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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来,给熊猫笑一个 > 6.5分。

6.5分。

我醒来的时候有鸟在窗前扑腾,绿­色­的叶子沐浴在晨曦中,显得特别的美好。

尼克很伟大的完成了诱拐任务,最让我敬佩的是,他是在白翟准备对我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抢先叫得他。白翟不是一个喜欢主动炫耀和暴露自己生日的人,他见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自然也就无法约我,更说不反驳尼克的话

因此素来非常伟大的白翟同志,就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中,被尼克约去墨尔本的另外一边剃头去了……

他们一出门,负责制作任务的我和龚千夜便也起床开始准备。因为我们买了两百个气球,却没有买到气球的打气筒,所以不一早开始的话,那肯定会来不及。

我们打算把比较­干­净的前院布置成party会场。因为前院临着马路,四周都是漂亮的房子,非常的赏心悦目。因为澳洲的房子如果仅仅只是是用看的,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每一幢的造型都很别致,仿佛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一样,充满了浪漫风情。

根据李沛霖的策划,我们在餐桌上方用绳子拉满气球和彩带,晚上车库外的灯一照明,那就是把现实变成童话,一定美得不得了。

幽黄的灯光,丰盛的佳肴,五彩的气球,斑斓的彩带,愉悦的音乐,还有预先准备好的烟火,这一切的一切放置在别墅式的小院子里,绝对的情调。

虽然我总觉得这个装扮相对比较适合庆祝女生的生日,而且最好还是一男一女,­干­脆烛光晚餐一下……但由于我提不出更好的意见,所以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反正白翟长得比女人还美,把他当女人对待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当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阿弥陀佛……

不过浪漫的代价真的沉重,不仅花费巨大,而且特别累人。我和龚千夜忙得一刻不停,用了两个多小时都没能把气球吹完。在筋疲力尽之前,援军总算是到了——为了让party更有气氛而叫来的朋友。

他们的到来简直就是生力军啊,一下就扩大了战斗力,而且调动了我们的积极­性­。本来就我们两死命的吹,又累又乏,还看不到尽头。现在人一多,话一多,自然就开心得不得了,­干­起活来也特别有劲。

我们不停商议如何布置得才能让场面变得更加富丽,如何把白翟冷静的表情用惊喜抹掉,最好让他感动的热泪盈眶,然后抓准机会拍下照片,威胁这腹黑一辈子!

我说着说着也跟着瞎开心起来,甚至拿着油漆笔在气球上写起字来:“生日快乐,红包拿来”,这一写才发现效果不错,于是大家纷纷效仿,一时之间什么样的台词都有,异常惊人的搞笑。

例如“白翟白翟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如果不想当大米,今年论文就靠你”,再不然就是“皮肤好好,吃饭饱饱,钱包鼓鼓,请我饭饭”,诸如此类的话是一句接着一句,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龚千夜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在我身边笑得东倒西歪,几天来的郁闷似乎已经一扫而空,让我默默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开心我就特别沉重。因为龚千夜和我一样,是会把所有的不高兴都藏在心里,然后强颜欢笑去配合别人的人。

我知道这样有多辛苦,因此也格外心疼他。现在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我心里的大石也在同一时间放下。

仿佛感应到我的心情似的,他忽然回头看着我粲然一笑,然后又转过脸和朋友继续嬉笑。

我微微一楞,这才发现龚千夜亦有一张完美的侧脸,清晰的线条,挺俏的鼻梁,深陷如老外的眼窝,无暇如少女的肌肤,完美得如同复活的大卫。

可尽管如此,龚千夜给人的感觉却仍不如白翟来得深刻,也许是因为他太过温柔,对大家都照顾周到,很快能和人打成一片并融入在群众中。于是,自然而然地少了那股诱惑的神秘感和让人羡慕的贵气。

但是,这样很好,我很喜欢。我想我当初会下意识地选择龚千夜,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个。我是个在工作时候喜欢安静,在休息时候喜欢热闹的人,对于浪漫并不是很执着,尤其今天还被这个简单的浪漫折腾得好累。

我就是觉得龚千夜适合我,不仅彼此了解,有共同兴趣,我还能享受那种被照顾的温暖。女生都是有一些奇怪的虚荣的,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想对朋友炫耀自己男友对自己的好。起码我就是如此,非常非常地喜欢被宠爱。

看小说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安静的男配,那种回头就能望见的温暖,让我很是迷恋,很是欢喜。龚千夜就是那样的类型,那种总是在无声中就沦为悲情男配的类型,那种我一直放在嘴上说我自己最喜欢的类型。

可为什么就不来电呢?我看着龚千夜,对自己居然有了些愤恨。我明明就不喜欢吵吵闹闹的情侣,总觉得架吵多了必然伤感情,而且我也不擅长吵架。因为不擅长,所以我更不喜欢与人生气,尴尬的气氛也会让我坐立难安,那样的事多了,绝对会减寿。而我的梦想有一条就是——寿与天齐。

以前总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能够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甚至可以和啤酒肚的男人睡同一张床,为他生儿育女。现在回想起自己和龚千夜的那个吻,我虽然很震撼,很惊吓,但也没有排斥或者恶心。

当然这也有龚千夜本身就很帅的因素在内,如果是个秃头,我可真不敢保证什么。只不过无法不感叹的是,原来人和人在一起,不是非要真心实意才能拥抱。

我随意地抓了抓满头乱发,回头看着逐渐暗下的天­色­,面对这样漂亮的布置,烦躁的内心也慢慢渲上了一抹期待。正欲冲上去和龚千夜他们一起尝试一下拉炮,就被李沛霖拖进了厨房。

“­干­嘛?如果是厨房的事千万别找我帮忙,我除了会番茄炒蛋,就剩蛋炒番茄这门技艺了。”我看着满厨房的食材,畏惧得只想逃跑。

“看你那点出息!”李沛霖没好气地送了我两白眼,“放心,厨房里的活儿就算你愿意,我还不肯呢!”

“那你拉我­干­嘛?”我委屈啊,她这不是摆明了叫□­祼­的鄙视么!

“你就准备这样了?”李沛霖带着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啊?什么?我买生日礼物了啊。”

“我是说着装啊着装!”

“有什么不对么?”我低头一看,没什么不对,挺正经的啊,既不是睡衣也不是内衣,运动外套牛仔裤,平时不都穿着么?

“现在反正有时间,布置的任务也基本结束了,不然也还有他们在。趁这个机会,你赶紧打扮一下啊!衣柜里不是有很多漂亮的裙子么?”

“冷。”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排斥,我的裙子都是夏天穿的,现在可是看似温暖的冬天啊!

何况,聚会在外上,地点又在室外。我可不要再一次经历z大的传统特­色­——“出门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

那生活也挺不容易,我好容易才毕了业,不用再温习!

李沛霖无语望天,终于放弃了说服我,而直接的……拿起了菜刀,像屠夫似的狠狠往砧板上用力一剁,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王彤琪,我不管你要怎么办,晚上还有一些不熟的客人要来,如果你顶着鸟窝头,带着熊猫眼出现在晚上的party,就自己看着办!”

“是……是!”我吞了吞口水,看着那柄连道口子都划不开的破刀,和表情狰狞的李沛霖,连滚带爬地逃回房间。

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鬼样子,确实有些伤人脸面。鸟窝头,黑眼圈,脏衣服,呃,那真是一只实实在在的流浪中的熊猫啊……

难为大家忍了那么久都没对我说,看来是已经不自然地习惯了我的流浪艺人风格了……

今天,好歹也是白翟的生日。

打开衣柜,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打扮过了。

生活太忙碌,日子太嘈杂,造成了换来换去就两套最方便的衣服。

为人太懒惰,凡事怕麻烦,于是自然而然地会穿的很脏才去换洗。

班里没有值得期待的帅哥,就算有我现在也只会觉得麻烦和疲惫,因此对自己更加不在意,既不化妆也不保养,皮肤变得没有光泽,有些发暗。

浓深的黑眼圈压住我全身上下最值得夸奖的地方——眼睛,过度的疲劳让它也显得有些无神。嘴­唇­­干­裂得厉害,­唇­底有些发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脸和身体也发了肿,头发没有经过细心的呵护,­干­乱得厉害。

他们每天面对这样的我,都仍然还喜欢着么?我突然觉得白翟和龚千夜的品味,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小问题……

尽管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自己有些悲戚……

呃!

