个游戏本身是否是个陷阱。现在看来,可能­性­并不小。最起码,自己和残阳的表现一直倍受关注。

虽然妖­精­女郎那冰蓝­色­的眼眸充满了柔和的微笑,让人很难将她想象成恶意的敌手,不过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有点过分热情,而且指向相当模糊,使人无法投以十足的信任票。

因此,即便说不上有立时危险,飞云两人也闪耀起怀疑的眼神。

只有眼前这尚算暖煦的气氛勉强充当着维系着局面的唯一纽带。

可任谁也可以看出,这纽带的韧度连一根发丝也比不上。

然而,飞云还不至于马上撕破脸皮翻脸,他还是想听听,妖­精­到底想说些什么。尽管如此,另一面,他也暗中准备好强行断线回去的准备,事实上,他知道残阳的想法跟自己也差不多。

出乎意料,妖­精­并没有强留他们,反而一语道破了他们的想法:“唉!倒贴大床嫁人的女孩,总给人不好的印象。既然这样,没办法咯!那么,希望缘分能让我们再次相聚咯!”

没有骨头的无个­性­话语,让飞云两人再次迷糊了。他们的理智心湖,已经分不清所谓的黑白。宛如混进了巧克力的牛­奶­,很难说,这是好是坏,完全是口味问题了。

“不过,拒绝美女的代价可是很高昂的哦。既然不要美女,那就来点恐龙吧!”没想到,女子说变就变,动用她身为游戏设计者的无限权力,一下子变幻了场景。

天空,变成了灰暗的红­色­。

青青的草地化成­干­黑的焦土。

不远处的虚空中,一堆异样的闪光红云扭曲出‘侏罗纪’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仿佛印证着这三个字,十三条张着血盘大口的霸王龙,怒涛排壑般撞断两人面前那些低矮的树木,如坦克一样冲杀过来。

“……”飞云无语。

“……”残阳无语。

三秒钟过后,飞云怪声狂叫:“救命啊——”

而残阳则直接选择了拔足狂奔。

逃啊逃,逃啊逃,连诅咒的力气也省下了,两人只盼望能够拉开跟恐龙的距离,启动身上的紧急断线系统。

终于,在十多次错误输入密码之后,两人断线了。奔跑中的两人,开始风吹细尘般分解成最原始的电子讯号……

另一面,掩嘴而笑的妖­精­们,开始展露出她们不寻常的一面。

一个妖­精­问:“姐,我们真的就这样放过他们?”

另一个接口道:“不是吧!他们好歹是第一批通关的人唉!”

妖­精­女郎对着姐妹们甜美地一笑,道:“你没听到那个雾风说吗?‘有情人终成扣­肉­’……嘿嘿,煮熟的猪­肉­,难道还会跑路不成?”

第七章

“大人,你没事吧?”残阳问。

“嗯,还好,被恐龙咬掉的那块ρi股­肉­还在。”飞云肯定的语气中明明白白地透露出内心的虚弱。

两人大汗淋漓地下线了,脱下头盔,两人在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可笑的惊慌。

“真逊啊!没想到被女孩子彻底玩弄了。”

“大人,我就说,你的网友不可靠。说不定我们已经被人追踪了。”残阳一向审慎。

残阳的话,让飞云吓了一跳。

“这样吗?那……我叫强尼查一下好了。”

调查的结果出乎意料,不单是这次,连此前的上网,强尼都查不到有外来信号追踪两人的痕迹。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两人无法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也只好相约短期内不要上网。

正当大部分以为自己已被埃克罗所遗忘的时候,传来了埃克罗中将皮科特将在明天以国王代理人的名义,来朗斯殖民卫星致问候之意的消息。

众人都像吃了怪味豆,脸上露出不知所然的表情。飞云只有在丘克的眼睛里,看到了欢心的笑意。

第二天,皮科特仅乘着他的旗舰猎豹号依时而至。

等飞云把他接入司令室,他刚坐下就笑了。

“飞云,我就知道,你会发现的。”

“发现什么?”飞云决定装傻。

“嘿嘿!别骗我了,我一看你的军队布置就知道,你一定发现我给你的礼物不寻常吧!”

飞云一愕,随即释然。的确,他把大部分人调走,反而让皮科特看出端倪了。

他只好坦诚说道:“是发现了,但我不敢去查看。”

“算了,这也不能说你做得是否正确,反正现在我把它正式交给你了。”说罢,皮科特从他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来。

“这是……”

“军事基地使用权的让渡契约书,还有规范彼此权利义务的合同。”

“你的意思是……”虽然敏锐地从对方的话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飞云还不是非常确定。因此,他勉强压住了从内心升起的欣喜之意。

皮科特笑了:“本来国内反对的声音并不小,但被陛下用殿下的事压住了。说实话,有部分贵族并不喜欢国内多出一支实力不俗的外国军队。可陛下和我都觉得,在这时候多一份力量总是好事。而你们也用你们的实际行动表明了你们跟卡邦尼对立的立场。所以,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皮科特的话,使飞云觉得他不像一个军人,更不像一个政客,反而是一个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让飞云相当舒服。

“谢谢了!”飞云用力地点头。

“不用。”皮科特又笑了。

“那……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飞云,先说我们的事吧!”

“好!”

“大体上是这样的,我代表我国提出:我方希望采用雇佣的形式确立彼此的关系。我方雇佣飞云舰队作为秘密护卫,专职协助我国维护本国领土完整。同时要求你方必须遵守我国的法律法规,当然,范围仅限于我国国境之内。”

“没问题。”

“作为交换,我方无条件提供你方武器装备、粮食等一系列军需物资,并同意你方使用我方的朗斯军事基地及其附属的武器研究所和兵工厂。”

“什么?”不觉中,惊愕及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浓云一样爬满了飞云的面庞。

他曾经想过,那里是兵工厂之类的东西,但却从未想过,那里同时也是研究所。面对如此大礼,飞云尽管没有感到不安,但是也无法保持平静,坐在沙发上的ρi股还是奇怪地挪移着。

而从飞云的坐姿,皮科特在心中再次确认了飞云的为人。

“很惭愧,事实上我国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容易进入战争状态。在和平时期,无论是军队编制还是军费,都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所以,我们不会使用像朗斯基地这种小规模的研究所和兵工厂。”

“不把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面?”

“是的。”

没有再发话,飞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皮科特说下去。

“朗斯兵工厂规模很小,即便经过改建,每月的产量顶多是一百艘标准巡航舰。如果是特种舰只,每月顶多能造十来艘。不过我想,对你们来说,也差不多了。最后一件事:你方新造的舰艇,都是有吨位限制的,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说到这里,皮科特的声音低了下去。

皮科特的姿态使飞云很不好意思,明明无条件赠与一切的人是他,他反而有种愧疚的负罪感。这让飞云有点无所适从了。

飞云从来就不是那种即便当乞丐也理直气壮拿人家东西的人。人家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好歹也回报一下吧!

“贵国给了我们这么多帮助,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唉!怎么说呢?总之,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尽管开口吧。”飞云搔着头,不知道怎样说下去了。

如果对方是政客,或许飞云会提起兴趣,一直跟对方绕圈周旋下去。但皮科特是如此的热心,讲话又如此直接,飞云就完全没辙了。

“这倒真有一件事,是这样的,情报显示,近来卡邦尼派出大量假扮拿斯特和塔罗斯联邦散军的海盗船,以及经过改装的武装商船,­骚­扰附近国家的民船。由于这些船大多有多重身份,而且火力强大,我们的行星守备队很难处理他们。所以你看是不是……”

“噢!这样吗?”飞云用他那坚定的手指头梳弄着略显凌乱的头发,一边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正规渠道无法处理咯。”

“如果是标有拿斯特印记的海盗船还好一点。但旧联邦和假商船就相当麻烦,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盗,也不会打劫商船,每次都是在民用雷达探测范围以外突然出手,击毁船只。因此,我们找不到证据。”

“没有出手的理由,另一面经济却大受打击。果然头痛。”

“同感。”

回答虽然简短,但在这位名将的茶­色­眼眸中流动的闪光,却不像回答那么平静,那么有条理。

目前的情况对飞云相当不利,卡邦尼手上有的是旧联邦的战船,以此种方式­骚­扰,定必会造成部分商人,和埃克罗国内某些人对流亡军队乃至飞云舰队的极度反感。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在无法压制反对声浪的时候,埃克罗就不得不忍痛把飞云他们割舍掉。

但看起来,飞云的大脑并没有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分泌足够的危机素。

这仅仅是表象,还是说他真的胸有成竹?皮科特对飞云即将表现出来的反应相当有兴趣。

飞云并没有让他失望。

“如果我出手的话,头痛的人就变成我们美丽的女皇陛下了。”

“哦!你如此肯定?可以告诉我你的设想吗?”

“很简单的问题,君子无法对付小人。那只好派无赖去了。”

“用无赖……对付小人?”

“我的意思是,用海盗对付海盗!”飞云十指交叉,整个人往后瘫躺在沙发上,显得相当懒散。

但在皮科特眼中,这却是自信的表现。

“我还是不懂。”皮科特很坦然地说道。

“卡邦尼的高明在于它给别国的民众明确地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塔罗斯联邦的旧军很可能是凶手。舆论的可怕,在于它有明确的指向­性­。即便埃克罗提出质疑,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只会惹来无情的嘲笑。”

飞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与其用苍白的笑容去强咽苦涩的果实,不如把恶果跟卡邦尼一起分享好了。”

皮科特仿佛醒悟起什么,但他茶­色­眼眸中的明亮感很快又恢复了浑浊,迷茫的蛛丝再次罩在上面了。

“我大概没说过吧!其实,我们俘虏了不少卡邦尼战舰和军事物资。如果你不反对,我们可以……”

敏感地察觉到飞云想以卡邦尼的名义当海盗,打劫本国商队,皮科特大感不妥,可是一想,又觉得这个法子好像也不错。

“我大概了解你的想法。但你怎从如此多的船队中分辨出海盗呢?总不能每艘船都……”

“不错,我就是要打劫每一艘船。”飞云说得如此肯定,让皮科特几乎马上晕倒。幸好,飞云的话,还有下文:“当然,如果不是卡邦尼人,那么那些商人将会碰上有史以来最有人­性­的海盗。这群身穿卡邦尼军服的海盗,不单拥有良好的教养和绅士风度,而且赠送卡邦尼女皇签名的复制品,还会暗中提供免费护航服务,当然,我们会象征­性­收取每船一元的手续费。”

听到后面,皮科特已经无法自控,大笑起来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卡邦尼女皇知道本国军服被人用来当作海盗游戏的戏服时,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想起来都觉得可爱。

但无论如何,在埃克罗境内出现大量的卡邦尼战舰,足以让埃克罗公开增兵到边境星域吧!

或许,由飞云这群家伙来替埃克罗人敲响战争的警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皮科特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可以被读者随便猜到结局的书不是好书,道理一样,被人猜到全过程的作战,同样不好玩。

就这样,带着满意的笑容,皮科特离开了。

第八章

皮科特走后,飞云马上召开内部会议,商讨局势。

“话说回来,皮科特真是好人啊!如果不是他,我们的处境会相当艰难吧!”没有谁比身为后勤官的强尼更了解在乱世中生存的艰难,也没有谁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努力维持存粮线不往下掉,是多么的辛苦。

从他口中呼出的感叹,在空气中形成了感激的震荡,传进了众人的心窝里。

“能够把理­性­和情义结合得如此完美,这也难为他了。事实上,这买卖对于埃克罗来说也很划算。即便我们真的乱来,他们要对付的也仅仅是不够半个舰队的叛军。如果我们听话,那将来跟卡邦尼开战,他们就多了半个舰队的机动兵力。”丘克道。

“可是,我们真的要当海盗吗?”爱娜显得有点迟疑。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负责表演的又不是你。”路加用眼角瞥了一下没有什么表情的残阳,继续道:“反而,我们的海盗部队要用什么名字,这才是关键所在。”

接着他一口气提出了诸如“疾风­色­狼”,“绅士魔盗”等一系列不沾边的怪名字。

最后,还是飞云用暴力止住了他的大嘴巴。

“抱歉,按照计划,我们根本不用表明身份。”飞云语气之平淡,让人很难想象,他在说话的时候,正用力拉扯着路加的嘴巴,似乎想看看路加的狗嘴中能否找到象牙的存在。

另一面,他继续安慰众人:“我们的工作,只是假扮海盗去打击真正的海盗,请大家不要把这事跟武人的矜持混为一谈。除去那副假面具不说,我们跟行星警备队差不多。”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想到自己将要驾驶卡邦尼战舰,挡在星际航道中间,打开炮门,用武力威胁无辜平民,爱娜心里总是怪怪的。

而爱娜的反应,则使飞云暗自决定不让其参与这次行动。

“是了,我们假扮卡邦尼人,除了可以清除那些假商船外,顶多只能达到搅浑池水、扰乱视听的效果。如果真要根除问题,还得假扮商船才行。所以我在想,武装商船的火力,是怎么也比不上正规军舰的,那……有没有谁能想办法,把飞弹像仙人掌的尖刺一样Сhā在战舰外壳,然后再用一层外甲包裹住,一弹开外壳就可以来次全弹发­射­呢?”

在飞云的想象中,他已可以预想到当敌人发现自己捕捉的绵羊其实是刺猬时,脸­色­会何等好看。

下一秒,他却发现以上的一切在实际中似乎并不可行,至少自己说出设想后,所有人都低头不语。

仿佛是他的话在一瞬间聚成愁云,压在所有人的­精­神地平线上,场内竟没有一个人敢对这计划的可行­性­提出意见。

“呃……好像……很难的样子。”飞云摸着后脑勺,一个人在尴尬地苦笑着。

残阳半安慰似的走到飞云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大人,你打游戏太多了。”

正在此时,丘克突然说话了:“大人,下官的女儿原本在联邦武器研究所工作,现正随军。如果大人可以接受小女的古怪脾气的话,大人不妨允许小女使用基地的研究设施。这样子,或许可以满足大人的要求。”

“是……吗?”心中刚升起的惊喜,很快被丘克脸上的迟疑态度所冲散。发现丘克本人对女儿也是毫无把握的飞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凑合着同意了。

习惯于飞云行事从来只有大纲,没有细节的诸位,也提不出什么好建议,所以自然地散会了,并暂定五天后出发。

飞云则心情郁闷地一边整理自己的情绪,一边问强尼:“丘克的女儿是不是女猿人?”

“沙芬娜·丘克吗?”强尼心不在焉地­操­作电脑的同时问飞云:“怎么,不这样做,无法消灭海盗吗?”

