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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金庸新-九阴九阳 > 第十回少年心性闯少林

第十回少年心性闯少林

txt。俗话道:“酒是­色­之媒”。(txt在线书库;)两人钟情已久,平日格于礼教,尚能以礼自持。虽调笑无忌,却总不涉于乱。此刻张宇真只感全身火热,绵软无力,心头如小鹿般怦怦跳个不止。嗅着段子羽身上浓烈的男子气息,己是意乱情迷,腻声叫着:“羽哥、羽哥。”

段子羽情知此事不妥,竭力镇慑心神,但玉人在怀,香泽微闻,何等的绮艳旎光。要知“情”之一关,最难勘破。

汉时苏武出使匈奴,茹毛啮雪,不失汉节,却不免为胡­妇­生子,为后世所笑。可见克制“**”一道,乃世上最难之事。段子羽甫成少年,血气方刚,怀中抱着位秀发垂肩、肤若凝脂、绵软可爱、活­色­活香的美人,岂能不动情怀,见她双眸微场、媚态横生,口中一声声腻荡的呼唤更如急流冲撞心房。此刻什么“九­阴­真经”,什么‘天雷**’俱挡不住这般攻势。

段子羽情动如张宇真那名家奴的口吻,登时那四人的惨相又复现面前,心下黯然。

张宇真巧笑盈盈道:“皮脸。本大小姐倒是有些舍不得。”轻轻伸指在段子羽脸一上刮,旋即发现他神­色­有异,以为他生气了。一望四野无人,气道:“你这人也真是小气,闹着闹着便恼,给你抱抱就是。”说着偎身入他怀中,双手攀住他脖颈,笑道:“这该好了吧,好夫君。”

段子羽强笑着,抱了抱她,直是不敢想象以后的事。半晌道:“真儿,快赶路吧,莫被那群魔崽子着了先鞭,扫平我的老巢,我这掌门可当不成了。”

二人一路疾驰,行到半途,马虽健壮,却也忍受不住,口吐白沫,四蹄一软,卧在地上。二人两手一握,从马上直振而飞,施展轻功,向前疾赶。

行至潼关附近,夜暮四合,炊烟四起,一处农庄在望。

二人放慢脚步,来至一所大宅中,意欲借宿。

段子羽抓起沤钉大门的铁环扣击三下,不多时,大门中的一扇小门打开,走出一名苍头仆佣,道:“两位公子、小姐,有何贵­干­?”

段子羽拱手道:“请上覆你家主人,我二人乃行路之人,错过了宿头,意欲借宿一晚,明早房银照付。(txt在线书库;)”

那名苍头向两人打量了半天,哑声道:“待我回禀家主人。”返身进去,小门也随手关上。

张宇真道:“这老儿贼忒嬉嬉的,不象好人,咱们找别家借宿吧。”

段子羽哑然失笑,道:“天底下还有张大小姐怕的事。”

张宇真急道:“我怕什么,便把这破门砸烂,把这宅子烧光,又有甚­干­系。”说着真要去砸门。段子羽忙拉住她道:“好了,是我怕事,咱们是借宿,可不是找梁子。”

须臾,一阵靴声橐橐,大门打开,走出一人,段子羽一看,和那人俱都怔住。

那人拱手大笑道:“段公子,不,段掌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在此处会面了。”

此人正是大和庄庄主王保保。

段子羽也失笑道:“没想到王庄主在这里,何时乔迁此处了?”

王保保笑道:“兄弟我仰仗先祖余荫,破烂庄子还有几所,不知这位姑娘是……”

张宇真抢着道:“华山弟子华文。”王保保拱手道:“原来是华女侠,失敬、失敬。”

侧身肃客。

三人走过一段碎石铺就的秘道,但见两旁数十盆掬花傲然开放,花香阵阵,泌人肺腑。

绕过一面影壁,才来至宅院中。

王保保高声道:“有贵客临门,大家快出来见过。”

霎时之间,十几间屋中走出二十多人,武青婴、卫壁赫然在内。

武青婴疾趋近前,拜倒于地,娇声道:“不知主公驾临,万望恕罪。”

段子羽两手虚抬,暗运九­阴­神功,已将之托起。虽见她执君主婢之礼甚恭,心底里却实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大家来至客厅,玉保保和段子羽、张宇真主客相对,玄冥二老左右相陪,武青婴、卫壁侍立段子羽身后,俨然家臣奴婢一般,余人均肃立两侧,听侯吩咐。

家人奉上茶来,王保保举杯邀客,张宇真口渴,举杯欲饮,段子羽一手托住,道:

“慢。”望望王保保道:“王庄主,这茶中有无十香软筋散,尚望明告。”

王保保忙起身拱手道:“上次事委实是兄弟弄巧成拙,尚未领段掌门责罚。”

段子羽微笑道:“不敢。”这杯茶却也真的不敢喝。

武青婴躬身近前,端起段子羽的茶盏饮了一口,回眸一笑,便即退下。段子羽虽对她厌恶,却觉这一笑荡魂消魄,与她那半老徐娘的年纪大不相符。见她坦然就饮,料知无毒,便端盏就­唇­。张宇真却一手夺下,道:“换过此杯。”

暗自思忖:“羽哥怎有这等狐媚风­骚­的奴婢,须得大加防范。”

王保保不觉失笑,令人换过酒盏,心中对张宇真却生了怀疑。暗道,这小子原来风流好­色­,见他两面,居然换了两个绝­色­的女孩子。有此弱点,倒是大可下手。

不多时,酒菜已如流水价送将上来,居然肴撰­精­美,令人食指大动。武青婴照例每样菜均尝上一些,以令段子羽放心。

段子羽见这些人虽神秘兮兮,却无敌意,上次之事或许真如王保保所云,怕他见面之下便杀了武青婴,才出劣计,不然过后又何以给史青送去解药,便也放心饮酒吃菜,果无异状。

席上,王保保大是恭维段子羽神武天纵,少年英雄,又聊些江湖见闻,武林秘故,谈吐风雅,连珠妙语,光照四座。段子羽却是疑窦不消,按此人的风度、家业,手下又有一批武功高强之士甘为佣仆,该当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才是,如何蛰居农庄之中,甘于寂寞,大是不解。但见其诚意甚笃,也只得虚与委蛇,随口敷衍。

酒至半酣,王保保道:“段掌门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段子羽笑道:“在下得罪了魔教的几大魔头,听说他们要到华山找在下的晦气,是以匆匆赶回。、王宝宝一击椅背道:“魔教如此猖狂,居然敢在中原横行老方,你率几名弟兄连夜赶往华山,将他们挡回去。”

方东白应诺一声,旋即出厅,段子羽起身道:“敝派之事,岂敢劳动王庄主。”

王保保笑道:“段掌门,兄弟与魔教也是死对头,若非­性­子疏懒,早到西域找他们算帐了,兄弟这几名手下都还会几手庄稼把式,不致让魔头耻笑。段掌门安心在此歇息。兄弟敢保华山太平无事。”

他话刚说完,庄外已响起急促的马路声。疾如骤雨,片刻问马蹄声即已渐远渐消了。段子羽颇讶异于太和庄这群­干­仆的雷厉风行,显然皆是训练有素,炯别于一般武林人士,心中对王保保疑心更重。又知方东白剑术超逸脱俗,出神入化,纵然与杨逍、韦一笑等人相遇,也能应付裕如,倒是大可放心了。

恰在此时,一旁陪酒的鹿杖客忽然尖叫一声,大家不知何故,齐地望去。

鹿杖客奋起一掌,向张宇真拍落,喝道:“臭妮子,敢暗算你家爷爷。”

段子羽见此掌威势骇人,寒气如冰,登即一掌迎上,乃是蛤蟆功,两掌一擅,鹿杖客连人带椅飞了出去,喀喇一声,段子羽坐下花梨木交椅已被震得稀碎。段子羽只感浑身上下如置身冰窑中,忙疾运九­阴­神功化解。

张宇真虽惊得花容失­色­,却也应变奇速,一伸手点王保保膻中|­茓­,手腕一翻,一柄短剑已架在王保保颈上,喝道:“不许乱动。”(txt在线书库;)..,

第十一回以阳克­阴­破­奸­谋

t_厅中不乏一流高手,相距又近,可这变化太大,又是猝然而发,直至此刻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不敢抢上救人,个个呆若木­鸡­。(txt在线书库;)

王保保究是大将出身,虽剑加颈上,仍镇定如恒,却也莫名其妙。忙道:“段掌门、华女侠,千万别误会,兄弟绝无歹意。”

张宇真咯咯笑道:“你或许无歹意,你手下这糟老头子可太不老实。”

王保保霎时明白了几分,沉声喝道:“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

鹿杖客捧着手心,但见掌心中有一小孔,从中汩汩流出紫黑­色­血,腥臭逼人。他也知自己作了糊涂事,讷讷道:“这小姑娘用毒针刺我。”

众人都明白了,有几人忍俊不住,忙转身面壁,窃笑不止。

原来鹿杖客和鹤笔翁这一对师兄弟,­精­擅“玄冥寒掌”端的厉害无比,便是杨逍、韦一笑、俞莲舟这等高手、也很难接得住一掌,这二兄弟贪慕富贵荣华,是以投身豪元王公门下,当年由王保保胞妹郡主赵敏统率,现今又归王宝宝麾下。鹿杖客一生嗜­色­如命,仗着王府威势和绝顶武功,一生中所糟踏的良家­妇­女实不可胜计,此时虽已老态龙钟,这毛病却是弥老弥厉,王保保平日也不惜重金四处为他聘买美女,以逞其­淫­欲,方笼络住其心。

这鹿杖客一见张宇真绝世之容,­淫­心顿起,魂魄早已出窍,系在张宇真身上,若非怕王保保责怪,早已动手抢人了。虽有段子羽在侧,可他师兄弟俩纵横江湖,又惧过谁来。是以坐在张宇真身边,一双眼贼忒兮兮地盯牢在张宇真身上,须臾不舍得离开。

他师弟鹤笔翁一生嗜酒,大有刘伶遗风,“一见到美酒便­性­命也不要了,只管自顾自地饮酒。鹿杖客忍耐些时,­淫­情益炽,一时忍不住伸手在桌子下去摸张宇真的柔荑。张宇真早已瞧出他的邪心,是以备了一根”天雷神针“在手。鹿杖客伸手一摸,被毒针直透手背,一时怒起,便欲将张宇真毙于玄冥寒掌之下,却被段子羽的蛤蟆功震退,只感五脏内气血无所不窥、无所不通,竟认不出一招半式来。

顿饭工夫,方东白这方即已所剩无几,方东白剑术­精­妙,虽有四名高手围攻,一时也取之不下,方东白见大势已去,遂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夺得一匹马逃回太和庄。

他讲的虽简略,但室内环听的人无不惊心动魄,骇然汗流。庄内除玄冥二老外,即以方东白武功最佳,所率武士也都是­精­锐,居然被人一对一地消灭殆尽,方东白虽然逃脱,也半出天幸,那几处重伤任哪一处再深二三分,他便得筋断骨折,遑言逃逸了。

好半天,室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方东白粗重的喘息声。

王保保曾作大将军多年,深知兵危战险,自古无常胜将军,对一战之得失殊不在意,虽损折了二十几名好手,但方东白得以生还,已是万幸,所深忧的只是何人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而大下辣手。

要知他乃蒙元贵胄、亡国余孽,不单为朝庭所不容,便是中原武林、西域明教察知他身份,也必人人得而诛之。是以多年来,他深居简出,惟恐被人识破真面目。好在蒙人人主中原七十余年,所纳妻妾多是汉室美女,代代遗传,到他这一代,已然与汉人无异,汉人语言、礼仪、生活起居更是生来如此,多年来蛰居太和庄内,倒也无人察知其异。

此战一起,他登时感到必是有人料到了几分,加之昨夜有高手探庄,更感大事不妙。他深知此事一旦揭开,公诸天下,自己莫说无藏身之处,灭门分身大祸更是不旋踵而至。

不由得汗透衣裳,五内如沸。

段子羽皱眉道:“王庄主,平日可有什么厉害的对头?”

他见王保保身份极为神秘,以为他与天师教结了极深的梁子,故发此问。

王保保心中暗道:“我是对头满天下,真成了孤家寡人。(txt在线书库;)”摇头道:“兄弟只与魔教有些恩怨,与其他门派惧无过节,此事想必是魔教所为,障头遮面也算不得英雄好汉。”

段子羽回至房中,向张宇真细说此事,不解道:“你们天师教究竟要怎么样?对哪门派都不放过?”

张宇真想想道:“我也不知道,教中之事是大哥作主,连我爹也很少过问,我更懒得管了,不过,这些事也未必是我们天师教做的。”

段子羽想了半晌,方道:“除了天师教,没有哪家门派有如是多剑术高手。”

张宇真娇笑道:“承蒙夸奖,实不敢当。段掌门才是当今世上剑术高人。”

段子羽无心和她说笑,正­色­道:“你大哥这么做,难道真的要做武林皇帝?”

张宇真微感不耐,笑道,“我大哥的心事我哪里会知,其实你也毋需为此烦恼。他就是把武林中人都杀光了,也不敢动你一指。”

段子羽知她在天师教确无职事,整天不过胡闹罢了,也不再问。

少顷,王保保遣人来请,他来至客厅,王保保让茶毕,兜头一揖道:“段掌门,兄弟本欲与段掌门多亲近几日,哪料出了此事。兄弟欲亲出江湖,查察此事,不能多多向段掌门领教,实是大憾,来日方长,见面的日子也多似树叶,那时再与段掌门杯酒言欢,联床夜谈吧。”

段子羽笑道:“王庄主客气,在下晨起即欲告辞,不想出了方前辈之事,是以稍作稽溜,既然如此,在下这便告辞。王保保满面堆笑道:“段掌门,是兄弟向你告辞,如今你是主人,兄弟是客了。”

段子羽愕然不解,道:“王庄主此语何意?”

武青婴在旁娇笑道:“主公,王庄主久仰主公高义,是以将此庄送与主公,作为见面的薄礼,还望主公笑纳。”

段子羽失笑道:“王庄主,这玩笑实实开不得。恁大一座庄院,在下要之何用?”

王保保捻须笑道:令先祖当年君临大理,抚有万民,那是何等的风光气魄。段掌门无潢贵胄,龙子龙孙,竟连这座破烂狭小的庄院还嫌大吗?“段子羽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国柞兴衰,关乎天之气数,岂人力所能强求。再说在下出掌华山,要这等气派华丽的庄子实是无用,王庄主盛意心领,还望收回成命。

王保保拍手道:“抬上来。”

只见阿大、阿二抬着一块匾额上来,揭开红绸,上书“华山别院”四字。玉保保道:

“将此匾悬挂庄首。”两人应声而出,步履如飞,段子羽欲待拦阻,已然无及。

武青婴道:“主公毋须多虑,王庄主实是一番诚意。此处距华山甚近,且权作华山别院使用,臣妾夫­妇­替主公看守此庄使是。”

段子羽还待峻辞,王保保拱手道:“段掌门兄弟就此别过,改日再来造访。”此时有管家来报:“主人,外面车马已备好。”王保保哈哈一笑,拂袖便去。

段子羽无奈,只得来至庄前相送。但见一行四五十人乘马坐车,电驰而去,庄子果然已换上“华山别院”的匾额。段子羽啼笑皆非,前番被华山二老软磨硬求,做了华山掌门,时过数日,更莫名其妙地做上了大庄主。

张宇真得知后,也感匪夷所思,,笑道:“这位王庄主是害失心疯了,还是钱多得送不出去,硬把这庄子推给你。”

不多时。武青婴拿了一张清单进来,上列庄子房屋若­干­间、土地若­干­顷、金银器皿,书画古玩多少件、仆奴多少人、佃农多少户等,开列得一清二楚。

段于羽随便看过,也不在意,暗道:“你送任你送,我不要就是。”见武青婴自昨夜之事后,不但殊无愧意,反倒庄重谦恭,隐隐然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心下啧啧称奇。

午后申牌时分,有人拜庄,却是天师教中职位颇高的一各大祭酒(相当于各省分坛坛主),来寻张宇真的。言道:张正常天师自华山回转后,忽染小疴,近日转重,苦思爱女,是以四下遣人寻觅,:张宇真登时慌了手脚,知父亲一生­精­研内丹功法,向未生过病,如今急急寻找自己想是病势不轻。虽与段子羽恋情如火,也只得忙忙登车而去。

段子羽颇想同往探望,但想五行旗虽铩羽,近日必会卷上重来,倒不敢擅离本派重地了。

张宇真一去,段子羽顿感心中空落落的,裳褥枕上尚留其体香,几丝长发落于枕上,段子羽随手把玩,思念不已,心怀惆怅,倒不忍忽尔离去。每日徘徊室中,冥想不二老见其如此神态,也不好促驾返回华山。武青婴知其意,密遣一双美婢服侍,却被段子羽厉颜峻辞。

武青婴见无隙可入,倒也不再罗唣了。

这一日,武当弟子送来一名束帖,却是武当宋远桥、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联名所署的武林帖。武当四侠鉴于天师教雄起江湖,对各派虎视耽耽,大有吞而灭之之意。武林各派却如一盘散沙,往往因小隙微怨转相寻仇,大动­干­戈,自毁长城。是以柬邀各派齐至丐帮总舵君山,召开天下武林大会,泯除旧往嫌隙,­精­诚团结,共侮外敌。

段子羽见了,击掌称叹,大赞武当四侠见地超人。他虽为张正常私叔弟子,又可算是张宇初妹婿,但对天师教一统武林的野心却是不能容忍,是以对武当四侠的倡议极力赞同。

当下与华山二老束装就道。三人行出陕省,路途之上便常可见到一些武林人士悬刀佩剑、络绎于途,想必也是前往君山赴天下武林大会的。

这一日正行之间,忽听后面马蹄声响,侧头一看,却见五人五骑迤逦而来,人人肥马轻裘,马鞭点点,谈笑风生,意态甚豪。

岳霖不禁失笑道:“伏牛山葛氏兄弟又出来现活宝了。”

段子羽一问方知,这五人乃是一母同胞,幼居伏牛山中,长大后皆习武功,自称伏牛山派。平日里半盗半侠,名声却也不恶。只是这五兄弟不知在娘胎里受了什么病,个个浑浑噩噩,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仍是不通世事,只是这五个功夫倒练得不错,等闲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当世高人又不屑与这等浑人比较短长,这五兄弟倒也过得轻松裕如,多年来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实是武林中五位活宝。

葛氏五雄大刺刺从段子羽三人旁扬鞭而过,做不为礼,三人哑然失笑,既知这五雄的德行,谁也不以为意,三人凭随其后,缓辔而行。

前方十字街口,却见一道人置桌正中,品茗着棋,这里是通衢闹市,其时正值正午牌时分,车水马龙,喧嚷拥挤,这道人居然占住路口,手谈自娱。

市人见此情状,都从边上蹑步溜过,乘马坐车的也只好掉头转向,另择其途。这道人脸­色­清白,三十五六岁模样,左字执子,右手持盏,并无令人骇异之处,但周围二十几名肃手恭立,悬刀佩剑的人却个个如怒目金刚。

岳霖悄声道:“是正点子,崆峒派掌门人虚舟道长,是崆峒开派祖师灵宝道长之后的第二位辣手人物,掌门不可轻觑此人,他左手的一百零八式崆峒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大是劲敌。”段子羽见此人身躯消瘦,但坐在椅上,端凝有如泰山之稳,心下微凛。

葛氏五雄的老大葛无状骂道:“兀那杂毛,好狗不挡道,你­奶­­奶­的什么地方不好坐,跑这儿来装神弄鬼来了。”他话音刚落,虚舟左手一抬,两枚棋子电闪飞出,一粒打在葛无忧胸口“膻中”|­茓­,一粒击中哑|­茓­。葛无忧登时全身气机被闭,作声不得……

老二葛无病从马上直扑而下,怒道:“狗杂毛敢伤我大哥。”一掌推出,虚舟头也不抬,仍注目棋盘,右手在桌下轻轻一敲,两枚棋子振飞而起,打在葛无病的双“肩贞”|­茓­上。棋子上力道甚大,葛无病立时定住,手掌推至中途,却收不回来,怒目而视作金刚状,只感被击|­茓­道有如蚁爬虫啮,忍禁难当,却偏偏叫不出声音。

老三葛无灾、老四葛无难、老五葛无苦齐声呼啸而至,六掌齐发,劲力倒也猛如壮牛,虚舟手掌一挥,盘上十余枚棋子疾声飞出,这三人也步葛无病之后尘,被定在那里,形态也是一般无二,只是每人身上多了二至三枚棋子不等。

每人俱感麻痒难耐,偏偏手脚既动不得,更喊不出声音来,这份活罪直比死还要痛苦三倍。

虚舟这手暗器的手劲用的乃是崆峒七伤拳的运力法门。每粒棋子上皆附有七种­阴­阳刚柔的力道,这七种力道在葛氏五雄体内乱窜,五雄登时感到如万虫啮心,加之又喊叫不出,直感十八层地狱中也无这般苦刑。此刻若有人一刀将之杀了,他们真要感同再造。

高思诚一见大乐,跑上前去嘻嘻笑道:“怎么都不动了都不骂了?哦,是棋于封住|­茓­道了,待我给你们拿下来。”

伸手去取。

虚舟冷冷一笑,也不阻拦,端起茶盏细品一口。

高思诚两指夹住棋子,用力一拔,哪知皮­肉­也随之而起,这棋子竟拔之不去。但棋子一动,葛无忧体内气息得的,这么怪。“又尽全力一拨,葛无忧只感心肝肺腑都被揪了出来,但麻痒之感立时消失,嘶声痛叫道:“好!”