希望你快乐(二)

我很喜欢一部叫《砂时计》的漫画,那里面有个让人觉得尊敬的女配角,她说:“妆是女人的战斗服。”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由来的同意这一点,尽管在化妆前后区别不是太大的我,并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但是就这么没有理由的相信着。

化完妆后,会没有理由的变得更有自信。有了漂亮高跟鞋的帮助,人会站得更挺。而有了华美衣服的衬托,自然而然会在别人的惊艳中,露出一抹很女人的羞涩。

我想自己就是这样,穿着有些凉快的裙子,搭着暖暖的洁白短外套,带着可以遮掩我憔悴的妆容,沉浸在龚千夜惊艳的目光中。

他微笑地走到我身边,凑着我的耳朵,轻轻地说了句:“原来,还是可以像个人的嘛。”

这句话说得着实欠扁,却奇异地没有破坏彼此之间的和谐。

我难得安静地跟着龚千夜走在长长的小路上,去买李沛霖吩咐的饮料。

天暗得越来越早,现在不过四点光景,已染上了黄昏的橘。

墨尔本的天空一直很低,闷闷得仿佛要扣在心上。因此这里的冬天显得特别压抑,仿佛寂寞在云中唱着悲伤的歌,连带着天空下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低落。

“是为他打扮的么?”龚千夜突然开口,却问得有些悲伤。

“不是。”我淡淡地反驳,说着是是而非的谎言。

如果不是因为李沛霖可怕的威胁,我不会想到要去打扮。可如果今天不是白翟的生日,也许我也不会和怕冷的自己过不去。

可是,终究是不忍心伤他。我走上前拉着龚千夜的袖子,认真地说道:“如果是你的生日party,我也会打扮得很漂亮。”

龚千夜微微一楞,然后突然笑了,笑得很可爱,很明媚。那是白翟不可能拥有的笑容,简单爽朗得让人心碎。

我觉得心里有些刺刺的疼,尽管还没有找到原因,可却是那样真实地疼痛着。来到墨尔本后,很多事都变得失了控,让我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连分手,都不曾让我如此低迷。

沉默中手机突然大震,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尼克:“怎么了?”

“白翟说要回来,他今天一天都显得心不在焉的,我现在已经找不到理由不让他回来了,你们准备好没有?”尼克的声音压得很低,显然是瞒着白翟打的求救电话。

“啊!还没弄好呢,布置的东西才刚做好,还没挂起来!饭菜就更不用说了,尼克你一定要再拖一小时!”

“不可能啦,太困难了!”尼克显得很可怜,事实上他能把白翟拖到现在,我觉得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关键时候,我突然想得什么似的灵机一动:“尼克,你们现在是在市区和我们家的中间,对吧??”

“差不多吧。”

“好,那你把电话给白翟,我想办法让你们再绕去city。”在确定接听的人是白翟时,我故意学着平日赖皮似的撒娇,“小仔,你们要回来了?”

“恩。”白翟的声音清清淡淡,很纯然,没有喜悦也没有特别,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帮我买样东西好不好?”

“你说。”

“我想要gucci的墨镜,你帮挑一副。”

“……”

“不肯啊?你都在外面了帮帮忙,我明天想戴。”

“冬天戴墨镜?”对面是白翟玩味的言语,抬头是龚千夜吐血的表情,让我有些恼羞成怒:“­干­嘛,你有意见啊?叫你做那么点事都不肯,真没意思!”

“小彤,你恼羞成怒了。”白翟依旧是一阵见血,“有什么想隐瞒的事?居然找那么烂的借口。”

“我是真的想要!”感觉内心升腾起了一股胜负欲,我死咬着这个理由就不肯放了,“你到底买不买?”

“……”白翟沉默了下,才淡淡地叹了口气,说,“好,我买。”

“你知道我的type的,帮我选一付漂亮的。”

“恩。”他终究还是应承了我的要求,虽然有些欲言又止的纠结。

我怕白翟后悔,赶紧找个借口挂了电话,却看到龚千夜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干­嘛?”

“古往今来,让寿星买礼物的,倒还真不多见。”

“呃……”我这才想起自己的行为有多古怪,不过想想倒也没什么,“不要紧,小仔估计根本就没指望过我能记住他的生日,好几年没给祝福了。”

“呵,这样看来的话,倒是我比他有福。”龚千夜笑得有些苦涩,转而进超市拿饮料。

他这样低调的嫉妒,让我有些无措。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他,还没有给自己答案的女孩,这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和最强有力的情敌撒娇,换作是我可能更不是滋味,但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么?

急急地追上时,龚千夜突然一个转身,握住了我的手。很意外的,他的手很冰,冷得我差点就要抽了回去。可是他却很坚定地包住了我的手,并放进自己的口袋。

这个很是暧昧的动作让我有些害羞,眼睛左右不住地乱瞟,就是不知道往哪里放。没有了办法,就只好跟着,其实心里也不是那么的反抗——他的衣服质量真好,口袋好舒服……

————————————总是吃苦不记苦的分界线————————————

白翟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半,尼克在短信里不停抱怨我的馊主意,晚上的train特别的挤,累得他快呕血。

我的快乐,显然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不过这样的结果,让我很满意、很满意。

我一边凉凉讪笑地回复着他哀怨的短信,一边嬉笑着地和朋友分吃Peter买来的KFC,那叫一个happy啊,简直是没话说了。

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只剩难度比较高的几个菜,由龚千夜和李沛霖在厨房忙活,也没我们什么事儿。

于是恶招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等到白翟和尼克快走到家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蹲在院子门口,准备用拉炮震他一个狼狈不及!

五。

四。

三。

二。

一!

噼——里——啪——啦——砰砰砰砰!

只见素来高高在上,优雅并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距离的白翟,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笑翻在地,并且不听朝他­射­拉炮的我们,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而遭受池鱼之殃的尼克,则一边叫唤一边过来抢拉炮,也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并且雪上加霜地继续让白翟挂彩。

李沛霖碰着点好蜡烛的蛋糕递到我手上,然后指挥大家唱起了生日歌。我拿着蛋糕,透着烛光看着他俊美的脸,不知为什么有一些惊慌,一些羞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面前的,但是却出乎意料地顺利讲出了那句埋在心底很久的话:“生日快乐!过去我没有给足的份,希望今天通过大家的帮助和努力,都能一起补给你。以后的生日不管我在哪儿,都不会再忘记在这一天对你说一声‘happy birthday!’”

话音一落,后面就起哄似的尖叫连连。我有些害羞,根本就不敢看他,只是木木地捧着蛋糕,然后我感觉有人抓住了我的肩,一个温柔的轻吻就那样自然地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他说:“谢谢。”

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根本不在意,可是触着我的手指却带着颤抖,一点、一点。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的粗心,后悔自己的大意。原来这么久以来,白翟不是不在意,而是把这份在意埋在心底,不想让我内疚。

“对不起,小仔。”真的很对不起。

“傻瓜。”这个字说得很平静,却还是让我觉得­肉­麻了,因为他那个温柔到不像他的眼神,看得我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后面又是一阵疯狂的口哨声,让我觉得尴尬无比。正在这时,白翟突然从我身边的李沛霖手中抢过拉炮,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反击。

于是尖叫声,嬉笑声,在星光璀璨的夜幕下混成一片,终究变成了邻居愤怒的抗议!

“他真的很喜欢你。”李沛霖从闹成一片的群众中抽身,回到我的身边,依旧是满脸的笑容。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地上的影子。

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我的手上还残留着龚千夜给我的温暖,瞳眸里却印着白翟清爽的笑容,我现在都快要疯了。

“你好毒,你好毒,你好毒毒毒毒毒……”让人晕厥的手机铃突然炸响在耳边。我和李沛霖同时转头一看:啊,果然是白翟的!

这家伙居然闹得连自己的手机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我无语地望着还在和朋友相互­射­拉炮的白翟,对于他这把年纪仍没有泯灭的童心实在很是佩服。

“小仔,电话!”我配合李沛霖摇手的动作,冲他喊道。

“你帮我接,我现在没空!”白翟的胜负欲特别强大,已经和尼克纠结在一起,两个人对站着就像上战场似的……

“又让我接!”我郁闷地拿过手机,看也不看地接起来就是一声:“喂!”

“……”

“我是好心的路人甲,白翟他正在进行人生中的奋战,所以现在没有时间接听电话。如果你没什么急事,半小时后再打过来就好。”

“……”

“怎么没声音啊?恶作剧电话?”我看了下号码,显示私人,看来是国外打来的。谁拨国际电话开玩笑啊。太囧了吧?

“不是吧?挂了算了,恐怖的。”

“恩……”

“等等。”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出,让我倏然一震,“等等,小彤,是我。”

“卓……奇?”

希望你快乐(三)

卓奇。

情人节后,我已经有整整四个月没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有时候不想,就觉得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般,根本就不那么重要。

可是再听到声音时,还是很难受,像触动内心深处那根快要崩断的弦,点点都是痛苦。

“你还好么?”他问得很平静,若非之前的沉默,我会认为他真的是在和路人甲说话。

“还不错。”我回答的亦是冷淡,却比自己想象中来得镇定,“我帮你叫小仔。”

“恩。”

我对李沛霖尴尬地笑笑,她显然也很惊讶,一脸诧异的表情。我却觉得这个时候他打电话来实在很正常,卓奇和白翟的感情素来都是很好的。

轻轻叹了口气,我没再说话地直直走到白翟面前,沉稳地把手机递了过去:“是卓奇。”

白翟微微一愣,才从我手中接过手机,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什么事?”

他的冷漠多少让我稍稍愕然,毕竟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非常地尊重卓奇,从来不曾用这样的态度面对。

白翟并没有避讳地在我面前打着电话,但话语多是“恩”、“哦”、“对”或者“知道了”一类,很是敷衍。

尽管我有些好奇,但对方毕竟是卓奇,我多少有些尴尬,因此对于他们的谈话也没有久听,顾自离开去厨房摸东西吃。

龚千夜正在厨房里忙碌,套着围裙的他颇有一副主­妇­模样,让我不禁笑道:“千夜,以后会是个好老婆。”

龚千夜自然对我的比喻狠狠鄙视,然后很无心地问了一句:“谁打来的电话?”