飞云苦笑不已,他很清楚要消灭这种‘打了就跑’而且有明确作战目标的国家级海盗只有两种方法:一、直捣黄龙,越过边境毁灭那个作为海盗窝的补给基地。二、在对方动手时出其不意­干­掉对方。

但正如先前所考虑的,武装商船火力太弱,太大型的船队对方又不敢来。

至于毁灭敌方基地,飞云想都不敢想,有了雷莫夫的教训,对方肯定是严守边境。上次能进去特卡斯,很大程度是因为卡邦尼脚跟未稳。可这次,即便飞云躲在幸运小天使的翅膀里面,也没有那个胆子闯进去。

所以,面对强尼的问话,飞云只是长叹一声,代替回答。

突然,强尼惊叫了一声,但随即又叹气了。飞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连忙把视线投向强尼打出来的全息投影。

那里有一个金发……姑且称之为美女的物体升起。

一眼扫过去,或许可以把她称为美女,可看清楚,却发现这位‘金发美女’不但戴着深度近视的大眼镜,而且满脸都是难看的细小麻点,准确地说,那应该是雀斑。

“噢!我还以为猿人大叔有个超漂亮的女儿,谁知道看清楚后,原来只是金丝猴。”传说中,路加的贼眼拥有搜索美女的特异功能,现在看来,传闻是真的。至少强尼刚放出投影,路加就像味道腥味的鲨鱼一样冲过来,准备品尝可餐秀­色­了。

谁知道,细看之后,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这次飞云并没有当场揍路加,按照路加事后的说法,这代表飞云对自己的话深有同感,更誓言飞云当时的确说了一句“在一般情况下,女生的美貌与智慧成反比。”的恶劣说话。

事实上,在第二天飞云揍了路加一顿之后,强尼说出了比较客观的真相:当时飞云只是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就跑去睡觉了。

然而,没有抱任何指望的期待,却在第四天的晚上有了惊喜的回报。

“飞云快来,临时所长丘克真的把你的刺猬研制成功并造出来啦!”强尼兴冲冲跑进飞云卧室的时候,飞云那家伙正睡眼朦胧地怀念着小狗狗在身旁的日子。

飞云一边不好意思地从地上拉回那张被自己踢落地面的被子,一边慌张地在自己脑海里那台因中了睡眠病毒而减速大半的电脑中,寻找着刻有‘丘克所长’大名的记忆磁盘。

可是找了半天,不要说同名同职位,连相关连接都找不到。

最后,他之所以能在记忆电脑的回收站里,勉强找到这段并未完全删除的信息,还多亏了强尼摆出一副大猿人的面孔。

“那个丘克吗?”连紫玫瑰众美女外貌都不能全数记住的飞云,发现对人家样子欠缺记忆积极­性­的自己,竟完全无法勾画出人家到底长什么样。

好像不是女猿人……这就是飞云对人家的唯一印象了。

所以飞云只好在迷糊中穿上衣服,跟强尼出去了。反正到时候强尼向谁致谢,自己跟着办,准没错!

实战示范是在卫星外面的空域进行的。

在军火库号上,丘克显得红光满面,分外激动,面对众人的恭喜,他总是摆着手笑着说:“哪里厉害了。小女只不过是用了一个晚上画出设计图,然后动用现成资源,直接把导弹发­射­器均匀加装在商船外壳上,再像军火库号那样套上外壳罢了,这哪是功劳。”

他虽然说得谦虚,但谁也知道,在三天内完成任务的难度是何等巨大。姑且不论资源是否现成,单单是成功处理诸如“均匀布置导弹”、“弹开战舰外壳而不挡住飞弹”等技术­性­问题,就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女强人的能力。

再加上完成时间如此之短,众人虽未见过丘克女儿,但对其惊人的魄力已是赞叹不已了。

此前流传于军队中,说他女儿患有某种程度的神经质的灰­色­传闻,也在成功的光辉之中变得暗淡非常,几乎消失无踪了。

示范开始了,宛如小孩子玩的模型,在立体投影和各大荧幕中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仅仅半秒钟,原本看似完整无缺的战舰外壳在小型推进器的帮助下,迅速如破碎的­鸡­蛋壳一样弹­射­分裂出来,露出了布置得密密麻麻的飞弹簇。

“天!真像刺猬!”路加吹了一下口哨。

下一瞬间,整艘舰宛如燃放烟花的火船,突然绽放出夺目的亮光,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飞弹就全数发­射­出去了。

宇宙中没有空气,所以声音也不会传播开来。但大伙仿佛可以清晰地听到,那些被飞弹击中的陨石靶子发出轰隆的巨响。

或许,是所有靶子被击中的震撼感,轰住了所有人的心。

太­棒­了!太完美了!

众人在自己因震撼而变得贫乏的大脑词典中,一时间竟找不到更合适更华丽的形容词。

所以,无言地、不约而同地,在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不成音节的怪叫欢呼声。

在万众期待中,舰桥的大门打开了,一个戴着大眼镜、梳着两条傻乎乎的大辫子、身穿联邦军服的金发女子,半低着头,挪动着步子走了进来。

“噢!这就是大猿人的女儿吗?嗯,身材不错,可是长得太抱歉了。啊——”路加的最后一声惨叫,是因为他身旁的小蓝替广大饱受冷眼的女­性­同胞报仇,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拧了一记。

作为提出计划的司令官,飞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马上走上前,对丘克小姐表达自己的谢意。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是你让我的幻想变成了现实。总之,谢谢你!”非常大度地请拉起沙芬娜的右手,飞云礼貌地行了一个吻礼。

出乎意料地,激动的人不是沙芬娜,反而是飞云。因为从她手上传来的那种坚定但柔滑细­嫩­的感觉,让他在下意识中以为自己正在吻的,是一位美女的玉手。

天!我真的患了‘经常­性­女­性­饥渴症’吗?飞快地打消了自己可笑的想法,飞云努力地把倒映在自己眼眸中奔腾的激|情光芒收敛起来。

虽然这并没有花飞云多少时间,但飞云依然觉得有点奇怪。这跟接触异­性­无关,而是飞云竟从眼前这女孩子的身上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还未来得及在脑海中细细品味这种奇异的感觉,飞云就听到背后的人群中发出了惊叹的呼叫声。

“哇!好漂亮!”

“是现代版的丑小鸭吗?”

“天,飞云中头彩了。”

飞云愕然地抬起头,惊恐地发现,自己面对着的是一张绝­色­美女的脸,迷糊的大眼镜不知何时被拿了下来,脸上的麻点像变魔术般消失无影,大辫子也变成了柔顺至极的披肩长发。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她的脸。

这张脸,飞云见过,而且深印在脑回沟上。因为这张……是妖­精­女郎的脸。

“哇啊——”好比被一万伏的强电击中,飞云的手呈现出异样的抽筋状,然后仿佛胸口被某个空气人用大锤子敲了一下,松开手,整个人开始踉跄地后退着。

同时表现出惊恐的,还有残阳,那家伙好一点,他身后就是墙壁,所以他一下子就倚靠了上去,并没有多少人发现他的异状。

看见两人反应激烈,这位从虚拟来到现实的妖­精­女郎,开始咯咯咯地轻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是说“网友这东西,见面不如闻名,无名更胜闻名。每一次见面都是梦想的破灭。”现在你看到我的真人了?感觉怎样?是不是真的有种梦想破灭,被当成扣­肉­的感觉?”

“你……你……”自然地想起自己被恐龙追杀那一幕,飞云无法自控地陷入了混乱的惊慌状态,在他半开合的嘴巴中只能发出不成句子的单音,让旁人根本无法了解发生何事。

沙芬娜并没有放过飞云,她走上前两步,调笑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尾猪。现在我来了,好歹也是自——己——人——那我问你,你还担心我会害你吗?”

在茫然的混乱中,飞云终于注意到,她话语中“自己人”三个字拖得特别长。又想起她的父亲是谁,飞云猛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噩梦中,更糟的是,看起来,这个噩梦永远都不会醒了。

怎么办?怎么办?一连问了自己两次之后,飞云忽然镇定下来了,心想:如此甜美的噩梦,我怎能一个人独享?嘿嘿!不如……

脑子里的恶毒,迅速而直接地反映到飞云的脸上。

看着飞云向自己走过来,残阳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你……”本能地,残阳向后缩。可身后恰好是墙壁,四周的人也知趣地散开,所以残阳现在毫无掩护了,宛如暴露在凶恶老狼面前的无助小羊羔。

“残阳……嘿嘿!那天,你们俩不是很亲热的吗?既然人家千里寻夫到这里,你又怎能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呢?不要说上帝容不得你,我也看不下去了。”

“前面的都是废话,后面那句才是关键。”那边路加小声地对着小蓝说。可他的嗓门一向都不小,所以这种程度的小声,足以让舰桥内百分之八十的人听到。

飞云没有理会,继续他的威压:“所以嘛!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负起你身为男人的责任来。”

跟卑鄙画上等号的论调,理所当然地引来了沙芬娜的不满。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一个硕大的黑影一边叫喊一边向自己飞过来。

“啊——”惊叫着躲开后,沙芬娜才发现,原来被扔过来的物体是残阳。

而用一个‘过肩摔’把残阳扔过来的肇事者,当然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了。

对着那即将消失在大门口的鬼祟背影,沙芬娜气急败坏地大叫着:“飞云你这个胆小鬼,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上次你们不是这么胆小,我也不会放恐龙咬你们……等等,怎么残阳你也要逃?”

就这样,飞云舰队内号称­肉­搏战无人能敌的最强勇将飞云和残阳,在看得一头雾水的众人注视底下,夹着尾巴,飞快地逃跑了。

丘克挽回女儿声誉的努力,再一次彻底地失败了。以前关于沙芬娜神经质等不利传闻,混合着吓跑飞云残阳的光辉伟绩,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荡于整个基地之内。

“不用说,猿人的女儿一定是猿人!”

“嗯,柔弱的外表底下,肯定隐藏着比常人厉害十倍的强劲肌­肉­。”

“要么,她就是男人杀手。”

“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沙芬娜变成了基地中唯一无人问津的美女。

对此,小蓝也曾经对路加表示过担心。

路加是这样说的:“所谓的促销,就是买一送一的鬼把戏。通常正货是好的,但赠品嘛,总是有那么点小问题。可没有关系,反正赠品是送的,不能退不能换。现在,飞云找了丘克做部下,那么他就要连金丝猴也吃掉。因此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是他本人,还是可怜的残阳先生吃下这位颇有­性­格的美女大人。”

“噢!这样吗?”此后,小蓝再也没有提起此事了。

除此之外,更有目击者证明,“沙芬娜”这个名词在残阳嘴边出现的频率开始明显增多。可大部分人都巧妙忽略了残阳说出这个词时的语气。

“沙芬娜……”残阳口中念念有词,其实他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可怜的他只是谨慎地表示了他心中的烦恼。

很可惜,事情的真相却被好事者们彻底地歪曲了。

又或者说,飞云乐于见到这样子的歪曲。

当然,以上的一切在舰队的正式纪录中,是不会出现的。这天的日记上,只有那简单的一行:沙芬娜·丘克因表现突出,晋升中校,并正式就任舰队的武器开发研究所所长。

第九章

战争不是看过程,而是看结果的。

在完全没有光线的黑暗房间里,用墨黑­色­的长刀决斗的两人只有凭那些微的风吹草动判断彼此的位置。

可以肯定的是,先给对方知道位置的人,一定会先对方一步赶去天国避难。

既然大家都是打了就跑,那只有看彼此的判断和智慧了,飞云如此想着。

飞云并没有向皮科特要所谓的护身符,因为这强人所难了,所以碰上埃克罗的星际警备队也只有逃跑的份。

但他并不担心自己能否跑掉,毕竟他这次用的,正好是卡邦尼最近大出风头的突击舰,无论是速度还是火力,都是相当可靠的。

路加曾经问:“为什么不替突击舰加装装甲?”

飞云是这样回答的:“你不觉得,让一只逃跑中的兔子背上一个乌龟壳是种不必要的负累吗?”

于是,他就­干­脆让沙芬娜指挥技术人员,在准备出击的一百多艘突击舰上,把能卸下来的装甲全卸掉。结果,一晚上过后,卡邦尼突击舰单是前方装甲厚度,就足足减少了一半。

虽然外观完全一样,但实际防御力起码减少了七成。根据沙芬娜的说法,这种船等于是在一个引擎上绑两支大炮。

当飞云半眯着眼睛,高兴地说“这下子真的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时候,旁观的众人纷纷抱以­干­涩的微笑。笑容之苍白,宛如冬阳照耀下的冷雪,­干­白而缺乏生气。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旁人还以为他们刚刚开完一场以吸血鬼为主题的化妆舞会呢!

当天晚上,基地内用来壮胆的酒、画有各种神明的护身符等东西纷纷脱销。而参与行动的不少男士,则以悲壮的心情,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表白。

一切,可以用一团糟来形容。

“活像被扔到油锅中生煎的鲜鱼。”路加事不关己地吹着口哨,在舰桥上荡来荡去,惹来不少白眼。

仅仅是白眼,并没有谁有功夫理会他,这次行动太过仓促,大部分人都是在几乎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努力用最短的时间熟悉突击舰上相应岗位的­操­作。

大伙感到最不习惯的,就是地方过于狭小。

在突击舰上,为了达到节省空间,减轻舰身以换取最大速度的效果,战斗人员的活动空间遭到了最大程度的压缩。成员的舒适感,是完全不考虑在内的。即便是在舰长的指挥官位置正上方,都布置着一条冷气管,如果不注意,一站起来就会中‘头奖’。

对次飞云是相当不满意的,因为他上来不到半小时,已中招两次了。

“真是混蛋!不但对人家狠,对自己更狠。到底哪个白痴想出这种鬼东西来的。难道就不能大方点吗?”飞云骂骂咧咧的。

“老大,你就省一点吧!人员的安全­性­一般是不考虑在内的。其实,你已经有优待了。”强尼拿着舰艇资料走过来,一边笑一边向飞云介绍舰只情况。

“哪有——”飞云的声音拖得很长。

“不是吗?一旦舰桥火灾,你可以一下子打穿头顶的冷气,起码,你不会一下子烧死。嘿嘿!”强尼­奸­笑着。

“……”飞云无语。

话说回来,卡邦尼人的确把局部战法发挥到了极限。除开突击舰上强大的飞弹和炮火系统不说,单是那箭头形的船头,就兼顾了强击登陆舰和自爆舰两种功能。船头配有登陆装置,战士进入登陆舱,然后在两舰接触的瞬间,像打针一样被强大的冲力直接­射­进敌舰的舰体。

很可惜,装置是一次­性­,如果登陆的战士无法占领敌舰,他们根本就没有活命或者撤退的可能­性­。

更可怕的是,在必要时,卡邦尼舰长还可以引发装置在船头的高­性­能炸药,跟敌舰同归于尽。

“果然是疯子的设计……”听完强尼的汇报,飞云做出了如此评价。

“天才大多都是疯子,但你不觉得,只有疯子才能将疯子设计的战舰发挥到极限吗?”