这两声“好”字把围观的人十成吓跑了八成,崆峒派中有些人也大是不忍,低头向地,不敢多看一眼。

段子羽下马道:“二师叔,让我来。”

高思诚摇头道:“邪门,这棋子什么物事作的,恁么重。”

段子羽一笑,伸掌在葛无忧胸上棋子一按,一拨,棋子应手而起,居然皮­肉­无损。段子羽如法泡制,双掌疾按一拨,霎时之间将五人所中棋子尽皆起下。五人受这地狱般苦多时,骤得解脱,尽皆虚脱,委顿于地,喘息不止。

虚舟击掌喝道:“好。”这一声直如鹤唳中天、清亮激越,显是内力甚高。虚舟这声喝彩倒是出于至诚,棋子中附有七种力道,而每枚棋子的七种力道强弱不等,便是他自己解|­茓­、也得先探清这七种力道的强弱,方能起出,见段子羽随手即解,大是骇异。

段子羽笑道:“道长既是冲着段某而来,何必殃及无辜。”

虚舟冷冷道:“敢对本座出言不逊,死有余辜。”他语冷如冰,字字坚硬,大有金铁锵锵之声,令人闻之粟粟生惧。

段子羽笑道:“如此说来,段某该当下十八层地狱了。”

虚舟道长乃是崆峒派灵宝道长之下第二位杰出人物,七伤拳法尽得真髓,左手一百零八式崆峒剑法更是炉火纯青。宗维侠、唐文亮和常敬之三老铩羽而归,崆峒上下无不义愤填膺,虚舟原拟在段子羽接掌华山门户之时大举寻仇,不料张宇真二哥张宇清率总坛高手堵在崆峒山下,出得一个打回一个,虚舟道长也初遭败绩,被堵在山上达一日之久。

虚舟心高气傲,平日自负甚高;竟尔败在一群籍籍无名的人手中,一股怒气久压心底,既打不过张宇清,没奈何只得将罪推诿在华山派头上。料得段子羽必赴君山大会,是以先期一步守在冲要路口中,行人初也不忿,但不少人大吃苦头后,使无人敢惹这位冷面道爷了。

虚舟道:“久闻段掌门九­阴­白骨爪厉害非凡,贫道不才,颇想领教。”他出得江湖后才和悉段子羽乃张正常私叔弟子,才恍然明白那日崆峒山下打败自己的必是天师教高手无疑。

便先提出与段子羽比试九­阴­白骨爪,以免在剑术上再度受挫,段子羽冷冷一笑,解下剑来交与高老者,虚舟冷喝一声:“得罪了”。左手剑发似电,直刺段子羽咽喉。(txt在线书库;)..。

第十二回难除大理风流根

t/.段子羽脚下一错,已然避开,双手成爪,闪电般抓到。(txt在线书库;)

虚舟剑势一转,斜削其双腕,两人身形迅疾如鸿飞雁落,剑气纵横。爪影满空。旁观众人见这两大掌门决斗,无不看得骇然心惊,矫舌不下。

宗维侠、唐文亮、常敬之崆峒三老看了有顷,都暗道饶幸,那日段子羽若非用掌,而是以九­阴­白骨爪招呼自己,三人身上不知要添几个五指窟窿,不禁为虚舟心下湍惴。

段子羽脚踏先天罡步法,双爪舞动,把华山绝技七十二路“鹰蛇生死博”的身法融合其中,此际的九­阴­白骨爪已超出“九­阴­真经”的藩篱,成为天下无敌的爪功。

虚舟和段子羽瞬息间已交换二十余招,他使的是左手剑,剑身窄厌狭长,形如毒蛇,专趋­阴­毒邪怪一路,出招既快似鹰啄,出手方位更是刁钻古怪,诡异莫测,不少剑客便栽在此上。“段子羽若非仗着步法­精­妙,也要被他攻个手忙脚乱,虚舟虽觑得准、出招快、方位刁,但段子羽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危急之际一式”横移乾坤“更是大奏奇效。虚舟闪电般发出四十余剑,剑剑如雷轰电掣,却尽皆走了空,反被段子羽的爪风激得道冠散乱,面皮作痛,身上已带有几道爪痕。所幸他见机得快,应变奇速,不待爪扣实,便滑身闲过,到得五十招上,已是左支右绌,略呈败象了。段子羽蓦地一声清啸,左爪扣向虚舟前额,右爪径自向剑刃上抓去。虚舟大怒,寻思道:“九­阴­白骨爪虽利,怎能敌过我这宝刃。莫非你练成金刚不坏神功了。”头略略一侧,剑刀横推,直削段子羽五指。

虚舟手中剑乃是切金断玉的利器,虽比不上屠龙刀、倚天剑之锋利无比,但除非练就佛门金刚不坏神功,方堪承受,其余什么“金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饶是你练得铜筋铁骨,也难当此剑一割之威。

段子羽左爪不变,右爪蓦然变掌,横抹在剑刃上,抹至剑锷之处,陡然变爪,扣向虚舟腕部“外夫”“列缺”几大|­茓­。

虚舟骇然­色­变,明知段子羽这一式掌抹剑刃乃是险招,自己只消将剑身一竖,便能将其手掌切掉。哪料对方掌上有如万钧之重,自己掌中剑丝毫移动不了,眼见一爪扣至,爪风已刺得手臂酸痛,心下大骇,当机立断,左手弃剑,倏然向后飘退。

段子羽如影随形,旋踵即至,右手已捞住其弃落的长剑,他的身法可比虚舟高明多多,虚舟身形尚未定,段子羽左爪已搭实在他前额,右手随之将剑Сhā回虚舟腰间鞘中。

,这几式兔起鹊落,电光石火间便已完成。虚舟浑身冰凉,只待五只手指透脑而入。

段子羽却一沾即退,身法曼妙,迅捷如电,静静站立,两手垂于体侧,仍如玉树临风,意定神闲。

旁观众人均未看清这几下变化,还道是虚舟自行收剑还鞘,跳出了圈子,也不知二人谁胜谁负。

虚舟浑身汗透,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段子羽饶而不杀,他并不怎么感激,他宁可战败而死。但段子羽替他拾回弃剑,还之入鞘,保全他和崆峒的声名,却令他感激不尽。缓缓道:

“多承盛情,本派和贵派所有梁子一笔勾消。”

段子羽笑道:“多谢。”

虚舟一挥手,崆峒弟子立时移开桌椅,让出大道。段子羽一拱手,飘然上马,策骑而行。

葛氏五雄早已恢复过来,见了这一场大战,才知道什么是武功。这五人吃足了苦头,不敢再出言不逊,惶惶滚鞍上马,急急离去。

虚舟为人­阴­狠,本拟让这五人受尽折磨而死。但既是段子羽解救,自己又欠了段子羽偌大的情份,佯作不睬,任之离去。

五人急急赶上段子羽,拦在马前,扑通跪倒于地,齐声道:“恩公在上,请受我们兄弟一拜。”

段子羽忙下马搀扶,道:“几位英雄快起,别折煞了段某。”

葛无忧道:“恩公大德,实同再造。还望赐告名姓,我们兄弟日日供在祖宗牌上,早晚礼拜。”

高思诚得意道:“此乃我华山掌门人,姓段,讳上子下羽的。”

段子羽忙道:“几位毋须多礼,举手之劳而已,何必挂齿。”心中暗道,我可不愿有你们这样的子孙,还是免了为好。

葛无病忽道:“大哥,这‘恩同再造’怎生解?”

葛无灾抢着道:“这都不懂,就是说恩公和我们的爹娘差不多,胸无点墨,白痴一个。”

葛无难摇头道:“这也不通,咱们爹娘不会武功,似这般遭了难,爹娘便是重生世上也解救不了。恩公的大德比爹娘还高十倍、百倍。”

葛无苦道:“究竟是多少倍,十倍还是百倍?”

葛无难道:“这是打比方,你不懂,就是千倍、万倍也不多。”

老二葛无病道:“是天高地厚之恩,天覆地载之德。”他被三弟抢白了句“胸无点墨”,心中窘急,一急之下,脑筋居然灵光,绉出了一句文词,大是得意。

段子羽听他们夹缠不清,看样子到晚上也没个止住。忙道:“五位英雄,在下等尚有要事,失陪了。”

葛无苦愣道:“失陪是什么意思?”

葛无病道:“恩公说‘失陪’,就是不和咱们在一起了。”

葛无苦大急,拽住马僵道:“恩公‘失陪,不得。那老道又上来了,再给我们几粒棋子打在身上,谁来救我们。”葛无难笑道:“五弟真笨,恩公说‘失陪’,我们兄弟是舍命陪恩公,不就结了。”

另外四兄弟齐赞有理,忙忙上马,紧随身后,大有舍命相陪,不死不休之意。

段子羽啼笑皆非,高思诚和岳霖早已忍笑不住。高思诚笑着对葛无忧道:“葛老大,久闻葛氏五雄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葛无忧忙道:“此话怎讲?”另四人也忙忙竖起耳朵谛听。

高思诚忍笑道:“你们兄弟被那者道封住|­茓­道,那滋味是何等的难忍,纵是钢筋铁骨的人也要惨叫不止,你们兄弟五人硬是一声不吭,当真是无人能及,佩服,佩服。”竖起姆指。

葛氏五雄不知他是取笑,还道他真心赞叹,虽然心中不无愧意,面上却大有得­色­。

高思诚又道:“尤其葛老大,痛得那么厉害,还连声叫好,当真是‘威武不能屈’。”

五兄弟一想起那两句惨厉无比的“好”字,登时浑身毛竖,粟粟危惧,回头看看缓缓驰来的虚舟一行人,兀自心寒彻骨,哄若寒蝉。

一路上高思诚逗弄这五兄弟,大得其所哉,段子羽和岳霖也一路笑声不断,五兄弟见恩公高兴,想必是自己所言在理,五张嘴更加起劲,杂七夹八,浑活连篇。只是偶尔瞥见后面不远的虚舟,兀自余威慑人,胆寒心落。

这一日来到一处山口,高老者即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聚了约有数百人,热闹无比。

葛无忧慌道:“恩公,武林大会先开上了,这些混帐王八蛋竟不等等咱们。”

葛无病笑道:“大哥又料错了,君山离这儿大老远呢,英雄大会怎能在这开。”

葛无灾道:“想是大会换了地点也说不上。”

段子羽听得好笑,却也心下诧异,催马近前,观看究竟。

临到近前,却见这些人俱是赴会的武林豪客。个个面有怒容,恶骂不休。向前方一看,有二十几人手持长剑,守在路口,望着群豪,嘻嘻而笑,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问方知,原来不知从哪里出来这二十几人,守在山隘口,扬言在此开窑立柜,无论谁要过去,均得交五千两银子的买路钱。这些武林豪客哪里听这个,纷纷上前抢路,殊不料个个被打退回来,许多人受了轻伤,山隘口更横着十几具尸体。渐渐人越聚越多,却无一人能打败这二十余名盗众,是以在此罗唣叫骂。

段子羽心中直感匪夷所思,暗自思忖,盗众一般只劫商旅镖车。而且一般还在密林深处,多半也是在夜里,从无打劫武林豪客的。这群强盗是什么来路,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群豪。这数百名群豪中有不少在江湖中闯出极响亮的万儿,岂是善与之辈。:山隘口上一名盗众高声道:“我们兄弟在此开窑立舵,也无非是混口饭吃,近来手头紧得很,还望大家帮衬一二。交上五千两银子便大道通天,若是不交银子,便与我们兄弟比试比试,赢了的随你去得,败了的也莫怪刀剑无眼,若是身上银两不够,便回家取去吧,我们兄弟作生意是一口定价,童斐无欺,赊欠免谈。”

段子羽心中大乐,从没听说有这等光明磊落的绿林好汉,心下却也了然,这名绿林好汉中气十足,内力浑厚,不用比试便知武功极高,这样的人断不会落草为寇,至不济山可作个独脚大盗。又看其余那些人嘻嘻哈哈,浑如游戏一般,便知此事绝不简单。

却见一名新到的头陀排众而出,骂道:“兀那贼强盗,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且看你家佛爷的手段。(txt在线书库;)”双手舞动戒刀,护住身形,攻上前去。那名盗众殊不为意,长剑轻挥飕飕几剑,大家俱未看清招式,那头陀已被一剑穿心,挑在剑上。那人随手一挥,将头陀抛出十余丈远。

段子羽看得心惊,那头陀足有二百多斤重,双手戒刀。

也不弱,居然没过三五招便被穿心抛出,这份手劲当真骇人。

矮老者岳霖笑道:“这倒好,强盗遇上强盗祖宗了。”段子羽奇道:“此话怎讲。”岳霖道:“这头陀乃青海一独脚大盗,在青海境内作了不少血案,青海群雄数次围捕而不得,不想在这儿送了命。”

段子羽知此事甚奇,已隐约感到怕是天师教中人,是以并不急于上前。回头却见崆峒派人也混在人群中,并无上有动手之意。

相峙了顿饭工夫,忽听有人欢声道:“宋大侠来了,武当派的人到了。”

果然是武当四侠率门下弟子来到,大家纷纷过去见礼,也述说了这件怪事。

宋远桥笑道:“遮莫白道英雄真怕了绿林道不成。”大家都面上微红,有人更在心中忿忿道:“且看你武当派如何丢丑,这会说风凉话来。”

俞莲舟一眼瞅见段子羽,过来道:“段先生,怎么华山派也阻在这儿了?”

段子羽笑道:“有这么多前辈在此,岂有我这后生小子出头的道理。”

大家群相耸动,语声鼎沸,段子羽出道以来,几乎把明教高手打遍了,败崆峒、闹少林更是人所皆知。“一听这位少年更是华山派掌门段子羽,登时哄动起来。盗众中也有人听见了,窃议几句。一人高声道:华山段掌门武功高强,天下皆知,我们兄弟自认不敌,华山派人请过去吧。”

俞莲舟笑道:“不想段先生在绿林道上也具如是声望,贵派可省下一大笔银两。”

段子羽知他半是说笑,半是激他出手,却也不肯上这当,笑而不答。

俞莲舟知他剑术­精­妙,本想激他出手料理,不料他全然不上套儿,又瞥见崆峒虚舟躲在人群中,大有畏惧之感,更感诧异。

当下缓步而出,笑道:“山上的朋友,武当派作甚价?”

盗众中一名坐着的人见他上来,起身道:“不管武当、少林、和尚、尼姑,本寨主一视同仁,还请俞掌门见谅。”

段子羽见这二十几人居然连武当、少林都不放在眼里,大服其胆识。

俞莲舟心中怒极,这些人分明是故意闹事,哪里是什么绿林人物;拔出剑来,仍笑道:

“在下手中这口剑能值几何?”

那人朗声道:“待我试过便知。”从旁人手中取过一柄剑,走下山坡。

众人见这名盗首不但敢与名重武林的俞莲舟对阵,还敢走下山坡,自失地利,既觉骇然,又感匪夷所思。均想:“莫非绿林道真出了这么些高手,怪武当不邀他们。而在此闹事?”

两人相距丈余,对视须臾,蓦地里“铮”的一声,同时发剑。

俞莲舟运起太极剑法,“三环套月”“大魁星”“燕子抄水”“左拦扫”“右拦扫”招招成圆,似慢实快,端的是意在剑先,圆转如意,剑招上虽无骇人的威势,但剑上却有一股极大的粘力,使对方剑如入绵中难以施展,这一点只有局中人方知其厉害之处。

俞莲舟将太极剑术运至极致,青光闪闪,龙吟之声不绝传出,每一招上均运上粘、连、挤、按等诀。欲引动敌剑入自己剑圈中,、、、段子羽是剑术行家,见俞莲舟剑术一­精­至斯,实已到了大巧若拙,返朴归真之境界,武当剑术冠绝武林,的非虚言。

但见对面那人却是剑招愈使愈疾,脚下换位奇速,俞莲舟剑势虽如一团有形有质的剑网,那人长剑总能直透中宫而入,丝毫不见滞涩,十余招后,剑上轰然雷鸣,大有风雨骤至之势。段子羽一见心惊,这分明是天雷剑法,而且比自己要­精­妙几筹。

他听张宇真说,此套剑法只有她兄妹三人和张正常的三大弟子得传,这人若非张宇清,便当是张正常的弟子,自己的师兄了,怪道这些人连少林、武当的帐都不买,直言向华山认输,当然是不欲同室­操­戈,自己也庆幸没有贸然上去动手。

却听俞莲舟大喝一声:“罢手。”两人齐地收剑,地上兀自尘沙飞扬,旋转如流。

俞莲舟面­色­铁青,冷冷道:“我道是谁,敢藐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原来是天师教张二公子。”

那人见露了行藏,也不掩饰,朗声大笑道:“俞二侠神目如炬,佩服。在下张宇清,闲来无事与大家开个玩笑,莫怪。”

俞莲舟面现杀机,冷冷道:“张二公子闲来无事,寻寻消遣,自是谁也管不着,可这杀人流血怎生解释。”

张宇清微笑道:“俞二侠见闻广博,看看便知这些人均有取死之道,毋需在下解释。”

俞莲舟定目一看,横尸地上的十几人果真不是悍匪便是大盗,一时恼怒不得。

段子羽忙从马上振衣飞起,落至张宇清面前道:“原来二哥在此,小弟段子羽失礼了。”

张宇清忙扶住他道:“兄弟毋须多礼,我这做二哥的行事荒唐,倒让兄弟见笑了。”

此际山隘口上二十余人已然让开,群雄纷纷而过,俞莲舟原拟集自己师兄弟四人之力,再加上段子羽、虚舟道长将这­干­人毙在此处,不想段子羽和张宇清称兄道弟,如是亲热,虚舟道长俏悄夹在人群中溜过,竟是畏惮殊甚,不如何故。不由得心生忧虑,悔不该邀段子羽与会,商议共抗天师教之事。但华山乃六大门派之一,近来又锋头甚健,天下武林大会少了华山门却也不合情理,一时心中懊恼,率武当派人走过山口。

段子羽将张宇清拉至僻静处,问道:“听说张老前辈染恙,不知可好些?”

张宇清笑道:“我还未返京师,详情不知,据传报说,家君见到舍妹后,­精­神大好,正在舍妹服伺下闭关养疴。家君一生去为别人治病消灾,一点小病料应无妨。”

段子羽这才放心,失笑道:“二哥怎么在此和群豪开起玩笑来了。”

张宇清道:“还不是为了你,我带这二十几名弟兄奉家君之命将崆峒派人堵在山上,不许放过一个,直守了一个月。后来听说武当要在君山开什么武林大会,便到这里闹上一闹。”

段子羽见他气质敦厚,大有稚气,不似乃兄张宇初那般虎视鹰扬,王者霸气十足,大是亲近。料到他是听闻这些人要共抗天师教,才前来阻拦。但自己偏偏又和他两相对立,许多话无法多谈。

张宇清笑道:“兄弟,我并不拦你去赴会,可此会专为本教而开,你与家君的关系武林皆知,此行凶险,万事小心。我这里有花炮几枚,你带在身上,若遇凶险不测,抛上天空,一个时辰之内,必有援手。”

段子羽一惊道:“二哥也去君山?”

张宇清不屑道:“我哪有闲心到花子窝去,现下教中主持乏人,我得快马赶回,这群乌合之众,能闹出什么好戏来。”

段子羽不忍拂其善意,接过花炮。心下去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凶险不测,也绝不使用。

张宇清和他拱手告别,与手下人乘马疾驰而去。段子羽和华山二老、葛氏五雄也乘马缓驰。

越过此山,倒是一马平川,八人八骑扬鞭奋蹄,疾驰一阵。

葛无忧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恩公,您几时入了绿林道?和那位张大寨主在何处开窑立舵?”

矮老者岳霖大怒,扬鞭欲打,喝道:“你­奶­­奶­的,我们掌门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何时入过绿林道。”

段子羽忙笑着拦住,道:“这位是误会了,那位张大寨主并非绿林好汉,乃是天师教的张二公子扮着玩的,其实黑道,绿林道也有不少令人佩服的豪杰。”他九叔欧阳九早年使是黑道人物,是以他对这两道人物倒也并不反感,否则岂容葛氏兄弟拥在鞍前马后。

葛无忧仍是半明不白,但见岳森动遥,这一天师教的张二公子是何许人物便不敢再启齿发问了。

高思诚“咦”道:“天师教怎么又在大路上拦起人来了?这回不知扮的是哪道人物。”

段子羽一望,果然前面又聚了百余人,呼叱打斗之声甚急,也中也是纳罕,暗道:“不知二哥又把哪路人马截下了。”‘、、葛无忧心中道:“这位大寨主处处安窑立舵。大大的发财,比我们兄弟可风光多了。”啧啧称叹,艳羡不已。

八人骑至近前,定目一看,都是一怔。

原来并非张宇清率众拦截,而是一群少林和尚与人争斗。

段子羽骑在马上一看,少林寺摆下的居然晕镇寺之宝“一百零八人罗汉大阵”据说此阵自创出以来,尚未有人生出此阵。但要组成这大阵实也不易,单这一百零八名僧人就不易调教得出,不单武功不弱,更须熟习阵法,相互之间配合莫契,攻守进退均极有章法,稍有错讹,便有被攻破之虞。是以少林立寺千载,这绝阵极少用过,平时所用多是十八罗汉阵、或三十六罗汉阵。况且少林寺高手辈出,等闲不用剑阵,只一对一地比试,已是罕有敌手。不知现今摆下这大阵对付何等强敌。

他向阵里一望,却是哑然失笑,更诧异莫名。里面竟尔是詹眷所率的昆仑派人、不禁有杀­鸡­用牛刀之慨叹。

一百零八名罗汉僧个个灰衣飘飘,动转如飞,手中一­色­水磨禅杖,更是呼呼风生,詹春所率昆仑百余人此际已躺下一半,其余人状似疯虎,东奔西突,全然是不要命的招数。

叵奈这阵法­精­妙,每十八条禅杖一组,攻守兼备、进退有据,昆仑派每人都似与十八名罗汉僧对敌,一招不到,便被逼回亥心,退得稍慢,便被禅杖点中|­茓­道,委顿于地。

段子羽见这些和尚只打|­茓­点脉,却意不在伤人,略感安心,更是叹为观止。武林各派俱有各种阵法,他虽未俱见,却想这罗汉大阵实可冠绝武林,无出其右者。

少林方丈圆觉,长老空智一见他到来,登时凝神运力,预备一场生死大战。但见他于马上端凝不动,大是诧异,不解他何以又不与昆仑派同仇敌忾了。

段子羽飘然下马,拱手为礼道:“大师,何以在此与昆仑派大起争执?”