“……卓奇。”

平平淡淡两个字,我说得也很冷静,可没想到杀伤力却是那样致命。

龚千夜被雷劈中似的,手上的盘子一下落了地,要不是我发挥有生以来第一次机敏,恐怕就会损失一个价值50块人民币的盘子。

惊出一身冷汗。我没好气地送了龚千夜两白眼,至于么?我早就知道他有事瞒着我,前段时间没问,难道今天这种时候会追着问么?

万一摔破了,我肯定和他没完!因为澳洲的厨具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特别的贵。杂货店里的虽然便宜些,但是质量差的让人想翻白眼。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些餐具都很重,是我辛辛苦苦从城里背回来的,我容易么我?

我对龚千夜狠狠地一瞪眼:“小心一点!”

“抱歉。”

“没什么,你别太在意了。今天是白翟的生日,我不会勉强你说什么,放心。”我把盘子递还给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表情的紧绷,折腾的皮肤都好不舒服。

其实这么久都没有催促他,不是因为心软,也不是因为忘记,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连自己也有些想逃避。{奇}毕竟我和卓奇已经分手,{书}事情又过了那么久,{网}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真的需要追根问底么?

可是,龚千夜却开了口,而我也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向钢针,一枚枚地刺进我的心:“卓奇他……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勾起了嘴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有一些事其实隐隐可以感觉到,却硬是自己回避的。因为和卓奇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不管是去付出还是被照顾,都让我觉得温暖,所以很多隐隐不安的感觉,都被刻意地抹去。

然而最终,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后,还是不得不面对。

“……”

“对不起……”

“……”

一室滞然,空气都仿佛凝结。

这里的寂静,仿佛和外面的喧闹,自然而然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我们在这里,他们在那里。

生活,真像一出天杀的狗血剧。

最后开口的人,是我。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也义不容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样笑着,心里明明很不安,很难受,仿佛就要窒息:“­干­嘛这样?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不喜欢却还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卓奇。”

龚千夜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却如同一道利刃。

我想了很久,终还是说出了口:“其实我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因为过得很开心,就不想仔细想。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因为胆小而迟钝的人。”

我不否认自己的虚荣,卓奇的光华如此美好,和他在一起,让我受尽了羡慕的眼光。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浪漫,即使只是一件小小的礼物,也会包装得让我惊艳。他更是那样细心,对我的呵护亦是无微不至,在我想到什么之前,他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

那些年里,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公主。卓奇总是那样沉默地笑着,即使感觉自己走不近他,也不会不安。因为每每回头,就可以看到他温和的眼眸,那样包容地望着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太过美好,浅浅的天空,细细的白云,淙淙流逝的时间,以及被温情一点点浇灌出来的依恋。从卓奇握住我手的那刻起,我和他仿佛就开演了一场浪漫至极的纯情电影。

眼泪有些失控地想要流泻,嘴角却忍不住地上勾。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嘴巴的张合。

我说:“我并没有觉得后悔,因为和他交往的那些年,很快乐。不管他是什么动机,都没有让我伤心,我谢谢他,也祝福他。你不用担心。”

然后我没有等待地走了出去,在踏出厨房的那一刻,我看到了Сhā着手站在角落的白翟。半没入黑暗中的他,显得有些­阴­郁。

我没有停下脚步,想要擦他而过。白翟却一把抓住我的手,用力将我拉了回去,然而仅仅只是在我的鼻梁上,轻轻地架上一副墨镜,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摸了摸镜架上的Logo,是GUCCI。他竟真的听从了我的无理要求……

我默默地望着他清瘦的背影,仿佛也能感觉到背后微热的视线。

进退,两难。

———————————————踊跃上镜的分界线—————————————

这一晚,诡异的开心,没有被之前的事­干­扰。

主要的原因是白翟的新同学中,有一个特别的能言善道,会炒气氛。他的长相虽不出众,但显然很能讨人欢喜,冷笑话暖笑话一个接一个。

李沛霖都笑开了花,上了妆后显得格外的漂亮。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的用心,总之那笑容如同三月春风,让人的心都暖了起来。她很快成了名副其实的热门人物,整个人下了点小酒,就跟着high。

整个party因为这两位的存在,氛围好到不可思议。白翟一直笑着,温温的显得心情不错,完全看不出有怪异。而龚千夜素来比较诚实,又或者是因为是我太了解他,反正我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的低落。

我是个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人,尽管有些担心他,但很快因为李沛霖的带动转移了注意力,转而就笑得像个二百五似的直拍桌子。

可能也正因为这样,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乃至散场后白翟偷偷溜近我的房间,我都没有什么大的反弹,反而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到院子收拾残局。

李沛霖也跑出来帮忙了一阵,顺道汇报了下尼克和龚千夜的情况,这两位爷儿们因为忙碌了一整天,都累得不行,倒头大睡了。她其实也就是出来走个过场,把那点喝出来的high劲儿消磨小莫,没多久就打着哈欠回去了。

诺大的院子,就只剩下我和白翟。

我原本以为自己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可事实上除了筋疲力尽,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收拾不到一半,就很没形象地往草丛上一倒,认命地轻叹:“我不行了……”

“呵呵,那要不要出去走走?”白翟推出那辆已然被胡谷雨卖给尼克的单车,帅气地往后一指。

我已经累得很不想动了,可想到自己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只好又爬起来,颤悠颤悠地跳上后车座。

白翟骑着车歪歪扭扭地穿梭在附近的小道,我凉凉地抬头望着璀璨如初的夜空。这似曾相识的情节,让气氛自然地弥上了一层温馨。

一圈,又一圈。

他带着我在附近绕了很久,许久都一言不发。我扯着他的衣服,同样的不言不语。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感觉渐渐变冷的天气,让我忍不住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啊……啊啊……阿嚏!”

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有些羞窘,白翟却依旧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说:“小彤,还爱着他么?”

我微微一楞,才反应过来。可即使反应过来,也无法回答。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只是无比珍惜着和卓奇在一起的时间,因为是真的快乐。

卓奇让我觉得只有细水长流真的很不错,不需要太多起伏的人生,一样可以过得幸福无比。那样的他,让我有勇气赌上自己的一生。那样的他,让我觉得就算和他过一辈子也不会厌倦。

如果这样的感情,就叫□。那么,我想我确实是爱着他的。

至少,曾经爱着。

其实你最傻(一)

“你不说也没关系,其实我是知道的,你很喜欢他。”白翟幽幽的声音飘在夜幕中,是那么的寂寞,寂寞得让人揪心,“以前我不管怎么捉弄你,你都没有和我翻脸,最多只是闹闹别扭。可是去年你却为了他……”

记忆犹新,愧疚仍在。我默默低下了头,想说那时候自己之所以会失去理­性­的脱口而出,并非因为卓奇,而是源自负荷不住的压力,源自对他不理解我的愤怒。我以为白翟会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那个人,即使坏心地不愿支持,也不该那样的打击。

“对不起,是我过分。其实一直想和你道歉,可是找不到那个机会。”白翟的笑声很低,那似有若无的低沉里,仿佛弥漫着浓浓的苦涩,刺得我喉头发疼。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先低头。以前如此,现在依旧。

白翟他……终究还是没有变。

领悟到这一点,我居然难过得想哭:“……你还生气吗?”

“怎么可能,是我错选了时机,错选了对象。你一直都很讨厌英语,可是还肯这么努力,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不该和你说那些,只是忍不住嫉妒罢了……”

“……”

“我一直以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可以自食其力了。可做出来的事,却那么的幼稚。明明想来和你道歉,想要跟你和好,最后为了一时的不平衡,把你推到了让我望不见的地方。”

白翟停下车,却没有背过身,不停地讲着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的话,用着最真挚的语气,低低地描述着我不了解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你,于是我休学离开了英国,想到处走走、看看,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我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有趣,很美丽,到处充满了值得去欣赏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界开阔了,连心情都变得爽朗。”

“所以……来墨尔本了?”我笑笑,除了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千夜说你帮了他很多,让我有些意外。”

“哈,其实是他帮了我才对。我刚到墨尔本时心态根本就没端正,租了房子正巧和千夜分住,当时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无巧不成书,时机还很特别。他居然正陷入分手危机中。我根本料想不到他会有女朋友,他却已经开始折腾着闹分手了……”

“哈哈哈……”白翟那种古怪的语气,让我忍不住地笑,可是笑里又带着一些不安,“你知道千夜他……”

“是啊,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喜欢你。对于情敌这种生物,我很敏感。”

“……”

“或者正确说来,迟钝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龚千夜也知道我的心意,在很久以前就知道。”

“……为什么都不说呢?明知道我迟钝的……”

“因为幼稚啊。”白翟哈哈一笑,自嘲得很,“我们像两个傻瓜,不停地在私下竞争着,希望能让你比较出个好坏。可是最后却被人钻了空子,成了不折不扣的笨蛋。”