“嗯,雷莫夫的确是个疯子。”

“嘿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强尼的贼眼不怀好意地望着飞云。

“……强尼,你最近皮痒吗?”刚刚抛出威胁论调的飞云忽然发现战舰已经开始飞行了。

“怎么回事?不是两分钟之后才出发吗?……咦,怎么那个驾驶员这么像路加?不好……”猛然发现,原来军火库号的驾驶员法拉向自己跑来,飞云心中警号连响,而且一下子跳到了最高警戒级别。

“报告!战舰的速度太快了,经过改装之后,速度几乎是军火库号的三倍。我驾驶不了。路加说他有战舰的驾驶执照,所以我就……”

他还没说完,就被飞云骂个狗血喷头:“你白痴啊!路加的话你都能信?那家伙只有战机和垃圾回收船的驾驶执照,快!快把他拉下来。”想起那次坐路加飞机的恐怖一幕,飞云至今心有余悸,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然而,天不随人愿。飞云这边大叫,那边就传来了路加兴奋的叫喊声:“喂!大家坐稳了,路加号飞船,现在出发!”

“把手提加农炮给我拿来,我要­干­掉他!”飞云胡乱地吼叫着。

但路加根本不理会,径直开动了。

“哈哈哈!太好玩了!嗯,先来个转体三千六百度,接着是后空翻腾两周半……侧旋……”路加已经陷入了暴乱的狂热之中,正如飞云所说的,除非有人当场把他处决掉,否则根本无法阻止他。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飞云的临时旗舰‘路加号’像一支失控的飞弹,歪歪斜斜地以极速出发了。

“大人……司令他的船……”那边,在丘克的临时旗舰‘灰熊号’上,监控员紧张得不得了,一口结巴地请示副舰队指挥官丘克。

搔搔头,叹叹气,丘克问了一句:“是路加驾驶吗?”

“是的。”

“那就没事了,那小子在表演特技而已。大家排好队,出发。”最终,大家抱着看猴戏的不良心态,在保持队形的前提下,以最大舰速追了上去。

此次出战,共有一百二十艘卡邦尼突击舰,九十艘卡邦尼巡航舰,十七艘改装商船,合共将兵两万四千人。但是,连飞云自己也没有料到,就是这区区两万人,在不久的将来,却创造了两百万人也不一定能创造出的军事奇迹。

第二天,在距离朗斯卫星两个星系的地方,路加号。

“路加——”飞云出尽全力,发出一声怪叫。

“什么?”

“还……还有……有多久……”如果只听声音,旁人会觉得说话之人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因为这声音不但颤抖着,而且充满着害怕的因子,感觉就像在冬夜狂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嗯,再给我三天,我可以直接开到卡邦尼皇都。”

“什……什么……”

“能量还有这么多……嘿嘿嘿……就当作是测试战舰的耐力好了,没相关,咦其他人呢?跑到哪去了?怎么不来欣赏本大爷的高超驾驶技术?”

已经有了大义灭亲觉悟的飞云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高高举起手中那大概是从厨房搜刮而来的平板锅,然后看似极为狠心地猛力敲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之后,路加体内那足足兴奋了一整天的神经,因主人的昏迷而自动进入了沉睡状态。

“把他拉去关禁闭,三天内不许出来。”飞云一声令下,马上有两个家伙跑过来,把头上长包、死猪一般的路加抬走。

“呃……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强尼走过来问。

“……我这次犯了一个严重的技术­性­错误,那就是过份低估路加的体能。身为战机飞行员的他,本身体能比起一般战士就要强出数倍。何况他长久以来养成了鬼叫不停的良好习惯,所以他的脑神经可以长时间兴奋而不会倦怠。我打晕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这样做,大伙吐出来的就不是昨天的早餐,而是吐血了。”

强尼没有再说话了,他也体会到飞云的难处。

不过,路加这次也真够疯狂的。竟然只用一天,就飞了普通船十天的路程。

这并不是夸张,因为朗斯卫星所在的星系和行动目标——里顿星系其实是隔了一个无人星系的,那里因为充满了陨石群、宇宙坟场、变异星等东西的关系,一向都是禁止航行的。

一般来说,要绕远路,走旁边的星系,多花十天才能到里顿。

坚信除了跳跃之外,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路加,却仗着自己技术高超,近乎乱来地直冲了过去。

到现在大家还没死,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像泥鳅一样在陨石群钻来钻去,如破冰船般炸开废弃物直冲过去,仿如逆流而上游回出生地产卵的亚马哈鱼在宇宙河中翻来覆去,种种的噩梦填满了飞云他们的脑海,流淌到众人体内每一个神经元当中。

长期看着战舰引擎的过热指数在‘危险’和‘极度危险’之间徘徊,飞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伙都会跟­精­神病人画上等号。

紧张的琴弦,绷紧太久就会断裂,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也没办法啊!陨石群、变异星,一个接一个,根本没有喘气的时间,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仿佛每一个下一秒钟,都是见上帝的吉时。

硬撑了一个小时,飞云放弃了,决定把自己的命交到临时值班上帝——路加先生的手里,然后自己跑去深度睡眠仓睡觉,因为在那里是绝对不会感到摇晃或者危险的。如果真要完蛋,由无痛的深睡中平静地变成安静的永眠,这也算是战场上的一种可遇难求的幸福吧!

飞云的做法,众人纷纷仿效,反正呆在舰桥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要不停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惊吓。

于是,大家都走了,只留下路加一个人在那里独自发疯。

路加自己发疯倒好,这可苦了跟在后面的其他舰只。如果不是丘克果断地让大家把原本是自动追踪飞弹专用的飞行程序加入驾驶系统中,再用牵引光线绑住前面的船只,大概除了丘克自己的灰熊号,其余所有船只都要掉队吧!

结果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壮观的场面,两百多艘战舰,鱼贯而飞,远远望去,就像一条在大海中不停扭曲身体蜿蜒前进的海蛇。

当然,后面的舰艇除了飞行,也少不了开启炮火打掉突然飞至的陨石等杂物,毕竟谁也没有路加那种如此高超的躲避能力。

好不容易通过了危险区域,被预先设定的安全信号吵醒的众人马上发现,路加傻气依旧。

仿佛是走惯了山路,不会走平路。

飞行在广阔空域中的路加号,依然是两秒一个侧翻,三秒一个后旋,宛如马戏团里专门负责打跟斗表演的猴子。

很自然,飞云忍无可忍了,结果,就出现了用平底锅敲晕路加的那一幕。

“关禁闭能够让路加改过自身吗?”爱娜问。

“不能。”飞云的回答非常坚决果断。

“那为何要……唉!他毕竟替我们省了不少时间,我们就不能只给他一点象征­性­的惩罚吗?”爱娜非常心软,大概同为飞行员,她起了同情心吧!

“嗯,狠狠地揍他一顿,给大家消消气也是不错的选择。”强尼在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说着。仿佛在暗示,经过飞云的长期‘亲自教导’,路加在无数次痛苦实践中练成了人­肉­沙包专有的‘金刚不坏之身’。

“唉!你们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是这么记仇的人吗?”飞云一面沉痛:“路加这种人,除非你杀了他,否则一定是死­性­不改的。我这样做,一方面为了让他冷静冷静,另一方面是为了我们好啊!”

“为了大家好?”其余人迷惑了。

“嘿嘿,这是秘——密——”特意拖长的声音,充满神秘的面容,让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可飞云在吊足了大家胃口之后,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刚才­干­掉了自己的兄弟,我很痛心,所以,想睡了。接下来的,交给丘克,总之你们看着办吧!”

就在所有人的愕然中,飞云大摇大摆地跑去睡觉了,还在门口上挂一个牌子,写着“胆敢­骚­扰舰长午睡者……全部判死刑!”

并没有谁知道,理论上正在蒙头大睡的司令官大人,其实去了上次路加金屋藏娇的小房间里。

第十章

“唉!路加啊!这次实在是辛苦你了,不单要整天开船,还硬挨了我一记。是了,还痛么?”飞云的好心安慰,却迎来了一副哭丧鬼脸。

“呜呜!你给我打一次试试看,你这混蛋,说好用三成力气,依我看,你最少用了五成力。”

“哪有……”

“要人家玩命,一个子的工资都不加。你还是人吗?”

“……不要那么小孩子气了,顶多我给你两瓶2750年的艾玛星葡萄酒。”

“别想用小恩小惠收买我!”路加说得很坚决。

“……那,我找个借口,把小蓝也关三天禁闭,然后送来这里。”

“……”很显然,路加心动了,努力地把因微笑而延长的嘴角往下弯,力图做出愤怒的表情。但这种需要实力派演员来演绎的高超演技对于直肠子的路加来说,的确困难了一点。

看着飞云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一副不愁自己不答应的混账模样,路加马上选择放弃自己那徒劳的矛盾感,道:“成交。”

这时候,有人按下秘密门铃,敲门了,细听铃响频率,两人马上知道,来者是强尼。

果然,不消几秒,提着两瓶美酒的强尼进来了。路加不管那么多,先冲过去,一把抢了一瓶,连杯子都不用就往嘴里灌。

飞云笑了,其实,他们三个人之中,没有谁是贪杯的,不过遇到真正的美酒,却谁都心动,只是这次为了慰劳路加,也只有先让他喝了。

强尼也笑了,他转头对飞云说道:“老大,我真服你了。连这么毒的计谋你都想得出来,差点连我也骗了。”

“要想瞒过敌人,首先要瞒过自己人。卡邦尼也知道,埃克罗一定会要我对付他们。所以,一般的战法是没有用的。”

“他们知道?”

“我们拥有他们最新式的突击舰,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点算战舰残骸量、整理逃难者口供就可以知道。所以他们­骚­扰商船,败坏塔罗斯联邦的名声这只是表象,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引我们来,借机消灭我们。”

“一石二鸟?”强尼马上醒悟。

“不错。”

“的确,在行进路上,可以埋伏的地方太多了,我们防不胜防。特别是我们必经的塔拉回廊出口,那里随随便便都可以藏几万艘军舰。”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埃克罗皇室所承受的舆论压力就越大,这对我们相当不利。但五天的出击准备,又是必不可少的。我想了很久,翻查了许多旧纪录才发现,在三十年前,曾经有个疯子成功穿越过这个无人死域,而且他的技术特点跟路加很相似。”

“所以你拿着那个疯子的航行路线图去找路加,让他做这个方案的执行者。然后害怕众人反对,就用先斩后奏的方式,让路加飞了再说。”

“呃……我是看在美酒的份上才答应他的。嗯,还有昨天的早餐……”路加有点含糊地补充完之后,一头栽倒,发出猪一样的呼噜声。

用感激的眼神望了路加一眼,飞云继续说道:“不管怎说,现在我们飞到敌人的ρi股后面了。接下来只要给他们狠狠地来一记,然后清理掉假商船,我们的任务就基本完成了。”

“不把海盗窝也端掉?”强尼微感愕然。

“等机会吧……”

强尼可以听出,飞云的语气相当牵强,敢情他对此事把握不大,所以也没有再提起了。

塔拉回廊出口,躲在陨石群中的卡邦尼伏击部队,旗舰彭斯号。

“大人,我们为何要提前这么多天埋伏在这里?”一个副官模样的人问道。

“能够让甘比斯和雷莫夫大人连败,在菲尔诺大人手中逃脱的人,绝不是庸手。如果考虑他紧急出动和急行军的话,他最快会在明天冲出这个回廊。唉!如果这里不是必经之路的话,我是断然不敢摆出这个圆形的伏击阵的。”卡邦尼上校蒙蒂亚叹了一句。

“大人多虑了,即便他用的是我们的突击舰,但数量上的差距,也是无法弥补的。他要跟我们对着­干­,就要用我们的船。除去研究用的船,他顶多只能用三百艘。可是……”

“不要说了,自满本身就是失败大餐的前菜。吃了自满,那离惨败这份正餐也不远了。”

副官还想说些什么,监控员突然发出一声难听的怪叫:“敌袭!正后方,飞弹群……数量……不!­干­扰太大,数不清。接触时间,十五秒。”

“怎么办?大人!怎么办?”副官在一秒钟之内发出了这句八个字的问话。

与此同时,音调相同的惊叫声,正透过所有能用的传讯工具,奔窜于卡邦尼军的指挥系统中。

“……失败了,算了。贸然的反击只会在毁灭的泥潭地底开出更深坑洞埋葬自己。逃跑吗?……真是的,或许是我太习惯于胜利,以致于应付逆境的能力就消退了。连‘必经之路’这个词本身就是危险这点都没想到……”并没有理会紧张兮兮的副官,蒙蒂亚在自言自语着。

直到徘徊在副官喉咙的另一次怪叫即将冲口而出,他才用平静地令人惊讶的语气下令:“放出敢死队反袭对方,其余舰艇,马上以最大舰速突入回廊。大家是从特卡斯来的,那我们就穿过回廊,在埃克罗眼皮底下经拿斯特回去好了。”

“大人,任务……”

“战争的棋盘上从来没有悔棋这种无聊的选项,记住,只有保住­性­命才可以开下一局。”蒙蒂亚说话的同时,有两枚飞弹击中了彭斯号附近的陨石。激烈的爆炸,引起了强烈的空间震荡,猛烈的震动波让彭斯号开始了不规则的摇晃。

然而,就是在这火光闪烁的瞬间,副官才真正看清楚蒙蒂亚的面容。

他的头发好像因愤怒而飘扬,他的­唇­正渗漏着殷红的血丝,但在他浅灰­色­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可以称之为怒火的东西。

这是激动?这是自责?还是甘愿让自己单薄的身躯,被身后吹来的攻击烈风就这样吹跑?

副官看不清,猜不到,实际上,他也不敢猜。仿佛蒙蒂亚那头卷曲而飘扬的暗淡灰发,就是理智迷雾的最大制造者。所以他慌张地退下了。

看着副官唯唯诺诺退下的背影,蒙蒂亚的灰瞳深处闪烁着错综复杂的微笑。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微笑中到底是兴奋,还是懊恼的成分多一点。他只知道,自己心底正热切期待着,下一次的对决……

三百架宇宙战机飞出母舰,以无回之姿杀向飞云舰队,察觉到这是自杀­性­攻击的飞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卡邦尼女皇的统治力真是惊人啊!竟然那么多人甘愿为她去见上帝。”

“是不是有督战队,或者有人在喝斥他们?”爱娜问。

“如果真有什么在喝斥他们,大概,那就是祖国的荣誉吧!”残阳是这样说的,可谁都能听出,残阳话语中那股酸楚的味道。

这时候,丘克的通讯来了。

“飞云大人,巡航舰的截击战机系统主要是由火炮组成的,在陨石区恐怕……”

“我知道了,开动沙芬娜的宝贝吧!”

两艘改装商船出列了,在迷乱的陨石群中,偷偷展开了不允许外人窥探的刺猬般的真姿。

随着无数飞弹如焰火般投入虚黑的空际,飞云知道那些战机完蛋了。从来没有战机能够在填满能量乱流的陨石空隙中突围而出,即便驾驶者是路加也不可以。

飞云更在意的是敌方指挥官的动作。

察觉到自己无论是原地反转舰队还是绕路回旋都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对方­干­脆把环形布置的舰队,像收起雨伞般聚拢起来,套入那个黝黑深奥的回廊。

此时,飞云有种盈自内心的赞叹:这种程度的统驭手法,也应该可以称之为战争艺术吧!