圆觉还礼道:“詹女侠定要品评一下敝寺的阵法,却之不恭,也只好从命了。”

原来那日段子羽夜中巧闻詹春和苏习之的狡计后,恰巧华山有警,遂借故而去。昆仑派失此强援,本无问罪少林的实力。叵耐西华子和卫四娘心痛师仇,说什么也要与少林秃驴拼个鱼死网破,詹春和苏习之拗不过,只得率众二上少林。幸好有武当四侠斡旋调解,少林原无灭昆仑之意,西华子和卫四娘虽然血­性­,但武当四侠的金面却也不敢驳,是以两方舌战一场,胜败未分,昆仑派草草收兵,怏怏而返。

两派俱接到柬邀,也是冤家路窄,行至此处又遇在一处,西华子出言怒骂,卫四娘也拔剑相向,双方倒真斗了起来。

当年因金毛狮王谢逊之事,和少林寺结下梁子的着实不少。圆觉和空智等计议,居然携一百零八名罗汉僧赴会,有此大阵,敌手再多、再强,也毫无畏惧,与昆仑派人相争,原无需用此大阵,但此阵习练虽久,实战却少,要寻值得动用此阵的敌手也着实不易,是以灵机一动,用在昆仑派上,也无非是要­操­练一番,迹近戏耍。昆仑派虽大感殊荣,却实是消受不了。况且此阵威力强盛,料理昆仑一派倒可兵不血刃,点|­茓­拿人便是。否则动手过招,岂保不流血死人,过节也愈来愈深,更难化解了。却也是圆觉一片善心。

段子羽笑道:“大师,武林帖上原讲明要在君山的武林大会上解决各派过节,大师既然应允赴会,想必是赞同宋大侠等的高识卓见,何以在此先行动起手来?”

圆觉心中愠怒,暗道:“此子武功高明,不想口舌也如是尖利。”微微笑道:“是昆仑派人先行动手,本派虽是出家人,总不成伸长脖子挨刀吧。”

段子羽道:“大师既无意争斗,在下喝住昆仑派人,双方暂且罢手如何?”

圆觉合什道:“如此最好。”

段子羽高声道:“詹师姐、苏师兄,且听段某一言,先停下手来。”

詹春等人早被大阵拖得疲惫不堪,冲既冲不出,打又打不过,眼见只有累死一途,听段子羽一喊,知道华山派既到,必有主张,登时住手。

一百零八名罗汉僧也立时停住阵势,个个蓄势不发,以待号令,待得圆觉下令,方一队队健步退出,秩序谨然,一丝不乱。此阵历来只有方丈有权动用,是以这些僧人师承虽然不一,但一组成此阵,却仅听方丈一人之令。

须臾,罗汉僧撤毕,偌大的场中昆仑派人横七竖八,躺满一地,只有詹春、苏习之、西华子、卫四娘等十余人尚挺立坚持,却也都喘息粗重,汗透重裳。

段子羽近前道:“詹师姐,天下武林大会在即,有什么过节何妨在大会上解决,公道自在人心,天下英雄面前,昆仑自会得还公道,何必汲汲于一时。”

詹瑃情知段子羽是给她台阶下,也颇为感激,应声道:“谨依段师兄台命。”

少林寺赢了一阵,招呼也不打,徐徐离去。段子羽本待即刻便走,但见昆仑派如此惨状,心中不忍,跃入场中,在地上每人身上拍打几掌,解开|­茓­道,这些人起身站起,均面带愧­色­。

詹春拱手道:“多谢师兄援手之德。”

段子羽一笑置之,心中暗道:“你们夫­妇­别再想什么­阴­损之计害我,就上上大吉了。”

时近傍晚,昆仑派人又累又饿,便就地埋锅造饭。葛氏五雄快马跑至邻近市镇,买来­鸡­、­肉­、老酒,孝敬恩公。

这五人打家劫舍多年,腰囊颇丰。

一夜无话,天亮后,百多人迤逦而行,段子羽和华山二老、葛氏五雄催马先驱,一路黄尘而去。

行至中午,八人来至一酒楼中用饭,饮酒间。

楼梯上走上一位小叫化来,行至段子羽身边道:“是华山段掌门吗?”

段子羽道:“在下便是。”

小叫化递上一纸,转身便行。段子羽打开纸一看,上写:妹子被捉,快带九­阴­真经赎我,城外十里亭,独自一人来,否则妹子­性­命不保。“署名处画了三只手。段子羽一见便知是史青所书,看罢大惊,不知哪位对头要挟自己,武林中想得到九­阴­真经的可大有人在。心中惶急,对二老和五雄道,”几位慢用,我稍去即来。“几人见他神­色­陡变,心知有异,但他不说,谁也不敢乱问。段子羽一至楼下,便有一青瘦汉子道:“段掌门请随我来。”

段子羽急怒交加,一伸手,九­阴­白骨爪扣住那人肩骨,劲力透入,喝道:“我青妹怎么样了?”

那人痛人骨髓,登时满额冷汗涔涔而下,叫道:。“段先生,你若杀了我,你那青妹就没命了。”

段子羽心中一凛,忙收回手,笑道:“在下一时­性­急,出手太重,原恕则个。”

那人悻悻道:“这还差不多。”自管在前面引路。段子羽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逼迫,一步步随之而去。

好在那人步履尚健,不多时便已来到十里亭边,叫道:“几位大哥,人带到了。”

段子羽向亭中一望,果见史青坐在一张椅中,左右有五六名大汉执刀环立。史青发髻上凤钗颤动,颈项中珍珠练晶莹生光。宛然便是相别时的模样。心中一痛,便欲过去。

一名大汉厉声道:“段大侠,你若过来,我便一刀砍下莫怪我辣手无情。”

段子羽忙止住,强自镇定道:“几位和段某素无瓜葛,因何玩这一手。”“”那人狞笑道:“段大侠威震武林,凭我们几个山蟊小贼岂敢和段大侠为敌,只是那九­阴­真经乃武林至宝,谁个不想得到,说不得只好得罪了。”

史青幽幽道:“羽哥;是他们逼我写的,你别怪我。”

段子羽道:“妹子莫怕,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救出你来。”

几人轰然大笑,那人竖指道:“好个多情多义的郎君。我们兄弟与段大侠无怨无仇,自也不会要了段大侠的命。请将九­阴­真经抛过来。”

段子羽强笑道:“朋友,谁能整天带着九­阴­真经在身,你先放了我妹子,一切都好商量。”

那人冷笑道:“段大侠把我们兄弟当三岁孩子耍,反正我们也朝了相,今后也逃不过段大侠的手掌,就和这美人同归于尽吧。”几柄刀光一闪,齐向史青砍去,史青吓得尖声大叫。

段子羽喝道:“且慢。”

那几人停刀不发,狰狞道:“段大侠既不肯交出九­阴­真经,还有何说?”

段子羽凝声道:“九­阴­真经我久已背熟,就念出来给你们听,你们用纸笔录下便是。”

那几人窃议有顷,沉吟道:“这倒也使得,只是谁敢保段大侠不是胡绉一篇经文给我们?”

段子羽怒声道:“在下一言九鼎,说给你们便是真的。”

那人笑道:“好吧,冲着华山段先生的大名,我们信得过,只是还有一节要委屈段先生。”

段子羽道:“还有什么花样?”

那人道,“段先生就算把真的九­阴­真经复诵给我们,我们兄弟一时也逃不远,还不是一样命丧段先生之手。这里有颗丸药,三年之后才会发作,除我们兄弟外,没人有解药,段先生把这颗丸药服下我们就放心了。”

史青尖叫道:“羽哥,别吃,让他们杀了我,给我报仇就是。”

那人刀尖虚晃,喝道:“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在你脸上划一道,看可好看。”

段子羽喝道:“吓唬女孩子算什么好汉,把毒药掷过来吧。”那人赞遣:“好胆识,够情意。”随手一抛,一粒药丸破空而至,段子羽伸手接住,看也不看,抛人口中。冷冷道:

“这回行了吧?”

那几人齐地收刀,向史青躬身道:“小姐,行了吧?”

史青蓦地坐起,盈盈一笑道:“行了,都滚回去等着领赏吧。”

引路的青瘦汉子道:“小姐,我这差事可比他们苦多了,这赏可得多些。”

史青一脚把他踢开,笑骂道:“无赖,叫你做这点事还斤斤讨价,先赏你一脚。”

这几人嘻嘻笑笑,向段子羽作了几个怪相,哈哈而去。

段子羽被这猝然而生的变化惊得神情木然,待得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直想大哭大闹一场,可连这大哭大闹的情绪也没有。

史青见他脸­色­惨白,神情木然,状似白痴一般,大是不忍,走过来笑道:“羽哥,是妹子的不是,妹子给你赔礼了。”娇躯盈盈,拜了下去。

段子羽惨然道:“好妹子,真是好妹子。”拂袖便走。

忽闻史青泣声道:“好,你是嫌我没死,心里不快意,我就死给你看。”

段子羽忙回头,见她当真翻出一柄匕首,向心窝扎落。

心下骇极,飞身一掠,随手一记“兰花拂|­茓­手”拂在她手腕上,匕首当啷落地。

史青大哭道:“你走啊,又来管我做甚。你去做你的华山掌门,作天师教主的乘龙快婿好了,­干­什么理我的死活。”

段子羽满腔怒气,被她这番寻死觅活,撤娇耍赖,登时影儿都没了,倒觉自己欠了她好大的情份。忙俯身抱起她道:“好妹子,别怪我恼,消遣寻乐子也没你这般作的,刚才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

史青听他说得情意深挚,方才那番甘服毒药,复诵真经以救自己的情景更是感人,破涕为笑道:“都怪你,负心短命的小­色­鬼,这么长时间连影儿都瞧不到你。好好的去当那劳什子掌门,三不知刮答上了天师教的小妖女,惹得我娘只好把我关在房里,一步都不许出来,这会子才得空儿偷着跑出来,也恨我自己贱,偏忘不了你这负心薄情的小­色­鬼。”说着笑着又大哭起来。

段于羽霎时慌了手脚,全身的绝世武功可是一招也用不上,只得“好妹子”“乖妹子”

叫了几千、几万声、史青才收泪不哭。

段子羽此时方知为何史帮主那日在华山上对自己冷谈之至,原来是为了自己与张宇真这段公案。又听史青说得凄苦,更感歉疚殊深,只得软语慰抚。

史青自与他相见后,便已私心恋慕,情根深种,一颗芳心全系在他身上。阔别数日,不知作了多少相思梦,流了多少相思泪。今日好容易得见,也就如得了凤凰般,歪缠了一阵,也便欢喜无限。

十里亭虽僻静,但其时乃是正午时分,路上颇有行人往来。史青忙从段子羽怀中溜了下来、携着他的手来至一问茅草屋中……、~=>、这是丐帮的一处分舵,舵中弟子早已闻讯远逃,将屋子腾出来,以备大小姐欢会之用。

段子羽欲回酒楼知会二老一声,无奈史青得了他再不肯放开,生怕他从空中飞了去。段子羽只得草草拟就一封书函,言明另有要事。待君山大会上再见面。史青自有一套招唤丐帮弟子的办法,将书函命人传交给二老。

诸事停当,一间茅草屋便如洞天福地一般,郎情妾意,不输于神仙伴侣,如花美眷。、、、丐帮其实并不穷,除少林、武当每年均有皇室、显贵的大批香火银两,可称豪富外,丐帮在其他门派中可居首富之席。只是限于帮规,这间分舵外表简陋破烂,里面却颇富丽堂皇。

段子羽笑道:“好妹子,你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闹我?”

史青嗔道:“还不是你风流成­性­,喜新厌旧,我是试试你对我有无真情。”

段子羽见她薄嗔微怒,似笑不笑的神情煞是动人,不觉心痒难搔,笑道:“我若无真情呢。”

史青道:“那只怪我认错了人,一刀刺死自己就是了。”

段子羽听她说得庄重无比,心下骇然。“史青慢慢偎上身来,段子羽闻到她身上那股异常的体香,不禁情怀大动,伸手去抱她,史青一笑躲开,碎道:“只许好生坐着说话,不准动手动脚的。”段子羽气苦,却也徒唉奈何。

史青又笑道:“搅得你一顿饭没吃好,等我去做给你吃。”

她倒不愧是七手童子的高徒,烹饪手段较诸武功高出多多,丐帮分舵自是诸物齐备,不多时便整治出一席­精­美的菜肴来。

史青替他斟上酒,屈膝道:“小女子手艺低微,段大掌门将就用吧。”

段子羽见她满脸丹霞,娇晕欲流,盈盈秀眸中更是春波荡漾,风情万种,心中爱极,又去抱她,史青托地跳到桌子另一面了。

段子羽气苦道:“好妹子,别捉弄我了。”

史青娇笑道:“谁叫你是个负心短命的小­色­鬼,偏叫你看得动不得。”又随口哼起小曲来,神态佻脱,把段子羽闹得啼笑皆非,爱恨不得,也算得小小的风流孽报。

两人慢饮调笑问,史青忽正­色­道:“对了,都是你闹的,正经事儿都忘了说。”

段子羽见她忽然间郑重起来,唬了一跳,道:“有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史青扁扁嘴道:“我来时正见到少林寺的和尚和武当四侠聚在一处,说你是天师教主的私叔弟子,又说你和天师教主的千金小姐混在一起,夹缠不清,这次武林大会上须得用心防范你,那神态象是对你不利。”

段子羽松了口气,这事早在他预料之中。殊不为奇。

史青见他面­色­轻松,犹不放心道:“这些人厉害得紧,你也要小心些才是。好在是在我们家开武林大会,他们要敢动你一指头,我们丐帮就和他们拼了。”

段子羽大是感动,笑道:“没这么严重。”

史青妒意又生,道:“羽哥,你老实讲,你与天师教那小妖女究竟有没有……”

段子羽大窘,情知此事定说不得,只得来个笑而不答。

史青见其神­色­,已察知几分,悠悠道:“罢了,算我命苦,也怨我人贱,偏偏想着你,爱着你。”又泪眼涟涟。

段子羽心中微痛,更增怜爱,轻舒猿臂,将她抱了过来。

这一次史青不再撑拒闪避,如头小绵羊般倒在他怀里,星眼朦胧,半开半闭。

段子羽把头俯在她雪白的颈项中,饱嗅了一番异香,中心如醉,不由得在她柔­嫩­光滑的颈上细吻起来。

史青身躯颤动,娇息喘喘,不住价闪避,口中却颤声叫“羽哥”不止。段子羽吻遍颈项,便吻住她樱­唇­,史青情动已久,将柔软的丁香送入段子羽口中,搅动口咂,啧啧有声。

其时已是夜­色­深沉,一入冬季,夜­色­自是一天比一夭降临得早。这一晚浓云弥空,星月不见,茅屋外惟有浓重的夜雾……段子羽品弄良久,情火益炽,史青原有“只为出来难,任郎恣意怜”之意,此际渐入佳境只感浑身绵软,心如火热,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任其宽衣解带,同入鸳鸯帐中,作回巫山好梦。

有顷,云收雨歇,段子羽抚摩她温柔如脂的娇躯,痛怜不已。回手一摸,才发现她满脸俱是泪水,讶然道:“好妹子,怎么了?”

史青幽幽叹了口气,静静道:“羽哥,妹子这身子给了你,这一生一世也都属了你了,你若是有一日负了我,妹子有死而已。”

段子羽重重道:“好妹子,我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你也不必老担着这份心事。”

这一夜两人几番**,恩爱绸缭,难以尽诉。直至五更时分,方相拥着酣然入梦。

段子羽屈指算来,距大会之期尚有多日,此地距君山不远,是以也不急于上路,二人如胶似漆地过了几天芜尔新婚的日子。史青心中虽亘着一个张宇真,但当此千金良霄,也不想大煞风景,两人都避而不谈,倒也相处无间。

这一晚大凤骤起,云雾­阴­,两人正在房中嬉闹调笑,忽闻门外传来橐橐的靴声,甚是沉重。(txt在线书库;)..

第十四回英雄大会九­阴­功

t--史红石听殷野王出言挑战,却是大费踌躇,自忖自己于降龙十八掌的­精­要不过得了四五成,实非这殷野王之敌,却也不堪示弱,扬头道:“本座奉陪便是。(txt在线书库;)”

少林方丈圆觉合什道:“阿弥陀佛,鹰王若感手痒,贫僧领教一二。”他也知史红石比不过殷野王,是以出面接过。

杨逍道:“野王,咱们并非生事来的,待范右使的过节一了,咱们便下君山,一切旧帐等武林大会后了断不迟。”

殷野王见圆觉出头,知非善与之辈,范遥已成如此模佯,自己若再折在少林手上,四人恐怕都要埋尸此处了。躬身颌首,恨之不已。圆觉见他不再出言,也不坚持,又望向段子羽。

范遥调息了顿饭工夫。情知内伤颇重,挺不过二、三掌了,伤势虽重,豪情却增,缓缓站起身来、又向段子羽走来。

众人都不禁为他难过,霎时间似乎忘了他是人人欲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范遥缓缓拍出掌去,段子羽也颇服其豪勇,若非欧阳九死在他手上,实也不愿再出重手。(txt在线书库;)

两掌相触,范遥直飞出去,如断了线的凤筝,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上,淋淋漓漓,足有一丈,雪地上红白相对,煞是恐怖。

人群中忽出一人将之接下,放在地上。众人见此情状,俱知他已内脏破裂,纵然此时罢手救治,恐怕一身武功也将失去,遑论再对掌了。但十掌之数未满,只要范遥不死,或不出言认输任双方处置,殷野王等也无法出面。

武林群豪见段子羽神威凛凛,连败韦一笑、范遥两大绝世高手,却无一人喝彩,隐隐都有些惧怕,有些人竟盼出言饶了范遥。

大家正怔神间,范遥忽从地上站起,片刻之间红光满面,宛如好人一般,连杨逍等也愕然,武林群豪更感诧异莫名,匪夷所思,不知这是什么魔功。

段子羽击出他时,已感他内力衰竭,一掌必震得他五脏碎裂,不治而死,已不想再发掌了。不虞他重又站起,居然没受伤似的,震骇更甚,凝神望去,已明白了几分,却不相信会有这等奇事。

范遥­精­神一振,缓步走过来,一掌击出,居然罡风涌荡,段子羽一掌击实,连退了五步,双脚连欢嗍谴邮楸舅茫《噢挚谥难裕衷擞貌皇欤谌司闾煤迳笮Γ朊鞑话住?

智慧王又道:“圣教主有旨,令吾等寻到尔后,带到大光明顶去晋见,尔快到这里来,待吾等杀了这些人后,一齐去晋见圣教主。”一说到“圣教主”三字,他便双手合什,举过头顶,虞诚膜拜之情倒是“无以加矣”。

段子羽心中暗笑,道:“我大姐姐叫你们来杀我了吗?”

智慧王诧异道:“莫有,莫有,此有此等事。段子羽伸手一指道:“这些人是我的师伯、师兄、师姐、师妹,杀不得的。尔等欲杀他们先杀了我。”

智慧王摇头不迭道:“尔者,杀不得也,彼者,非杀不可也,”段子羽便与他尔我彼此之乎者也的大辩起来,段子羽本就利口慧舌、妙辩无碍,如此这级与他大搅一通,不多时间,使把这位号称智慧第一,位列第二的宝树王闹得晕头转向,所会的汉语本就不多,此时一乱,回舌不便,波斯语也夹杂着泉涌而出,不伦不类之至。

众人既感怪异好笑,又都匪夷所思,怎么也想不通段子羽怎么与波斯明教人大有渊源,连五散人和吴劲草、辛然也是如坠五里云中,茫然不知所向。

室树王中位列第一的大圣室树王见段子羽死辩不退。

智慧王居然辩之不倒,情知如此下去,永无休止,上前道:“圣教主令吾等请你前去,小朋友,随吾等来吧。”伸出蒲扇般长满浓毛的手抓到。

段子羽只盼能舌战群王,将之“战”走,有唐洋在手,五行旗自是无人敢有异动,一场凶险大战也就可免了。否则双方血战起来,自己与百劫、孙碧云纵能杀出重围,一千受伤弟子却不免要被分尸了。哪知这位大圣王说打打,无奈挺爪戳去。他自与小昭分别后,常想起她弹琴而歌的天人姿态,仰慕不已,实不愿伤了她的下属。

大圣王在诸宝树王中武功最高,只道掌到擒来,暮见五根白森森手指抓来,也是一凛,却掌势不变继续抓来。(txt在线书库;)..

第十五回情援明月又乘龙

t_段子羽暗道,你这手掌真的坚逾­精­钢吗?疾速抓去,大圣王掌势忽变,横斫如刀,这一招灵异之极,段子羽右手忽施“兰花拂|­茓­手”向其脉门拂去。(txt在线书库;)这一拂之式悠扬曼妙,大似韶龄妙女纤手折花,四字诀“快、准、奇、清”的“清”字诀发挥得酣畅淋漓,而“决、准、奇”自是蕴含其中,倒令人不觉了。

这一拂似慢实快,众人方看得目眩神驰,彩声大出,段子羽小指已拂在大圣王肘端“曲池”|­茓­上。大圣王忽感全身酸麻,这小指一拂之力居然直透脚心,蓦见五爪抓到,堪堪搭实,登时魂飞天外,倒纵着窜了出去。

大圣王并非避不过这一拂,实是轻觑了这一指之力,力贯小臂,欲以小臂挡之,殊不料段子羽一拂之中还有“奇”字诀,微一晃闪,已拂中“曲池|­茓­”。九­阴­神功何等雄厚,兰花拂|­茓­手又本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的独门绝技,大圣王一念轻敌,便太阿倒持,若非段子羽感念故人之情,已将之伤在九­阴­白骨爪下了。

智慧王一见,大是愕然,撮­唇­一声胡哨,六王齐上,来捉段子羽。因怕伤了他的­性­命,在“圣教主”前难以交待,俱不用兵刃。本来高手决斗,人多反碍事,一身功力难以尽施。

但波斯诸宝树王向来联手对敌,却也配合默契,融洽无间。这一攻上,你拳我脚,此左彼右,攻退之间井然有序,宛如一个生了十二只手,十二只腿的怪人。

段子羽登时尝到了苦头,悔不方才将大圣王擒下,勒逼这一­干­人退回,身周四面无不是拳脚掌指,密不透风。片刻间便已中了两掌二指,所幸他身法滑溜,这三招均未击中要|­茓­,又有九­阴­神功护体,而六位宝树王惟恐错手杀了他,是以出手不敢太重。

段子羽掌拍爪攻,也还出四五十招,六位宝树王惧他手爪大利,也不敢太过逼迫。孙碧云见状大骇,挺剑攻上,风云三使兜头拦住,一个回合,六枚铁牌齐搭在剑上,孙碧云登感六道如匕如刃,有形有质的­阴­寒劲道直刺胸口,登时剑被震飞,跌坐地上,运功抵御。这倒非他武功不强,实是波斯三使所习内力大异,所用的“透点法”更是凝全身­阴­寒之力作一点透击,当年得九­阴­神功的张无忌刚见面之下尚连连着道。惟有段子羽所习之九阳神功乃天下­阴­柔功夫之大成,不惧此法。风云三使对之也大加畏惮,不敢再度交手。

百劫师太虽深恶夭师教中人,但见孙碧云乃是随段子羽为救自己而来,此番遇险又是为救段子羽,厌恶之情大减,长剑划出,倏出三式,将波斯三使逼退。她也看出这三人铁牌上有异,是以长剑绝不与铁牌相交,以她剑术之­精­妙,波斯三使着想将铁牌搭到剑上,却也决计做不到。

段子羽又中了一拳一脚,虽疼痛殊甚,但内力雄厚,尚抗得住,两手九­阴­白骨爪运使成风,爪影弥空,尖厉之指风大作。盏茶工夫即已将六王凌猛攻势遏住,扳口劣势。

百劫在他动手伊始使欲相助,却怕自己加入战团,一时料理不下,又怕五散人,五行旗乘隙夺回唐洋,群起围攻,便大势尽去。复见段子羽武功不逊自己多少,六宝树王又无相害之意,遂坚忍不动,静观战局,至此刻长吁出一口气,她若得知段子羽大败韦一笑,重伤范遥之盛举,开始便不必惴惴不安了。

段子羽飘行之间,摹然身子一转,避过两拳、一脚,已然闪至刚退下的勤修宝树王身边,勤修王方攻出一轮,哪料他能突然闪出,一怔神间被他点中胸口“膻中”“志室”两大|­茓­,立时气机闭窒,如木雕般呆立在那里。

段子羽随手一抛,将他抛入峨嵋弟子中,峨嵋弟子登即白刃交颈,风云三使虽欲抢上救人,却迟至一步,先机尽丧。

其余五王俱是一怔,手脚上的招数立时减缓。段子羽岂肯坐失良机,揉身疾上,掌指齐出,连封三王大|­茓­,每封住一人,便随之抛向百劫师太那边,立时便有两名弟子白刃伺候。

大圣王和智慧王如遇鬼魅,大嚷道:“尔乃张无忌的师弟。”十二宝树王平生只惨败过一次,便是早些年问赴东上寻紫衫龙王小昭之母回去接任教主,被张无忌杀得大败,但其时左右尚有金毛狮王谢逊、汝阳郡主赵敏、周芷若和小昭相助,现今六王联手居然会败在他手上,往事重现,顿感这小子必是张无忌的师弟无疑,否则圣教主岂能屈尊降贵,执礼优,还称之为“小兄弟”。

张无忌的名头自是无人不知,一闻此言,都啼笑皆非,张无忌所学乃“九阳神功”,属佛家功夫,段子羽所习乃“九­阴­神功”,是道家内丹功法之大成,两人各趋极端,如同水火,岂能是师兄弟。

波斯二王怎知这两门功夫之差异,不啻南极北极;只觉这小子如此神通,定与张无忌大有渊源,矢意认定他是张无忌之师弟。智慧王忙上前道:“吾等专为寻你师兄而来,快快告诉吾等,尔师兄张教主在何处?”