“……”

“留学英国也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想给你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我再笨也能感觉出你在躲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没有千夜的地利,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太少,我怕你忘记我……所以我选择离开,好好修炼一下自己的­性­子,然后用自己最好的一面感动你。可是,我还没会学会怎么做,就不得不准备喊你一声嫂嫂了……”

“对不起……”

“我一直觉得电视剧里的人都很傻,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可他们偏非得先惊艳一下,非得先折腾一下,打个巴掌赏个枣。身边的朋友也是那样,喧闹嘈杂中就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我以为他们是对的,就想尽办法捉弄你,然后又布置浪漫让你开心。我明明已经努力了,可你却越来越讨厌我,总是躲着我……”白翟说着说着,抬起脸望着夜空,声音涩涩的:“最后,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当了傻瓜……”

是么?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最大的那个傻瓜其实是我。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在辛苦,可是我却不知道,还一个劲儿地误会。不管是对白翟,还是对龚千夜,这样算来最残忍的人,居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无知真是可怕,可怕得让我发抖。

“千夜那家伙其实比我还傻,我一直以为他占了距离的便宜,没想到这距离却害得他比我更惨。因为无法说出来,因为总是要看见,没有了距离的屏障,他就胡乱地选择了依托,结果伤害了所有。不管是他还是宣子,都是比我还傻的傻瓜。”

“你的意思是……宣子她一直到都知道?”

“是啊,那个傻瓜女一直都知道。她总觉得自己的­性­格和千夜很合,只要努力迟早都能感动他。我看她是电视剧看多了,男人如果喜欢上别的女人,绝对是因为心里的影子已经被擦了。如果还装着别人的影子,你对他再怎么好都是没用的,他就算接受了也只会越来越愧疚。那包袱太沉重,迟早会崩溃的。”

白翟笑着摇了摇头,许久才哼了口气:“不过还好,她现在过得还不错,有空去看看她吧。”

“看她?”我惊吓,他今天说的话简直是一堆的炸弹,炸得我连自己是谁都快不认识了,现在他居然提议让我看过去的朋友,一个因我而分手的朋友!

“恩,你放心,宣子那家伙不会有心结的。她在别的方面都很聪明,知道这其实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问题,你这个当事人反而像个局外人。”

“呃,那空了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白翟的比喻是在让人愉快不起来,只是……并不是没有放下心中的大石。

“小彤。”

“恩?”

“卓奇哥他……会来哦。”

我一下子楞住了,在愣神中我看到白翟突然转过脸,月光和路灯交错的光影,将他秀美的面容映照得很不真实。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瞳眸如同两汪深海漩涡,将我的视线紧紧吸住。如果这是陷阱,我根本就逃不了。

可是,他却说:“小彤,你不选我也没关系。”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简简单单笑着,像小时候那样。”

只不过两句话,没有华美的点缀,也没有别扭的捉弄,却那样直接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顿时“唰”得一下奔腾而出,可是却哭不出声音。我看着白翟,像看着一个遥远的陌生人,仿佛根本无法触及。

他却怜爱地用手指轻柔地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水,微笑:“对不起,一直以来都让你那么为难。对不起……”

眼泪流得更凶,身体却没有理由地无法动弹。很多话明明就浮在喉口,却一直说不出话来。

他的对不起,让我觉得好疼,好疼……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白翟上前轻轻地抱着我,非常绅士的那一种,带着些许距离感。他的呼吸不那么近地烧着我的耳朵。

他说:“其实卓奇哥他……并不是不喜欢你的。即使一开始,不只是因为喜欢。但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像你会习惯他一样,他也会习惯你……如果对他还有感觉,那就不要轻易地错过。”

他说:“小彤,你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你付出的真心,要相信别人能感觉的到,即使你的嘴巴有一点坏,手也有一点笨。可是你有的闪光点,也绝不比任何人来得烧。如果你真的没一点儿好,我们怎么会对你念念不忘?”

然后,他背过身,对我说:“上来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

从头到尾,都是他说。

他竟然……擅自替我决定一切……

凭什么,白翟?

可是为什么无法反驳呢,很多话为什么说不出来呢?是因为……无法选择么?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么?

我不知道,因此只能顺从地坐在后座,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

今夜的风……好冷……好冷……

其实你最傻(二)

时间如瀑布飞流,还没注意已游走入海。

我还没有把送给白翟的生日礼物给他,就准备迎接了寒冷的七月,同时也是直升班的毕业考试。如果我能顺利通过,那么就可以顺入新学期升读。

直升班的合格率一般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托龚千夜和白翟两个大喇叭的福气,我难得地保持着出勤率,尽管有时候会忍不住在上课的时候走神打瞌睡。

不过由于龚千夜同学的突出贡献,我觉得要毕业还是不困难的,考试的时候心态也格外放松。可能就是因为没把考试当考试,所以自觉发挥得还不错。

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这下终于彻底地放松了去。我笑眯眯地迎上接我去买东西的龚千夜,仿佛看到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

“你没事吧?”龚千夜表情有些扭曲,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我得意地抬起下巴,纯洁四十五度望天,“本宫是何人,怎么可能不好?考试当然顺利!”

“……我是问你,考完出来的时候,脑子没被门夹吧?”

“……”

“哇!猛女杀人了!”龚千夜一声狼嚎,然后笑着往前跑去。

我习惯­性­地追着,只是笑容难及眼底,因为他的异常。

我不知道白翟究竟和龚千夜说了些什么,反正在那以后,他们依然对我很好,可这种好却有些不太一样的感觉,让我变得很不安。

不过,我不是那种擅长开门见山的人。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就会勉强自己迷迷糊糊地过着,并且照样过得有滋有味。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这样的­性­子很要不得,要不转生成男的也好,人家不是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么?我觉得在这方面,我挺有当和尚的天分的……

“考试都完了吧?有一周的假期,你怎么安排?”

“不知道,时间那么短,总不可能回国吧。”我说得很是遗憾,对自己之前的不争气,更是愤恨无比。为什么我对英语的悟­性­就不能再高一点呢?

其实,我真的很想家,很念着自己上了年纪的父母。听说我妈妈的身体不是太健康,虽然爸爸说他已经劝服妈妈退休,在家养着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是做人家儿女的,知道自己的父母身体不好,怎么可能安心?

我常常想念他们,却又不愿意直说,怕他们以为我在外面住不习惯,比我更担心。只是真的好想知道,他们的身体现在还好么,过得开心么?他上门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为了让过得好一点而勉强自己省吃俭用?没有我这个吵死人的女儿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很寂寞……

其实,我一直觉得身在国外最辛苦的,不是必须得自己照顾自己,也不是承受各种各样的委屈,而是想念着家人的时候,没有一个依靠。

失去了父母保护后的我们,彷徨得很辛苦。因为……找不到家的海鸟,就没有栖息的地方。

龚千夜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发,却是见好就收,没多停留。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却闪烁着些许犹豫。

半晌,他才问道:“今天晚上……你们真要去宣子那里?”

我点了点头,前几天和李沛霖在城里逛的时候,就那么碰巧地被宣子碰个正着。其实是我先看到她的,只不过心里还有个结,就当看不见地想溜。没想到还没动作,就被宣子发现。

人品不好的时候就挡也挡不住。只不过宣子真如白翟所言,仿佛对我一点儿疙瘩也没用,还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刚买的新屋玩。

她的态度很自然,除了因为异乡相见的那一点点惊喜外,说话举止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仿佛我们就是许久不见的普通老友,让我在不好意思之余也松了口气。

大家……果真都已经长大了,懂得更理智地看待问题,懂得约束自己的情感。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处理问题都变得圆滑老道。

他们都变得如此成熟懂事,让留下的我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可是,又不得不面对。

因为我也需要长大,所以这次我决定不逃避:“你真的不去?”

龚千夜尴尬地回避了一下我的目光,略略一提:“刚来澳洲认识的朋友说……她和现在的男友也分了手,那个人其实不是什么好人。我觉得那时候她是为了和我分手才随便找的男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总觉得有些疙瘩。我想自己现在还没有办法面对她……”

我听得有些晕人,总觉得他们这对过得特别像电视剧,错综复杂到我的智商无法理解的水平。于是我大方地放过自己,也不勉强他参与。

我自己面对宣子就已经有些尴尬了,如果再带上这个一品尴尬,那不等于尴尬致死?我不要!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要普度自我,普度他人!阿门!

想到晚上的聚会,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换上漂亮的衣服,其实国外的衣服店也不都贵,仔细淘还是能淘到价廉物美的。不过问题比较大的是型号,通常情况下最小号的衣服都是中国人的微胖才能穿。裤子倒是相对好很多,可见老外的身材基础还是不错的,腿总是笔直修长的。

我替自己选了件水蓝­色­的长装,过臀的设计可以稍微掩饰一下我最近变得丰腴的身材。由于长期流鼻血加内分泌失调,我的皮肤和身材都遇到了巨大的挑战。澳洲的气候和杭州的太不同,偏偏我们都没有加湿器,而本地店里的卖的我们根本买不起,造成现在我的身体状况大幅度地下降。

白翟近来身体也不是太好,由于整天和我们混在一起,造成他现在基本没什么时间去健身,再加上伦敦素来潮湿,墨尔本则非常­干­燥,他的皮肤都有些开裂了。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是有些担心的,可话出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知道今天要开车你昨天还出去玩,现在累成这样你没问题吧?这辆车可是千夜的老婆大人,劳驾你小心一点,不然我们两个都要被骂死!”

