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雪害怕血娘子去而復返,現在的他絲毫沒有抗衡之力。要是方才沒能嚇唬住血娘子,真要動起手來,自己根本毫無勝算。他抱起昏沉的紅兒,將她脫臼的雙手接上,紅兒疼得櫻嚀一聲,眼睛半開半闔,細聲道:「趙師兄......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受傷甚重,神志不清,依稀只感覺到這人便是趙敬之了。風吹雪心中難受,柔聲道:「紅兒,妳好好休息一下,壞人已經走了,別怕。」紅兒吃力的點了點頭,瑟縮在風吹雪懷中,喃喃道:「我知道趙師兄會救我的......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經暈了過去。
風吹雪小心翼翼的抱著她,心中一凜:「她這般信我,我一定要用生命護得她周全,只盼能一輩子都這樣照顧她。」柔情頓生,看著紅兒臉頰上未乾的血跡,又心疼又憐惜,輕輕替她擦拭乾淨,道:「我不會再讓妳碰上危險了。」緩緩闔上雙眼,企圖從空曠的丹田內壓榨剩餘的真氣。
這「逆月心經」果然非同小可,不負天下第一內功之名。縱然風吹雪已是氣力透支,半點內息使不出來,稍一凝聚之下,竟仍有一股內勁游走於奇經八脈。他精神畧為一陣,身法運處,如迅風般縱離此處。
◇◇◇
紅兒給血娘子運勁拋擲,內傷不輕,昏睡兩天方才醒來。好在風吹雪氣力已長,毒性也去得差不多了,便減少自己療傷的次數,一有餘力便渡氣給紅兒調理經脈。紅兒再次睜開眼時,看見天空餘燼輝煌,太陽即將西落,已經是第三日黃昏。
紅兒胸口一甜,忍不住咳出聲來。風吹雪正在一旁烹食,聽到紅兒聲音,急忙趕過來握住她手,大喜道:「謝天謝地,我的好紅兒,妳可終於醒了。」
紅兒怔怔的看著眼前這面目俊美,笑容喜慰的陌生人,呼吸忽然變的急促,呻吟道:「趙......趙師兄呢?」風吹雪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已經卸去易容,微微一笑:「妳瞧我這神情模樣跟說話語音,不是你趙師兄是誰?」
紅兒驚得張口結舌,連連眨眼,好半天不敢相信:「我的天......原來你......生的這麼好看。」語音方歇,才想起自己一個姑娘家,這般說話實在太不得體。蒼白的俏臉不由得轉紅,訥訥低頭,不敢看風吹雪眼睛。
風吹雪笑道:「早就想同妳說了,瞞了妳這麼久,可真是對不住。妳以後別再叫我趙師兄啦。我姓風,名叫吹雪。」紅兒只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口裡喃喃複誦著他的名字,嫣然笑道:「風吹雪,這名字當真好聽的緊......啊喲!」睜大了雙眼瞧著風吹雪,大聲道:「你就是風流奇盜,處處留情的風吹雪!」
風吹雪有些難為情道:「那是江湖朋友給我取的,我自己並不喜歡這外號。」紅兒幽幽的看著她,面色刷地變白,原本的病容看起來似乎更病了:「所以......你對每個女孩子都這般好的,原不只我一個。」
風吹雪見她水汪汪的明眸霧起,眼角含淚,緊咬下唇,不由得又喜又愁。喜的是他確信紅兒終於對他有意思了,愁的是自己花名在外,惹得紅兒難過,這可麻煩。但他本是情場老手,應付過這般問題不下百次,輕輕握住紅兒小手,柔聲道:「那還是要看的。像紅兒這般可愛討喜的姑娘,我對妳要更好,比其他人都好十倍、百倍。」
紅兒不住搖頭,語氣哽咽:「我不要聽你的花言巧語,你定是對每個姑娘都這般說的。」風吹雪一陣愕然,不由得苦笑起來,暗道:「紅兒畢竟也是七絕門人,這般硬氣,倒跟阿痕一個模樣。我還是暫時轉移她注意好。」將紅兒扶了起來,靠坐自己懷裡,左掌平貼在她背上,清楚地感受她纖弱的呼吸起伏。她就像朵嬌嫩的鮮花一般,是這麼容易受傷,這麼需要人去呵護愛憐。風吹雪動情不已,緩緩將「逆月心經」的阴寒內勁導入她的體內,道:「妳內傷還沒好,先乖乖的不要動。」
紅兒只感覺身子一陣阴冷,但當內力匯入經脈之後,又是暖洋洋的舒適不已,體內那股悶鬱感一瞬間都給驅逐光了。長長的睫毛覆蓋住她明亮俏眸,她只覺得有些慵懶,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暫時失卻,心底深處感到一陣安心。她正值花樣年華,情竇初開之際,自小也不常跟外人相處,雖然對高遠義十分喜歡,其中還是對長輩的尊崇居多,卻也說不上真的動情。
但這個相貌俊美,談吐詼諧的年輕男人卻是這般不凡。不但連救自己兩次,還為了自己中毒,為了自己耗費真元。他的手掌是那麼溫暖,胸懷是那麼寬闊,體溫是那麼令人陶醉。
紅兒自己必然也很清楚,她真正嚐到了愛情的滋味,她已深深愛上這輕薄無賴,卻又值得依靠的奇男子。所以當她知道這武當師兄其實是名震天下,風流多情的大盜時,她心裡是多麼酸楚,多麼忌妒,這男人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深愛著他,他分給自己的感情,又剩下多少呢?