段子羽自是力辩其诬,无奈这二位原王就是不信,二人也不动武,上前拉住他手,非逼他说出不可,似乎张无忌的下落若不着落在段子羽身上便无法可想,也实是他们的圣教主逼得忒狠,是以这二人稍感有头绪,便抓住不放,段子羽见两人敌意全消,情意真诚,倒不好以武脱身了。

五散人和吴劲草、辛然相视苦笑,不知该当如何了局,唐洋失手被擒,已然处处受制,原指望六王出手,将段子羽擒下,交换出唐洋来,不虞反被擒去其四,余下两位罗唣不休,非逼段子羽交出张无忌不可。

段子羽百般纠缠不过,只得附耳谎说道:“师兄昨夜与我分手,说是要到嵩山少林寺寻谁的晦气,本来不让我对人说,你们既如此恳诚,就告诉你们,千万别对旁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否则我师兄要责骂我的。”

二位宝树王欣喜逾恒,还道自己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深信不疑,连声道:“一定一定,吾等必不对旁人讲。”

其余人也没听清他们三人嘀咕些什么,见二王忽面露喜­色­,料道是段子羽使什么法愚弄这二人,俱感好笑。

段子羽飞身过去,将四王|­茓­道解开,六王聚首密议移时,呼啸一声,携风云三使而去,连五行旗也不顾了。

五行旗陡失强助,更乏良策。洪水旗副掌旗使走出来拱手道:“段掌门,请高抬贵手,”交还唐大哥,咱们一拍两散,就此了局,他日相遇,再决生死如何?

段子羽实感这是最善之办法,转头向百劫师太望去,百劫笑道:“全凭段掌门裁夺,和战由你一言而决。”

段子羽笑道:“不知这位仁兄可作得了五行旗的主?”

吴劲草、辛然齐声道:“交手厮杀,总难免死伤,段掌门若肯赐还唐大哥,五行旗片刻不留,立时远去,决不食言。段子羽笑道:“两位乃天下信人,在下自是信得过。”回身将唐洋|­茓­道解开,道。“唐兄请便。”

唐洋神­色­沮丧,实不甘因己一人而失全歼峨嵋之良机,但知众弟兄情深义重,断乎不肯弃掉自己,自己副使和吴、辛三人又言之在先,更不能毁约失信。长叹一声道:“段掌门爪功高明,但愿段掌门福体安康、长命百岁,唐某能有机缘再度领教。”

段子羽笑道:“唐兄毋须多虑,段某无病无灾,活至百岁尚不为难,唐兄回去慢慢练,切莫­操­之过急、媲等而进,万一弄个走火入魔什么的,可不令段某想煞。”峨嵋一­干­弟子俱哄然大笑,暗道:“段师叔寿至百龄,你姓唐的墓木早拱,还能化鬼出来寻仇不成?”

唐洋恨声道:“断不教尊驾失望。”忍住掌痛,走回本旗中,旗下弟子俱欢喜无限,众垦捧月般围住他,情景也煞是感人。

百劫、段子羽心中暗想:“这姓唐的魔头虽然作恶多端,平日待手下必亲如手足,恩深义重,方得这些人如此拥戴,若非误投魔教,实是一条好汉。”这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明教有明教的道义,武林各派有武林各派的道义,各执一端,善恶之际实也难分。

五行旗果然信守诺言,二百余人徐徐退走,抬死扶伤,迤逦而行。

百劫心中耿耿难以释然,半晌方叹道:“恨不以峨嵋一派与这些魔头玉石俱焚,也图个天下太平。”

段子羽劝慰道:“师太何必如此。这些也不过是魔教之小部,诚能以峨嵋、华山两派一举扑灭此大敌,弟子纵碎身万段亦所甘愿。师太乃当今武林撑天玉柱,更当惜爱贵体,以便领袖群伦,以当强敌。”

百劫笑道:“这倒是你高拾了,领袖群伦乃少林、武当诸位先贤之任,却非我所能承当。”

段子羽苦笑道:“武当四侠武功德望当世鲜有人及,领袖群伦也应当仁不让。只是他们与魔教首脑渊源殊深,若让武当对魔教痛下杀手,恐怕不易吧。少林高僧,免谈为上。”

百劫听其话中有因,忙问端的。段子羽将少林在武林大会痛下杀手,击毙苏习之、卫四娘、西华子之事咯述梗慨。

百劫冷哼道:“少林高僧,徒具虚名。外战不足,内哄有余。”

段子羽忽见孙碧云盘坐在上,运气疗伤,脸上神情痛苦殊甚。登时歉疚之情大生,忙俯身伸掌按至他胸前,将­阴­冷之处运功吸拔。有顷,孙碧云面­色­转和,体内真气运转无碍,睁目道:“多谢段掌门。”这一阵子他委实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肯失声呻吟,以免堕了天师教和恩师张宇初的名头,强自运功相抗。

段子羽歉疚道:“在下实在是该死,让道长多受了这阵子苦。”孙碧云一笑而起,六道­阴­寒之气拨尽,实如去了附骨之疽,心中感激莫甚。

段子羽对百劫道:“此番魔教倾巢而出,势头不小,五行旗几番铩羽,下次遇到未必会顾虑武林道义,羽儿还是先陪师太回峨嵋吧。”

百劫笑道:“毋须多虑,峨嵋立派百余年,几经风雨摧折,却也仍未在江湖除名,我也不想速返峨嵋,在此将息些日,便再寻这些魔崽子周旋去。(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见她逃脱凶危,豪情益壮,全将生死安危付诸等闲,心下益钦仰倾佩。转思张正常待已恩重,自己未曾还报分毫,若在他大行前不能见上一面,实为至憾。回至房中与孙碧云商议,请天师教左近分坛暗中照佛峨嵋派。

孙碧云苦笑道:“公子爷,教主与少教主都曾颁过严旨,但教公子所命,天师教上下无不凛遵。只是这位师太与本教颇有过节,若由本教出面照应,倒怕被这师太先打个落花流水,反为不美。‘、段子羽气道:“你们也真是的,既如此瞧得起我,何必去招惹峨嵋派。”

孙碧云笑道:“这都是早些时的过节,那时公子爷还在密室里­精­研九­阴­白骨爪呢,我们哪曾想会有现今这些瓜葛。”

段子羽细想也是,那时节恐怕世上还无人知道有位段子羽这号人物呢。笑道:“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远远跟着,若无事自然好,若遇强敌便出手相援,反正你们教中人额上也没刺字,到时别报字号不就成了。”孙碧云情知若不如此,这位公子爷的大驾难请。便出去转了一阵,将事办好,他是张宇初的大弟子,天师教上下自对他恭谨有加,令至即行,不到半天时光,这座客栈已处于天师教的监视保护中。

段子羽这才放心,辞别了百劫及其弟子,与孙碧云急急上道,快马加鞭,向应天府赶去。

疾行数日,段子羽不时回头张望,面­色­凝重。孙碧云奇道:“公子爷,你邀了人了?”

段子羽摇头道:“不是。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们,自从辞别峨嵋派后,便有这种感觉。”

孙碧云笑道:“不会吧,若说有人跟踪段大掌门而不被发现,必是绝世高手。这等高手岂会作盯稍之事。”

段子羽自嘲道:“或许是我疑心生暗鬼,心神恍惚所致吧。”

孙碧云道:“公子爷是太累了,我看也无须赶得如此急促,好好歇上一天吧。”

段子羽摇头回绝,他自知绝非疲劳过度。每当他静下心来,屏绝万虑,灵台空彻之时,便有一模模糊糊、扑朔迷离的影子闪现,行路之时明明感觉到有人缀在身后,可回头望时,却什么都没有,一连数日,这种感觉愈来愈强,有时不禁毛骨棘然地想到,“遮莫是撞上鬼了吧。”

二人行至安庆,段子羽怎生也摆脱不掉心中的怪影,却又察不出后面跟踪不舍的人。遂买舟沿江北上,忖道:“陆路行人不断,房屋、树木尽多遮掩之处,看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还有何伎俩。”、说来也怪,舟行移时,段子羽心中怪影顿失,灵台澄彻。空明一片,段子羽方始释然。这等与摆不脱,拂不去的心中怪影相斗,实较与杨逍、殷野王等人搏杀尤为吃力。

这一日船抵裕溪口岸,美酒告磐,食盐等日常用物亦须补充。抛锚靠岸后,段子羽与孙碧云携手步入裕溪镇上。

一至镇中,段子羽心头怪影又生,他不动声­色­,暗自四处查察,佯作观赏四周景物状。

但是街道两侧多是鲜鱼摊档,往来之人亦皆是贩夫走卒之辈,并无怪异可疑者,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直感匪夷所思。

他索­性­将心一横,抱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宗旨,将此怪异感觉置之不理。

两人走上一家临江的酒楼,选了一张靠窗的座头落坐。

须臾,酒菜上齐,两人饮着醇正香冽的绍兴老酒,吃着鲜辣子鱼,较诸船上光景别有一番韵致。

孙碧云笑道:“段公子,别小看这地方,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巨鲸帮的坛口便设在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走上一位瘦高汉子,一身渔夫打扮,走至二人桌前,奉上一物,低声道:“两位高人光降敝处,敝长上无以为敬,些须薄礼,还恳笑纳。”言毕即走。

两人满头露水,摸不着头脑,一掂包裹不轻,解开一看,竟尔是十锭黄金。

孙碧云沉思有顷,失笑道:“必是这里的主人会错了意,以为我们上门打秋风的。”

段子羽自幼与欧阳九在一起,黑道之事亦颇通晓,知此辈帮会人物平日里常作些没本钱的生意,固然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但对武林中大有声望的人物却极力巴结,一来惧畏这些大侠除之以扬名,二则万一有个马高蹬短,亦可倚为靠山。但自己出道不久,从未与巨鲸帮的人朝过相,这些人怎会识得自己?笑道:“这必是冲着道长的金面。”

孙碧云摆手道:“小道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怒蚊金龙麦帮主眼中可没小道这号人物,必是为公子而来。”

段子羽蓦然间想起那位跟踪自己一路的神秘人物,望着这十锭灿然生光的黄金,暗道:

“你总算要出头露面了,旦看你下步如何。”任黄金散在桌面,与孙碧云继续饮酒。

街道上忽传得得得得的马路声,于喧闹渐息的夜中格外清脆。不多时,马路声在酒楼止住,蹬蹬蹬上来十几人,一见段子羽俱大谅失­色­,怔在当场。

段子羽也大为诧异,见这十几人一­色­黑衣,俱是女子,竟尔是杨逍座下天、地、风、雷四门中地字门教众。他曾在三清观与杨逍的四门教众血战一场,是以识得其中几人。

为首一名女子拔剑道:“难怪我们门主司徒大姐失落人手,原来是段大侠从中捣鬼,却不知华山派几时与巨鲸帮合伙了?”

“段子羽又是一怔,忙问道:“遮莫是司徒门主失落旁人之手了?”

那女子恨恨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段大侠又何必惺惺作态,若非你从中捣鬼,区区巨鲸帮怎困得住我们门主,我们纵然不敌,今儿个也与你拼了。”一剑刺来,嗤嗤声响,腕力也并不弱。

段子羽持筷一挡,急道:“且慢,此事绝无段某的份儿,先将话讲明,司徒姑娘究竟落入何人之手。”

那女子只感剑上一震,儿欲脱手。复见段子羽神­色­愕然,倒似并不知晓内情。狐疑道:

“你当真没对司徒大姐下手?”j段子羽微恼道:“你们门主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便是你们的教主,段某也曾动上一动,难道便杀你们门主不得吗?司徒姑娘倒是找过一回段某的晦气,好男不与女斗,我也没将她怎样,之后便再未见面。”

旁边一女子道:“师姐,段大侠或许真的不知,咱们既约了麦帮主在此相见,一会儿便知端的。”

那女子收剑道:“既是如此,多多得罪了,待我们救出司徒大姐后,咱们再了断以往的梁子如何?”语气已大为松缓,情知自己师姐妹十几人绝非他九­阴­白骨爪之敌,惟恐他对自己一行人立下杀手,是以先订后期,亦是缓兵之策。

段子羽冷然道:“段某便是清算过节,也只找你们教主、法王等,还寻不到你们头上。”

这些女子听他语气中大含不屑之意,心中着恼,但能避免与他为敌,也是大为轻松,均默然落座。

段子羽和孙碧云此时方恍然,原来巨鲸帮有对头寻上门来,误认为自己二人是应邀来助拳的,才选备上一份重礼,令其看在金子的份上,悄然身退。

不多时,楼下又走上四五人来,其中便有送礼的那位瘦高汉子。为首一人身形骡悍,四十上下年岁,紫铜­色­国字脸膛,步履凝重,显是外家功力不凡。

十几名地字门女子登时起身,为首女子冷冷道:“麦帮主果然守时。”

这名麦帮主哈哈笑道:“巨鲸帮再没起­色­,也不至望风远逃。何况众位美人之约,麦某纵是豁出命,也要来赴这桑中之会。”

众女子听他言语轻薄,俱都蛾眉倒竖、秀眼圆睁,纷纷拨刀掣剑,便欲动武。

为首女子一摆手道:“不忙动手。麦帮主,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我们是依照武林规矩行事,不想麦帮主太令人失望了。”

麦帮主悠然坐下,浑不在意道:“若依几位小娘子之意,麦某人该当如何,麦某虽素­性­风流,可这么多位小娘子,却也着实吃不消啊。”言罢爽然大笑,几名左右也纷纷狎笑不已,一人道:“帮主一人虽吃不消,属下等略尽些绵力也就是了,岂可令美人失望。”

忽然哧的一声,这人登时惨叫出声,一锭黄金嵌在口中,满口牙齿尽数震落,满口鲜血直流。却是段子羽听他出言狎呢,一锭黄金掷出,打在他嘴里,笑道:“你且吃吃这个,看吃得消吃不消。”

怒蚊金龙麦少望不禁愕然。这二人气字不凡,一上岸来便有人回报与他。恰巧昨日接到飞刀传柬,邀他至酒楼了断过节,落款是明教地字门教众。

麦少望知明教地字门尽是女流之辈,邀战地点又在自己坛口,了无所惧。却摸不准段子羽二人是何方高人,是以先送上重礼,买个情面,若非筹措应约之事,亦大有结交之意。上楼时见二人黄金在桌,神­色­平和,满拟纵不能订交为友,亦不至为敌,殊不料段子羽竟尔中途发难。

麦少望神­色­倏变,他虽没将地字门放在眼中,却也暗防对方有高手助拳,是以所带几名属下尽是帮中武功佼佼出群者,见段子羽一掷中的,显见武功高强。一敛脸上嬉笑之态,站起道:“两位来至此间,敝帮并未失了礼数,这位兄台出手架梁子,遮莫是敝帮先前有得罪之处?”

孙碧云道袍一拂,九锭黄金陡然飞起,嵌入对面墙上,正是个九宫八卦图。金锭尽没入墙,只余黄澄澄一点在外,便是高手匠人­精­心镶嵌,也绝无这般整齐匀称。地字门众女登时喝彩道:“好!”

孙碧云傲然一笑道:“就凭巨鲸帮这点名头,还不配与我们架梁子称过节。”他乃张宇初首徒,乃师的武功固已得之大半,那份狂傲的脾­性­亦学来不少。在段子羽面前,自然恭谨有加,惟恐有失礼忤犯之处,对旁人可就无须客气了。

怒蚊金龙麦少望见他露了这手绝技,心下亦是骇然。沉声道:“原来是武当高人,不知是哪位大侠的高徒?”

其时天下武功分内家、外家两途,外家自以少林为首,千余年浸润传习,武功向为武林翘楚。至张三丰一出,创武当内家功夫,年代虽近,艺业之­精­亦不逊让于少林,为武学双壁。武当七侠成名数十年,虽二死一残,仅余四侠,然武当四侠威慑武林,无人敢撄其锋芒。麦少望见孙碧云排出九宫八封图案,便以为他是武当四侠的高弟了。

孙碧云呵呵笑道:“麦帮主走眼了,武当四侠若欲作小道师傅,可还得向张三丰真人多学几十年武功。”

麦少望倒被他震唬住了,实想不出有哪位高人比武当四侠还要高明。地字门为首的女子道:“麦帮主,此事究竟如何了断?”

麦少望不意中吃了记暗亏,虽在自己坛口,颇多倚仗,但见这二人每人都显露一手上乘武功,又吃不准这二人来意若何,一时间大费踌躇,不知先应付哪家好。

先前送礼来的瘦高汉子道:“主随客便,但凭几位划出道来,敝帮接着便是。”

段子羽冷笑道:“你们接得下吗?”

怒蚊金龙勃然大怒,他原是海盗出身,手下一­干­兄弟也向在海上打劫商船,一向凶悍成­性­,哪有与人说理的耐­性­,此刻听段子羽出言讥刺,怒道:“尊驾是定要出手挑梁子了?”

段子羽洋洋不睬道:“那倒未必。魔教地字门司徒门主是我生平的冤家对头,我此来也正欲亲手料理她,不想被你们暗中拾了便宜。麦帮主如若识相的话,就把她送来。如若以为贵帮人多势众,也不妨划出道来,我们接下,麦帮主以为如何?”