“我会小心的。”白翟可怜兮兮地揉着黑眼圈,深陷的眼窝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俊俏,原本就有些颓靡的美丽中,更添了一份feeling,让人忍不住地直想吹口哨。

我一听他那顺从的口气,就知道这厮现在绝对还在混沌中。不然他那张宇宙无敌霹雳毒的嘴巴,早就把我气到喷血了。

不过看他这么可怜,我也有些心疼。他最近避我避得厉害,好像真下决心收回自己的心,不再对我恶意捉弄,只是让我无法不觉得难过的,是他仍然对我细心的百般照顾。

虽然白翟特别了解我,但是并不是很会照顾人,他独有的笨拙让我窝心的同时,特别的难过。这种难过是不同于对龚千夜的,我不懂的感觉。事实上,我对白翟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就一直没有弄清楚过……

其实这样也好,我的­性­格比较特殊。比起自己在意的人,我更擅长和关注点一般的人相处,因为不会过分地勉强自己,到了极限也就不会突然爆发。

白翟开车的时候显得很专心,听他朋友说这样的专心只会存在于我在车上的时候。如果我不在车上,他总是开得很随意,漫不经心到他的朋友都觉得心惊­肉­跳。

最糟糕的是现在他朋友搬到我们家隔壁,每天都来恳求我一起上学。有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课,也被硬拖着去学校……

不过,也幸亏有他这个恶癖,我才能每天定时和白翟见上一见。不知道为什么,我很珍惜这个经常只是沉默的时间。或许只是为了那每天必然会放在我车座上的简陋早餐……

我转头看着白翟完美的侧脸,以及他最近超越了我的熊猫眼,不由灿然一笑,笑得很是喜悦。终于终于,有人比我更熊猫了……

国宝,你在澳洲的土地上发扬光大吧!

可惜的是,这喜悦没能维持太久。我们很快到了宣子家楼下。那是一栋很漂亮的公寓楼。自从我享受过澳洲42度高温的天气后,我对公寓楼就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向往——在澳洲,只有公寓楼的房间能保证有空调。

白翟一边哈欠连连地打瞌睡,一边很敢兴趣地和我介绍情况,包括宣子的这个房子大概多少价位,为什么能达到这个价位,她买的究竟合算不合算之类的云云。

我其实听得不是很懂,不过由于父母也曾投资过房地产生意,所以勉勉强强了解点大概。通过这个大概,我能和自我地看出白翟的经济头脑,他的分析非常切中要害,面面俱到却条理清晰。

他最近似乎也很确定自己对这块的兴趣,所以当初才舍弃声名更高的墨尔本大学,而选择报考了经济比较强的Monash大学。

若不是这样,我和他可能也不会遇见,至少不会是这么戏剧­性­的震撼相遇——害我吓得考试都挂了!我恨啊!

想到这里,我不由撅嘴:“小仔,你上辈子一定是扫把星投胎的。”

白翟楞了一下,随即很直接地赠送了我一计轻拳:“胡说,明明是你上辈子瞒着老婆上花楼,被我逮个正着。于是有了把柄落在我手上,你便心焦气躁,自然看到我就做啥啥不顺了!”

我囧!他这是什么联想力啊!我咬咬牙:“你还编得挺像回事的哈?”

白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恩。”

……不想说话。我噔噔噔地跑进电梯,一按按钮才发现,自己辛苦挑选的礼物居然没带,连忙卡着将要合上的电梯:“小仔,我东西忘记了,车钥匙给我,你先上去。”

“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去反而快,现在又不是半夜,不必贯彻你那套没用的帝国主义绅士风。”

“我这叫关爱动物,受善心影响的!”白翟楞是在电梯门关上前,弹我一句损话。

啧!总算是醒了!我歪着头走到停车场取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表情有些怪异的男人也跟着走了近来。我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看上去特别的强壮,手上还有显眼的火鸟纹身。

不过由于我早就习惯了打扮怪异的老外在街上走,所以也没特别在意。我曾经还被穿着血衣的路人吓得半死,因此现在对奇装异服的免疫力相当之高。

看到他的时候,我习惯­性­地笑笑表示礼貌,就顾自抱着自己买的东西,走到电梯间。我按了四楼,他按了五楼,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我那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平静是风暴的前兆。

如果知道,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结局也会变得不同一些?

可是生活没有如果,只有狗血在不断地重复。

当宣子为我开门的那刻,我不知道自己就等于开启了地狱的大门。

在我意识到什么之前,就被人用力一推,整个人撞着宣子,往内扑出去好远。

几乎是下一秒,巨大的疼痛扑上大脑,整个思绪一片漆黑,暗淡至极。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外钻,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似乎看到了满目的金星。

好疼……

宣子的呻吟是继我的倒抽后最先传入耳的,也就是这个声音让我稍微恢复了些许理智。我眯着眼抬头的时候,心脏差点就迸出了身体——

只见白翟正捂着手臂挡在我们的身前,鲜血顺着他的上臂不停地下落,滴在地毯上,渲上了一个个暗红­色­的小斑痕。

他的对面正是刚才那个外国大汉,他一脸狰狞的杀气,手持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

“要钱的话,我们给你,请不要这样。”宣子是紧跟着我起身的,她看到这个状况反映飞快地答到,“我们把钱包里的钱全部都掏给你,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我们!”

我怕得根本说不出话,身前的白翟也显得很冷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语气还算镇定,尽管已经挂了彩:“钱的话我们愿意全给。”

“还有车。”那老外显然不满足我们从钱包里摸出的几百澳元,视线牢牢地盯着我手中的车钥匙。

我心里稍微有些犹豫,知道龚千夜有多喜欢这辆车,但是考虑到白翟的安全,我想了想还是将钥匙扔了出去。

谁知,我刚一动作,白翟也有了动作。他竟要上去抢歹徒手中的刀,几乎是反­射­条件的,我也跟着冲了出去。

其实那一刻,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听得宣子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地响。

我只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如同穿梭时空般弹了回去。

“砰——”得一声巨响,我的脑袋砸到地上,一片发黑。接着便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了……

唯一残存的意识便是无限重复的两个字——小仔……小仔……

不要出事啊,白翟……

错过是永恒(一)

醒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不是人影,而是空荡荡的天花板。

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冲得厉害,我不禁咳了起来。

然后,我看到龚千夜的脸,俊俏的他憔悴得厉害,深陷的眼窝,杂乱的头发,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喜好­干­净,总打点的一丝不苟的他。

他的眼睛很红,布满了血丝,仿佛要泛出泪来,却似乎又要滴着血。他抓着我的手,有些疼,喉结上上下下地滚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接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们怎么样了?”

龚千夜的眼泪“唰”得一下就流了下来,滴到我的脸上。啪嗒一下,心就空出了一个洞,很深,很黑……

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亲密无间,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的泪水没有像电视剧那样优雅地从两颊滚落,而是贴着鼻子淌下,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看上去特别的疼痛,疼得我的眼睛也不由发涩……

眼泪不停地往外冒着,合着龚千夜低低的啜泣,将内心的空洞无限的放大着……

在卓奇到达墨尔本前的一周,白翟和宣子都死了。

中澳两方的网络和报纸都大篇幅地记录着这条新闻:

三名中国留学生在墨尔本的家中被歹徒袭击,造成两死一伤,伤者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期。据有关人士透露,那名歹徒是跟着其中一名留学生一起上楼,装作和她一路才被保安误认为是友人而忽略。

其间两名学生曾试图和歹徒搏斗,但其中一名女留学生被重击倒地,至今生死未占。歹徒在抢劫钱财的同时,还试图对他们进行­性­­骚­扰,不堪受辱的女留学生跳下高楼,而英国籍华裔男子则被刺中胸腔,不治身亡。

女方家长已于日前赶往墨尔本。

那天的天气明明很灿烂,阳光很好,天也很蓝,空气中弥漫着暖暖的,温温的气息,点点都是欢乐。

我刚结束完重要的考试,心情很好。白翟刚从别人的生日宴会上回来,喝得有些醉。可是他还记得买我要的坐垫,还记得在车里放上我喜欢的点心。我们一起给宣子买了礼物……

可是现在呢?

他们死了?这是怎样恶劣的玩笑啊!

在龚千夜的牵扶下,我默默地走到停放白翟尸体的房间。

掀开白布的时候,我觉得仿佛呼吸也顺着那白布被人抽离。

我是多么希望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可却如此清楚地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好,冷冰冰的一点儿也不像他,可是他却带着这样不像他的表情,已然陷入了永恒……

这……怎么可以?

