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闭上眼睛,那个趴在床上写字的女孩就来了。她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拿着不断漏水的钢笔,不间断地写着。床单就像账篷一样罩在头上(为了挡住手电筒出的光),她很想让自己停下来,像别的同学那样去睡觉,可是不行,她像管不住自己的手那样不间断地写下去,写出古怪的、诡异的文字来。
我无法融入当时的文学(当时很少有当代作家靠出色地描写城市生活而斐声文坛,),但我并不痛苦,我也不想带他们玩,我自己玩,文字带给我满足,把白天的一切不快都冲洗得干干净净,这就足够了。我的多部小说手稿都是打着手电筒完成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包括小碚。
小碚总是能够名正顺地到水房去加班,而不必躲在被窝里打手电。
她有好多作业要补。
别外,她还得写检查。
在奇鸟山围捕行动中,她弄丢了指北针,作为一个军人,这是很丢脸的事。我清楚地记得接连三个晚上,她独自一人坐在水房潮湿的空气里写检查时的景。
“是你呀,雪凝?”她说,“你怎么不睡觉,明天一早还得出操。”
我靠在深褐色的门框上,一手扶门,看着小碚,一时无话。
“去睡吧,”她说,“我还得写检查呢。”
“要不要我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这话她说了两遍,然后她埋下头去很艰难地写着,每写一个字都要犹豫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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