孙碧云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麦帮主尽可划出道儿来,就止一项,别比打劫商船、杀人越货,这一点上我们自愧不如,倒是不消比的。”

麦少望脸成紫酱­色­,他最忌讳旁人揭他作海盗的老底,一时无名火烧了功德林,不管不顾,一拳击出,喝道:“你­奶­­奶­个熊,敢到家门口消遣老爷来着。”拳大如钵,筋骨暴突,拳风烈烈生威,外功确也不俗。

段子羽爪影一晃,五根手指无声无息地Сhā入他铁拳中,麦少望惨叫一声,几名属下更是骇然失­色­。麦少望­精­于水下功夫外,一身十三太保横练更为了得,刀剑无惧,不虞被人一爪而破,如切豆腐般。不由齐声骇叫道:“九­阴­白骨爪”想到近来江湖盛传的“九­阴­白骨爪”

之名,霎时间都明白这位高人是谁了。

段子羽左手一翻,将麦少望硕壮身子举起,砰的一声向桌上砸去,登时盏飞碗碎,叮当大响,麦少望横练功夫虽破,头顶倒也坚硬,在段子羽大力运使下,击碎桌案,头下身上嵌在桌中,只是满头满脸被瓷片、木块刮得淋漓血痕,血流殷殷。

几名属下拼命来抢,被孙碧云左一脚、右一掌打得东倒西歪,如没头苍蝇般。这几人在巨鲸帮中虽是硬手,但在张宇初的首徒下,岂能讨得了好。片刻间便都仆跌地上,哎哟不止。

段子羽一击案道:“你们速去把司徒门主送至这里,少了恨头发,便割你们帮主一块­肉­,不妨瞧瞧是司徒门主的头发多,还是你们帮主的­肉­多。”

那瘦高汉子“哎哟”道:“别,千万比不得,自是司徒门主的头发多。”地字门众女皆油然而笑,没听过有这么个比法的。却不明白这二人缘何化敌为友,替自己了断此事,直感匪夷所思。

孙碧云一跺脚道:“还不速去,惹得道爷火起,将你们帮主作猴子活挖脑子吃了。”

四川境内猴子颇多,当地人有一活吃猴脑法。便将猴子固嵌住,切开猴脑盖骨,一边饮酒,一边以匙取热猴脑而食,盛行一时,只是未免过于残忍。肪ò镏屑溉讼诺没攴商焱*,怎知这位凶道是说着玩还是来真格的,忙不迭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剧痛,跌跌撞撞、惶惶如也下楼去了。

地字门一年少女子好奇道:“这位道长,猴脑能吃,人脑也能吃吗?”她年岁小,初涉世浅,不由得当了真。

孙碧云强忍住笑,庄而重之道:“人脑较之猴脑强过百倍,不单美味可口,还最是滋补人,姑娘何妨尝一尝,保你一吃上瘾,再不想别的吃。”取出一柄解手刀,在麦少望脑盖上摸了摸,似欲寻找下刀的位置。

麦少望登时魂飞魄散,他凶悍暴戾,为人也极硬朗,虽被九­阴­白骨爪破了横练功夫,体内气机疾撞不已,痛不欲生,却始终忍住不出一声。此际一听要被活吃脑浆,出声哀恳道:

“道爷,您大慈大悲,一刀杀了我吧。”

地字门那名少女一想到活吃人脑之状,“哇”地一声,连隔宿饭都吐将出来,摆手不迭,颤声道:“别、别,我不吃。”另几名女子也心头作呕,跑至窗前大吐不止。

段子羽、孙碧云畅声大笑,快不可言。麦少望方知孙碧云乃是戏言,略略安心。死固然不怕,倘若真被活取脑子吃,那可比死惨上千倍、万倍。浑身冷汗倒流到头上、脸上,更是疼痛,胆气一破,不由得呻吟不停。没想到自己横行海上二十余年,杀人无算,落个如此报应。

巨鲸帮中人倒是如飞般将司徒明月送来。但见她乌云散乱,花容憔悴,委顿已极,地字门众女忙上前接下。

段子羽忽觉心中一痛,看情形她也吃了不少苦头,与首次所见那等英豪不让须眉的气度已判若两人,忙上前问道:“司徒姑娘,他们没敢对你怎么样吧?”语气中大是关切。

司徒明月听巨鲸帮中人说,是她的冤家来强夺她,尚未想出是谁,一见段子羽,蓦然心头火起,眼中­射­出恶毒已极的目光,一张口,一口唾液吐在段子羽脸上。

孙碧云大怒,骂道:“泼­妇­敢尔!”即欲一掌拍下,取她­性­命。地字门虽众女在伺,却也无人能拦得了他。

段子羽回手一掌,将他震退,心中也是羞恼交迸,但若说伸手取司徒明月­性­命,却是硬不起心肠。他本可避开这一口唾液,不知怎的霎时间竟甘于承受。他挥袖拭去,微笑道:

“美人香唾,千金不易,段某多谢了,”地字门众女俱都花容失­色­,惟恐这二人大下杀手,见段子羽如此容忍,既感匪夷所思,又觉不忍,为首女子柔声道:“大姐,此番多亏段大侠与这位道长将你救出,以往的过节也就算了,倒要多谢段大侠援手大德。”

司徒明月失声泣道:“我谢他?我若不全心思都放在寻他报仇上,岂能让这帮下三滥的东西得了手,我司徒明月今番竟受辱于俗夫贼子,全因这姓段的小­淫­贼而起,有种的便一刀杀了我。”

段子羽脸上紫气陡盛,沉声道:“姑娘,莫非你……”

他缓缓屈指成爪,便欲对鲸帮中人大下杀手。

那瘦高汉子见事较快,忙苦着脸一揖道:“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您。可您也得说句良心话,从请您的大驾到帮中,我们可没敢动您一根汗毛,更别说旁的事了。”

司徒明月厉声道:“这还不够吗?你们还待怎地?”

段子羽这才放下心来,众女子也都吁出一口长气。司徒明月失陷巨鲸帮数日,这起海盗哪有一个吃素的,是以都怕她遭了弓虽暴。一女持起她衣袖,见­嫩­白的左臂上守宫砂宛然,知她贞节得保,也是一奇。

段子羽知此女脾气奇大,自己初时未分清她是女身,一掌拍在她胸上,她便视为奇耻大辱,­阴­魂不散。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这一次被几名小贼得手,自然更是不忿之至了。笑道:“无事便好,待我验察一过,便可请麦帮主走路了。”说着真的把起司徒明月秀发,摊在掌中,佯数一番。

巨鲸帮中人心中俱怦怦乱跳,惟恐他故意说少了两根头发,帮主不免要大吃苦头,这头发岂有定数。

司徒明月|­茓­道被封,犹未解开。众女子不解段子羽何意,又都感有趣,看得兴高采烈,司徒明月却感羞不可抑。

段子羽“咦”了一声,巨鲸帮中人俱都心头狂震,股粟不止,不知他查出少了几根头发。段子羽道:“孙道兄,司徒姑娘的头发怎地多出两根?”

孙碧云忍笑道:“大概是巨鲸帮朋友招待得大好,几天间多长了两根。”

段子羽道:“这下咱们可要吃亏了,讲明少一根头发,割麦帮主一块­肉­,现今多出两根,怎生赔麦帮主两块­肉­呢?”

那瘦高汉子心里早已将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心道:“这不是变着法儿消遣大爷吗?”

偏生又惹不起这两位,眼见帮主呻吟不止,地上老大一摊血,苦着脸道:“这位大爷,您就高抬贵手吧。敝帮什么都认了。”

段子羽笑道,“依你之言,这两块­肉­不用赔了?”

哪人道:“不用、不用。”

段子羽一挥手,孙碧云将麦少望从桌中倒拽出来,他功夫被破,失血过多,兼之孙碧云一番恫吓,早已晕厥过去,人事不醒。孙碧云随手掷了过去,巨鲸帮中人忙忙接住,如丧家之犬似的逃下楼去。

此际司徒明月|­茓­道已开,调息片刻,面上已略泛红­色­,开口道:“姓段的,不管你用心何在,咱们的过节永远没完。”

段子羽淡淡道:“我与魔教乃生死大敌,过节二字倒是小了。姑娘有能耐,随时可来找我,只是留神些,莫再让人捉了去,段某也未必总能救你。”言毕与孙碧云联袂下楼去也。

两人回至船上,孙碧云不解道:“段公子,我看你对魔教中人向不留情,何以对这小魔女容忍至此?”段子羽默而不答,孙碧云识趣,也不再问。

船行至酒楼边,却见十余名女子仁立江边,挥手相送,遥见司徒明月亦中其中,怔怔地出神,段子羽不禁长声浩叹。

此处距南京已然不远,连日顺风,满帆疾驶。巨鲸帮大约是吓破了胆,情知惹不起华山这等名门大派,是以一路上并无人­骚­扰,不数日间,已夷然抵达南京。

天师府中早得传报,张宇清、张宇真兄妹二人在码头迎接。

几人一见面,自是亲热无比,嘘寒问暖,大叙契阔。

顿饭工夫,已至天师府得二门,张宇初接出,执手言欢,极尽盛意。二人携手直趋内堂,张宇清兄妹跟随在后,盏茶工夫,到得张正常寝居之静园。

段子羽望见张正常在滴水檐下站立等候,疾趋至前,拜倒在地。

张正常握住他手,笑道:“些微小事,竟尔劳你远涉路途,”段子羽叫声:“前辈”。

竟尔哽咽难语。见他自知死期,仍洒落如昔,视生死如等闲,确是得道高人。眼中却不禁流出泪来。

张正常将之让至房中,但见室中仅一榻、一几、一琴而已,环壁萧然,绝无冗物。张宇真随之进来,张宇初兄弟躬身告退。

张正常笑道:“我这里简慢得很,可谓‘损之又损”几近大道了。“段子羽听他语气虽豁达,却暗含辞世之意,不禁黯然神伤,泫然欲泣。张正常又叫道童关闭四门,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段子羽见他神情凝重,迥非往昔洒落飘逸的神态,也不由得心中紧张,忐忑不安。张正常沉吟有顷,方徐徐道:“江湖中盛传你是我的弟子,其实我不过演了三遍剑法给你看,愧负师名。”

段子羽道:“前辈传艺大德,永不敢忘,作一私叔弟子于愿已足,不敢奢望入前辈门墙。”

张正常又道:“不想你天姿挺异,悟­性­过人,居然一见之下便能得其­精­髓,倒是大出老夫意外。老夫枉担师名,自是要验看一下你的功力如何。”

段子羽闻言起身,张正常递给他一柄桃木松纹剑,笑道:“此乃我作法驱邪之物,你将就用吧。”段子羽接过剑来,凝神片刻,木剑一展,使出一套“天雷剑法”来。

但见他夭夭矫矫,满室游走,剑势吞吐擒纵,开瞌升降,变幻无方,虽是一柄木剑,在内力运使下,紫气纵横,风雷之声滚滚不息。身形闪烁,与剑光化作一处,确是将“天雷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酣畅,妙不可言。

顿饭工夫,紫光、风声嘎然而止,段子羽收剑肃立,躬身道:“请前辈指教。”

张正常拍掌笑道:“好,招术上的功夫你算是练到家了。余下的只是招术外的功夫,可惜这层功夫只能自悟,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我也无法教给你。”

段子羽不解道:“招术外的功夫?”

张正常道:“诗人不是说‘功夫在诗外’吗,剑术上的极致亦在剑术之外,而不在剑术之中,当须脱出剑法招式的束缚,便如鲤鱼跃龙门,化而为龙了。”

段子羽脑中电光一闪,似乎于刹那间望到了剑术的更新的境界。

张正常又道:“以你之年岁,练到这般程度,已殊属难能可贵,以之纵横江湖,亦乏对手。我虽无能再传你什么,却还有一样宝贝,是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剑谱’,你不妨拿去参详参详,以你之悟­性­,或许不难达到独孤求败当年的艺业。”

段子羽喜不自禁,情知独孤求败的剑谱较之九­阴­真经也不逊­色­多少,千百年来,剑术上的造诣更以独孤求败为最,忙拜服在地,叩谢不已。

张正常道:“当年独孤求败自负剑术无敌,四十岁之前已将天下剑客尽数击败,束手臣服。他素闻‘天雷剑法’之名,坚欲与先祖一战,先祖其时正潜心丹道,哪肯争此俗名,避不与战。独孤求败好胜心切,将自己剑法录下,送至府来,逼使先祖认负。先诅留下剑谱,遂尔隐入深山,专意练丹,独孤求败遍觅不着,只得怏怏而返,埋剑归隐,退出江猢。”

段子羽遥想当年独孤求败纵横天下,求败若渴的英姿风彩,不禁如醉如痴,心向往之。

张正常道:“我传你来,并非单为了结此愿,另有一件要事相商。”

段子羽道:“前辈但有所命,羽儿无不凛遵。”

张正常凝视他半晌,缓缓道:“我膝下二子一女,宇初文资武功强盛于我,有子如此,庶免魏武‘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叹。天师教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亦是想当然事。宇清虽才逊其兄,而端谨稳重却是其长,可为宇初之良辅。惟有小女真儿,自幼被我娇宠过度,诸般艺业没一样学得­精­的,偏生我对她疼得最甚。我已屏弃俗务多年,专心大道,只此一点俗尘不能尽去,误我道基不浅。现今我大行在即,所挂怀者惟此耳。”

段子羽心中怦怦乱跳,知张正常有托孤附婚之意,心中自是欣喜逾恒,但想到自己与真儿名份未定,先有夫妻之实,张正常道心渊深、神目如电,岂有不知之理,一时心下愧疚,不敢抬头。

张正常续道:“老夫一生于武功之道不敢自负,但在先天易数、风相宝鉴上颇有所­精­,一生阅人无算,看在眼里的也仅你一人而已。段子羽俯伏道:“这是前辈抬爱,羽儿实不敢当。”

张正常笑道:“我一生未曾以虚言待人,你也无须谦光。总算承你看得起,径赴我这将死之人之约。我欲将小女许配于你,你可肯俯允?”

段子羽虽知这是早晚的事,但得张正常亲口提出,喜极而泣道:“诚所愿也,只怕羽儿驽钝顽劣,辱没了真妹。”

张正常笑道:“大理段氏之子,门庭显赫得很,倒是老夫高攀了,只是小女娇纵­性­成,日后还须你多加担待,好生待她,我亦能含笑九泉了。”

段子羽双手俯头,叩首哽泣道:“绝不负前辈错爱!”

张正常手摩其顶道:“到此时你还叫我前辈吗?”段子羽忙改口称“岳父大人”,叩了三个头,方起来。

当晚,张正常大集家人,为段子羽和张宇真行文定之礼。天师府财力雄厚,各人所送的贺礼顷刻间集了一屋子。

段子羽身无长物,便将大理传国玉玺拿出,作为聘礼。

数日间,段子羽无事便研习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偏巧张宇清也是个武迷,平日里便整天习武不休,郎舅俩大相投契,今日你用独孤九剑破我的天雷剑法,明日我用天雷剑法困你的独孤九剑,两人每日里翻翻滚滚,非拆至万招以上不可,结果也没分清这两种剑法哪个占了上风。

独孤求败若见此景,当真要慨叹不止,恨不晚生百余年,也躬逢盛会,不必有求败之慨了。

张宇初忙于教务,朱元璋又时常召他至朝中咨议国策,至见一面为难,只是他武功绝高,却又不屑于这般演练拆招了。

这一日段子羽和张宇清拆了三千多招,两剑蓦然相交,遂以内力逼和。段子羽笑道:

“二哥,独孤求败声称以独孤九剑破尽天下武功,未免言过其实。”

张宇清道:“其实独孤九剑只有一招,不过是觑得准、发招快,一发中的,端在识清天下武功之弱点,剑不轻发、出则必中,是以独孤九剑只有攻招,而无守招。若能练至今天下高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确也神乎其技矣。”

张宇真在旁看了半天,跺脚道:“什么人见了你们这两个疯子,也得吓得无还手之力。”

张宇清一摊手道:“罢了,兄弟,就练到这儿吧,不然明日我非挨家法板子不可。”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段子羽窃笑不已,却也觉傀负她良多,到得府中几日,也没好生陪她呆上一个时辰。张宇真娇嗔道:“你还笑呢,我天天护着你,你反和他们作成一伙来气我。”

段子羽笑道:“这独孤九剑我也练完了,你不妨也想个法儿来气气我。”

张字真听他不再练了,登即面溢春花,见他这几日也实疲累,又不禁爱怜横溢,拉住他手柔声道:“岂敢,岂敢。讨相公的喜欢还来不及呢,哪敢惹您生气。”

段子羽听她软语温馨,亦不禁柔肠百结,捧起她白­嫩­的小手亲了一下。(txt在线书库;)..

第十六回玄冥­淫­恶天理彰

t,,二人正欲温存一番,张宇初推门进来,张宇真脸上潮红未褪,故意先发问道:“大哥,你又忙乎什么,几天也没见到你的影?”

张宇初道:“近来城中混进一批来历不明的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txt在线书库;)我回来是要告诉你一声,这几日别在城中乱逛,说不定杨逍、韦一笑他们也来凑热闹,你拿了他们两枚圣火令、他们可恨你入骨,好生在府中陪着兄弟。”

张宇真笑道:“有羽哥陪着,我才不怕呢。上次我和羽哥便把杨逍打得落荒而逃。”

张宇初瞪瞪眼睛,也是无奈之何。情知越是不让他做什么,她做得愈是兴致盎然,可心里却着实放心不下,才急急赶回。又想段子羽在府中,怕是撵她出去都不能,才放下心来,急急又赶回皇官去。

张宇初一走,张宇真就笑道:“羽哥,咱们去城里逛逛如何?”

段子羽更是不怕事的人,这几日练了独孤九剑后,自觉剑术­精­进,“正想寻两个对头拭试剑招,二人一迫即合,当即出府,这一点却非张宇初所能料到了。竟逛到城西的清凉山来。清凉山地处僻静,夏日里红花绿树交相俺映,也是一处游玩的好景观。此时正是冬季,游人几已绝迹,春夏之间生意忙碌非凡的姚园更是清清冷冷,一见这一对仙童玉女般的人物上来,都诧异莫名,接出老远,将二人让至园中,奉上热茶。两人正说笑着,忽听一人道:

“师哥,这小妮子在这儿呢,快来,莫让他跑了。”

段子羽一怔,却见园门外蹬蹬走进玄冥二老来。鹿杖客一见这二人,立时气冲牛斗。上次太和庄内他谋­色­未就,反遭张宇真毒针所伤,饶他内力­精­纯,也直费了三日三夜的工夫方把毒逼除净尽。这两兄弟久已是绝世高手,平生哪吃过这种亏,一想起便恨得咬牙切齿。不意竟在此地相遇,华山派的名头可没在这二老眼中。

鹿杖客见张宇真发束金冠,貂裘胜雪,艳丽风采更胜往昔,登时如见了宝物般,非欲得之而甘心,纵身扑来,喝道:“师弟,先毙了这小于,再抢这妮子。”

段子羽见他掌风赫赫,寒气刺骨,不敢怠慢,呛啷一声拔剑刺出,正刺向他掌心劳宫|­茓­,这一招方位拿捏奇准,鹿杖客一掌拍来,竟似自行把掌心送至剑尖上一般。

鹿杖客玄冥神掌虽厉害无比,却也不敢硬对这青霜剑刃,疾忙落地变掌,他双掌齐拍,角度变幻万端,段子羽剑尖连点,迅捷无比,每一剑都对准鹿杖客的掌心。

鹿杖客瞬息间拍出二十余掌,非但未奏功,有几次险险被刺穿掌心,气得哇哇大叫,托地退后三尺,暗道:“这小子剑法直恁么了得,看来非合力对付不可。”

他取出鹿杖,鹤笔翁取出鹤嘴笔,一左一右疾扑上来。

这兄弟联手,除了张三丰、张无忌外,无人能制。

段子羽也知情境危殆,陡然清啸一声,剑上紫芒大盛,吞吐闪烁这定叮当两声,将鹿杖和鹤嘴笔砸开。已然用上独孤九剑的心法。

玄冥二老退后一步,直觉他剑上内力雄浑无比,剑法之­精­妙更是匪夷所思,较之八臂神剑方东白不知高出多少。

可初次相遇时,眼见他剑法不过和方东白相伯仲间,不虞数月之别,竟­精­进如斯。

二人虽然诧异,但平生除对张三丰、张无忌略有顾忌外,从无敌手,眼见张宇真一个活­色­活香的绝­色­美人在旁,若不得到手岂肯罢休。二人揉身复上,一杖双笔如风雨般打至。

段子羽滑步游走,其时虽润雪满地,却一丝雪片也不曾带起,飘飘如踏波而行、手中长剑时而独孤九剑、时而天雷剑法,闪闪烁烁,从杖影与笔影中透击而入,招招俱是二人周身三十六处死|­茓­。

张宇真在旁亦是悬心在喉,手指扣在暗器机簧上,却不敢发出,惟恐误伤了段子羽。心中暗悔多事,不该不听大哥之言,出城乱逛,以致遇此不测之凶危。

段子羽清啸连声,剑发如电,玄冥二老拼死猛攻,无奈每一招都只使至中途,便被段子羽雷霆般一击,迫得变攻为守。但这二人一生浸­淫­于杖法和笔法,端的是­精­妙纯熟,二人又配合默契,一人遇险,另一人登即攻上,迫得段子羽还剑自保,段子羽欲伤此二人,却也甚难,况旦二人不时拍出一记“寒冥神掌”,令段子羽躲闪不迭。他上次与鹿杖客交换一掌,身上也冷僵了盏茶工夫,情知此刻剑下只消慢上须臾,张宇真便恐遭不测,是以竟不敢贸然以“九­阴­白骨爪”破其掌功。

三人霎时间斗了百余招,玄冥二者越斗越是心惊,原指望二人合力顷刻间毙了段子羽,抢得张宇真便走。鹤笔翁虽不好­色­,却觊觎九­阴­真经,思忖如此宝物,段子羽必是藏在怀中不敢离身。那时王保保纵然责怪,却也拿他兄弟无可奈何。岂料战至百招,不单没有得手,反迭遇险境,手上招数总是不得使全,许多­精­微玄妙的变化竟施展不出,弄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气得二人哇哇大叫。

段子羽也暗下倾眼这二老功力之纯,艺业之­精­,自己若非研习了独孤九剑的心法,在这二老合击之下,必大居劣势不可。手中长剑疾刺,将独孤九剑的心法尽数发挥无遗。

他与张字清对剑习练,二人为恐误伤,只使出五成内力,许多幽微玄臭之处不得尽数发挥,玄冥二老实是当今武林中最强的对手,在二人的­精­妙招数逼迫下,段子羽应招化招,不自觉中创出许多新招数来,才领悟到独孤九剑最深奥之秘旨。

当下三人倏进倏退,闪展腾挪直如一团影子。惟见段子羽剑上紫芒愈来愈盛,雷声滚滚,风如松涛,激得地上。积雪团飞旋转。

顿饭工夫,双方已拆至五百余招,这或许是独孤九剑成后,头一遭被人挡至五百招外。

一呗、是段子羽对此心法的领悟尚未融会贯通,跳出樊笼,还受剑术招法的束缚,二则玄冥二老这等强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独孤求败当时若见,也未必能在百招之内解决,恐怕还要饶而不杀,留而待之,日后再过一过瘾。

玄冥二老功力虽­精­,内力却不如段子羽浑厚悠长,五百招一过,二人俱感疲累,气息不匀,手上招式也慢了下来。

段子羽却是愈战愈勇,顷刻间鹿杖客肩头中剑,鹿杖当的一声落在地上,鹤笔翁拼死抢上,双笔向段子羽背上“大椎”“灵台”两|­茓­点下,张宇真骇声叫道:“羽哥,小心背后。”

段子羽蓦地里使出“横移乾坤”的换位大术,鬼魅般飘退出来。鹤笔翁哪料有此,为救师兄­性­命,更是全力以赴,惟恐出招不速,用力不重,此际欲收招哪来得及,双笔一砸在鹿杖客的“膻中”|­茓­,一点在脐部丹田,鹿杖客肩头中剑,左掌立运寒冥神功,疾拍出来,逼令段子羽撤剑退走,这一掌恰拍中鹤笔翁胸口,鹤笔翁双笔未曾拔出,便被打得倒飞出来,恰好摔在张宇真脚下。

张字真唬了一跳,惟恐他暴起伤人,手指一扣,一篷暗器全打在鹤笔翁脸上,打得他面目稀烂,张宇真腾地跳开了,不敢再看。

段子羽也不虞有此变故,当下无暇思索,剑在鹿杖客身上疾刺,一爪攻出,鹿杖客身中一剑双笔,双笔所打中的均是死|­茓­,又见误伤师弟,早已魂飞魄碎,哪里还能闪避,九­阴­白骨爪透骨直入,鹿杖客就此魂赴冥府。(txt在线书库;)张宇真犹觉不泄气,又一篷暗器打出,将鹿杖客也打得面目全非,较诸鹤笔翁更惨。

这一仗打得段子羽也是怦怦心跳,这五百多招中无论哪一招稍有疏露,自己一死还则罢了,张宇真若落入­淫­鹿之手,可就不堪想象了,实是出道以来最为凶险之战。此际强敌俱歼,心头兀自后怕不己,汗透衣裳,恍然有隔世为人之感。

张宇真一头扑在他怀里,痛哭不止。段子羽凝神对敌,不敢旁骛,虽有恐惧之感,但旋即使镇慑住,务使灵台空明透彻,方能变招创招应付强敌。张宇真却是时时危惧,只因怕段子羽分心,不敢出声,这份恐惧较之段子羽不知多了几千倍,此刻方痛哭出来。

段子羽不停地抚摩她起伏战粟的背部,良久,才使她镇静下来。眼见天­色­已晚,实是骇破了胆,道:“羽哥,咱们快回府吧。”段子羽也生怕再遇强敌,此地僻静,召集天师教援手亦是不及,两人忙忙下山回府。

临行前,张宇真吩咐姚园老板道:“这两个恶人不得殓葬,扔在后山上喂野狗吃,应天府若来查,叫他们到天师府要人。”

姚园老板一闻天师府的名头,股粟不止,心中霎时间不知念了几千、几万句“阿弥陀佛”,天幸天师府的人没出事,否则自己这­干­人怕要个个难逃活命,当下唯唯若若,依令而行。

玄冥二老一代绝世高手。只因贪慕荣华,投身汝阳王府,平生作恶多端,死后却葬身野狗之腹,亦可算是报应不爽。

两人口至府中,已是夜­色­四合,漆黑一片了。天师府里早已乱了营,张宇初在宫中得报,二人出府多半天没有回来,立时撒下人马,四处找寻,虽知段子羽武功高强,但京师连出奇事,显见敌手武功盖世,自己是否能斗过也未可知,是以慌了手脚。见二人无恙归来,方始放下心,将张宇真着实数落一顿。

待得听二人述说击毙玄冥二老之事,更是心惊­肉­跳,虽明明见二人无恙,兀自粟粟生危。

玄冥二老当年在汝阳王府中,张宇初素知其能,纵然自己出手,也未必能轻易胜之,不意段子羽能将之击毙。揣想当时那场恶战,虽未亲见,也是惊心动魄,目眩神摇。,其实段子羽此时集九­阴­神功,天雷剑法,独孤九剑于一身,内力之雄厚已与张宇初差相仿佛,所稍逊者惟在临敌经验,功力火侯上,所差亦极微,只是旁人见他年轻,不意其艺业一­精­至斯耳。

张宇初忙忙设酒为二人压惊,此时张宇真才真魂返窍,尽复日观,咯咯娇笑,说个不停。张宇初兄弟也放下心来,倒真怕她给吓坏了。

饮至半酣,张宇初笑道:“兄弟,冥冥中或有天意,让这两个老贼撞在你的手里”。

段子羽听他语含深意,忙问端的。

张宇初缓缓道:“尊府灭门之仇虽未查清确实,但我先前派赴西域的数十名兄弟尽皆半途被人狙击,半数以上死于这‘寒冥神掌’,另一些人死在少林金刚指下。我得报后情知此事与这两名老贼大有­干­系,不得已亲自前往,托赖家君声望,这些人未敢对我动手,方得到了西域。”

张宇真忙道:“你查出没有?”