眼泪刷拉拉地下落,迷糊了我的视线,也迷糊了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都是那么的迷糊,仿佛我们的相识相遇从来不曾清晰……

小仔。小仔。小仔……

我不相信,这一定只是一个噩梦。

梦醒了,就会春暖花开,一切如初。

每天早上七点,龚千夜都会准时准点地起床,叼着面包给我们做早饭。七点四十的时候,白翟会懒洋洋地起床,然后蹭进卫生间和差不多时间起来的我挤盥洗盆。

我当然不会轻易地让给他,自然而然地展开了争抢大战。坏心的尼克就会在这个时候偷偷钻出房间,想赚个渔翁之力,结果反而将战争面积不断扩大。其吵闹的程度,几乎要整个屋子都给掀了。

于是最后起来的李沛霖,会顶着巨大的白眼,将狠狠我们的鄙视:“你们还想不想吃晚饭了?想的话就给我安静点,小心邻居投诉你们!”

一句话下来,我们三立刻变成了三只焉柿子,乖乖地各自忙碌。整个屋子寂静一片,只有龚千夜准备餐具的声音,淅沥刷拉地很清脆,甚是悦耳。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

简简单单的快乐,发自肺腑的笑容,组成了所有的勇气,面对着未知的困难。我把他们当作了家人,被他们守护着,也想去守护他们的珍贵的家人……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我被龚千夜紧紧抱在怀里,却只是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怀抱和白翟的竟是那么的不一样,不一样……

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悲伤的分界线————————————————

我一直无法离开医院,听说我伤的很重,必须接受很多的检查。

但是我不太愿意,因为医药费很贵,也因为……只要呆在这里,就会想起白翟的死。

龚千夜每天都来陪我,除了上课时间外他几乎住在医院。进进出出,毫不避讳。

我已经不怎么哭了,眼睛总是很疼,一哭就疼,疼得哭不出来。李沛霖常常会来看我,她的眼睛总是很红,我想她也没还没办法接受白翟死去的事实。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

只除了……卓奇。

他出现的那天,显得很平静。听说他是负责认领白翟的尸体,也是在确认过后,来找的我。

我抬头的时候看到他的脸颊上面很­干­,美丽的瞳眸也没有一星的红丝。我很诧异,诧异到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冲动地问了:“不难过么?”

卓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许久许久。

接着,我听到自己说了对不起。

最疼爱白翟的他怎么可能不难过?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又是许久的沉默,他站在我的面前,我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再看他。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僵持了多久,只知道在夕阳落到刘梢头的时候,他才仿佛叹息地说了一句:“彤琪,我们谈谈好不好。”

夕阳西落,红云满天。卓奇雪­色­的肌肤上渲上一层浅浅的橘,让他的身影无比寂寞。

交往那么多年,我也不是完全不懂他的。他素来心高气傲,不愿坦诚自己的懦弱。我想卓奇并不是想和我谈谈,仅仅只想倾诉。

我是最适合听的那一个人,因为他和白翟的世界里,我从没有缺席。

可是,我却宁愿没有听他说,这样便可以不知道那忧伤。深的,沉的,快要将我淹没。

过去,我一直厌恶被人隐瞒,那种被当作傻瓜的感觉,让人在事后简直可以气到发疯。可到现在我才知道不了解真相的人,究竟有多么幸福。

如果卓奇不说,我就永远不会懂。他们都为了保护我天真的快乐,牺牲了很多。

他对我诉说时的口气和方式和以前一模一样,字正腔圆,悠扬低沉,像播音台的主持人,在凌晨时分用声音点缀着寂寞。

我曾迷恋过的­性­感沙哑,现在却让我觉得那么的疼。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叫卓奇的家伙,以前真的很不幸福,因为遇见了那样的父母,所以没有人关心,总是一个人寂寞的在家,总是被抛弃,总是被嘲笑,不管在哪里。他过得很不好,特别的不幸福。

可这样不幸福的他,却一直仰望着自己明媚的弟弟,嫉妒着,羡慕着,也疼爱着。他总想给这个叫白翟的弟弟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来保留他纯真的笑靥。

然而不管对小时候还是长大的白翟而言,最重要、最好的东西就是他的熊猫姐姐,那个在卓奇眼里像脏脏的猴山大王一样的孩子。

偏偏白翟喜欢她胜过任何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他。

他不能理解,因此而讨厌着她,却是一边讨厌,一边看着她。

卓奇说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上这个叫做王彤琪的女孩。她什么苦都没有吃过,被父母宠溺着长大,永远都只会笑得像个傻瓜。她根本不懂得体贴,做事还很笨拙,明明没什么资本,自尊心却强得要死。

可这样不好的她,却是白翟的最爱。在还懵懂的年纪,他就说了爱。

爷爷­奶­­奶­赞同他们的玩笑话,让卓奇觉得很害怕,于是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欺负她。一年,又一年。

直到某个本该风平浪静的日子,却因为白翟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而打破了一切。

他们的一生,或许都因此而改变。

原来看上去最疼爱白翟的父母,事实上并不是那么的相爱。

他们可以爱白翟,也可以爱别人。

纸醉金迷,商海茫茫,人世间多少浮华,多少沉沦。

他们谁也没能抗拒那诱惑。

在白翟还很年幼的时候,就用亲眼所见学会了“捉­奸­在床”四个大字。

如同五雷轰顶,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陪白翟一路走来的人,不是那个他爱着的笨蛋女,而是卓奇。

同样的绝望,让他们彼此亲近。

卓奇觉得自己应该保护他,保护自己如白莲般纤尘不染的弟弟,他把自己无处可去的亲情都放到了白翟身上。

白翟是敏感的,他当然懂得,因为懂得而感激,因为懂得而盲从。卓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愿意好好对待他一直讨厌的笨蛋女。胜利的心情会让人变得宽容,他以为自己赢了她。

只是那时候,卓奇并不知道白翟这样的盲从,却让他变得更寂寞。卓奇很沮丧,对自己的无力。原来他做了那么多,却并没有真正的把欢乐送给白翟,而等到自己想要改变政策的时候,才发现笨蛋女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那个叫龚千夜的男孩,一直是自己篮球队的学弟。他曾经只是一个行走中的大球,长得很不起眼,却用体贴坦诚又可爱的­性­格,给卓奇很深的印象。

尤其是进入初中后,龚千夜如蝴蝶破茧,一下子褪去了所谓的婴儿肥,转眼就变成了让女生倾慕的帅气男孩,阳光而优雅。他出众的外表甚至把卓奇都挤下那个可笑的花样美男排行。

卓奇对那个榜从来就没有野心,只是觉得无聊,所以压根也不在意。只偶尔的偶尔,会从龚千夜的言语中感觉到他对笨蛋女的喜欢。卓奇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天下间的男人莫非都瞎了眼?

只是在惊讶的同时,他也无法不担心,因为白翟越见忧郁的眼眸。爷爷­奶­­奶­去世后,白翟更加封闭。因为盲从了他,和笨蛋女的关系也渐渐破裂。

不管怎样疏远,白翟都忘不了那女孩。他总是看着她,即使她不知道。卓奇很害怕,害怕白翟会以为现在除了自己,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想让白翟变成那样可悲。

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卓奇会向朋友讨教浪漫的方法。他带着对龚千夜歉意的心情,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浪漫,让笨蛋女感觉白翟。他觉得千夜拥有的东西很多,即使失去笨蛋女,也不会失去快乐。可是白翟不一样,他的弟弟太需要这个女孩。

可是这个笨蛋女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失望。不管他怎么努力,她都看不见白翟身后的­阴­影,白翟那无比畏惧失去的心。

她怎么可以?

卓奇那时候,是真的有些憎恨她的。她的天真烂漫是最致命的武器,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人。

白翟因为沮丧,落寞地选择远走英国。卓奇很难过,他更内疚的是白翟仿佛看到了他曾经的恶举,害白翟失去了自己爱的人,罪魁祸首其实是他。

可是,白翟没有怪他。

卓奇知道那是他的尊重,他的不忍心。白翟敬重他,所以不忍心责怪被蒙蔽了双眼的他。可是,他却不能不怪他自己。

对于笨蛋女的憎恨,在白翟的宽容下,消失无踪。他没有那个资格,再去伤害她。

可是卓奇终归是个我行我素的蠢货,蠢事永远不会停,一件接着一件。他怕她被龚千夜追走,所以抢先下了手,在名以上得到了那个笨蛋女。

笨蛋女真的很笨蛋,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对他很好、很好。她和他意料中的一样笨,可是一月一月,他却发现她在无声无息中改变了自己。

他竟然习惯了她,习惯了那张总把自己当作骄傲的笑靥,习惯了那个帮了倒忙后必然会做的心虚的鬼脸,习惯了她的娇憨她的乐观。

她和自己如此不同,不管多么艰难都会挂着笑容。即便是懦弱的逃避,她也能让自己真的笑出声来。他终于知道了白翟喜欢她的原因,她是阳光。

她温暖了他因为寂寞渐渐­干­涸的心,他也习惯了宠溺,习惯了对她好。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伤害她,对于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即使有多少偏见,身为一个男人也不想作出伤害她的事情。何况,她是白翟爱着的女孩。

可是现在,他却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对白翟震惊的表情时,他竟心虚地什么都说不出口。

卓奇总觉得白翟是一面镜子,不管什么样的­阴­影都能折­射­得出。他多么的优秀多么的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自己的用心。