兩人默然不語。逆月真氣在紅兒體內旋了個小周天,紅兒感到血氣通暢,內傷舒緩不少,受用之極,忍不住「啊」的一聲輕呼。風吹雪終於開口:「舒服麼?」紅兒緩緩點了點頭,她本不是愛自尋煩惱之人,對風吹雪的花心雖是幽怨,但心中對他的感激之情更是多到無法言諭,道:「謝謝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這輩子都還不了你啦。」
風吹雪停止運功,將她嬌小的身子輕擁入懷,細聲道:「我是心甘情願的對妳好,只要妳不惱我怨我,我這輩子都對妳這般好。不,就算妳惱我怨我,我還是對妳好。」紅兒的頭仰躺在他肩上,他說話時的語聲以及吐氣都輕撫過自己的耳朵,那真是全天下溫柔的聲音了。紅兒感到一陣酥麻,小臉羞得通紅,呢喃道:「我有甚麼好惱你怨你的。」
風吹雪溫柔的整理她的鬢角,紅兒身上的少女香氣不停飄散,溫香暖玉在抱,當真是心神俱醉,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對著紅兒朱唇就是一吻。
紅兒嬌軀劇震,也不知道哪生出來的力氣,奮力掙脫他的懷抱,驚聲道:「別......你不要再欺負我了!」
風吹雪跟著一愣,苦笑道:「我怎麼會欺負妳?」紅兒眼眶一紅,道:「你真的對我好,就別這般輕薄於我!」風吹雪嘆了口氣,道:「不能親親自己心愛的人,那可難受的很。」
紅兒聞言不語,低垂著頭,看不清她面上表情,隱約卻有抽泣聲音。風吹雪見情況不對,連忙陪笑:「對不住,對不住,是我不對。我往後一定對妳規矩的很,再不對妳亂來,好麼?」
紅兒沉默良久,轉身背對了風吹雪,聲音細如蚊吶:「我早已答應過你,要與你永不分離。我說的話永遠算數......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尊重我。」
風吹雪聽了,先是發呆半晌,而後一陣強烈的喜悅襲捲上來,興奮的話聲顫抖:「妳真願意與我長相廝守,永不分離?」紅兒害羞的不敢轉過身看他,微嗔道:「這般羞人的話......你還來問我第二次!」
風吹雪當真高興的魂飛天外,衝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叫道:「好紅兒,乖紅兒!親親紅兒!我也會一生一世對妳好,永遠不離開妳!」
他一生當中,為了多少女子拚命,贏得了多少美人心?其中不乏容顏傾城,美貌無雙的女人,就連當朝公主都是他的相好之一。這番情話自然也對不少女人說過,但說的這般真誠開心,恐怕還是生平首見。
風吹雪也真的開始對她規矩起來。只是將她輕輕抱著,讓她躺在自己身上,靜靜的說著話。紅兒心內也是旖旎不已,雖然此刻有傷在身,卻再幸福不過,一生中竟未有過這般美好的感覺。她抬頭凝視著風吹雪俊美容顏,笑道:「風哥哥,你生的真是漂亮,我瞧了都要自慚形穢啦。」她既然知道風吹雪真名,便開始喚他「風哥哥」。
風吹雪吱唔一聲,表情有些奇怪,強笑道:「妳這般冰雪可愛,誰比的上我的紅兒。」紅兒嫣然嬌笑起來。這一笑牽動內傷,笑得幾聲,變成咳嗽聲音。風吹雪趕緊撫撫她的背,又渡了一口真氣過去,急促的呼吸頓時緩下。
紅兒苦笑道:「謝謝你,風哥哥。」像是想到些甚麼,嘆了口氣,低頭道:「我真是沒用,一直丟師父師兄的臉。在揚州被抓的時候是,遇到血娘子的時候也是......我甚麼用處都沒有,只會給人添麻煩。」語音甚是悽惶落寞。風吹雪摟她摟的更加緊,心疼道:「沒的事。莫說是你,就是我遇上那些兇神惡煞,也沒有自信能全身而退。」
紅兒道:「但你終究救得我脫出那些怪物的手。」忽然停了下來,吞了口口水,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悄聲問道:「風哥哥,那時我被血娘子打的半死不活,卻還有些意識,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風吹雪大概知道她想問什麼,笑了笑道:「喔?」