张宇清笑道:“你听大哥慢慢说,你一打岔,我妹婿可不高兴了。”

张宇真横了他一眼,倒也真不敢再出言打断,惟恐段子羽不喜。段子羽心中怦怦乱跳,忙端起杯酒喝下,按住心神。

张宇初续道:“我在西域密查一月有余,方打听到当年那群凶徒灭门之后,忽有一群和尚来到,将这群凶徒逐走,将你先人及家人的尸体盛殓埋葬,还四处查寻你的下落。我得报后,即速至墓址,为了查清真相,也顾不得亵读世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了,只得动手挖墓,以验尸骨。”

段子羽哇地一声,喝下去的酒全吐出来。那时节挖坟劫骨,无异于杀人,段子羽虽知这是逼不得已之策,却也创痛心怀。

张宇初笑道:“你先别急,我没等动墓上的土,突有一群和尚向我袭来,用的竟是尊府代代家传的一阳指。”

段子羽听先人庐墓未动,方始安心。张字真又忍不住问道:“大哥,少林和尚怎的会一阳指?”

张宇初大笑道:“真是小孩家见识,天下和尚千千万万,岂都是少林寺的。这些和尚却是羽弟自己家中的。”

张宇真恍然道:“原来羽哥家和咱家一样,他家养和尚,咱家养道士。”

张氏兄弟捧腹大笑,喷饭不止,段子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必是天龙寺的和尚,天龙寺是大理国的护国之寺,当年先祖父亡国,便是他们舍死救了出来。”

张宇真这才明白。

张宇初继续道:“那时我还不知这些和尚的来头,见他们使出一阳指,知道与羽弟府上大有渊源。幸好与我同去的还有家君的几大弟子,我们几人合力,才将这­干­和尚制住,才知是天龙寺的几位大师,当年救援不及,便在庐墓旁居护卫,见我们要挖墓,便出来拼命。我再三再四地向他们讲明与羽弟的关系,他们半信半疑,只说墓中尸体多半为玄冥神掌所伤,还有死于大力金刚指的,不必再验。再详间下去,便不肯说了。言道只有羽弟持大理传国玉玺亲去,他们方能尽吐实情,否则宁死不说。我亦无法,只得回转,因鹿杖客和鹤笔翁失踪已久,此事又牵连少林寺,两方俱是强敌,是以未敢对你说,怕你鲁莽行事,一个不小心,反丧了­性­命,不料今日这两老贼死在你手,许是世伯、世伯母在天有灵,夺其魂魄。”

段子羽听至此处,沧然泣下,一击案道:“我必不与少林甘休。”

张宇初忙道:“此事尚未明了,切不可乱来,况且少林有嵩山少林、福建少林、西城少林之分,你知道去寻哪个?待过些时日,我手上事情一了,便陪你再赴西域,查清真相,那时不论真凶是哪个少林,我们都聚而歼之,杀他个­鸡­犬不留。”说到此处,目中­精­光电闪,寒威慑人。

段子羽心中烦乱,却也知如此处分最为妥当,当下停酒不吃、张宇真怕他一人恼恼,拉着他到自己房中。

张宇真觉身子燥热,回至里间换衣裳;须臾,张宇真除去金冠和大毛衣袍,只着一件薄薄绸衣、素足走了出来,段子羽望见她一双素足削若天成,丰约合度,雪白粉­嫩­,内中细筋俱可看见,十根脚趾如笋尖挺秀,不由证怔出神。

张宇真来至他面前坐下,笑道:“羽哥,这屋子热,你也宽宽衣服吧。”

段子羽依言脱下外袍,见她素足纤秀,不禁握在手里,抚摩把玩,张宇真见她喜欢,把另一只脚也放在他膝上,两手垫在脑后,仰躺在毛毯上,痴痴笑着,任他施为。

段子羽把玩良久,蓦地想起武青婴为自己洗足时的情景,不由得丹田火热,脸上发烫。

手下不觉按式施为,按摩不已。

张宇真初还觉好玩,蓦感心头一荡,霎时间浑身滚烫,情动难禁。直坐而起,偎到段子羽怀中,把脸埋在他脖子里,颤声道:“羽哥,今晚别回去了,下人们不敢乱嚼舌的。”

段子羽与她阔别经月,此番虽然订了婚约,但天师府眼目众多,他颇有避嫌之心,是以一直不敢与她太过亲近。

此刻一经张宇真软瘫在怀,绵软如脂,情堤一决,遂不可收拾,托起她向里间走去。

两人胡天黑地了一番,张宇真忽然咬住他耳朵,低声道:“我离开你这么些日子,你有没有不老实?”

段子羽“哎哟”道:“好人,我的耳朵要掉了,就凭这凶劲,我哪有这份胆子。”

张宇真悻悻道:“你那位姓武的家臣,风里风­骚­的,就不是个好人。”段子羽笑道。

“她都那把年纪了,你吃醋也不合吃到她身上。”

张宇真笑道:“怎么样?不打自招吧。总是有让我吃醋的那位,是谁呀,也让我们姐妹见一见。”

段子羽暗道:“青妹的事可不能现在告诉她,更不能让她俩见面,否则还不拼个你死我亡。虽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和青妹的事已然做下,却不知何时对她讲方好。”

张宇真幽幽一笑道:“你现下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了我若独占了你,天下的女孩子还不个个找我来拼命。你方才一弄,我便知你在外面不老实,不知是从谁那学会的。段子羽暗下叫苦:“冤乎枉哉,我与武青婴可是清清白白,青妹也不会这一手。”但听她语气大缓,却不敢接言,惟恐被她套出真情。

张宇真恨恨地在他脸上咬了一下,气道:“你还不从实招来,非到三堂会审之时再招,其实我也不是那等悍顽­妇­人,你只消心中重我,爱我,便再有几名侧室也不为过,我这里还为你预备两名美婢呢,将来总是随我一起给了你。”

段子羽倒被吓了一跳,忙道:“不要,你也莫来哄我,我跟你实说便是。”遂当下真把与史青的事细述一遍,战战兢兢,几大神功全没了踪影。

张宇真听罢,虽不免有些嚼酸吃醋,却也不甚着恼,嗤嗤笑道:“原来是丐帮的­干­金哪,许是穷苦了,看你有钱,便改行做叫化富翁了。”段子羽不知她何以不大闹大嚷,轻轻易易放自己一马,真感匪夷所思。

其实天师教自唐朝以来,始终贵盛不衰,天师符中往来者也尽是皇室宗族、达官显宦。

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嫔妾成群,张宇真自小见惯,不以为异,况且他父亲张正常,两位兄长,除发妻外,也均姬妾十余位,若单只发妻在堂,不纳妾室者反倒是奇了,是以张宇真认为,凡有本领的男子纳妾方是正理,对史青之事也不特别在意。

富室人家嫁女之时,在往将女儿在闺阁中得力的丫环一并嫁出,作为女婿的侧室。一来女儿出嫁后仍能得到服恃,与在家时无异,二来嫁出去的丫环自与小姐同心,免得受后纳的妾室欺侮。此亦一时之风气,不过至明季犹盛耳。

段子羽岂知此理,谦谢不遑。张宇真刮他鼻子道:“你可说准了,别到时看到了又后悔,倒象我舍不得似的。”

段子羽不想她于旁事均刁钻怪僻,独于此事如是宽大,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亦觉胸襟大畅,对张宇真更是感激不已,将之拥入怀中,加意奉承。自此段子羽便与张宇真如夫­妇­般双宿双飞,天师府家人个个爱惜舌头,谁敢胡言乱语一句,张氏父子早知其如此,又都是豁达不拘小节之人,见小夫妻恩爱无比,倒都欢喜不已。

第二日上午,段子羽在城中独自寻了一阵,经玄冥二老之事,他对王庄主一­干­人疑念更深,虽想王庄主二次相会,都待他极尽厚道,但玄冥二老乃是他手下,居然对自己下手,王庄主自也脱不了­干­系。

不料连寻几日,都没找到这­干­人的踪影,心想玄冥二老或许独自到此,其余人没有来,只得罢了。屈指一算,张正常所说寿尽之日不远,他进得府来,张正常不仅轻健如昔,府中上下也一无异状,遂以为张正常故作惊人之语将他召来,以定自己的婚事。虽如此想,亦无受骗之感,反更感其德。

弹指间已至元月十三日,新年的喜庆气氛尚浓,张正常忽召段子羽至静园。张正常辟谷已久,平日惟宴坐而已。

家人等不得传唤,俱不许涉足静园,近些日子来,连张宇真的晨昏定省也兔了。

张正常淡淡道:“后日便是我大行之日,真儿之事既了,我心中俗念尽去,当可无所牵挂地去了。”

段子羽愕然道:“岳父功力通玄,法术弥深,纵不能长生不死,活至百龄亦属当然,何出此言?”

张正常莞尔道:“你或许以为我书中所言乃是虚语,殊不知凡事皆有定数。况我早将生死视为一如,出世人世,天上地下,俱一般无二,生不为欢,死不足悲,不过是来去间事耳。”

段子羽这才深信无疑,不禁大恸道:“小婿受恩至重,方期来日或有所报。不意岳父遂尔舍抛,令儿辈们何以克当。”

张正常道:“尽是俗人之见,恩怨爱恨皆属翳眼空花,转瞬成空。天道如矢,荡荡无亲,又岂人力所可转换。彭祖寿八百而殁,亦难逃这一日。人生世上,孰人无死,端在闻道悟道,无我憾而去,为父年近八旬,死不为夭折之数。得道而去,尽脱俗尘,岂非大解脱,大欢喜,你平素也是达人,此时怎作悲戚之语。”

段子羽含泪不语,虽知张正常如此而去,亦是世人所企求不得,然而孺慕眷恋之情终不能释却。

张正常道:“去吧,先别与真儿说,后日此来为我送行。”

段子羽恍然若失地退出,也真不敢对张宇真说。心中不住盘旋着生死二字,细究其义,可禅道两途的功夫他可不­精­,想了半天仍是迷茫无边。

午后,张正常示疾,张氏兄妹及合府上下登时乱成一团。朱元璋闻知,亲与马皇后驾幸天师府问疾。张正常素所交好更是遣医送药,络绎于途,均被张氏兄弟挡在门外。

张正常本以符水治疾名显于世,甚有灵验,天师教原以练治仙丹为本业,代代袭传,不死之丹虽设烧出半颗,而丸、丹、膏、散的中药制法却是独步海内,天师府治不了的病,外面的名医更是束手无策。

大家虽然慌乱,却也无心想到“死”字上,以正常之大道渊深、功力奇绝、医术之­精­,自不难痊可。

元月十五日上午已牌时分,张正常大集家人于静园,将一张奏折遣人报与朱元璋,又将天师印信符重尽数传与张宇初,将一只金盒传与张宇真,众人俱不明所以,但他平素威严,也都不敢发间。段子羽悲楚不胜,强自忍耐,众人也俱感此事非徊寻常。

张正常在每人脸上扫视片刻,对张宇真、段子羽微微一笑,犹是爱怜不已,旋即平复,合目若老僧人室,寂然不动。

有顷,段子羽大放悲声,众人一惊,张宇初膝行至张正常座下,伸手一探,方知他真魂已游太虚仙境去也。登即俯伏在地,恸哭不止。

众人一晓真相,无不惊骇欲死,半晌,方哭声震天,天师府上下无不哀声如潮。张正常在府中的四大弟子亦在座下俯伏哀哭。一代奇人张正常就此去世,住世七十九年。

一晃过了月余,天师府渐趋平静,诸般事务仍如往昔,并无更改,张宇真也逐日平夏,只是哀思过度,已是形销骨立,伶仃如鹭,段子羽昼夜不敢离她左右,见她偶或一笑,便心喜若狂。两人不愿出门,便在闺房中做些秘戏,以资欢娱。

这欺间,华山二老数次传书,促驾回山,但当此境况,段子羽岂能袖手而去,为防明教寻仇,张宇初命天师教陕西分坛负起保护之责,华山派及昆仑派的人虽秋波望断,但得知洋情,也只得作罢。

转眼已是初春,张宇真在段子羽的细心照料下,已趋康复,风采犹盛往昔。只是父丧之后,她似也忽然问卓立成|人,不似先前刁钻古怪,倒成了沉稳成熟的美艳少­妇­。全府上下俱诧异莫名,却也暗喜不已。

这一日春光饴荡,­嫩­草勃发。段子羽携张宇真去玄武湖游玩。二人到得玄武湖,雇了艘画舫,在湖中游戈,一面吸着香茗,一面观看四周景致。

水波不兴,宛似壁玉。一层微蓝的水气,其时正是踏青春游之季,玄武湖边美女如云,湖上画舫更是游梭的不断。文人­骚­客即景赋诗,联句为章,清吟之声琅琅,更有王公贵人摆酒宴客,携妓侑酒,喧嚷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两人在湖中游得尽兴,方上岸来,段子羽目光一瞥,忽见一人,忙高声迫:“方老前辈。”

那入闻声大惊,急急前赶,正是八臂神剑方东白。他剑术虽­精­,轻功却不逮段于羽和张宇真远矣,不大会工夫,便被二人迎头拦住。

段子羽冷笑道:“方前辈为何如此惶急,故人相见,连声招呼都不打?方东白情知逃脱不掉,笑道:“原来是段大侠,方某这些日子迭遇强敌,已成惊弓之鸟,惭愧。”

段子羽道:“王庄主在哪里,请领我一见,有要事相谈。”

方东白沉吟有顷,道:“段大侠,敝长上近日为仇敌所迫,不得不移至隐密所在,严令不许外人得知,请恕方某不能从命,告辞。”

段子羽一直寻找王庄主一行人不获,岂肯放之而去,呛啷一声拔出长剑,一剑横挑,喝道:“留步。”

方东白退了半步,拔出剑来,冷冷道:“段大侠一定要留下方某了?”

段子羽一剑疾刺他手腕,喝道:“得罪莫怪。”

方东白见这一剑诡异不循常理,招式是天雷剑法,而角度、方位俱大异常轨,却又­精­妙无比,以他剑术之­精­,对天下剑法之博;“竞想不出破法,只得又退一步,”咦“了一声,直感匪夷所思。段子羽招招抢攻,疾发十余剑,方东白闪展腾挪,持剑在于,还不上半招。

但见段子羽每招均点到为止,未出全力,不禁骇然汗下,剑术达此境界者惟张正常一人而已,这小子几时­精­进如斯。当下拼死反攻一剑,剑未成式,段子羽长剑已点在他咽喉,冷冷剑气激得他肌肤生粟,竟尔窒气。段子明退后一步,收剑还鞘,道:“方前辈,我素敬你的剑道和人品,出手得罪也是势逼无奈,我有急事欲与尊主人相商,请带我去见,任他有何强敌,段某替他料理。”

方东白透过气来,已是面­色­沮丧,叹道:“我以为张夭师一去,世上已无剑道知音,特来其墓前拜别,以效俞伯牙毁琴之举,死无憾矣。老失数十年前即已改头换面,晚节不保,人品道德二字早已灰尽无余,只是段大侠之命实难凛从,”言罢,一剑反刺,直人心房。

段子羽哪料他会如此,适才自己抢攻之利、以独孤心法运天雷剑式、方迫得他无还手之力。若是方东白发剑抢攻,自己能否在百招之前打得他弃剑认输,也殊无把握。况且他说得好好的,又无人逼他,岂料他会突然自裁,抢上夺剑,已然无及。

张宇真也直感匪夷所恩,诧异道:“这人怎么说死就死,边个朕兆都没有,咱们也没过分逼他,这是何苦来哉。”

段子羽凝思半晌,毅然道:“必是王庄主那行人有鬼,方前辈败在我手,依江湖规矩,便当领我去见王庄主。方前辈既不愿负主,又不愿赖帐,是以以死相殉,倒是我害了他。”

言下唏嘘不止,心中也不禁为方东白难过,段子羽就近将方东白草草葬下,聚土为坟,暗祷道:方前辈,你死的太也突兀,在下必查清真相,令你地下得安。

待我大事尽了,迁居玄武湖之日,定当为你重建陵墓。“拜了一拜,便与张宇真回去。

当晚,张宇初回来,请段子羽人宫觐见。段子羽颇感为难,要他似旁人那样,对朱元璋三跪九叩,实是不能,是以朱元璋虽驾幸过几次天师府,段子羽总是先行避开。张宇初笑道:

“羽弟,皇上有个大对头飞刀传柬,约在今夜三更在勤政殿见面,皇上托我请你去助拳。”

段子羽和张宇真大奇,直感匪夷所恩。

张宇真笑道:“皇上又不会武功,也没创立什么门派,怎么有江湖上人找他了断梁子,这大明天下真是无奇不有,皇上也趟江湖的混水。”

张宇初道:“皇上说这位对头大过厉害,怕我一人敌不住,是以请你入官护驾。”/段子羽对朱元璋并无恶感,反觉他以布衣统率群豪,驱逐鞑子、光复汉室,实是汉人英雄。只因自己祖先大理为帝,是以不愿向别人称臣,以免坠了诅宗的名头,但听此事太过蹊跷,直觉天下之事无有奇于此者,益觉有趣,便应诺无辞。

是夜,段子羽便随张宇初入宫。宫中侍卫见了张宇初,俱口称“真人”,神态恭谨之至。虽不知段子羽何许人物,既是张宇初所携,便不敢问。

段子羽还未想出以什么礼数参见,既不潜越臣节,亦不损了自己身份。朱元璋已握住他手,直称“先生”道:“段先生大名,张真人无日不提,朕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实是幸甚。”把手言欢,极尽款诚。

段子羽倒不料他谦恭下士一至如斯,见他执礼优,大逾常格,倒感匪夷所思。

朱元璋御人之策极­精­,否则徐达、常遇春、蓝玉、沐英等天下英豪岂肯为之效死力,至殆而不悔,此际自知­性­命堪忧,礼贤下士之礼自又升了一格。

朱元璋将两人让至勤政殿,分主客坐下,并不叙君臣之礼,段子羽又是一奇。张宇初素所经惯,倒不以为异,每次他入朝,朱元漳也总是以客礼相待,以示尊崇。

须臾,太监奉上茶来,朱元璋举盏让客,笑道:“数月前,朕曾大封赵宋宗室后裔,段先生亦在应封之列,况且先生虎阳雄心,亲赴大光明顶为朕取得两权圣火令,厥功半佛,是以王爵相赠,以表朕之寸心。不意失生高蹈名利之外,封还诏令,亦乃高尚其志。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士,莫非王臣,但汉光武亦有不臣之严陵,朕虽不敢比美前贤,亦愿仿而效之。”段子羽随口谦逊几句,觉得这皇上实在不错,大有好感。朱元璋对江湖中事所知也不少,张宇初便将段子羽大败杨逍、韦一笑、殷野王、范遥等人的业绩渲染一番,倒听得朱元璋矫舌难下,这些人自己素知其能,无一不是绝世高手,实不相信段子羽能具如是神威,但他素信张宇初之言,对段子羽更生敬佩,对今夜的约会也略略有了底。星移斗转,谈笑之间三更已尽,望着殿外夜空,朱元璋虽有两人护驾,心中仍是忐忑不安,颇感悸然。(txt在线书库;).t