那些年,是卓奇自己选择了懦弱的逃避,面对白翟的犀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和她在一起最初的理由,他并没有忘记,只是假装自己已经忘却。

拥有之后才知道,原来只要想到失去,都会怕得心惊­肉­跳。

他想自己……真的不能失去她了。可是,他不可以这样。

拼了命地考试,飞到世界的另一端。他想要放手,可是放得很疼。

他知道她为了自己,也在拼命地学习最不擅长的英语。她为了自己,真的用尽了全力。

除了发现白翟母亲偷­情­,他抱着白翟陪他痛哭之后,他第一次流了泪。深夜很深,他在没有亲朋好友的异国他乡,为自己的愚蠢痛哭流涕。

卓奇把这个她付出了全部的考试,作为了一个赌注。

如果她过了,那么不管多么对不起白翟,哪怕永远得不到他的谅解,也要拉着她的手走完这一生。如果她败了,就说明上天没有给他这样的缘分,他必须放手……

在失去那天,卓奇知道原来上天给他最大的惩罚,便是喜欢上她。

他,终究失去。

泪流满面。

最傻的那个人,原来是他。

错过是永恒(二)

卓奇轻轻地伸手,抹去我脸颊上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竟已湿成一片。

我没有看着他,只是感觉着他冰凉的手指,轻轻的,轻轻的,刮过我的肌肤。

熟悉的温柔。

在那么久之后,他的温柔并没有变。

这个故事很忧伤,但是却抚平了我心上的痕迹。

我承认自己终究自私,为了他的爱过,解开了我的心结。

谢谢你愿意对我好,谢谢你那些年给的温柔,我很满足,也很幸福。我闭上眼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很抱歉,直到现在也学不过坦率,可是得到的照顾,我不曾忘却。

很多话,我想终其一生我也说不出口,最后能做的,只是用行动简单地表达自己。我抓着他的手,十指紧扣,淡淡地说:“卓奇,小仔是懂你的。他一直都相信你。”

白翟曾经用自己的放弃,告诉过我他的知道,他知道卓奇对是真心的,只是纠结于自己的心结,不肯表露。白翟终究是敬仰他这位比我更笨拙的大哥,所以才能那样坦荡地说愿意放下我。

直到现在才明白的人,不仅是卓奇,还有我。

湿润的液体顺着我的发梢,滴在我的手背上,冰冷如锥,刺得我的皮肤发烧得疼。

我没有抬头,因为知道高傲的卓奇,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窘态。

他无声的落着泪,一滴,一滴……

凝滞的房间里,游走的只有时间。

我的呼吸,他的眼泪,在这沉默中化为浓浓的想念:小仔……

知道么,我宁愿永远不懂,也不想失去。

失去你,让我太痛。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逐渐明白了……什么是爱。

————————————不能不前进的分界线————————————

卓奇走的时候,天下着倾盆大雨。

­阴­冷的空气仿佛结成凝带,聚集在他的周围。

他真的瘦了很多,真正抬头才发现他变得那么忧郁那么清瘦。

可是,他却已经能微笑着对我说:“彤琪,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让人担心。”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进机场,看着他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出我的世界。

白翟死了之后,我明白了很多,包括成熟的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和卓奇走在一起。

我们共同拥有着的白翟的记忆,也许会让我们变得知道珍惜,更是却让我们的生活永远带着伤痕。

我知道最爱我的白翟希望我活得开心,不要痛苦。因为那么喜欢我的他说过:“你不选我也没关系……因为我喜欢你简简单单笑着,像小时候那样。”

如果这是他的愿望,我愿意穷其一生去努力。

我转身走出机场,然后远远地看到龚千夜,他倚着栏杆,微笑如斯。

他说:“我们回家吧。”

我微微楞了下,心里不知为什么涌起了一些不懂的感情,然后突然的,我就笑出了声。

在龚千夜小小的愕然中,我认真点了点头:“好,晚上我想吃鱼。”

“恩,我会给你做。”

“千夜,很抱歉……”

“别傻了,没什么值得抱歉的。”

“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投入新的感情。”

“我知道,我也不想趁虚而入。我也很天真,如果有一天,你愿意选择我,我希望那是真心的爱。”

“哈哈……你这样很容易打一辈子的光棍。”

“这有什么关系?我可以试着用一辈子去爱,那就和杨过一样伟大了。”说着龚千夜就脱下外套,轻轻地披在我身上,“彤琪,不用心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你。”

我看着他被冻红的手指,眼睛里有一星的湿润。

我想上辈子我一定积了很多德,现在才能过得那么好。

我会幸福的,会一直一直地笑。

小仔,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吧?

风微微拂过我的脸颊,有些冰冷,却是那样迷人的温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曾那样天真地睁着圆圆的眼睛对我说:“熊猫姐姐,来,给仔仔笑一个!仔仔会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风,永远永远跟着你!”

现在,你变成风了么?小仔。

我望着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忧伤的淅淅沥沥。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没有你的世界,原来竟会那么寂寞……

————————————————无声的分界线————————————

半年后。

2008年的12月31日,传说中的墨尔本不眠夜。

Flinders Street Railway Station前依旧人群密集,拥挤不堪。他们很是欢乐地举着酒瓶,红着鼻子,吆喝着,叫嚷着,疯狂得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街道上到处都簇着情侣,穿着漂亮­性­感的新衣,大方地当众表演着亲亲我我。远处有不知名的歌手驻唱,气氛high得像着了火。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反反复复播着些看不懂的画面。

我依旧带着无奈的表情,遥遥望着被挤离两米多远的李沛霖,在汹涌的人潮中艰难地抽出一只手,意思意思地挥了挥。

历史总在不断地重复上演,可是我们都已变得不同。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墨尔本的气候,再没有鼻血,也不会拉肚子。只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没办法习惯那刺鼻的腋臭。

站在我隔壁的那位胖胖的大妈身上混杂着香水味的澎湃味道,刺激得我两眼发绿。我忍无可忍地向后退着,余光深处有个貌似漂亮的男子正在我七点钟的方向。

然后我很庆幸自己今天戴着眼镜,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张熟悉熟悉到刻骨的面容——俊朗清雅,剑眉如刀,星眸如渠,微深的黑眼圈透着些许憔悴的颓­色­,却不损他半分的帅气,白皙的皮肤,让他在夜­色­中也难隐其中。

他正微笑地看着我,三分调侃,七分喜悦。

他说:“我回来了。”

我愣了愣,然后微笑。

平静的对视中,他朝着艰难地我挤来。

可是,却很坚定。

记忆如同潮水。

最后,他还在我身边。

“45,44,43……”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又有人带头数起了数,接着便不断有人加入。

龚千夜却只是向我走来。

“24,23,22……”他终于走到我的身边,然后将我拉进他的怀抱,用自己的双臂隔绝着四周扑来的冲力。

我微微笑着。

“12,11,10……” 我转过头望向礼花即将窜升的方向,等着那所谓的动人一刻。

开始叫,开始笑,开始跳。

在这个还有一些陌生的城市里,我们没有亲人的祝福,但已经拥有了珍贵的朋友,和一颗怀抱着梦想的心。

“5,4,3,2——1!Happy new year!”整齐的叫喝,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欢呼,震得耳朵发麻,却忍不住好笑。

于此,又是一年。

那些让人伤痛的旧事,暂时还没那么容易抛开。

可是我们已变得更坚强。

2009年的1月1日,我留学澳大利亚的第四百零四天。

2009年的1月1日,是我即将搬进自己租选的房子的一整年纪念,也是我和交往五年的男友,分手的又一年。

手机里还留有他温柔的问候,我们偶尔也会电话,现在已能很平静地交谈聊天。

我想我真的长大。

心里忽然有些疼,我仰头望着那伴随新年钟声,瞬间爆入空中的烟花。

大朵大朵的璀璨,将整片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在震天的喧嚣中,龚千夜轻轻低下身子,凑着我的耳朵浅浅说道——

“我在你身边。”

一直爱着你

从拥有记忆的那一天起,她一直都在,不曾从脑海离开。

——by白翟

十月的伦敦,天空依然灰­色­,雨蒙蒙的日子里,适合的或许也只有思念。

电脑的屏幕闪耀不停,笑容灿烂的女孩仿佛来自世界的另一端,耀眼得足以刺破黑暗。桌上的黑咖啡香味浓郁,飘在风里都带着苦涩。厚重的教科书贴墙而立,横在面上的草稿条理清晰,而承载着它们的桌面­干­净整洁,不沾碎屑,不染尘土,却带着一室清冷,寂寞撩人。惟有相架里的照片,带着遥远的他和她的微笑,点缀出一片淡淡的温馨。

离开她的日子,已又过一年,岁岁年年,时光如水流淌而去。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回眸,竟还在心底继续清晰,如若昨日重现,挥之不去。

白翟倚窗而坐,遥遥望着东南方,她在那里……可还是笑容满面?

爱情来得太早,埋得却太深。他美丽的瞳眸,悲意肆虐,浓如黑墨:他究竟有没有……可能忘记她的那一天?