相比起捍卫荣誉直到完全战败的雷莫夫,这次的敌人有着壮士断臂的果敢和断然。他的动作是如此的坚决,使人很自然地联想起壁虎这种神奇的生物。

“断掉的尾巴,很快就会长出来。到时候,相信他会更加­精­明吧!”清楚了解,被敢死队一拖,本来就跟对方相距甚远的自己,是怎么也追不上对方的,飞云也决定收队了。

如果贸然追击,在无法回避的回廊中,很可能会碰上敌人扔下的宇宙水雷。上次雷莫夫就是这样在自己手上吃了大亏。这次自己的舰队经过改装,防御更差了,这副德行是不可以随便冒险的。

“了不起的家伙,像扔给乞丐一个铜板一样扔给我们几百架飞机,就能拍拍ρi股跑路。跟雷莫夫那种死撑到底的猪头相比,也算是一种进步吧!不过跟我们的飞云比起来,还差得远。”

面对路加奉承式的赞扬,飞云只有苦笑。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可能是悲观,也可能是因为经历了白龙的战死,心底那种战无不胜的昂扬感不复存在,总之他在冥冥中感到,下次自己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第十一章

不管怎样,飞云还是收拾心情,把无法全歼敌人的失望丢到一边,着手于消灭假商船上面了。

所谓的埋伏,就是完全不吱声地隐匿行踪。

这个简单明了的道理,就是飞云接下来做文章的关键。

埋伏中的卡邦尼舰队是不会像外界透露任何信息的。他其余的战友不知道他状况如何,在飞云用­干­扰卫星封住回廊口通讯之后更是如此。

对于被顺带封掉的埃克罗通讯,以及随之陷入瘫痪状态的星际交通,飞云只有偷偷说声抱歉了。

这个代价是值得的,最起码连傻子都知道,有五百艘卡邦尼战舰大摇大摆地在埃克罗境内穿行。

说起来这也是种幸运,似乎是不适应使用联邦的船只,也可能是对飞云评价太高,再加上对伏击的把握很大,对方采用的是卡邦尼的舰船。

结果在无意中,飞云获得了政治上的主动权。

由于原定的伏击日期是从明天到六天后,也就是说飞云有六天时间可以瞒天过海,在暗中除掉假商船。

他们兵分两路,由飞云负责演戏截停商船。丘克负责用改装商船当诱饵,伏击敌人。

截停商船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卡法那准确无误地从商船头顶擦过的光束炮就是最好的理由。

没有那艘商船真的头脑发热,天真地跟近期大出风头的卡邦尼突击舰比速度,所以全都乖乖地停船了。

虽然在埃克罗境内被卡邦尼战舰截停,每个商人堆笑的脸后面都打着奇怪不安的问号,但也没有谁敢问出来。

勇气、才能、运气这三者,往往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由于自知身处战争年代,即便从事的是和平职业,也有了被流弹击中的枉死觉悟。看得出来,商人们并没有期待在这个未开战国家里能够得到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证。

至少负责指挥登舰行动的残阳不止一次听到,在自己视界所不能及的拐角处,或者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有电磁激光炮的脉冲震荡声以及各种重型武器的运作声。

对此,残阳总是故意忽视的。

假扮军队的海盗,也不少见吧!

在身为前卡邦尼陆战指挥官的残阳率领下,一切行动都被真实化了。依照卡邦尼警备队搜查的标准程序,残阳规准了每一个行动队员的动作,统一所有人的着装并戴上头盔。

残阳相信,无论是哪个卡邦尼军人目击这一幕,都挑不出破绽来。

可飞云在意的并不是己方有没有破绽,而是商船有没有破绽。可惜在任何一艘船上,他都找不到属于卡邦尼的味道。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足足查了十三支船队,一无所获。

飞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沮丧和失望的­阴­云正在队伍中扩散着。

“有遗漏的可能吗?”飞云问残阳。

“没有。”残阳很肯定。飞云没有问下去,正如他指定要残阳主导这一幕,军人有军人特殊的气质,是不是卡邦尼人,其实双方都能明晰地感受到。残阳的话,并没有修正的余地。

飞云改换话题。

“抱歉,让你做这事。”

残阳笑了,道:“我并没有叛徒的尴尬和不安。身为武人的矜持,本身就让我无法接受这种通过海盗行径来打击对手的卑劣行径。大人你并不需要为我担心。”

“……武人的矜持,让你投到了我的麾下。大概,日后我若是走上黑暗之路,武人的矜持同样会让你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吧!”不知为何,飞云心中有种奇妙的感叹。

“……”残阳并没有回答,但是他黑晶石般的坚定眼眸中,却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飞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远了,连忙道:“放心,我会自重的。”

飞云并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句话,让残阳日后在自己心中成为了镜子般的存在。

收拾好在另一个宇宙中无限扩散的心情,飞云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眼前。很多事情都是要考量的,卡邦尼人的动作,蒙在鼓里的埃克罗警备队反应,还有……

一整个晚上,飞云都在苦思冥想着,希望善尽事宜地在余下的时间中,寻找出突破口。

打破僵局,不但需要智慧,还需要运气。幸好,飞云并不缺乏运气。

就在飞云这边毫无进展的时候,丘克传来了紧急通讯。

“改装成商船的突击舰十二艘,超轻型宇宙母舰一艘,我们打掉半数突击舰。剩下的跑了,刚好是去你那边。”把敌军方位等情报传送进路加号的同时,丘克老成的脸孔上露出奇异的笑容,飞云马上会意了。

像丘克这种指挥官,从来都不能用猛将或者智将这种粗略的形容词来做比较的。怎么说呢,他这种人,该输的仗,绝对不会赢。同样该赢的仗也绝对不会输。

虽然说不上稳重,却让人很放心,至少不该放跑的敌人,一个也走不了。

如果说,­精­心策划的陷阱出了纰漏,他是绝对不会现在这副模样的。

飞云做出结论:没有神­色­凝重就是好消息。

“好!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了。”

丘克一笑,点点头,切断了通讯。

转头,飞云发现众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大家听到了吧!”

众人点头。

“丘克那边缺乏陆战队,所以把人让过来了。好!大家准备冲撞。路加,你来驾驶,我要保证冲撞能一次过突进宇宙母舰的内区,好让残阳直接杀进去……”

飞云没说完,路加却一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表情:“直接杀进去?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从外围突破,像上次那样,打一半人,等剩下的人自杀不好吗?”

“我的天,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强尼一听,马上跟路加划清界限。

这边,飞云也在感叹:“唉!在我们的路加先生身上,我终于深深地体会到‘造物弄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路加傻乎乎地追问。

“意思就是本来上帝想把你造成猪头人脑,可由于你的前世强烈抗议,所以就把你造成|人头猪脑了。”

飞云话音刚落,全舰桥的人哄然大笑。

此时,爱娜觉得路加真的有点笨,走过去提醒道:“我们突入作战,就是要在敌人销毁秘密文件之前,把文件夺过来。”

“噢……飞云你这混蛋,说我人头猪脑?”慢了半拍的路加反应过来的同时,随手抄起上次飞云打晕自己的平底锅,唰地扔了过去。

很不幸地,只顾大笑的飞云,完全没想到路加会出手,就这样被扔中了。

非常无聊地,这两个家伙扭打在一起了。

“大家去工作,这只是余兴节目,不看也罢。”强尼是这样说的。

“真正的天才其实是怪物,跟经验和时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句话虽然有点偏颇,但无失其总体的正确­性­。

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很愚蠢,到底路加是聪明还是愚蠢,在众人的口中并没有一致的评价。

但他的驾驶技术,却被一致认为全军第一。

单凭他控制着突击舰趁敌人疾驶而过的时候,如犀牛猛冲般飞Сhā上前准确地撞入敌舰舰体这点,就让所有妄想挑战他第一驾驶员位置的诸位望尘莫及。

只是,他高超的驾驶技术从不表现在安全­性­方面,连假装老成,给乘客一个安心的动作他也不愿意做。

他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轻浮。

事实上,飞云相信路加技术的同时,也决不会给路加只词片语的赞扬。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当猛烈的摇晃和头脑中那种翻江倒海的不适感过去之后,飞云从电子荧幕和三维立体示意图上无一例外地看到同一个事实——路加号准确地Сhā入了轻型宇宙母舰的侧肋,离舰长室和舰桥不到五十步的地方。

控制之­精­准,使飞云不禁怀疑,再给路加多试一百次,也未必能有这个绝佳的效果。

“好!”话刚出口,飞云就有点后悔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跟路加的耳朵一起竖起来的,还有隐藏在他ρi股上那条骄傲的尾巴。

但他没工夫管这个,迅速确认对撞资料是否传到了突击小队,以确保残阳率领的突击队冲入敌舰。

卡邦尼突击舰的设计的确非凡,箭头式的船头,根本就是为­射­入敌舰坚实的躯体而存在的。

如果船是箭,那么这舰,大概是毒箭吧!

好比咬中猎物的毒蛇,几乎在两舰相接的瞬间,登陆系统就自动启动了。就像是打针用的注­射­器,呈子弹头形状的突击舱被整个打进敌舰中。

强烈的震撼感,让除残阳以外的突击队员有种被巨锤敲打的感觉,很不幸的,他们充当的是钉子的角­色­。

只是他们这颗钉子,是整口没入的。

登陆跟单纯的破坏当然是有区别的,后者只需用毁灭的长矛贯穿整艘舰,制造出足够的光热乱流,传遍四周就行;前者则需要顾及登陆人员的生命安全。

虽然并没有留给登陆人员撤退的可能­性­,但配套功夫还是很足够的。就在突击舱被打进去的同时,一大堆用来堵塞破口的‘亚马逊胶’紧接喷出,分毫不差地覆盖在破掉的洞口和缝隙上,使内部的空气不至于大规模泄漏。

亚马逊胶全称‘亚马逊PVC防治空气泄漏胶’,其实这是一种22世纪发明的化合物,经过多个世纪的改良和发展,主要在宇宙船发生舰体破裂时用作紧急封堵。

考虑了舰体破裂往往附带光热能量的对外喷­射­,亚马逊胶同时也有着隔热效果。奇特的分子结构和粘合凝固效果,让其在真空中迅速凝固成不亚于钢铁的坚实固体。

只是在宇宙中,即便是钢铁也是一种相当脆弱的存在,所以亚马逊胶也只能权充临时替代品,无法真正取代作为舰体的复合金属。

然而,即便是这样,损坏的舰体内,情况依然相当复杂。大部分通路会被破碎的金属甲板所堵塞,要么就是充满了高热的火、烟。所以突击舱的门一共有三十个,而且门上有观察孔和­射­击孔,足以满足登陆人员的需要。

突击舱的门,打开了。

六十个身穿战斗盔甲的陆战队队员鱼贯而出。

或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残阳和乔治的耳中,只有连绵的警报声在空气中荡漾着孤独的震动。

两人的视界里,是一片狂乱狼藉的景象。

整条走廊里布满了飞溅出来的碎块散末。因壁面破坏而­祼­露的电线,一边噼里啪啦地爆闪着亮白的火花,一边痉挛似地跳动着。连紧急照明系统在内的大部分灯失去了光亮。在突击舱附近的门都因强烈的冲撞而扭曲变形,根本没有打开的可能。

“运气不错。”乔治吹了一下口哨。

残阳盯了乔治一眼,道:“从现在开始,你需要的是力量。”说完,径自领着一半人冲向舰桥和舰长室。

“唉!这人……”望着残阳宽厚的背影,乔治喃语着。接着,转头对部下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两种:一、深思熟虑;二、展现力量。但自己展现力量的同时,别人也在展现力量。所以暴力这东西对于想保住小命的我们来说,并不合适。反正我们的任务是堵住敌人,那么,完成任务就好。”

说完,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瓶。

众人的笑声也同时从钢盔中传了出来。

就这样,通往舰桥的其他道路,被乔治用经过改良的消防泡沫完全封死了。这泡沫,比上次飞云用来对付卡邦尼陆战队的更变态,更粘稠。

由于化学成分跟舰艇本身自动消防系统的消防剂类似,电脑也不会将其当作有毒气体排走。

刚好,乔治他们突入的地方离空调系统很近,所以顺便把泡沫通过空调系统灌入引擎所在的机房,以及武器室。

不到五分钟,第二、第三、第四个突击舱打进来了。

其他驾驶者的技术没有路加那么好,因此这些突击队员只好在外层区域里跟卫兵苦战了。

随着突击队员的数量不断增多,凭着其过硬的­肉­搏战水平,飞云的人渐渐控制了局面……

又过了五分钟,残阳坚毅的脸庞出现在路加号的荧幕上。

“拿到了?”飞云问。

“不负众望。”残阳笑了。

可飞云看到这笑容,却大惊失­色­。因为这笑容中,有着细微的颤栗。此刻的残阳给飞云的感觉,就像是被冷雨打湿羽毛的孤雀。

关切的视线慢慢地往下搜移着,很快,飞云就发现了颤栗波浪的震源——残阳的背。好几条龟裂的破纹从残阳的背一直延伸到残阳的肋下。

“残阳你还好吗?我马上叫军医过来。”

惊讶于飞云触觉的敏锐,残阳愕然,随之宽慰地一笑。

“是‘聪明弹’,他开枪的时候,我已经伏下了。不过那子弹却在我的正上方炸开……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大碍。”

飞云点点头,不知如何处理,只懂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关掉了通讯。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残阳有个龟壳就好了……

毁灭的盛宴,并没持续多久。喘息和挣扎就像一场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死亡的风暴迅速卷走了战士的灵魂,剩下的,只有那假扮海盗的渐冷躯体。

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抓到俘虏。

卡邦尼人服毒自杀是连带的,装有毒药的胶囊早早就吞下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以附着物的形式安睡在战士的胃里。一旦指挥官死去或者按下按钮,毒药就会马上释放出来,在三秒钟之内杀死寄主。

根本就没有机会给外人逼出只言片语。

幸好,残阳快速突进,为飞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十二章

南十字要塞——前拿斯特帝国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位于距离首都拿斯特星球九百七十光年的边境,拿斯特、埃克罗、商人国黑泽尔三国之间,‘T’字型宇宙回廊的正中心凹陷处。

要塞选址相当绝妙,不同于银河系中其他要塞,南十字的要塞位置是最理想的。它刚好被变异星和黑洞半拥地包着,形状就像一条很浅的死胡同。但它的要塞炮却对准了回廊的三岔路口,所有在路口通过的船只都在其炮火的­射­程之内。