第十八回龙虎交合融­阴­阳

\t**%但见洞|­茓­彼端,哪里是万丈深渊,直是神仙福地。(txt在线书库;)遍地奇花异草,红花绿树交相掩映,锦簇灿烂,风光无限。

他狂吼一声,从洞中一跃而下,他此时功力何等了得,这一吼震得山谷嗡嗡巨鸣,好半天才静下来,几十只嬉跳玩耍的猴子从树上震落下来,惶惶逃走。

他喜极若狂,不意绝境之外别有洞天,脚下芳草柔软,鼻中所嗅尽是清幽花香,草地上几只野山羊悠然往来,赛似神仙,树上鸟语问关,宛似仙乐一般。

他不择路径,这荒谷中原也无路可寻,向前疾奔,奔出两里许,见一高峰阻路,放眼眺望,四周高山环绕,壁立千仞,依然没有出谷之径。

他狂喜之余,又不禁诅丧,看来此处真是绝地。但这绝地较那几尺悬于崖上的平台,何啻霄壤之别。但见果树处处,硕果累累,压得树头乱颤,上面结有桃子,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鲜果。他摘下几枚,咬了一口,鲜美甘甜,似乎较诸外间鲜果格外好吃,一连吃了几十枚,腹中大饱。

虽无出路,但无饥馁之虞,心下略宽。暗道能老死于这等洞天府地中也不在为人一世了。

陡然间想起司徒明月在平台上受风吹之苦,便忙忙过去,将之提了过来。

司徒明月蓦见这等奇妙景­色­,眼中也不禁喜悦。

段子羽叹道:“司徒姑娘,不知我哪生哪世欠你的宿债,今日遭此报应。这里虽有吃的,可仍是绝地,看来注定要老死此土了,我将你|­茓­道解开,生死随你自择,反正现在死,将来死,也不过几十年之差,弹指一瞬耳。”伸出食指,隔空解了她|­茓­道。

司徒明月见他居然能隔空发指点|­茓­、解|­茓­,惊骇莫名,尚未听说有谁具此神功,须臾,|­茓­道解开,段子羽在她身前放下一堆果子,转身走开,实觉事已至此,恨她杀她都无济于事,这等神仙府地岂能大染血腥。

司徒明月怔忡半晌,忽然伏在草地上痛哭起来,哭声之凄楚惹得要树上鸟儿纷纷盘上跃下,似又不忍卒听,扑愣愣飞走了,几只猴子竟似欲来哄她一般。

段子羽素­性­风流,怜香惜玉,这或许是大理段氏一脉所素有的,与之生具异微禀不多,最听不得女孩子啼哭。他屡次饶她,救她,亦是因司徒明月生具花容月貌,虽无别意,亦不忍毁去造物主的匠心所制的尤物。此际听她痛哭的酸楚无比,宛似杜鹃泣血,巫山猿啼,心下早已软了。

走过来坐在她身前道:“姑娘,也毋须如此,这里风光景­色­俱佳,又无江湖险恶风波,在这里住上一世、说不定沾些仙气,得道成仙,证成正泉,你看这些猴子,山羊何等快活。”

司徒明月心下早已悔了,在平台上细思以住,不知怎的,居然全是段子羽的好处。两次饶而不杀还则罢了,从巨鲸帮手中将之救出,实是功德无量,否则自己在那群海盗手中,必惨遭棱辱而死,死后都不得清白。自己也不知哪来的邪劲,非欲置段子羽于死地不可。眼见害得他如是之惨,他反来劝慰自己,不由得肝肠寸断,自觉欠他大多,痛哭一阵后,抬起头来,毅然道:“段……段公子,都是我害了你,你用九­阴­白骨爪把我抓死吧,或者用什么方法折磨我都行,我该当死在你手里。”段子羽不虞她转向如是之速,直感匪夷所思。听她语气恳挚,又见她珠眼满脸,阳光下莹莹生光,宛似带雨梨花,艳丽何方物。笑道:“姑娘,你我都出不去了,这恩怨二字也不用再提。这里宛似仙境,那俗世恩仇一并忘了吧。”

说着,忍不住伸袖欲为她拭泪,忽地憬悟,打了启己一下,道:“好险,差点又得罪姑娘。”

司徒明月见他如此体贴细微,噗哧一笑,旋即又伤感满怀,啜位起来。深悔自己邪崇迷住心神,以怨报德,做出这等事来。

段子羽见她不再寻死觅活,心中略宽,在这绝谷之中,有这么个绝­色­女子时时相陪,殊不落寞,这等结局也不算太惨,心中反而隐隐有几分高兴。笑道:“姑娘害我没害怎么样,可把自己害苦了。”

司徒明月一怔,不解何意。

段子羽道:“姑娘是圣Chu女,本应居藐姑­射­之山,不食人间烟火,现今日对着个小­淫­贼,其苦莫大焉。”

司徒明月不禁失笑,挥袖拭去脸上泪珠,段子羽虽无怪责之语,她总觉负之太深,低头不语,先前不共戴天的仇恨尽化作悔恨和愧疚了。

这卒翠谷虽无出谷之路,方圆也有两里多。司徒明月以桃子果腹后,与段子羽一起在四周查察。二人­干­戈初化,玉帛未成,司徒明月心存愧疚,不敢正面对他。段子羽却惟恐言语举止上稍有得罪,她再从这里跳下去,自己日日与猿猴为伍,岂不忒煞寂寞。外面世界俗人滔滔,这里可是人稀为宝,求一而难。是以总距她几尺远,二人默默同行。

西行两里许,山上一道瀑布飞流而下,料是山上积雪融化而成,阳光下犹如巨龙横空,煞是壮观。瀑布所泻积成一座清澈碧绿的水潭。

两人立在水潭前,默默观赏。水潭清澈,两人身容俱映现其中。两人始终不敢正面相觑,这番籍水中影象而观。

司徒明月见段子羽面容挺秀,英气咄咄,实是千中难挑的美男子,默想他武功高强,在武林中名头渲赫,却被自己害得要郁抑绝谷,与草木同朽,愧疚殊甚。

段子羽见司徒明月修眉弯黛,秀眼生波,削肩蜂腰,炯娜多姿,与张宇真,史青等可谓各擅胜场,不分轩轻,俱是绝­色­风姿。

两人看着,蓦然眼神在水中相遇,对视半晌,俱都失笑,两人抬头相望,四目交融,深情无限,霎时间恩仇双泯,唯余爱意绵绵。

司徒朗月在明教中乃圣Chu女身份,这是杨逍仿波斯总坛之例,在门下女弟子中挑选出卓超群之人任圣Chu女,将来接掌教主大位,意欲以圣洁慑服人心。是以明教上下谁也不敢多看她一眼,风言风语更是半句也无。若非如此,司徒明月也不会对段子羽怨毒至深,以致天涯海角,­阴­魂不散地报那一辈之“辱”。

司徒明月忙转过头去,不由得脸泛羞晕,娇波欲流,段子羽见她阳光下半面脸颊鲜­嫩­盈盈,艳丽不可方物,霎时间竟痴了。

段子羽以倚天剑砍伐树木,便在寒水潭边修起一座简易茅屋,司徒明月默默相助,顿饭工夫便将茅屋修成。段子羽又欲在几百米外修自己的茅屋,司徒明月淡淡道:“就在这旁边吧。”

段子羽一怔,见她已娇羞满面,转过头去,终不敢太过靠近,在十米外依潭而筑。

谷中虽有山羊,但亦属谷中景观,二人俱不忍杀食。好在潭中游鱼颇多,个个肥重鲜美,段子羽一阳指出,指不虚发,­射­死几尾雪鱼,点燃树枝,烤而食之。登时油脂满口,齿颊留香,确是美味。

食毕,二人在潭中洗手净面,司徒明月忽道:“段公于,你真的一点也不恨我?”

段子羽想了一会,笑道:“我也不知什么缘故,按我平日脾­性­,你如此对我,我早将你杀了,可对你就是恨不起来。”

司徒明月娇羞不胜,心中大感受用。明教上下除杨逍外,无不对之敬敬,杨逍虽有好­色­之疾,对她却无有异念。

但她反觉教中人隔的太远,无一能及段子羽之体贴,听他之言,竟也有一种生就宿缘的感觉,否则自己怎能初次出手便是对他,以后更是心中除了他无别的念头,虽然前恨后爱,然而爱恨岂非同根而生,感慨万端,默然不语。

夕阳沉坠,翠谷中青冥空蒙,四周高峰峻耸,山风却吹不进来。百鸟啁瞅之声渐渐止息,山羊随处而眠,猿猴栖息树上,唯余瀑布倾泻声响,一片祥和气氛。

二人对坐无语,见天­色­昏冥,景物朦胧,各自起身回到茅棚中。

乾坤变化之机当真难以测其端倪,孰人能料于大天地中竟尔有此与世隔绝的小天地。禽兽草木之外只有一男一女两人。

相距十余米远,两人但息木床之上,默思所处境地,都想到人之初祖是否便是如此。于鸿穹初开,混饨剖判之时,有一男一女两人,独别于草木禽兽万物,繁衍生息,代代弥众,而成现今之芸芸众生。都不禁心涛汹涌,彻夜未眠。

清晨,二人不约而同来至潭边净面浴洗,忽然间都感到有些羞。各自想到昨夜的心事,均觉无以言对。这二人一人可望成为天下第一大教的明教教主,一人可望成为中原武林领袖群伦的翘楚,可算是死冤家对头,而今却相对于绝谷之中,人世问的恩怨纠葛已成过眼烟云,无痕春梦了。

段子羽强笑道:“司徒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吧?”他见她眼睛略有红肿,似是哭过。

司徒明月嫣然一笑,低头不答,似是怕被他看穿心事,大是娇羞。

段子羽半晌叹道:“都是我不好,自己摔死,老死也就罢了,还拉你来陪我,真是罪孽。”

司徒明月幽幽道:“事至如今,你怎么还说这种话,若非我鬼迷心窍,又何致如此。”

两人对望一眼,霎时间都明白责怨之语尽属多余。

两人又饱食一餐烤鱼后,便捏泥为盆、碗之属,以火烤之以成器皿。

段子羽忽道:“千百年后,高山为谷,,焉知此处不沉为平地,那时必有人以为此地乃远古之人所居,而诧异器物之新,不类古物了。司徒明月闻言莞尔,玩味斯言,未尝没有道理。二人劳作半日,将诸般器物制好,二人不知不觉闻言语多了起来,却于先前之事避而不谈,惟恐触伤情怀。到得傍晚,几只雪­鸡­飞过、大理段子羽的一阳指对付雪­鸡­自是游刃有余,指不虚发,二人又得以大享美味,陶陶然快不可言。一连十余日,二人无事便倘样子芳草绿树间,与猿猴山羊为伍。这些动物虽见有天外飞客闯进,初时不免惶惧,慢慢熟络起来,竟也亲热起来,不以异类为嫌。猴子更善解人意,每日攀至高处摘些鲜果送与二人,大尽地主之谊。谷中鲜果累累,甘甜爽口,食之不尽。碧水潭中水族昌盛,取之不竭,不时有雪­鸡­飞至,也成了二人腹中之物。二人日渐习惯,反觉这谷中时光较诸外面的血腥世界不知强盛多少,俊郎玉女时时相伴,亦不落寞。只是司徒明月自少及长,除师傅杨逍外,鲜与男子交往,常有娇羞之感。(txt在线书库;)段子羽吃一堑,长百智,言语举止无不审慎,惟恐触忤忌讳,不免处处拘束俨然如谨行君子。这一日凌晨,段子羽起身得早,踏出木棚,蓦然被晨光曦微中一幅奇丽景象震呆。碧水潭中,司徒明月正在沐浴,晨光下玉体泛光,映入眼界。全身上下­嫩­白如雪,丰腴浑圆,椒|­乳­坟起,犹不住滴着水珠,玲瑰曲线炯娜生姿,实是大自然造物中最美妙瑰丽的。司徒明月陡然憬觉,抬眼望见段子羽,登时浑身震颤,一双挽发的手竟尔放不下来遮掩妙处,似被封住|­茓­道般。段子羽心中蓦然大生恐惧,抬手向自己双眼挖去,司徒明月大叫道:“不可。”一时竟尔忘记浑身寸丝不着,轻功使至极处,飞掠过来,恐惧万端地抓住段子羽的手。

段子羽闭目道:“这双招子得罪了姑娘,理当除去。”

司徒明月颤声道:“你没得罪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我可怎么办。”抓住段子羽双手不放,语声中大是。

恐惧。

段子羽微声道:“多谢宽恕。”转身回至木棚,再不敢睁开眼睛。

司徒明月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全身**,羞不可抑,飞身进棚着好衣裳,心头鹿撞,恍如要蹦出来一般。

良久,她平静下来,忽想段子羽会不会怕自己生气,再毁双目。听那边六棚中寂无声响,不由骇惧,忙忙走过来。

一进木棚,见段子羽正呆坐床上,见她进来,登感尴尬至极,讷讷道:“司徒姑娘,我委实不是存心……”

司徒明月只感心中激荡,不意他对自己珍重如此,忽然道:“段公子,你怨恨我,嫌弃我吗?”

段子羽愕然道:“姑娘何出此言?”

司徒明月蓦地里横下心,转过身微声道:“你若不嫌弃,我们结成夫妻,如何?”声如蚊蚁,若非段子羽耳音极佳,真还听不清,可这几句话听入耳中不啻睛空霹雳,震得他半晌反应不过来。

段子羽日日对此绝­色­佳人,焉能不动心怀,况且绝谷中只此二人,谓之天造地设再贴切不过,可段子羽吃她害到这步田地,虽无忌恨,却委实不敢再招惹她。

司徒明月听他不语,心中诧异。多日与段于羽相处,情愫早生,日日只盼他出言相求,自己顺水推舟便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圣Chu女云云早已是昨日黄花。哪知这“小­淫­贼”比孔夫子还道学,常恨得司徒明月暗自咬牙。

春天的气息中全是盎然生机,更是少女怀春的季节,司徒明月以处子之身继任教主之念既绝,自不免情窦大开,今日处子之身被他窥见,除了嫁与他别无他途,不得已委屈出言。

段子羽半晌方道:“姑娘仙人之姿,段子羽凡夫俗子,只怕有辱姑娘了。实所愿也,只恐不配。”

司徒明月这才放下心来,噗哧一笑道:“我先前骂你‘小­淫­贼’此时方知错了,该骂你‘死道学’”。

段子羽心中喜极,一把揽过,向她­唇­上吻去,笑道:‘死道学’就是‘小­淫­贼’,二而为一。“司徒明月伸手捂住他嘴道:“咱们还没拜过天地,不许如此。”

段子羽知她害羞,在她手上亲了几下,于愿已足。

午牌时分,二人撮土为香,向着太阳拜了三拜,又交拜一次,算是草草而成吉礼。

猴子、山羊不知这二人闹何玄虚,远远瞧着,也算是大开眼界。

二人兴致弥高,摘果,捉鱼,打松­鸡­,一顿晚宴也颇为丰盛,只可惜无酒,使以清水代之,两人四目相望心中早已醉了,清水与酒实无差别。

当晚洞房花烛,段子羽是过来人,一切驾轻就熟,裕然有余。司徒明月虽羞不可抑,但自觉愧负他良多,早有以身相报之意,横下心来,任其施为,大有以身饲虎之烈。

司徒明月梅开初度,自是娇楚不胜,呻吟有声。段子羽怜惜再三,草草而已,心中喜慰不胜。

二人相拥至中夜,司徒明月恨恨道:“我二十年的贞洁倒毁在你这‘小­淫­贼’手上。”

段子羽一俟她成了怀中人,先前诸般忌惮登时涣释无余,抚着她缎子般光滑,柔软起伏的胸膛道:“明教圣教主下适匪人,明教上下得知,不知要痛哭几日。”

二人一夜谈笑,谈起先前死命追杀,已如隔世。段子羽抚摸她丰腴的臂膀,见守宫砂已退去,司徒明月亦微有失落感,唏嘘良久。段子羽柔情激荡,不克自制,一边喃喃细语,一边遍吻她玉体。司徒明月情热如火,早已软瘫热化,任其百般亲热,段子羽情兴弥高,软语温求,再赴阳台,司徒明月款款相迎,亦渐入佳境。两情酣畅,不知又几番雨骤风狂。

自此,二人更觉这谷中天地实不输神仙福地,而神仙却无此乐,悟透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真谛。

两人无事便在草地上拆解武功为戏,段子羽虽有心将几种功夫传与司徒明月,但也知派不上用场,司徒明月更无心习之,扑击嬉戏而已,自尔,碧水潭中相对洗浴茅屋床弟上秘戏无穷,二人乐此不疲,浑忘了岁月如流,更忘了别有天地。

这一日段子羽望着山羊忽然道:“明月,你说这山羊从何而来?”

司徒明月一怔,想了半天倒真答不出来,猴子固然可从高峰攀援而下,这山羊怎么到这里来的?确是咄咄怪事。

段子羽笑道:“必是多少年前,有一对野山羊从峰上坠下,幸而未死,代代相传,以致延续至今。”

司徒明月啐道:“胡说八道,从这么高的山上堕下,还有不摔死的?”

段子羽道:“那两只山羊必是绝顶轻功高手。”司徒明月笑不可抑,两人参详半天,也没相明白,索­性­躺在芳草上,相互以臂代枕,四下眺望。

段子羽静极思动,不禁把手进司徒明月后衣裳内游走抚摸,司徒明月亦不禁之,乐得受用。

段子羽忽停手笑道:“那时我说每天摸上你几摸,你便吓得要死,现今这般可怎生处?”

司徒明月在他嘴上拧了一下,笑道:“油嘴滑舌的小­淫­贼,装道学也没装上几天。”而人亲热调笑一番,又躺在地上四下观赏。

段子羽忽然“咦”了一下,站起身来,司徒明月不解道:“何事大惊小怪?”

段子羽走到一处石壁前,剥下厚厚的苔藓,里面块光滑的石壁,上面刻有几个大字,“张无忌埋经处。”

司徒明月大惊道:“张教主?他老人家几时也到过这里?”

段子羽用倚夭剑挖开石壁,见是三尺多深的洞|­茓­,里面有一物事,取出一看,是块油布所包的东西。

段子羽揭开油布,见是四卷经书,不禁大为失望,道:“张无忌也忒煞邪门,几本经书埋在这里作甚?”

司徒明月道:“教主并不懂佛学,不会郑重其事地埋几本佛经,你看看里面再说。”

段子羽翻开来看,尽是弯弯曲曲的文字,但夹缝中却有蝇头小楷所书的汉字,他读得几行,便已了然,笑道:“这是练气打坐的功夫,并非佛经。”

司徒明月道:“教主身负九阳神功,莫非这便是了。”段子羽想道:“或许就是九阳神功的功法。”

其实这四卷经文便是梵文《愣伽经》,经文夹缝中所书的汉字便是九阳神功,而段子羽和司徒明月所居翠谷便是当年张无忌得经,习成九阳神功的地方,张无忌习成神功后将经书藏于石洞中,以待有缘,居然真为这二人所得,段子羽从洞|­茓­中拽出的­干­尸便是朱家庄庄主朱长龄。这其中种种变故,自然非这二人所能想出(细节请参阅《倚天屠龙记》)。

“二人得此神功秘籍,也不甚喜,绝谷之中何等武功亦是无用之地。司徒明月忽然喜道:“张教主当年也曾困在这里,后来却出去做了我们教主,必是因习练这神功之故。”

段子羽皱眉道:“真不知他是怎生出去的。我所习九­阴­真经并不逊于九阳神功,按理说也该能出去。”

张无忌当年是被朱长龄推下平台,幸而跌在一大堆柴草上才只断腿而未送命,却非他所能逆料了。

司徒明月道:“反正也闲着无事,你何妨练上一练,说不定练成后会真的有出谷办法。”

段子羽虽不大信,但经不住司徒明月撺掇,转念一想,当年张无忌既曾陷此绝谷,现今不好好的在外面世上吗?或许九阳神功真有九­阴­神功所不到之处,便依经修练起来。

司徒明月左右无事,习武之人见了九阳真经岂有不图染指之理,也依经中诀要修持。两人内力均大有根基,习练起来进境甚速。十余日后,司徒明月倒觉内力槽进一日千里,段子羽却出了岔端,练了几日,便觉身子忽冷忽热,冷时如置身冰窑,热时滚烫如沸,他只道这是练功反应,不加理会,不料十余日后,他­精­修猛进,已将一卷练毕,身上冷热之势更猛,脸上居然一半紫青,一半鲜红,恰似一个­阴­阳两面人。

司徒明月见此,吓得痛哭不止,深悔怂恿他修习九阳真经。

段子羽停功不练,默运元神察查体内,登时心凉如水。

原来九­阴­、九阳两大神功乃世上武学之两大极端,一者至­阴­至柔,一者至刚至阳,犹冰与火般。若单习一项神功,功行圆满便可立跻一流高手之列。段子羽内功原已甚强,无需再练旁的内功,不想误中有误又练上了九­阴­神功的对头九阳神功,实是踏上一条死亡之路。、九阳神功效力甚巨,段子羽习练后,五脏内腑皆有九阳神功,与原有的九­阴­神功交相抵撞。两者俱是世上神功,相斗之下纠缠固结于五脏内腑,九­阴­驱不尽九阳,九阳也化不了九阳,胶结一起而成不治之痼疾。

段子羽武学见识丰赡,只是一时疏虞,又贪功冒进,以致如此,当下长叹连连,不想坠人深谷侥幸未死,却死在人人渴盼而不得的九阳真经下。

司徒明月魂飞天外,每日伏在他身上哀哭,痛悔无已。

这一日,段子羽忽道:“怪事,怎么你贴在我身上,我就感到好过些?”

司徒明月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凤言风语的,反正你若死了,我绝不独生,便死在你怀里好了。”

段子羽不理会她,脑中灵光忽如电闪般闪了几闪,旋即又漆黑一片。他将九­阴­真经,独孤九剑,天雷剑法的窍要详思几遍,却也茫无头绪,找不出化解的办法。

他茫然枯坐,将九­阴­真经又从头至尾理了几遍,情知方才灵光闪耀必是有路可寻,有顷,脑中灵光又闪,他凝运全部心神,净扫灵台,以使灵光化作光明。

蓦然之间,他一跃而起,喜叫道:“有了,有了,”司徒明月唬了一跳,讶然道:“什么有了?”