留学的日子,难免空虚,想她的时间,却无限蔓延。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白翟不知道,或许,也不在意。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过。在每一个没有课的日子,他都会这样安静地坐在这个危险的地方,面无表情,仿佛坐在云海之中,根本不在意可能的失足。尽管八楼的高度,足以将结实的nokia摔成废渣。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天空、雨滴、风声,以及他。

寂寞得很安静,安静得很平静。

空荡荡的心灵,因此平和。

只是,难以持久。

“一天死去一点这爱情的坟我来掘;埋藏多余是也让真心合了眼;一天死去一点那未来的梦我来毁;死了永远的约我陪爱沉睡……”

红­色­的手机高昂地唱着悲凉的歌曲,强劲地扭动着身体,不容许主人的漠然和无视,一遍遍地刺破这安静到窒息的气氛。

许久之后,白翟终于弯下身体,漂亮的手指轻轻一动。看也不看地按下接听键,他顺口就是一句“Hello?”

这是和她一样的习惯,他不愿改。

“我们分手了。”话筒的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勾勒出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将死灰的容颜,震得变了形。

卓奇和她……分手了?

他应该喜悦,应该兴奋,应该高兴得大叫大跳,然而白翟却只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一点点的趟进心里:“你会后悔。”

沉默,是默认,也是无措。

很久之后,卓奇在世界的另一端,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也许吧,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别指望我感谢你的愚蠢。”白翟淡淡地说着,在良久的沉默中,压抑了起伏的心绪,却难掩瞳眸中的复杂。

对于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很矛盾,却不是不敬慕,不喜爱的。

“我知道。”卓奇轻轻地应声,他没有说的是假如自己的愚蠢能为白翟带去久违的阳光,那么他再蠢一点也无妨。

他是自私过,也许现在仍然自私着,可事实证明他的自私很不应该,连上天都要他放手,他没有道理继续下去。所以他放手,在难掩的疼痛中,放开。

时间分分秒秒地走,他们总是很久才说上一句话,可谁也不愿挂断。他们在彼此面前都不是骄傲的人,他们只把自己的丑陋和伤痕,秀在彼此面前。

因为卓奇是这个世界上,白翟第二恨的人,第一个则是他自己。然而卓奇也是这个世界上他第二爱的人,第一名是一个叫王彤琪的女孩。

他爱她,而她讨厌他。

白翟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王彤琪而生的,所以他的脑海里常常除了她,什么也装不下。他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小细节,从他和她都还很痴傻的童年开始。

那时候的他是被王彤琪以外所有小朋友排斥的对象,因为他总脏脏的流着鼻涕,身子瘦小语言贫乏动作笨拙还三天两头地生病,总之就是很没有用。除了她,没有人会和他一起。

那时候的王彤琪是院子里的小霸王,个头高大皮肤黝黑还很会打架,周围的孩子都怕她,只除了他。

别人都说他很傻,因为他就算被她欺负都会笑得很憨,他所有的零食都会双手奉献给她,可是他却觉得自己的聪明从那开始已经凸显,因为她是他的女王也是他的骑士。

如果有人笑他脏,她就故意把自己弄得比他还脏,即使她是个女孩子;如果有人说他瘦,她就会偷走那人的零食,拼命往他嘴里塞,还总吆喝着说她一定要把他养胖;除了她以外,她不准任何人欺负他,而她的欺负却像小猫挠痒痒,从来都不疼。

白翟知道,他能一直一直粘着她,是因为她自己主动留下让他找到她的线索,尽管她总是嘴硬地把这结果赖在他身上。

她只是死要面子而已,当时年纪小小的他已经知道。那时候的他多么机灵多么聪明,知道彤琪和别人不一样,她永远都不会丢下他,不管他是否生病,不管他身上有多脏,全然不像爸爸妈妈,嘴上说着爱他却只会在他病重的时候才出现。

她长得不漂亮却有最漂亮的笑容,他喜欢得不得了,愿意拿一切去换。他嘴巴很笨,说不来好听话,可是她的珍贵,他真的一直都知道。

如果他能一直像小时候那么聪明,如果她能继续像小时候那样相信,那么是不是他们可以手牵着手一直走下去?

白翟不知道不敢想,因为心会痛得无法呼吸。

在所有人都还不知道爱字怎么写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爱;在所有人都还浑浑噩噩不知道爱为何物的时候,他已经用心替自己镌刻了一生的爱恋。

尽管,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真的很笨。

不是吗?

白翟持着手机,望着天空,大块大块的云­色­正携着银黑,交叠错落,浓厚压抑的仿佛喘不过气来。

湿漉漉的冷风不断地撞击着帘子,却掀不起一丝涟漪,因为他的心更冰,也更冷。

“你会去找她吗?”卓奇问得心闷,本该理所当然的答案,在岁月中渐渐变得不那么确定。

白翟这些年过得很苦,他都知道,就如同他知道自己用对白翟的信任做出的事情,有多么的不可饶恕。可是错都错了,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遭受了上天的惩罚,爱上了最不应该爱的女孩,放开了即便不是此生惟一,也是足以刻骨铭心的初恋。

即使如此,卓奇也很确定他希望白翟幸福。这个他曾经作为人生意义的愿望,直到十多年后的现在,也没有改变。

因此,尽管白翟没有回答,他也忍着心疼,说了一句:“去找她吧。”

“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

卓奇知道,知道很多很多,例如他知道,他不能说对不起,绝对不可以。

因为这三个字,才是最可怕的伤害,一旦出口,后果不堪。

对不起是对自己的释放,却是对别人的二度伤害。它们是世界上最无力的字眼,只会让人痛苦,无法改变任何。

沉默是他做错后,他和白翟之间不变的交流。在沉默中背负自责,在沉默中哀悼幸福,在沉默中自我谴责,在沉默中读取白翟的空洞。

沉默,才是他应该承受的代价。

过去无话不说的他们,在他的一念之差下,竟落得如此地步。

他怎能不悔恨,怎能不伤怀?

他的爱没有白翟来得深,却比他幸运地拥有了王彤琪五年,包括她青涩的初吻,纯真的初恋。

他想着要给白翟幸福,却亲手一刀一刀将白翟杀死,每一刀都下得那么的深,每一刀都刺得白翟鲜血淋漓。

可是白翟还是爱她,即便他的心头­肉­,已被自己割尽。

七年那么长,二十八个季节游走流淌,两千五百五十六个日日夜夜,为什么白翟还是无法忘记她,还是爱得那么深?卓奇不敢问,他怕问出口的代价,是自己同样的七年,同样没有至今的……落寞。

卓奇比任何人都知道白翟的优点,他有多么的出类拔萃——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他的容颜俊美惑人,他的身姿高挑清瘦,他的才华横行无忌,他应该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即便在他­性­格最扭曲的时候,也挡不住聚焦不止的目光。

卓奇承认自己根本比不上,他连四大帅哥这样的位置都保不住,从很多方面来说他甚至比不上龚千夜。可是这样的他却得到了白翟的渴望,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稽可笑。

这五年卓奇过得很不安,却也在不安中简单地幸福着。

这七年白翟过得很平静,在平静中如行尸走­肉­地活着。

生活中某一天开始,突然不具备意义,度日并非如年,岁月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白翟像个拉线木偶,一拨一动的生活着,他依旧优秀,却找不到微笑的理由。

英国的天空偶尔也会放晴,可是白翟的天空,数年如一日,永远的斑驳黯淡。如同这凌厉的寒风,只能吹伤他的皮肤,却无法让他感到疼痛。

白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和他的世界一样。

于是,他终于开口,他说:“我会去。”

因为,他已经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早在七年之前,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没有了真心疼爱他的爷爷­奶­­奶­,死亡将他们永远从他身边带走;

他也再不屑至少还有些爱他的爸爸妈妈,他们所谓的爱,让他不知道什么是信任,留下的只有惊悚;

他曾经赌上一切信任的手足,却一次次地成了掠夺他幸福的侩子手,

而他心中惟一的阳光,那抹灿烂的光芒,很久很久以前已带着嫌弃的目光慢慢离他而去,并在七年前彻底地从他的世界消失,只容许他在心中怀念。

他还能失去什么?

除了卑微的渴望,和深刻的思念,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要去找她。

“我要去。”他听见了自己的重复。

这一次,很坚定。

他听见卓奇复杂的祝福,带着真诚,带着悲痛:“祝福你,加油。”

他点了点头,即使,没有人看见。

挂下电话,白翟顺手一拨刘海,却碰触了一手的湿凉。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已泪流满面。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在可能见到她的情况下,还要无声哭泣。

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拼命想要抹着泪水,他应该要笑,笑得很开心,很快乐,很灿烂。

他大力地将脸都搓出了红痕,可是视线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再也止不住的,那如泉涌的泪水。

他是多么爱她,用他的一切,甚至生命的力量。

只是那时候白翟并不知道,他真的会有那样一天,为了她而付出生命。

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会从那一天起,开始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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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砂漏,一点点消失,记忆却像堆起的沙砾,一点点丰足。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慢慢变少,认识你的时间却慢慢增多

不爱我,没关系。

神说这个世界没有两全,所以想要的仅仅只是你的笑容。

因为我爱你,用我的一切,甚至生命爱着你。

——by白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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