正由于其地理位置刚好在T字的顶上,从宇宙的天顶方向俯瞰下去,活像一个十字架,于是取名南十字要塞。

要塞始建于公元2850年,当时正值埃克罗和东北银河第一强国海恩斯开战,无暇他顾。拿斯特趁机派出大军,一边威压黑泽尔,一边全力建造要塞。

拿斯特帝国在一年之内把一颗小行星移过来,在上面铺上金属外壳,完成了要塞炮等主体结构的初步建造,然后在要塞炮还未能够发­射­的情况下对外宣称要塞完工。

不过,‘两年之内,这只是具有着与其实际功效并不相称震慑力的空壳’这个事实却只有少数几个设计者和拿斯特军方最高层才知道。

真正意义上的完工要到2861年。

期间动用了两百万官兵、五百万建筑工人,以及相等于拿斯特帝国十年财政收入总额的巨额金钱。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座极具威吓力的要塞,宛如毒蛇的凶牙,轻扣在埃克罗和商人国黑泽尔的大动脉上。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脖子上悬着别人的刀,在2853年初,两国发动了联合进攻。很可惜,原以为无法动作的南十字要塞炮,刚刚完成了测试……

百万大军成了宇宙的尘埃,南十字要塞也成了坟墓的象征。

结果“痛苦无泪,可恨无奈。”这句话在那次战争之后被用来形容两国人民的心情。

商贸联系密不可分的两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从2853年开始,拿斯特帝国的当权者们,站在这座桥头堡上,用蔑视的眼光同时俯视着两个可怜的邻国,安然而傲慢地收取原先并不属于自己的过境税。

两国为此每年要多交以百亿为单位的过境税。

在2860年,两国更是被迫跟拿斯特签订了回廊口地区非军事化协议。原则上除了名义上的主权和经济权之外,两边回廊口的星系变相落入了拿斯特那个贪婪的口袋中。

2879年,随着拿斯特的沦陷,南十字要塞落入到卡邦尼的手中……

然而在2879年12月23日,却有人想要挑战这个梦魇般的绝对存在。

埃克罗星,皮科特中将办公室。

“什么?你要独自带人去打南十字要塞?你应该知道南十字要塞的别号就是坟墓上的十字架吧?”先看到飞云带回来的卡邦尼海盗船资料,再听到飞云想去对付南十字要塞,皮科特的反应理所当然地是先喜后惊。

惊讶中调和了不安和急躁的味道,那种感觉仿如眼看自己的挚友不用任何装备就去攀爬峭壁高山,却完全无法劝阻其前行。

“我知道。”飞云一脸平静,似乎想用平静的声线把室内空气中烦乱的因子全部驱散。

但刚驱赶了一部分,皮科特又向空气中加入更多的异样因子。

“我不是政客,我也不怕直说,如果你能打下南十字要塞,打通我们和黑泽尔之间的商路,我敢肯定你和你的手下能够获得我国大部分贵族和全部商人的支持。事实上,如果真的做到了,即便和卡邦尼提前开战,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半数以上的国民支持。”

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科特半握着拳头,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假若你真的要去打,我是非常愿意带大军陪你去的,可是,不是现在!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错了,你不懂。”皮科特说得非常肯定,想用断然这把利剑切断飞云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细丝。

“我懂。”飞云重复着。

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好比战舰的全方位光能防护罩,给人一种心志坚如磐石的感觉。

皮科特无从开口了,自觉被飞云挡回来的,还有从自己身上涌过去的气势。

没辙了,皮科特摊开双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南十字要塞是海盗船的大本营,而在于它是卡邦尼进攻埃克罗的桥头堡。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至少有半个舰队。把驻留守军计算在内的话,总兵力决不少于一百万人。我敢肯定,卡邦尼若在此时此刻攻进来,埃克罗会在一星期内丢掉两个星系。”

“……”皮科特沉默了,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对我们来说,我们已不需要证明我们的实力了。被击毁的几千艘军舰,就是我们勇气的勋章……”

皮科特突然打断了飞云的讲话:“飞云,一直以来,我很佩服你的智慧和人格,也相信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希望你明白,真正的勇气其实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迎战不应该害怕的;二是害怕应该害怕的。”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应该清楚勇气和疯狂之间的区别。”

“……”

“假如没有南十字要塞,卡邦尼大规模进攻埃克罗的计划,至少会延迟六个月。若是能守住连接自由都市和特卡斯的马里星系,那埃克罗可以数年无忧。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判断的,可是你说的没错。单纯从军事上估算,十个月。考虑财政和后勤因素,应该是十八个月才对。但我不妨告诉你,实际上这也是我要强调的,那个提案是在两月后,以两个半舰队,合计两万八千艘,三百五十万大军前去攻打。”

“能用强攻打下来的,不能称之为要塞。”

“的确……这个提案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攻。只是……”皮科特欲言又止,似乎考虑到这涉及军方的最高机密,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能说,这就算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比你更渴望停住卡邦尼人的疯狂脚步。但我这人很懒,又不想大费周章,所以嘛……我宁愿选择画抽象画,而不要画工笔画。”

“抽象画?工笔画?”

“工笔画虽然­精­细,但费时间,也太麻烦。太费功夫的事情,做了也不见得会成功。这种事,我从来不做的。这次我要做的,只是送给卡邦尼人一条打了结的绳子,让他自己把脖子往上套就是了。”

此时,皮科特茶­色­的双眸中,现出迷惑的漩涡,而且渐渐地越扩越大,即便把所有的理智和深思都投进去,也不见得可以堵住这个幽深的黑洞。

他放弃猜想了。

“我投降,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没有回答,飞云只是略带报复­性­地转了转他那黑亮而充满狡猾的眼珠,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知道么,在军队里最能唬住人的话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这是军事机密,我告诉你可以,但事后我要杀你灭口。’”

“……”皮科特很想笑,但这种调和了苦涩的笑声,他怎样都无法让其冲出自己的喉咙。结果,只有选择无奈的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会命令人替你积极准备装备器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一定尽量如你意。”

“哦!如果允许我拿去倒卖的话,你给我多少我也没所谓。”

“你什么都不要?”忽略了用恶意笑话掩盖的表象,皮科特直接抓住了答案的核心的同时,他也被那惊奇的波浪所撼动。

“正如我说的,这只是计谋。可以算得上是不需要配乐和灯光器材的清唱……”

假若飞云真的开口要了什么,皮科特或许还能从他要的东西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从而判断出计划的大体走向。

可是,飞云什么都不要,这反而让他完全无法判断了。

就像是天马行空,来无影,去无踪。

直接地,皮科特选择了放弃,因为他相信,大概只有天马行空的计谋,才能不流血地完成让人无法想象的壮举吧!

似乎直到此时,皮科特才终于被飞云的自信所折服,他用毫不怀疑的语气说道:“要知道,清唱才是最考验歌唱家功力的。唉!麻烦了,最好的歌手第一个上台,那我们后面的歌手,该怎么混啊?”

与其说是赞扬,不如说是苦笑,面对皮科特的转变,飞云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就不要再说,两人的会面,就此结束。

飞云坐车回飞云阁了。

第十三章

埃克罗星跟人类的发源地——地球很相似,无论是运行轨道还是公转、自转时间都相差不大。只是这里一年是360天,一天是24小时16分钟。

海洋面积为全星球表面积的88%,而陆地面积中,又有80%是难以开发利用的荒漠或者高原。只有位于南半球的埃克罗大陆,才是真正集中了政治、文化、经济等大部分活动的星球中心。

时值初夏,一切都开始繁茂起来。

一直重视绿化的埃克罗市,显得一片郁郁葱葱。

连路过的行车,也受惠于这些遮阳的绿树。

车队进入了飞云阁别墅区的大门,飞云知道,从大门到主建筑起码还有五分钟的车程,所以他依然瘫懒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暖煦的风吹拂在自己的面上。

阳光明媚而迷人,透过那近乎遮天蔽日的树冠,斑驳地挥洒在林荫大道上。

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仿佛是古典音乐乐谱中的轻灵音符,从纸中跳了出来,混入阳光中,轻抚在飞云的脸庞上。

眯眼看着唯美而自然的景­色­,飞云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许久不见小狗狗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虽然也交代了埃克罗配备的下人照顾好它,但不知它是否会因不适应环境而瘦了……

不过,它那么肥,即使节食减肥,撑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应该……

飞云发现,自己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平时倒不觉得,但临近重逢,心绪中充满着挂念。

他自认对待小狗狗不算好,也不敢说自己是个合格的主人。可总算把它从巴掌大小,养成现在这副狗头猪样,多少也有了点感情。

回想起它刚到自己家时,自己连专门的狗衣服都没给它买,只是随便剪了一截袖子下来,挖几个洞,就扔给它当冬衣了。

唉!宠物狗就是没用,穿那么大一件狗皮草,冬天依然会感冒流鼻涕……随着飞云阁那白玉雕成的唯美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思念悄然开始了不安的­骚­动,各种各样的昔日往事,也浮云般飘到了心湖的上方。

终于到了,悬浮的车子缓缓降下,被压缩的空气溅溢四方,可是看不到灰尘的存在。

飞云脚踏实地的同时,如愿地听到了久违的响亮的狗吠声“汪汪……汪汪汪”。

还好,这家伙还记得我。飞云的眼睛充满了笑意。

雪白的身影,从半黑的房门中冲出,闯入飞云的视野中。

等等……这不是我的狗!

看到来狗的样子,飞云几乎想一脚踹过去,踢死这家伙,煮成狗­肉­煲,权当晚餐。但看清楚一点,又好像是喔!

扁平的鼻子,暴突硕大的黑眼睛,像芭蕉叶一样、不停摇摆的漂亮尾巴,这的确是小狗狗啊!

我为何会有这个反应呢?飞云马上惊愕地发现“只要女孩子变了发型就认不出来”这句话其实同样可以用在狗的身上。

小狗狗换了发型,白­色­的毛发连同耳朵上的长毛,被编成了几十条粗细相等的小辫子,活像狗女孩;背部和腹部的毛显然经过电发处理,现在变成了卷毛;最关键的是,它那四条短腿上的长毛被剃掉了,免得拖在地上,沾上灰尘。

然而,飞云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要知道,往日只要他拿着棍子追杀小狗狗,让它在屋子里跑上几圈,屋子里的灰尘起码可以减少百分之五十,然后他洗狗就行了,不用扫屋子那么麻烦。

现在看到狗面全非,当然不爽啦,也没有多想,大叫一声:“谁­干­的?!”

下一秒,他就恨不得周围的空气全部消失掉,变成真空。要么,给他一双超音速的快腿,让他赶上自己的话,把话给吞回去也行。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东西。

飞云马上陷入了极度自责和懊悔中,因为,他知道了,是谁把小狗狗弄成这样的——爱美兰。

天!我为什么这么白痴?仆人怎会动我的狗呢?根本不可能嘛!皮科特也不可能­干­这种无聊的东西。一看小狗狗这种显然经过某人颇费心思的打扮,就知道动手的一定是女孩子。

一定是这样,除了专业的狗美容师和女孩子这两种奇特的人,决不会有第三种人愿意这样子为狗扎辫子。而整个埃克罗,会这样做的只有爱美兰嘛!

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就在这一秒钟之内,飞云的大脑转了不下上千次,虽然想不明白为何爱美兰会跑来摆弄小狗狗,但有一点他是肯定:千万不能道歉,道歉只会让人家更伤心。脑海中,飞云几乎可以完整地勾画出一个一面愕然而且眼眶有点红红的爱美兰。

怎么办呢?

飞云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小狗狗大喊:“你这家伙,想给我一个惊喜是不是?好啊你!够坏的!自己叼着钞票跑去理发店理的,是不是?嗯!够奇怪的,算了,这也好。”

这边,飞云跪下,左手提着小狗狗的爪子,右手手指轻轻戳着小狗狗的鼻子,那边,爱美兰那纯白的身影飘然而至,来到飞云的跟前。

“亲爱的飞云先生,很抱歉告诉你,最近的理发店离这里开车需要十分钟。”飞云抬头,看见爱美兰白瓷般的脸蛋上,泛着奇异的红光,那上面,感情的调­色­板显得复杂而绚烂,个中滋味外人无法得知。但最起码,在她秀目之间的眉宇上找不到灰暗的雷云。

还好,过关了。

仿佛­精­神彻底放松了,飞云那条充满智慧的舌头,宛如过度紧绷后松弛下来的弹簧,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只有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红着脸,憨笑着。

然而,“女人的脸,五月的天,说变就变”这句话,飞云看来尚未悟透。没有乘胜追击的他,马上后悔了。

因为很快地,爱美兰的样子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凄凄楚楚的,让人看了就心疼的要命。

“我……不是……呃……”飞云舌头打结中。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爱美兰似乎很肯定。

飞云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把大嘴凑到人家的耳朵旁,说出了用小狗狗扫地这个惊人且恶心的事实。

“呀……好恶心……”长期身处皇宫的爱美兰完全没有想象到,狗原来也可以当扫帚用的。在她心里,大概是惊吓多于惊奇吧!

她现在会怎么看我呢?飞云展开了无法得到答案的猜想。

他偏偏又制止不了自己继续想下去。

不过,爱美兰的话,却让他猛然惊醒。

“各位好!大家辛苦了!欢迎回来。”

大……大家……直到此时,飞云才醒悟到一个恐怖的现实摆在自己前面——路加、强尼那群混蛋,全部都是跟自己一起来的。

如果没有发生奇迹,理论上他们正盯着自己看。那么说,自己等于在他们这群品行恶劣的观众面前,用极其低劣的演技表演着九流的爱情肥皂剧。

我的上帝啊!你杀了我算了!飞云的悲叹,并没有换来任何的回报,或者说换来的是恶报才对。

因为,路加那张没有遮拦的大嘴巴,是这样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小蓝说的:“唉!你看看爱美兰小姐怎么当女主人的。男人不在,把一切打点得服服帖帖。回来时更致以热烈欢迎,哪像你……”

路加后面说了什么,飞云已经听不到了,他只知道,一样名为杀气的东西,正充盈着自己的身体,使自己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进入了沸腾的状态。

动杀机才会有杀气,跟飞云多年兄弟的路加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很快地发现杀气的真正来源——一脸俏红的爱美兰。

糟了!我下个月的薪水完蛋了!路加在心中悲哀地泣叫一声之后,开始了徒劳的补救工程:“呃……啊呀!最近坐飞船太多,我有点晕船,如果我说了胡话,请勿见怪。”

路加是这样解释的,只是附近所有人都一副想要自杀的悲痛模样,脸上都写着要跟路加绝交的几个字。

王牌飞行员晕船,这是什么烂理由啊!

就这样,飞云要将路加砍成一百零八块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在可怜的尴尬中,爱美兰不失礼节地带着众人入内。

一路上,走在显然经过一番­精­心布置的颀长回廊上,强尼跟爱娜小声地聊开了。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爱娜杏目一转,反问道。

“我们的老大。”

“想征求一点女­性­意见么?”

“算是吧!”强尼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刚才看见爱美兰小姐的小动作了吗?”

“你是指路加乱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玩弄自己的头发。”因为走廊光线充足的关系,爱娜可以清楚看到,明亮的神采闪过强尼的眼睛。

“嗯,根据女­性­学的观点,那是对男方有意思的表现。何况,她也没开口反驳啊!再加上她善待小狗狗,飞云的机会很大。”

“的确,已经爱屋及乌了,那,进展应该不错吧!”

“还不能过分乐观。”爱娜的眼神突然­阴­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

“我不是指爱美兰的心,而是她的特殊身份。”

“身份?”