紅兒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的問:「你......真的是甚麼食人魔君,吃過刑天門人的肉,所以才不怕阴陽君麼?」
風吹雪哈哈大笑,他情急之下胡謅出來的謊言煞是真實,竟然連紅兒都給騙到了。他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道:「是阿,下一個就是要吃我的紅兒,妳給不給我吃?」
紅兒突地打了個冷顫,血娘子猙獰可怖的臉,蒼白的血爪清晰地出現在她眼前。想起她吃人的畫面,肚子裡一陣翻滾,嬌小的身軀顫抖不止。風吹雪知道她必是想起那九死一生的恐怖經歷,暗罵自己說錯了話,忙道:「當然不是了。我不怕阴陽君,我想是因為我修練的內功特異。」
這番話馬上勾起紅兒的好奇心,道:「甚麼內功這般厲害?我只道本門的七絕神功已是一絕,但碰上阴陽君的毒,也必然是解不了的。」語音仍有驚懼之意。風吹雪皺眉道:「其實我也不大了解那是甚麼內功。妳是我的好老婆,跟妳說也......」見紅兒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笑道:「現在不是,以後總會是。那門心法叫做『逆月心經』,自我從拜月教偷來的祕笈裡修練而成。」
紅兒驚道:「拜月教?我們遠來揚州,就是要處置拜月教的餘孽。據說他們內鬥激烈,才給丐幫與魔刀兩派趁隙殲了,你又怎地跟他們有關?」心裡隱隱生出一股不祥預兆。
江湖之中,正派以少林、武當、丐幫、七絕、魔刀等五派為其中翹楚,邪派兩大勢力,除了三惡道為首的「惡道盟」外,便是那自西域傳來的魔教「拜月教」。拜月教崇尚月神,門人皆著黑袍,喜好在月圓之夜召開儀式,以活人獻祭,深為正派武林不齒。更聽說拜月教主入教以前,便已是為禍一方的大魔頭。
拜月教與五大派積怨甚深,除了殘忍行徑之外,他們狠辣阴險的行事手段也不被正道所容。打從十餘年前開始,兩方時有交戰,死傷難免,嫌隙更是越擴越大。那拜月教也甚是難能,憑藉一教之能竟能與五大派抗衡許久,主因也要歸於他們深不可測的詭異武功。
拜月中人隨身皆攜帶生血,飲後發功,威力難擋。有時他們在戰鬥中便咬住了你的咽喉,嘩啦啦吸乾你的血液,就算原本身受重傷,一飲鮮血,氣力便泉湧而出。江湖中人又稱他們為「殭屍教」。因為他們都是吸血殭屍,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武功怎麼練的。
據聞,這飲血增力的阴邪武功叫做「血月魔功」,輔以他們震撼武林的掌法「拜月訣」,往往一人便能抵得正派五人,戰力極是強悍。是以拜月教與五大派一直都能維持一種恐怖平衡。
但是這個平衡卻在日前被打破了,破的不能再破。拜月教竟然給丐幫與魔刀兩派合力殲滅,門人死的死,逃的逃,就連教主都給他們生擒過來。這次的「蝕月大會」,就是五派要商討如何處置被俘虜的拜月教主。
像拜月教這種實力強大的邪派,正常來說,是沒有人能動的了他們的,除非是他們自相殘殺。而他們也真的是自相殘殺,只為了一部失竊的鎮教寶典。
那就是逆月心經。
天底下,除了風吹雪,恐怕也沒有第二人有這個本事將它給竊走,也沒有第二人能夠騙得他們內鬨,將一個泱泱大教從內搞垮。這艱難的任務花了他半年的時間,那段期間,他的身分是拜月教赤月護法座下弟子,皓月。
風吹雪憶起那段經歷,哈哈笑道:「這確實是件難忘的回憶。這些殭屍總自以為聰明,但要知道,聰明往被聰明誤。他們的猜忌之心也是導致他們毀滅的禍根,就算沒發生我這件事情,他們遲早也會崩潰。」
紅兒聽著聽著,表情忽然黯淡下來,香軀嬌顫不已,咬牙道:「我知道了,你是去臥底的。趙敬之這個身分也是麼?你也想將武當給搞的分崩離析麼?」她生性聰穎,就算不聽風吹雪將話說完,前後推敲,也能猜出個大概,不想還真的給她猜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