“你不觉得奇怪吗?身为王子身边的第一侍女,怎能随便出皇宫?你看到了吗?走廊上的那些雕塑,都是新摆的,还有那些窗户,上次我们来,并不是这样子的。很显然,这些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我说的是,这决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而且根据装修的口味,很显然,是爱美兰小姐主持的……”

强尼打断了爱娜的悲观猜想,道:“这有什么好希奇的。国王想收买老大,因此以人换人咯。一个侍女换一个能征善战的准将,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

“不是的,你不明白第一侍女的地位。因为埃克罗皇后早逝,而国王并没有其她妃子。一旦国王提前驾崩,那么第一侍女就会担当起扶养幼帝成|人的重任。即便有其他摄政大臣存在,第一侍女的位置依然非常重要,毕竟她的每一句话都会直接影响幼帝成长,对他成年后的行事作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摄政女皇?”

“没有那么夸张,但也不差多少。总之第一侍女不是说换就换的。因此我不明白,为何国王会同意自己的第一侍女跟一个外人粘在一块。”

强尼吐了吐舌头,道:“不过我看埃克罗国王老头也蛮好人的嘛!可能看到爱美兰小姐已经动心,再想到女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所以­干­脆做好人,半卖半送吧!”

托着下巴的爱娜,发现这也是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的确,自古以来,女­性­都善于充当为爱牺牲的角­色­。而私奔者也决不在少数……反正靠不住,换掉也许更好……”

两人的密谈,快速而短促,并随着走到回廊尽头而结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十四章

或许是经过路加搅局,飞云和爱美兰的关系也没什么进展,晚饭上,满是­精­美可口食物的餐桌上空,回荡着的诱人香气。但这香气也无法冲走那盘绕在屋子横梁之间的拘谨气息。

晚饭后,告个罪,爱美兰说自己要回皇宫了。

飞云可以感觉到,爱美兰应该想约自己圣诞节出去的。但得知自己明天就要出动,神­色­也黯然起来,什么也没有提起了。

“希望先生大获全胜。”临别时,爱美兰小声对飞云说到。

“……不敢说大获全胜,但活着回来应该没有问题,大不了把阁下这个无聊的绰号扔掉吧!”

“请先生不要这么说,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凯旋归来,扬名立万……”说到后头,声音小了下去。

飞云眨了眨眼睛,仿佛听明白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听不懂。

他点了点头。

爱美兰接着道:“如果先生不嫌弃,我可以帮先生继续打理这个家。”

“那……拜托了!”

爱美兰向飞云半鞠了一躬:“哪里,这是我的荣幸才对。”她想再说点什么,又止住,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飞云……你的任务看来很危险呢。”

“啊……”飞云略感愕然,暗道:她怎么知道的?

随之,飞云打哈哈道:“战场本来就是死亡和危险的代名词。如果没有危险,那里就根本不是战场。”

“不,这次不同。你今晚吃饭的时候,动作很慢,这不像你。”

“你观察很细致啊。”说不上是赞扬,也不是讽刺,飞云的话有种无棱两可的味道。

“用心了,自然会看出些平常没有看到的东西。”

“……这样吗?”

“我知道你们军人都有自己的机密,我不问。我也知道你的­性­格比较随遇而安,所以我放心。但我希望,你能在紧张和困苦中,在内心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个安宁平静的港湾,来停泊暂避暴风雨的生命之舟。”

“……谢谢!”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分开了,自始自终,两人的距离都没有拉近,没有扯远。怪异地见面,怪异地分开。说不上进展,也说不上退步……

“不愧是知书识礼的第一侍女,连说话都文绉绉的,充满了浪漫­色­彩……是了,我们的女­性­心理学专家,你怎么看?”黑暗的角落中,一大群人正在偷看,而强尼小声地问伏在自己背后的爱娜。

“措词相当暧昧,只是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发觉。”

“那是什么意思?”蹲在最底下的路加,神经依然大条。

他马上被蹲在他旁边的小蓝狠狠地扭了一下脸蛋。

“笨!你以为个个人都像你这么厚脸皮,会在公开频道上拿着爱情机关炮滥­射­。人家含蓄点,才有恋爱的味道嘛……我真倒霉,怎么会跟了你这不解风情的大烂人。”

“小姐,你现在才知道路加是烂人是否迟了点。要知道,货既出门,不退包换。”强尼取笑小蓝道。

“好!我要换!”似乎想气气路加,小蓝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请问小姐你要路加二号,还是路加三号。”

小蓝无语。

反而是很少发言的残阳说话了:“唉!原来爱情跟武术道理是相通的,只有蕴而不发,才能一击至胜。”

“喂,残阳!”强尼道。

“什么?”

“你知道,恋爱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变成诗人这句名言吗?”

“……”

“在来这里之前,你好像跟丘克的女儿经常混在一块哦!”

“不……是的……但……那是……任务。”残阳突然语无伦次。

“嗯,我上次进去,看见你在脱衣服。”强尼用夸张的语气强调着。

“我是在试验新型的战斗盔甲!”残阳一口气说了出来。

“是吗?”其余四人同时问道。

残阳发现,自己孤立无援,其实,他真的很无辜。只是,在这群人面前,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没出息。所以,他很不应该地选择了沉默。

就在各人的感情线混乱如麻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飞云的计划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试验成功了!”第二天,沙芬娜带着黑黑的眼圈,高兴地从朗斯星打星际视像电话给飞云。

“真的?”飞云大喜。

“但没有完全成功。”

“不是吧?”飞云大悲。

“你的要求太高了!”沙芬娜的语气近乎是抱怨。

“那到底是多少?”

“三十秒,不能再多了。”

“可是我至少要……”

“不能再多了,有意见你自己来­干­——”飞云发现沙芬娜绝美的面容在咆哮的时候,会扭曲成怪兽。在她张大嘴巴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她略略外翘的兔宝宝牙,在这种时候,牙齿的可爱非常自然地遭到了飞云的歪曲。

活像吸血鬼的獠牙,唔,用来刨西瓜一定不错。在内心,飞云是这样形容的。

但,这样的鬼牙如果用来啃咬自己的脖子呢?

接着,打了个冷战的他,想起以后自己上网的安全和幸福都在她手上,也就不吱声了。

飞云没有继续苛求,沙芬娜的气也消了一点,缓过来,以一种大姐姐的口吻教训飞云:“我知道我对你说过,我做《守护》这个游戏,是为了从玩家的新奇构想中获取制造新武器的灵感。但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研制者的难处,如果说每个幻想中的武器都能变成现实,而且能实现规模化和量产化,那是不可能的。”

“幻想就是人类的未来嘛。”飞云小声地抗辩道。

换来的,是新一轮恶浪式的连续咆哮,当然,将此比喻成万炮齐发、暴雨狂泻,也许会更加恰当。

“幻想,幻想,你为什么不凭想象消灭敌人?”

“想象力那么丰富,去写科幻小说算了,当兵­干­什么?”

“传说中,把‘超级核裂变毁天灭地破坏拳’修炼到第十级,可以一招消灭一个舰队,两招­干­掉整个星球,三招灭绝全人类,你为什么不去修炼?”

可能是连日的加班加点,让沙芬娜耗尽了自己的耐­性­,此刻的她显得极为暴躁,即便面对的是身为全军指挥官的飞云,也毫不留情,绝不留口。

飞云的大计偏偏非要依靠她不可,所以只好一边诅咒她将来嫁个坏男人,一边暗自抱怨丘克不懂教育女儿,同时无奈地继续挨骂。

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肉­盾。

终于,在充满了闹剧的气氛中,飞云回到了朗斯基地。

闹剧,才刚刚揭幕。

由于飞云的计划极其保密的关系,除了此前负责突击行动的残阳几个,谁也不知道出击的目的地在哪里。

很自然地,在士兵们的周围,好象有着和三个月前完全不同的紧张和不安,在手摸不到、眼看不见的范围飞舞着似的。偏偏这种感觉跟小蜜蜂的嗡鸣差不多,不知道它的所在,却感到它的存在。

说到存在感,相信没有人比得上新加入的克里斯·欧文上尉。这位有“法兰斯希的黑马”之称的上尉大人,在飞云回来的前一天,刚从特卡斯逃到朗斯,就用其独特的方式宣示了他奇特的存在。

“各位好,我是克里斯·欧文上尉,请问,这里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美女所占的人口比例是……”

整个上级军官会议室内,刚好只剩丘克一个人。

“我没有花时间分辨炮灰是雌是雄的不良习惯,要从灰烬中找出钻石的存在,你自己用你的狗鼻子去闻吧!”一反常态地,丘克放弃了他的成熟稳重,在这一刻,他成了牛皮会中那个大放厥词的‘大口怪’,只有见到熟悉的会员,或周围全是会员的情况下,丘克才会这样。

“呃……真是没有品位的家伙。失去鉴赏美丽能力的人,又怎能从千百夺凡花之中寻找到花之仙女的存在?”克里斯一脸自我陶醉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绝美的妙龄少女,而不是一个几十岁的糟老头。

或许说,这是习惯所然。

“……这是我的女儿,如果你能泡上她,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还免费赠送一打2782年的马缇洛星红酒。”

看到丘克拿出的女儿全息肖像,克里斯两眼发直,口中唾液急速分泌着。

“真的?”虽然抛出了问题,但并没有等及对方把答案说出口,克里斯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很不幸地,他糊里糊涂地被沙芬娜当作电击枪的活体实验品,当天下午就脱了一层皮,准确地说,是双手的皮肤变得通红,而少了毛发的存在。

可在第二天,路加回来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左拥右抱的憎恶存在。

“大家注意了!他是‘法兰斯希的种马’。请各位小心。”路加对一众女士的好心提醒,遭到了近乎敌意的瞪视。似乎相比起克里斯,路加才是种马。

对此,飞云等人只是一味地摇头,没致以任何评价。

“那个克里斯到底是什么人?”出于好奇,也出于女­性­的警觉,爱娜问众人之中,说话最可能接近客观事实的丘克。

“他嘛……牛皮会特级会员,嘴上功力仅次于飞云。原联邦法兰斯希军区的吉祥物,名声跟路加同级,善于指挥舰队,也善于制造麻烦。无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是噩梦。”

“噩梦?”爱娜眼中的警惕之光,越发浓盛了。

“如果说真要把路加跟他比较,我只能说,路加只是‘嘴巴天下无敌,实战软弱无力’。所以,叫你的姐妹小心点吧!”

“我无法接受跟这种人共事!我去叫飞云……”

丘克对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所以爱娜就找上飞云了。

“所谓的情圣,只是用脸蛋和嘴巴滥­射­爱情麻药的一种恶意存在。假如女孩子心智坚定,嗯,就好像沙芬娜。这种程度的爱情攻势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何必去理会呢?被他勾引上的女孩子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的激|情,也许只是相信这是爱神丘比特亲自替她­射­箭的结果,也许只是单纯的看走眼……”

飞云就这样打虎眼,不做正面的答复。实际上,除非真正掌握了克里斯作­奸­犯科的确凿证据,不然飞云也无法作出惩罚或者开除之类的动作。

不管怎样,恶质的毒素,开始在飞云舰队中蔓延,这是不争的事实。

略带恶意的欢乐气息在舰队中蔓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这样,飞云带着新近编成的三千艘大小舰只,驶向星海的彼岸。

第十五章

出发了,为了压住不安的蜚语,飞云公布了初步消息:此战是为了毁掉海盗窝。

“海盗窝吗?­干­嘛那么神秘?上次没碰到,这次在海盗的老窝里,总该给我碰上美女海盗了吧?要不,被海盗抓获的美女也行。我——路加·麦卡尼对天发誓,我一定将你们从海盗的魔掌中拯救出来!”

路加的发言遭到了理所当然的攻击,这次开火的是新来的克里斯。

“如果说,海盗的老窝就是卡邦尼的首都卡邦尼星,我看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在女皇陛下的床铺上寻找海盗的存在吧?”

“这是当然的了!没有什么能阻挡我——舰队第一情圣的伟大脚步。”

“……”仿佛是连克里斯也受不了路加的自大,他沉默几秒钟后才继续炮轰:“我的情圣大人,即使给你一小时,让你滔滔不绝地对着你的女皇大人狂­射­爱情利箭,你也不可能会­射­中的。所以,我劝你省点力气,直接仿效那些数以百万计的崇拜者,虔诚地成为踩在女皇脚底下一块瓷砖吧!”

“谁说的!我看,第一个报名当瓷砖的人是你才对!”路加不甘心地反击着……

“呵呵,我怎么也比你好。以我的本事,至少能以面首的形式成为女皇身旁的伟大存在。”

“白痴啊你!女皇以侍女的身份服侍你,那才叫做伟大!而我,伟大的路加,就是为了征服全银河的公主女皇而存在的。”路加高声怪叫着。

两人的恶心论断,肯定会引起旁人的反感,特别是女­性­。

在想办法对付他们之前,爱娜觉得还是有必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

“我听人说,联邦有四大怪兽,其实是哪四大?”爱娜问强尼。

“纠正一下,在正式场合我们通常用四大吉祥物来称呼他们。”强尼看了一下四周,很小心地说道。

“好吧……请问四大吉祥物是哪四大?”

“喏,全在这儿了。”强尼随口应诺着,把下巴向众人扬了一下。

“全在这?”诧异的不只是爱娜,还有飞云和残阳。他们并未注意到,舰桥上有部分官兵正在窃笑。

“这里不是只有三个吗?法兰斯希的种马——克里斯,马利诺的宇宙老鼠——路加,埃文森的三眼巨人——丘克。起码,中央区的双头蛇——­干­沙里斯不在啊!”飞云奇怪地说道。

“什么,丘克也是?我看不到他有什么问题啊?”强尼还未回答,爱娜就抢着问了。

强尼看了飞云一眼,还是决定女士优先,回答爱娜道:“丘克没有问题,是因为现在舰队里还未有问题。”

“咦?”

“我的意思是,他一看到有人乱来,他就会­性­情大变。最厉害那次,就是给他碰上一个企图强Jian女兵的家伙,他二话不说,把那家伙打得不成|人样,成了白痴,下半辈子都只能吃流质食物。所以大家都说,他的第三只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专门盯着那些企图乱来的家伙。”

“哦!是了,军官队伍中没有人叫­干­沙里斯啊?”

“是啊!那家伙不在,为何说四大怪兽全在这里了?”飞云也奇怪。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顿时充斥着一股怪异的气氛。这气息,仿佛是嘲笑,又像是看戏,感觉中,士兵们的眼睛似乎已经漂浮到空气中,全朝着某人望过去。

很简单地,残阳顺着众人的视线,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众人视线焦点的所在——飞云。

“喂!等等!怎么算到我头上了?”飞云尴尬无奈地­干­笑着。此时,连路加和克里斯也把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到了飞云的背上。

“喂!强尼,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饶不了你!”察觉事情不对头,飞云用近似命令的语气说道。

“真要我说吗?”

“给我说,反正最开始乱说话的,肯定不是你这张嘴巴。”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干­沙里斯上个月从特卡斯逃来的时候,碰上离子风暴挂掉了。你也知道规矩,死掉的家伙没资格当吉祥物。正好碰上你升官。作为全军总司令的你,很自然地划入了中央区,所以嘛……嘻嘻——”

“嘻嘻——”好比二重唱的和声,突然间,全舰桥的人一起跟着强尼发出了满是不好味道的­奸­笑声。

“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马上把他拉去关禁闭,不!马上枪毙!”飞云吵吵闹闹地叫了半天,结果吉祥物这顶大帽子扣得更加牢固了。

最后,飞云终于放弃了,他也知道,恶作剧者是不可能查出来的。张三推给李四,李四推给王五,查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自暴自弃地问强尼:“当吉祥物总得有绰号吧?我的鬼绰号是什么?”

“呃……大家暂时还在讨论,因为版本很多,没有一个得到绝对的认可。”

“比如呢?”

“比如:恶魔骑士,魔鬼大法师,终极大魔鬼,暗黑屠夫,星际杀人狂。”

“有关于生物的吗?”想起其余三大吉祥物都是跟生物有关,飞云希望挑个好的,尽可能避免恶名。

“史莱姆(一种绿­色­的粘液怪,貌似一团鼻涕)怎么样?”强尼问。

“……你认为我会接受吗?”

“老兄,要用一个称呼来形容拥有变态功绩又极度懒惰的你,很高难度啊!就是这样,大伙儿才那么苦恼,到现在才没有一个定论。”

“有那么困难吗?”

“是了,‘老猪’怎么样?挺适合又懒又脏的你。”

“反对,理由有二:第一,我没有那么懒那么脏;第二,这名字曾被八百多年前一个出名的奇幻小说作家用过。所以,我不要——”飞云甩头拒绝。

“挺多人叫你大懒龙这个名号。虽然因为技术­性­的原因,经常被误叫为大懒虫、大烂龙和大烂人。”

“……”

看到飞云对这个词反抗最不激烈,结果,大懒龙这个名字就定下来了,尽管始终都没有得到当事人的首肯……

因为,飞云舰队不是埃克罗正规舰队的关系,当然也不用什么假借军事演习为名调动军队,直接像老鼠一样畏头缩尾地窜向目的地就是了。

皮科特借加强边境防御,打击海盗为名,刻意调开行星警备队,不让他们碰上飞云,这倒是真的。

连续多次的空间跳跃飞行后,飞云他们在1月10日到达了南十字回廊外围。

“谜底总该揭晓了吧!我们的懒虫大人。”克里斯一副毫无所谓的表情。

“噢!是这样的……”

当飞云把计划说出来之后,得到的反应是……不可能。

但细想一下,又变得有可能了。

“如果失败,大人你怎么办?”克里斯问。

望了克里斯一眼,飞云半开玩笑地说道:“失败只有三种结局:一是我在路加和你们的帮助下,成功逃走。二是四大吉祥物再换掉两个。三是逃不掉,我马上动紧急手术整容,努力去当女皇陛下的面首。”

“好像太儿戏了。”

“的确是游戏,但不是儿戏。在沙芬娜的帮助下,如果能突破防御的话,成功的几率会提高百分之五十。”

“但是,这……”丘克也感到不妥。

“没关系了,要塞从来都不是用来攻打的。所以我们用轻松的心情来实施作战就好。想想看,自20世纪九十年代开始,游戏商就不断把战争搬到游戏上面。那我们为何不能反过来,把游戏搬到战争上呢?”

“我们了解了。”与其说是了解,不如说是服从。大家就这样接下了命令。

南十字星要塞,直径三十八公里,里面是经过改造的小行星,外表面是一层厚厚的组合式固体金属层,可以通过机械臂,在一天之内把整个要塞表面的金属装甲全换掉。

要塞质量十五兆吨,刚好被半包围地夹在无法接近的变异星和黑洞的吸入警戒线的中间。

由于旁边就是黑洞的关系,要塞从不为宇宙垃圾的存放而忧心。事实上,所有被击毁的舰只和宇宙垃圾,都被直接推到了黑洞里,埋没在宇宙的黑暗深渊之中,所以南十字要塞也有“没有坟墓的坟墓”之称。

在卡邦尼接管要塞之后,女皇任命反应敏捷,行事果断的罗萨诺夫上将为要塞司令官,兼任驻留舰队司令官。

正因有这位触觉敏锐的指挥官坐镇,企图突破南十字回廊,逃往外国的小规模拿斯特舰队,一艘也没逃掉。从去年到现在,他已累计击毁舰只四千三百多艘。以防卫司令官来说,可谓战绩不俗。

2880年1月11日这天,通信室传来了联络。

“读出来!”拥有一头火红­色­直发,血红眼眸的指挥官,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是!这是蒙蒂亚小分队发来的通讯,他们说行动成功,击毙埃克罗客座准将飞云,但损失惨重,蒙蒂亚上校战死,现请求回航。”

“那个飞云吗?”罗萨诺夫自言自语着,随之大声说道:“让他们进来。不过,在进港口之前,老规矩,先查清楚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只老鼠也都不能放进来。”

“是——”

第十六章

另一边,在回廊口,刚通过第一重防线——1300艘巡逻舰队的飞云,并没有松一口气。

“按照规矩,我们要在进入要塞港口之前,接受搜查队的上船检查。整个卡邦尼都是这样的。”残阳小心地提醒飞云。

“无法通过第二重防线吗?果然是连老鼠也无法摸进去的鬼地方……”飞云说梦话般喃语道:“不过,老鼠无法进去,是因为老鼠既没有敲门的礼貌,也没有破门入屋的勇气。”

“我们并不靠这个,不是吗?”身为技术要员的沙芬娜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如果只是看现在这个貌似温柔的她,大概百分之九十五的男士都会被蒙骗了吧!

彻底了解事情真相的飞云,是不会受骗的。

“准备好了吗?我们到达检查点前就要开始行动了。”飞云再问一次。

“放心放心!”沙芬娜所说的放心,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此刻,在这近两百艘的突击舰之间流窜的,是千百条各式各样的生活通讯。就像每一队凯旋的军队,士兵们在闲聊着家常,谈论着回去之后要吃什么大餐,泡什么美女,如何跟家人团聚。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升官发财等实际话题。

表面上,一切如常,实际上,舰艇内空无一人。

“残阳告诉我,卡邦尼检查队都有通过监视器初审归航战舰的习惯。所以每艘舰上我都放了百来个以卡邦尼士兵为原型的立体虚拟人投影器。无论是声音、动作、嘴形、还是话题都经过专门处理,绝对百分之一百真实。”

转了个话题,沙芬娜摆出一份迷死人不赔命的动人面孔,继续道:“呵呵!这就是我为何可以经常从美女变成丑女的原因咯!我是不是很聪明呢?只要在自己身上放一个微型全息投影器,投上一堆麻子,所有以貌取人的混蛋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

“……”当初以貌取人的飞云和路加顿时无语。

这时,监控员突然道:“丘克舰队发来秘密通讯,表示就位,随时可以掩护我们逃走。此外,三分钟后,我们到达行动警戒线。”

“好,大家准备。”

在南十字要塞的指挥所里,罗萨诺夫正看着那些从繁星中新冒出来的光点。怪异地,他心底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模糊的预兆告诉自己,那不是友军,是敌人。

这种仿似将要亲吻定时炸弹的恶劣感觉,如针刺般刺痛着罗萨诺夫的神经,让他做出一个非理­性­的决定——在警戒线以外停下那些船。

然而,命令还未出口,惊变就发生了。

那百多艘突击舰猛然加速,如离弦之箭,直冲往要塞。

“什么?果然……”心中一惊,罗萨诺夫顿时醒悟,马上大叫:“取消诱导信号,关上宇宙港。”

命令,很及时,也很有效,假如对方的目标是宇宙港,那他们铁定会惨败收场。

可惜,不是。

一百五十二艘突击舰,不消十秒钟,就闯过了要塞小型炮塔群的最近­射­程,倒竖葱式地Сhā在了要塞外壳上,活像一百五十二支Сhā在番薯上的牙签。

并没有给罗萨诺夫和要塞内的诸君反应的时间,那些貌似牙签的突击舰尾部忽然迸发出夺目的湛蓝­色­光辉——引擎全力开动了,不,应该说,引擎以百倍的动力,开动了。

这就是飞云计谋的第一步——改装引擎。就像是原子核裂变,在加入了特殊原料和经过沙芬娜专门改装的引擎,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难以想象的千百倍动力,代价就是在三十秒钟之后,引擎会过热爆炸。

但就是这短短两秒钟,由一百五十二艘突击舰引擎同时超负荷运转产生的惊人动力,却撼动了整座要塞。

“吱……隆……”要塞里面的人,全都感受到明显的震感,有点像坐船,但那肯定是移动的感觉。

地震吗?同时被一万支飞弹击中吗?要塞指挥所以外的所有人,同时为心底的不安打上一个特大的问号。

一直关注着事态的罗萨诺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也从监视器的读数上知道,整座要塞正被缓缓地推动着。

看着那百来艘Сhā在要塞外层的突击舰,千百个不安的假想同时从罗萨诺夫心底浮现。

真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啊!每一艘舰的位置显然都经过­精­心安排,以达到平衡的推进效果。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被人推进黑洞的。

监控员的惊叫,证实了这一点:“两分钟后我们会被推进黑洞的吸引范围。”

罗萨诺夫心中大惊:好厉害的家伙,竟然想到这个方法?小行星是用引擎云过来的,同样可以用引擎运走,只是这次运送的目的地是要塞背后的黑洞罢了……可恶的畜生。

他并没有下令让炮塔击毁突击舰,因为他已看见显示炮塔“­操­作不能”的红­色­信号灯亮起了。敢情敌人用某种特殊的方式,暂停了炮塔的运作。

两分钟……让宇宙陆战队出要塞,炸掉突击舰显然来不及。那……唯有放手一搏了。

“12点方向,引擎全开。妈的,我就不相信,我们的要塞引擎会被这些小不点压倒。”

从要塞被推动到罗萨诺夫下达命令,只是用了短短的十五秒钟,足可见罗萨诺夫反应之快速和作风之果断。

然而,这正是飞云想要。

如果,要塞防守司令是个慢郎中的话,飞云的计划是怎么都不可能成功的。偏偏罗萨诺夫反应够快,所以……

“好!他们中计了。马上把引擎动力再加大两倍。”

“是——”沙芬娜拖长的声音,仿佛在责备飞云把军舰当成玩具了。

并没有舍身成仁的觉悟的飞云,当然没有撞到要塞上面,在其他无人突击舰冲锋的时候,飞云让路加以同样的速度逃跑到要塞炮塔­射­程以外,漂在那无影无形的境界线上,同时以远距离遥控,­操­纵着Сhā到要塞表面上的突击舰群。

此刻看到要塞引擎开始动作,顿时长抒了一口气,心底的紧张和不安,全给吐出来了。

这就是飞云计谋的第二步——控制节奏。

把超负荷的引擎再进一步超负荷运转,这其实是自掘坟墓的行为。或许,用不了三十秒,引擎就如爆炸的烟火般,全完蛋了。

不过,如果对方比自己更急着跳进坟墓里,那是另当别论的。

由于此前一切发生太快了,并没有给对方深思真相的时间,此刻飞云的动作,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我要加把劲,推你进地狱。

以为对方要跟自己角力的要塞守卫们,下意识地不经指挥官许可,就在紧张中增强了要塞引擎的动力。

结果,要塞的动力一下子超越了突击舰群的动力,开始反向飞行了。

这正是飞云想要的。

而这就是飞云计谋的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四两拨千斤。

“全引擎转向,全速向右!”飞云一声令下,所有突击舰上五个引擎中最左边那个马上熄火,自然地,动力倾向右边了。

宛如被牵着鼻子的黄牛,正猛烈突进的要塞突然受到向右的牵引力,马上不受控制地向右回旋拐弯了。

直到此时,罗萨诺夫才意识到:这才是敌人真正的­阴­谋——用要塞自己的力量,把整个要塞带入黑暗的毁灭之路。

“快停止!所有引擎反向运作!”罗萨诺夫是这样下令的。

一切,太迟了。

“不行!惯­性­太大!控制不住!”

“黑洞的引力不断增强!”

“三号、四号、五号引擎负荷过大,发生爆炸。”

“敌方突击舰全数爆炸!”

“啊!我的妈呀!我们被拉进去了!”

“救命!我不想死——”

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如连绵的海浪般不停冲击着各层级指挥官的耳膜。但这好比末日里的祷告,毫无用处。

高速奔驰的汽车,除非施以千百倍的反作用力,否则不可能原地停下。

同速度下,质量越大,惯­性­越大。质量以兆吨计算的要塞,就像那误入沼泽的重型坦克,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滚下悬崖的巨石,不到底是不可能罢休的。

在不断没入黑暗重力深渊的同时,黑暗的引力也在继续呈几何级数地加强着。硕大的要塞,此时看来,却像被龙卷风摇曳撕扯着的球形风铃,开始失速、打转,并完全失去了自由。

直至此刻,监控员也只能无奈而惊恐地宣布: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真是可笑啊!以黑暗为舞台的死神,竟然最终会被黑暗所吞噬。看来,死亡的地平线离我们的距离,并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遥远。”苦笑着,哭笑着,罗萨诺夫的红­色­眼眸中,流出了仿佛是血红­色­的酸痛眼泪。

“大人,我们快撤退吧!有要塞作为引力屏障,我们或许还可以逃出去。”副官小声地说道。

“逃?逃去哪里?宇宙之大,却再没有我罗萨诺夫容身之所。”

“大人……”

“你以为,我还有见女皇陛下的脸面吗?你以为,我罗萨诺夫是那种无耻的男人吗?更何况,我赔上的,不只是一个要塞……”脸上流着的仿佛是血泪,又像是鲜血,在接连发生小规模爆炸产生的闪光烈火辉映中,泪流满面的罗萨诺夫表情显得悲壮而决裂。

“不要管我了,就让我这个罪人的名字留在卡邦尼史书中最耻辱的一页上吧!”

悲痛的沉默,维持了几秒钟,罗萨诺夫接着说道:“把导致要塞毁灭的资料全给我保存好,拷贝十份,不,一千份,尽可能让脱离的士兵带走……联络奇科特兰夫一级上将,把通讯接入司令室,我要跟他道别。”

用力地推开副官,在猛烈的摇晃中,努力平衡着自己身体的罗萨诺夫,开始如酗酒的醉汉般,走向自己的司令室。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罗萨诺夫转头补充道:“还有,传令下去,严守秩序,让我们的客人先走。谁敢抢在客人面前逃走……杀!”最后一个“杀”字,铿锵有力,而正是这个“杀”字,决定了要塞五十七万守军的命运……

第十七章

南十字要塞,开始了不可回头的悲美毁灭之旅。

跟要塞内满目疮痍,到处火灾,四处爆炸的混乱场面不成比例的是,逃生港内井然有序的平静场面。

近万名匆忙赶到逃生区的要塞守军,被同样匆忙赶至的宪兵拦住了去路。

“上头有令,为了维护女皇陛下的荣耀,所有守军必须让该处的舰队士兵先行离去,才能登上救生舱。违者就地处决。”

安静地,没有暴乱,没有反抗,更没有人抗议,连吱声也没有。

有的,只是理智中,不理智的期待。

满身伤污的残存者,蹒跚而至,却没有谁踏过那条无形的界限。所有守军,都想起了自己的任务,自己几个月前,进入要塞时发下的誓言:“吾之­性­命,与要塞同在,与女皇陛下的荣耀同在。”

秩序的合理与悲壮,在此刻,得到了最大的体验。舰队的战士,虽然有部分人做出了尽快入船的非理­性­行为,但他们口中喊的却是:“快让我进去,我不要看着我们的弟兄在后面等死!”

在B14区,一艘太空舱卡住了,这是最后一艘舰队成员搭乘的救生船了。在他们后面,是八千名不肯动弹的要塞士兵。

一个拿着手提式加农炮的士兵,脸带悲惨的苦笑,打开舱门走了出来。没有言语,他默默地向同时望着他的近万名同胞敬了一个礼,然后把加农炮对准了自己的太空舱……

理­性­的命令,在非理­性­的情况下得到了解决,近万名士兵得以奔向属于自己的逃生大门……

在要塞的死亡痉孪中,不知多少人流下了悲怆的泪水、多少人流下了楚痛的鲜血。然而这些,都无法感动狰狞狂笑的死神,让他减缓把生命放到自己口袋中的速度。

渐渐被黑暗吞蚀,此时此刻要塞的外壳,更像破裂的­鸡­蛋壳,开始一块一块,一层一层地剥落,消逝,消失。

无论是生命、非生命,金属、非金属,都统统化作了历史的尘埃,被黑暗的风暴席卷而走,不留半丁残骸。

逃亡,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那些侥幸在要塞毁灭之前冲出来、好不容易摆脱了要塞重力场的军舰,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马上看到了他们绝不愿意在此时看到,特别是近距离看到的东西——宇宙水雷。

“哇啊——”在士兵们的惨叫声中,一团团跟唯美扯不上任何关系的金­色­火化,在漆黑的空际中腾起又幻灭。

第一批从要塞冲出来的一千七百艘军舰,闯进了飞云临走前布置的宇宙水雷区,无奈又痛苦地跟大部分要塞的守军,一起踏上了灭亡之路。

第二批出来的卡邦尼旗舰阿古杰斯号,也中不下三枚重型水雷,舰桥也发生了轻度爆炸,死了几个士兵。

“那群畜生,连逃生者都不放过!”副官是这样大叫着的。

但他的上司,奇科特兰夫一级上将却用温和的声音问道:“那些是重型的对舰水雷吗?”

“是的,可是……”

“那就收回你的话,对方绝对不是畜生。”

“什么?”副官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对方真的是畜生,那么就会用无差别触发水雷,而不是这种只有碰上巡航舰以上级别船只才会爆炸的重型水雷。”奇科特兰夫说得很肯定。

“但这种卑鄙行径……”

“这不是卑鄙……你试想一下,假如你用不到十艘舰逃走,而对方至少有一千艘舰,你不用水雷用什么?他这样做,只是防止我们追上来……记住,对方别无选择。”

奇科特兰夫苦笑着,他的脸­色­跟他的话同样苍白,只是坚定依旧罢了。

“但……那……大人赶快搭乘救生艇逃走吧!”

“不用了……看来……我走不了了。”

“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还可以……”副官住口了,因为他看到了淋漓的鲜血,正不断从长官的胸腹渗出。

莫非,刚才的爆炸……

“大人……”

“嘿嘿!凭我多次受伤的经验……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不行了!”奇科特兰夫试图用恶搞的笑容,来缓和周围众人脸上的苍白,但不成功。

他苦笑着继续说道:“唉!舰桥上这么多人,只有我们几个挂掉,看来,我的运气用尽了……咳咳……在战场上没有运气,不如早点见鬼去……”殷红的鲜血,开始从他宽大的嘴­唇­咳嗽出来。而他金­色­的长头发和那碧绿的明眸,在此时显得越发黯淡了。

“大家听着,既然不可能出去……那就不要出去好了,硬冲或把水雷打下来,爆炸会波及很多无辜者的……把机会让给坐小型逃生舱的同僚……”

“大人——”副官还想说些什么,但止住了。

“是了,告诉我那三个兄弟……我……奇科特兰夫,是死在比我高明的敌人手上,是死在战场上……所以,我死而无憾,不用替我报仇了。多想想如何为国争光吧!”

没有再说话,奇科特兰夫用跟死者同样呆滞的目光,望着众人,只是,他的嘴角,依然挂着满足的笑容。

与此同时,飞云并不知道,他到底­干­掉了谁。他只知道,他要逃命。

非常默契地,就在飞云发出信号的同时,丘克和克里斯的舰队准时高速突入南十字回廊,以压倒­性­的兵力,威压守在回廊口的1300艘卡邦尼军舰。

数量上的优势,再加上克里斯巧妙地让舰队­射­击巡逻队的两翼,使得刚才企图回转回去救人的巡逻舰队陷入了混乱之中。

飞云把­性­命交给了路加,又一次开始狂飙。

本来,一切顺利,可就在此时,一小队军舰,以不逊于路加狂飙的疯狂高速,从丘克舰队的后面,冲向丘克他们。

“打!给我狠狠地打!不用瞄准,大家连续开火,把这些混蛋给我杀­精­光!”蒙蒂亚在舰桥上高声大叫着。

在五分钟前,从与巡逻舰队的通讯中得知,一队号称是蒙蒂亚残军的部队已经进入回廊,他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他知道,巡逻舰队是不会执行搜查任务的,也没有审核秘密部队的权限。所以在无法证明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只有抛下速度相对低下的巡航舰,只率领突击舰队赶回来。

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他赶上的,只是丘克和克里斯的舰队。但这并无碍他心中沸腾而起的无限杀意。

虽然仅仅有两百艘突击舰,却发挥了水准以上的战力。如果单纯从炮火上看,这至少跟2000艘驱逐舰相若。

又是短短的五分钟,丘克舰队中就有五百多艘舰被完全击毁。

因为蒙蒂亚的速度过快,动作太突然,丘克和克里斯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后卫部队几乎被全灭。等到飞云冲出来归队时,已经有八百艘的舰只被击沉。

正当飞云准备组织反攻的时候,蒙蒂亚却撤退了。

“大人!为什么要在此时撤退,我们……”

“白痴,你没看到那些读数吗?”蒙蒂亚非常生气地指着监控屏幕上那些一直往上飙升的震动读数。

“那些是爆炸读数,可这跟我们……”

“用脑子想想好不好,即便是整个舰队爆炸,也不会有这么高的读数。我不知道飞云那小子怎么­干­的,南十字要塞应该完蛋了。”

“南十字要塞完蛋了?”惊恐不安的波浪,瞬间吹袭了整个舰桥,几乎所有人都在惶恐中私语着。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果一支不败的舰队是人们勇气的支撑点,那么一个不败的要塞就是人们信赖国家安全­性­的支撑点。

如今,支撑点不复存在,那么原本平衡的天平将会无法自控地向敌人倾斜,而且很可能永远不可能向自己那边回复。

比起军事上的影响,也许政治经济上的影响更加深远吧!

作为舰队的指挥官,此刻的蒙蒂亚无暇顾及这些。

“巡逻舰队那群无能的家伙,受到夹击竟然先行崩溃了。这样下去,在我们把敌人杀个­精­光之前,我们会被先杀个­精­光,提前去上帝那里报到。”

“大人……”

“不要说了,在死神的双臂合拢之前,我们快退出它的拥抱范围。!”

“是……”

另一边,飞云对损失的巨大,也感到非常的意外。

刚开始一切顺利,丘克他们绝妙地把企图掉头回截自己的巡逻舰队打个落花流水。而自己也趁着混乱,让路加冲了进去,并故技重施,在高速飞行中,把宇宙水雷给排放出来。

如果当时有那么几个聪明人,用炮火瞄准自己的舰身,飞云相信,整个军事史都会被改写。

这点,飞云此前也考虑过。在混乱和爆炸中,到处都是烂碎的装甲破片。能量和物质的紊流会使得自动攻击系统在近距离内失去效用。

再加上,飞云使用的水雷都是采用质量引爆系统的,除非碰上比突击舰更大更重的金属单位,水雷是不会冲前引爆的。

在飞云从后突入之前,卡法的炮火连­射­,早早地在巡逻舰队的正中间开出老大一个空洞。

可以说,路加号的航行路线上,几乎找不到敌舰的存在。

因此飞云可以有惊无险地从巡逻舰队中突围而出。

突围后,他看到的却是混乱不堪的舰队。

“老大,真是糟透的结局,不是吗?美妙的前菜,完美的正餐,最后捧上来的,却是加了盐的咖啡……”

荧幕中,克里斯摇摇头,用一副无法把英俊进行到底的惋惜表情,继续说道:“老大的功劳,被我们这群烂人蒙上了污点。看来,我只能继续向我心爱的宝贝们炫耀昨日的灿烂,而不是今天的辉煌了。”

“让你见笑了,一向以老练沉稳自居的我,竟然也会因狂热的胜利,而忘却自己依然身处敌境这个事实的存在。真是惭愧啊——”丘克也摇头叹息着。

“只是可怜了我的弟兄,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品尝拿斯特美女的热情,就跑去追逐天堂中飞来飞云的小天使……唉!我真是逊毙了。”

两人的自责,让飞云更加不安和歉疚。

“如果我的计划再详细一点,让他们早有准备,或者向皮科特多要几百艘船作为留守的后卫,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了……”关上通讯,飞云自责地说道。

这时,沙芬娜走上前,展现出她女­性­温柔的一面。她安慰飞云道:“不要自责了。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不是吗?用这么少的兵力,做出这么大的战果。恐怕全银河都没有人能跟你媲美吧!”

“但我也有将近十万弟兄战死啊!”

“你忘了吗?在守护中,不也是有一千多名妖­精­战死?游戏尚且如此,在现实中,一切变得更加残酷,这是理所当然的。”

飞云的心,依然不舒服,只是宽慰了一点。

没有选择,迅速收拾残军,整编部队,胜利者们就这样夹着尾巴逃走了,只留下一个疮痍的惨剧,在无止境地继续演下去。

但,意外的惊喜,并没有就这样结束。

在回航的路上,飞云接到了皮科特的紧急通讯。

“拜托!不是说好不要随便联系吗?如果被人截听到的话,你国政府很难作嗌!”飞云有点抱怨地说道。

“不是的,你不明白。”在立体投影中,皮科特茶­色­的双瞳少有地显露出兴奋的狂热。飞云忽然发现,皮科特望着自己的眼神,近乎像是追星族追捧偶像了。

“我知道我­干­了什么,你没看到秘密报告吗?”

“不,我看到了,但那不是全部。”

“咦?怎么了?”不单是飞云,连路加他们也把头凑过来,进入隔音区,听这通讯了。本来这不合规矩,可飞云并未介意。

“你知道你­干­掉谁了吗?”

“罗萨诺夫上将?”

“嗯,除了他,还有奇科特兰夫一级上将。”

“什么——”这下子轮到飞云怪叫了,同时怪叫的,还有残阳和路加他们。感觉事关重大,飞云连忙把通讯也接到丘克和克里斯的舰上。

奇科特兰夫一级上将,位列卡邦尼四天王之次席,率领的金­色­烈焰舰队,出道以来未逢一败。相比起另一位天王菲尔诺上将,他侵攻的过程更加顺利。他仅用了三个星期,就灭了四个国家,五个舰队,合共击毁舰只五万八千艘。

与其说他的进攻顺利,不如说这是他出­色­的能力所然。因为,在他手下败将中,包括了埃里阿斯特国的比亚和夫舰队和皮亚琴迪帝国的皮亚琴迪亲王舰队。此前,这两支舰队同样保持着不败的美名。

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金发魔神”这个代表强者的尊称。

由于飞云曾经跟四天王德菲尔诺交锋,丘克不久前还曾经问过飞云:“如果跟对方拥有同等兵力的你,跟奇科特兰夫一级上将对战,谁胜谁负呢?”

当时飞云是这样回答的:“如果可以,我会马上夹着尾巴逃跑。但问题的关键是,即便我想逃跑,也不一定逃得掉。”

丘克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了。

可是现在突然间得知奇科特兰夫被飞云­干­掉了,他们如何能不惊讶万分呢?

“是你临走时布置的水雷。”

“水雷,但那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拦住追兵,但不幸地,刚好那时候奇科特兰夫和他的舰队秘密躲在要塞中,更不巧的是,他刚摆脱了要塞引力就被你的水雷给炸中了。当场重伤,几分钟后就去世了。”

“……”飞云无语。

那边,克里斯开始吼叫了:“哈哈哈!我就知道,跟你这个老大准没错。连走运也能挑到狗屎运。哈哈哈!”

飞云一面羞愧,道:“如果我正面跟他对仗的话,我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皮科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这就是战争,不单讲求实力,同样讲究运气。奇科特兰夫是秘密进入我们边境附近的。这本身就是不能放到太阳底下的事情。如果说,有谁要对死在黑暗中的奇科特兰夫负责,那人大概是叫他去那里的家伙吧!”

“谢谢你!”

“哪里,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皮科特相当谦虚。

“有结果吗?”

“初步结果有了,因为南十字要塞和两位最高级将领同时完蛋,卡邦尼人又失去了屏障,所以也逃得特别快。留下了不少残骸和物资。奇科特兰夫战死,就是我们的侦察舰从一艘战舰残骸的通讯器上发现的。虽然没有确切数据,但初步点算,卡邦尼军战死了八十至一百万人。其中,起码有四十五万是要塞守军,此外十五万是你消灭的巡逻舰队。剩下的就是金­色­烈焰的人了。”

“这么少?”丘克对金­色­烈焰的损失之少,提出了疑问。

“因为要塞守卫把所有逃生机会,都让给了金­色­烈焰的人。所以……金­色­烈焰的人员损失并不算大。不过,因为你那些水雷的关系,并没有任何一艘重型舰只能够成功逃走。跑掉的,是看管另外两条回廊的巡逻舰队,大概只有三千只左右。”

“天!想­干­掉我的人,又多了半个舰队……”

“嘿嘿!我倒是希望,能多几个舰队想追杀我呢!”皮科特的打趣,得不到飞云的共鸣。

他此刻想的,是别的事情:如果救了皇储一命算是进入埃克罗的入场券,那么现在的我,已等于正式成为了埃克罗军的一员,但是,埃克罗人民是否会坦然接受我们这些外来者呢?

被我迎头痛击,损失惨重的卡邦尼,又是否会不情愿地停下他们前进的脚步?

还是说,继续一意孤行,把毁灭的波浪推延到整个银河里?

在胜利的温暖包裹下,飞云进入了冥幻的沉思,开始自己的思绪飘荡在另一个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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