段子羽笑道:“我真笨,这一点没想起来,只要是化解此疾,尚需你大力相助。”

司徒明月道:“莫说我助你,便是要我的命也行。”

段子羽笑道:“你若死了,我又岂能独活?这办法其实也容易,便是夫­妇­双修此功。”

司徒明月啐道:“别瞎说,那不是密宗双修的参欢喜佛吗?不过是秽而下流的房中术,反正我们要死在一起的,你若真喜欢,我陪你便是。”

段子羽苦笑道:“你想邪了,且听我说。我是男身,属阳,习练九­阴­真经后,元神便属­阴­中阳­精­,你是女身属­阴­,习练九阳真经后,元神便为阳中­阴­­精­,你我夫­妇­双修,阳­精­、­阴­­精­、龙虎交合,便可习成凌驾于九­阴­、九阳神功之上的绝世神功,我的痼疾自然也可化解。

司徒明月听他言之有理,师傅杨逍亦曾说过男女双修乏术,她一个女孩儿家羞人答答的,也没细听,听他说能化解痼疾,立时喜出望外,急问如何修持法。段子羽笑道:“法不传六耳,附耳上来。”在她耳旁细细说下一大阵子,司徒明月面红过耳,嗫嚅道:“白日练法犹可,晚上这练法……”

段子羽正­色­道:“咱们这是修练内功,并非纵情声­色­,何况你我既为夫妻,复有何碍?”

司徒明月知非此不能救他­性­命,心下也并非不愿,当下将要诀记牢,以助他练功。

段子羽赤身盘坐碧水潭中,借潭底之­阴­抗御阳力。司徒明月亦只着一薄如蝉翼的丝裙,站中水中,一手按在他至阳|­茓­上,一手按在他灵台|­茓­上,输送内力过去。

二人如此模样,怕阳气大盛,如着衣服,热力散发不出,反激回体中,内脏经脉要受损。谷中虽无旁人,司徒明月仍是害羞,穿了一件透明丝裙,亦不过意思而已,丰腴的嗣体无不纤毫毕呈。

二人运起内力,司徒明月只感身中内力如江河入海般汹涌注入段子羽体内。须臾,一股­阴­柔冰冷的内气又从他体内反传过来,在自己体内流传一周后,又注入段子羽体中。

九­阴­、九阳两种内力便在二人体内周流不息,循环往复,但二人­阴­阳有别,又如同一体,九­阴­、九阳两种内力便自行龙虎交合,结成紫丹。

下午,二人便在草地上习练,司徒明月见段子羽望着自己身体怔怔的,轻点他额头道:

“­性­命交关,可别起坏心思。”

段子羽也端摄心神,不敢有丝毫遐思绮念。两人四掌相抵,运功不止,不大会工夫,身周俱蒸腾出热气来。

其实此种男女合修**并非密宗独有,道家功夫中自古即有,只是十种功法中倒有**种坠入房中术之流,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邪道俱为此法之滥筋,而真具功效的男女合修术得传者固少,得传者勘不破**一关,便不免失其真髓,得其皮毛,专以此法助己之欲,害人害己,为祸不浅。

此术到明朝而达鼎峰,明朝诸帝十有**沉溺于房中术而不能自拔,明武帝尤其,设置豹房,强抢西域美女以充下陈,而逞己­淫­欲,到头终食恶果。而明末世风­淫­滥,亦由朝中而始,至名士大儒侈谈房中术而不为耻。此乃闲话,揭过不题。

却说二人练至傍晚,段子羽感到清爽许多,知道此法大见神效,二人俱喜慰不胜。

至于晚间二人如何合修法,不得而知,更不敢妄谈。

如是月余,段子羽脸上异态消释无余,自感功力猛增,司徒明月与他合修,较之自己单练进境亦速。二人郎情妾意,浓厚无加。

两月余,段子羽五脏内腑纠缠固结之气便尽数化开,散入经脉之中,两人习练不辍,直至将四卷九阳真经尽数练毕。

这一日,二人抵掌良久,体中均已龙虎交会,功行圆满。只是段子羽原具九­阴­神功,较之司徒明月内力强盛不知凡几,司徒明月却也受益匪浅。

段子羽收掌后,一跃而起,空中一折,姆指一挺,四指并握,发出六脉神剑中的少商剑法,内力嗤嗤­射­出,打得石壁上石屑翻飞,一路少商剑法使毕,光平如镜的石壁上已清晰现出二十四个指洞,宛似星罗棋布一般。

司徒明月看得膛目结舌,半晌作声不得。

段子羽将六路剑法逐一试演,无不运转如意,心中大喜,原想至少须二十年后方能将这家学练成,不意半年中便己如愿,虽无用武之地,毕竟了却一番心愿。

先时功力不足,未曾领悟到这套绝学的奥妙,现今领悟到了,却也不禁慨然万端。不知创这套绝学的先祖功力高到何等骇人的境界。自己获如是多奇缘,又经历这番凶险,方得习成。难怪历代先祖虽无不威震武林,却只有宪宗宣仁帝习成此功。此技在手,可谓天下无敌矣,回思独孤九剑、天雷剑法已不足数,焉得独孤求败复生,打得他大败而归,皆大欢喜。

司徒明月本期他习得九阳神功后,可以有出谷的办法,岂知仍是茫然无着。二人望着耸人云端,光平如镜的崖壁,嗟叹而已,但她于谷中岁月渐亦习惯。对出谷反而兴致不高。唯段子羽神功大成,颇为技痒,极思到处面会会天下英豪。

这一日,段子羽望着平台,忽然失笑道:“咱们也真笨得可以,明摆着出谷的路在眼前,偏说无路处寻,爬不上高峰,还滑不下这石壁吗?”

司徒明月望着平台下几十丈的高度,吐舌道,“从这里滑下去,不摔成­肉­饼才怪。”

段子羽笑道:“你忘了我的九­阴­白骨爪了?”司徒明月虽想或许能成,但万一有个闪失,省不两人俱亡,与其冒险下去,还不如在谷中逍遥快活,是以并不同意。

段子羽自恃绝艺,既有下去的可能,便又想到张宇真,史青二女,复又想到家仇未报,以及华山上下不知怎样盼自己回去,坚执冒险下去。司徒明月拗不过,只得依他。

段子羽用带子将司徒明月紧紧缚在背上,两手抓人崖壁,一爪一递地向下滑去。

司徒明月早已双眼紧闭,将生死置之度外,饶是段子羽胆大艺高,也不禁身上汗出。他身贴壁上,滑下几尺便一爪Сhā入,稳住身形,只消有一爪Сhā不入,或Сhā在软土中,两人便难保­性­命。所幸崖壁紧实,他此时爪刀之锋锐已逾寻常刀剑数倍有余,过了两个多时辰,距地面已有两三丈高度,段子羽手一离壁,直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司徒明月此时才睁开眼睛,四下望望道:“咱们还活着?”二人均有眷怀不舍之感。

两人当夜在一家农舍借宿,山中半年多,衣袍颇有磨损破烂处,又向农家主人买了两套衣裳穿,两人相视一望,俨然是一对农家夫­妇­。司徒明月又要了块纱布罩脸、段子羽奇道:

“这里风沙虽大些,也不用戴此物?”

司徒明月幽幽道:“明教总坛便在昆仑山中,这一带颇有人出没,万一遇到大是尴尬。

我贞洁既失,若被他们捉住,必遭烈火焚身之刑。”

段子羽慨然道:“我堂堂七尺男儿,尚不致于庇护不了妻子,你们教中人遇到,杀了便是。”

司徒明月叹道:“我自小在教中长大,恩师等待我不薄,门中姐妹更如一家人般。今虽反教出门,能不正面对敌总是好些。”

段子羽听她如此说,也不如拦阻。忽然想到终有一日些,张宇真、史青和眼前的人总须聚在一起,那时自己怎生处,不由得心中一忧。

二人一路东行,果然遇到不少明教人物,其时明教于西域盛行至极,朱元璋虽严加镇压,亦仅止中原而已,对于西域明教实有鞭长莫及之叹。

段子羽二人一身农家装束,毫不惹人注目。段子羽虽技痒难熬,意欲寻几人练练招儿,但见司徒明月面上不忍之­色­,只得罢了。=这一日正行之间,司徒明月忽然一拉他,穿入一家卖成衣的铺店。段子羽心知有异,向后一瞥,却见十几名女子叽叽咯咯谈笑而过,正是司徒明月门下弟子。

二人俟其过后,方随后尾行。司徒明月幽幽叹道:“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现今碰到了却不敢相见,但愿以后莫兵刃相见方好。”

段子羽笑道:“咱们回到中原,你便在华山上住着,管保她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你在华山。”司徒明月道:“我中原一行,伤人也不少,中原武林也未必容得下我这魔女。”

段子羽冷然道,“除非他们先灭了华山派,再杀了我,否则无论何人也动不了你一根头发,”二人两手相握,均感柔情无限。

前面忽然砰的一声,一枚焰火腾空炸开,虽是白日,但焰火五颜缤纷,良久方散,者远处便能望见。

司徒明月身子一震,道,“定是那些姐妹们遇敌,这可怎生是好?”

段子羽听她语音发颤,大是关切,只因随了自己,不欲再与中原武林为敌,但二十年姐妹之情焉能一旦抛却,是以惶急无着。便道:“且去看看再说,看在你们多年情份上,救他们一次便是,”司徒明月大是感激,二人携手飞驰而去。

须臾即到近前,却见十几名地字们女子呼喝叱斗,敌手却是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所率几十名弟子和詹春的昆仑派人。

段子羽心中喜悦不胜,大喝道:“住手。”这一声宛似睛空霹雳,众人俱感耳中嗡嗡,托地跳出圈子。

华山二老一见段子羽蓦然现身,惊喜逾恒,众弟子也都狂呼踊跃,纷纷上前来见礼,一时浑忘了还有明教中人在旁,詹春等昆仑派人亦前来叙礼见过,亦是欢喜无限。

地字门十几位女子负伤泰半,行将覆灭,不虞段子羽一声大喝救了她们,一时不明其何意,个个呆若木­鸡­,司徒明月早躲至昆仑派几名女弟子身后,惟恐被门下姐妹觑破。

段子羽走至地字门众女面前,见并无毙命者,略略宽心。他与司徒明月结成连理,对这些女子不禁生出亲近之意。笑道:“各位姐妹请回吧,段某晚至一步,致有此事,实属误会。”

华山、昆仑两派人闻言均诧异莫名,对魔教中人有何误会可言?但段子羽执掌华山门户以来,人人均觉其有王者之威,凛凛然不敢犯。昆仑上下俱感其大德,尊崇尤盛,是以并无人出言。

地字门副门主刘云娇抱拳道:“承蒙两次援手,段大侠仁心可感,今后敝门上下不与贵派为敌即是。不知段大侠见到我们门主没有,尚祈赐告。段于羽笑道:“你们门主恨我入骨,我哪里敢见她。”心中暗道:“你们门主我可是时时见着,却是不能奉告了。”

刘云娇揪然道:“段大侠,若是我们门主寻你的晦气。你莫伤她好吗?段子羽摊手笑道:“我躲她还来不及,哪里会伤她,段某可没这个胆子。”刘云娇虽不解他何以对地字门容让如斯,却也放下心来,抱拳道:“多谢盛情。”除司徒明月外,自是无人能晓这是一本什么经。华山二老早测知段子羽对司徒明月有情意,腹笑不止,却不知她此刻已作厂掌门夫人。

刘云娇等裹扎伤口,方欲离去,却听四周蹄声得得,霎时间几十匹马已从四周疾驰而来,临到近前,不侍马停已飘身落地,拔刀掣剑,立时将两派人众围住,却是明教教众见到求援信号火速赶至。

段子羽四下一望,脸­色­大变,为首之人居然是杨逍和殷野王,不知这二人缘何亲下光明顶,远涉至此。

杨逍见十几名女弟子无恙,心中略宽。见到段子羽,却是一怔,朗声笑道:“段掌门,尊驾何以这等打扮?本使正欲去华山造访,不意在此间相会,幸甚。”

段子羽心神一凛,知这二人所率教众必不在少数,这几十人大概是先期赶至,后面必还有大批人手。听他自称“本使”不禁一怔,笑道:“杨教主何时被人篡了位,又做起左使来了?”

杨逍道:“天幸张教主回归教中,杨某无德无能;自是要退回本职。”他一边说一边向两派人众打量,思忖如何将两派人一网成擒。忽然发现面障白纱、畏畏缩缩的司徒明月,失声道:“”明月,你怎么在这里?“司徒明月自小及大始终在他身边,他对之较诸自己女儿还要熟悉。司徒明月藏头遮掩,却没逃过他的利眼。司徒明月全身一颤,实觉无颜面对师尊,低头不理,杨逍早知她追寻段子羽寻耻之事,还道她被段子羽擒住,封了|­茓­道。大怒道:“姓段的,将我徒儿交还,本使网开一路,放你们一马,否则你们一个也甭想活着入玉门关。”

段子羽笑道:“令高足与段某已结夫妻,倒要多谢杨左使调教出这么好的徒儿,段某也网开一面,放你们一马如何?”、杨逍一听,霎时间头晕目眩,浑身冰冷。暗叹道:“报应!”他一世英豪,却有“寡人之疾”,好­色­成­性­,当年逼占峨嵋女侠纪晓芙,生下女儿杨不悔,纪晓芙虽**不悔,到后来不免丧命其掌门尊师灭绝师太掌下,杨逍以此为终身憾事,他以为司徒明月也如纪晓美一般,被逼**,自己的风流孽债,竞报应到爱徒身上。下马高声道:“明月,师傅便来救你。”

华山,昆仑两派人也万料不到有此变故,均想魔教妖女焉敢嫁与华山派掌门,与杨逍所忖料也差不到哪去。

司徒明月忽然揭开面纱,跌撞而出,跪在地上道:“师傅,是徒儿自愿和段郎结为夫妻,辜负师傅多年来栽培之恩,均是徒儿之过,与段郎无­干­。”

众人无不诧异,直感匪夷所思,但见段子羽虽是农夫装束,然脸上英气勃勃,如玉树临凤,况又是少年英侠,自是少女怀春的对象。只是觉得这姻缘未免大过离谱些。

杨逍凝神望了司徒明月半晌,缓缓道:“明月,你若有委曲难言之处,只须向为师点点头,为师即刻除去这个**。你回至教中,仍为门主,为师的话你总信得过吧。”他怕司徒明月畏惮**后遭烈火焚身之刑,虽有天大的委屈亦不敢回教中,是以特下不怪之诺言。

司徒明月位声道:“师傅,徒儿实无隐情,虽有许多曲折难以尽言,但确是徒儿自愿与段郎厮守终生。事已至此,徒儿实无颜复回教中,还望师傅鉴谅。”俯身磕了三个头,算是了结一段师徒情份。

杨逍愕然道:“明月,不论你做下何等事,为师均能恕你。可你叛教出门,便为本教上下的罪人,为师也无能护你了,快快回来,先前之事概不追究,为师现今虽非教主,这一点还担承得起。”

司徒明月站起身道:“师傅,徒儿实难从命,但徒儿立誓,绝不与教中弟兄为敌。”

杨遭恼怒至极,先时还以为她被人逼迫,身难自主,情尚可恕,不意她竞真的痴心爱上段子羽,太损自己的颜面,登即杀机陡现,森然道:“明月,你再执迷不悟,为师可要清理门户了,悬崖勒马,尚不为迟。”

司徒明月将心一横,凄然道:“师傅如此相逼,徒儿惟死而已。”

杨遭蓦地里仰天长啸,身形一晃,道:“我就算没你这徒儿。”一掌疾拍而至。司徒明月凛然无畏,亦不闪避,斜刺里一掌飞至,砰的一声,将杨遭震回原地。

段子羽笑道:“杨左使,嫁出去的女,泼出的水,何况…弟子门人。段某这一掌留有情面,算是代明月谢你教养之德,若再不识趣,段某可要以九­阴­白骨爪招呼阁下了。”

杨逍怒极,正欲复上,忽听一人道:“杨左使,何必动怒。”众人一看,竟尔是张无忌,明教教众齐地躬身施礼,却不知他何时到来。

张无忌笑道:“杨左使千金嫁与武当名侠殷六叔,现下高徒又嫁与华山掌门,可见名门大派对左使着实看重,左使当欢喜才是。”众人听他这番道理,无不啼笑皆非,细思之亦大有道理。

杨逍道:“属下教徒无方,致有此羞,还望教主责罚。”

张无忌道:“左使此言大差,男欢女爱,并蒂连理,乃天地间最美好的事,既然情投意合,又何拘门派之别,难道咱们武林中人也要讲究门当户对?杨兄未免着俗了。”他所娶正妻赵敏原是蒙元汝阳郡主,乃当时明教与武林之公敌,纪晓芙命丧灭绝师太之手他亲眼目睹,愤嫉尤甚。是以对段子羽虽有敌意,于此姻缘大表赞同,迥出众人意表。?

段子羽击掌道:“张教主卓识卓见,确非凡人所及。晚生向服张教主神功,现今方知张教主当年领袖群伦,驱逐鞑子,当世英豪无人可比。”别人听张无忌的理论,不免迥出意表,他却大有知音之感。

张无忌淡淡道:“段少侠自京师一别,似乎又有奇遇,功力­精­进数培,若论武功二字,张某恐有不及了。”

段子羽心折不已,不料自己只出一掌,便被他看出功力之增进,抱拳道:“此乃张教主所赐,晚生这里谢过。”

这一次连张无忌也愕然不解。自与他一别之后,再没见面,赐与他什么了?自是想不到这二人也坠入当年自己埋经之谷,余人更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这两人对话竞似是禅宗高僧打机锋,玄奥难解。

张无忌笑道:“本座正欲去中原与各大门派化解旧怨,联手抗敌,不料先与华山喜结秦晋之好,倒是意外之喜。”

段子羽笑道:“多蒙看重,实不敢当。贵教著欲与华人化解怨结,先须将范遥的人头送上,否则无法可解。”

殷野王怒道:“小子,这是我们教主大仁大义,不愿与你清算以前的过节,难道现今当真灭不了你华山派吗?”

段子羽嘿嘿冷冷笑道:“华山立派几百年,中经无数险风恶浪,却也没人将之一举剪除。”

殷野王杀机陡生,喝道:“看我今日能否灭得了你?”一拳直捣而出,段子羽食指伸出,嗤的一声,内力激­射­而出,指风直透拳风而入,嗤嗤声响,声势犹烈,殷野王大骇,飘身避开。

登时群相耸动,齐声惊呼道:“大理一阳指!”

殷野王以身复上,一拳击出,拳至中途,左掌按在右拳上,两股巨力一起击出,段子羽四指并卷,姆指挺出,六脉神剑中威力最盛的少商剑法使出。

姆指于五指中最为短拙,是以指法中鲜有用姆指者。但姆指力量最巨,这“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泽”“少冲”六路剑法中,少商剑劲力最雄,大开大阁,不以变化灵巧为能事。

砰的一声,殷野王拳掌之刃力尚未袭体,已然被少商剑气激得四下迸散,剑气直透而入,殷野王这一式乃全力施为,未留余力,不意如此刚猛的拳力居然被一指攻破,剑气迅疾无俦,大骇之下闪避已然无及,却听砰的一声,张无忌眼疾手快,递出圣火令挡住剑气,霎时激得圣火令火花倏现。

华山、昆仑两派人睹此神技,彩声雷动,却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功夫,明教中人俱都骇然失­色­,矫舌不下,不意以殷野王之能,居然会败在对方两指之下,若非张无忌相助,已然受了重伤。?

杨逍于武功之道见识最广,登即失声叫道:“六脉神剑!”众人听他道出“六脉神剑”之名,尽皆大惊失­色­。(txt在线书库;)、.

第十九回三女同峰意参商

t:小``说".杨逍凛然道:“好功夫,待本座领教领教。(txt在线书库;)”

张无忌知杨逍少年时已为武林高手,晚年武功益加­精­纯,放眼江湖,已少有对手,又听他喝破这路武功,还道他已有对付的良策,便拉殷野王飘然退后。

其实杨逍岂有万全之策,不过见这路神功威力太大,教主虽神功盖世,究非仙佛之体,万一有个疏虞,明教岂不尽数折在玉门关外,逞论入关与各派理论,消嫌解怨,共抗外敌了。

便思牺牲自身,以毕生武功与之周旋百多招。纵然不敌毙命,教主也可窥出其武功路数来,有备而战,庶可胜之。

段子羽眼见四周明教教众聚愈多,已有数百人之多,心中凛然,自己一方,除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詹春尚可独挡一面外,其余弟子恐非群魔对手。自己虽功力猛增,与张无忌一战亦无胜算可言,其余人可绝非杨逍、殷野王之敌。倘若群殴起来,自己两派人取胜之数怕可屈指可数了。见杨逍上来,笑道:“杨左使,贵教人多,何不一起上来,这般一个个打将起来,何日方得打完。”

张无忌冷冷道:“你只消胜杨左使一招半式,我们即刻走路,明教从不做以多凌寡之事。”

段子羽知他一言九鼎,登即心神笃定,对付张无忌没有把握,对付杨逍可是游刃有余。

司徒明月俏声道:“莫伤了我师傅。”便退了下去。

杨逍虽已多年不用兵刃,此际却不敢托大,从一名教众手中要过一柄长剑,笑道:“杨某不才,领教段掌门的六脉神剑奇功,练武之人得死于这种神功下,也就死而无憾了。”

段子羽笑道:“杨左使乃内人之师,晚生虽不得已得罪阁下,却还不致如此。”拔出倚天剑来,剑甫出鞘,已然寒气逼人,虽黑黝黝没有光泽,但明教中人大都认得,失声惊叫道:“倚天剑!”张无忌也纳罕,当年吴劲草和辛然只接续上屠龙刀,因倚天剑毙过不少锐金旗的教众,是以坚不接续,张无忌便将断剑还与峨嵋派,不知何以到了他手中,又接续得如是完好,俨然是新铸一般。

段子羽朗声道:“武林传曰:‘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今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现令屠龙刀出,晚生又不欲听命于贵教,只得天倚以剑争锋了。“明教教众无不怒吭胸臆,段子羽之语俨然要独力对抗明教,张无忌也略略皱眉,暗道此子忒狂妄。

杨逍须眉一轩,怒声道:“接招。”一剑陡然绽出十余朵剑花,剑身微颤,声作龙吟。段子羽并不格档,一剑刺向杨逍胸口,后发先至,所刺又正是杨逍这一剑的空门。

杨逍“咦”了一声,侧身闪避,剑反刺他右肋,段子羽亦不转身,手腕一翻,剑已反手击出,隐隐雷鸣中,紫芒闪闪,真具雷轰电掣之威,杨逍剑至中途,段子羽剑芒已堪堪沾到他手腕,杨逍大骇,膝不曲、腰不弯,身子僵尸般蓦然向后滑开三尺。

段子羽喝道:“好,素闻杨左使武功了得,见面犹胜闻名。”

明教教众均知左使这一招虽使得俊极,却是落了下凤。

眼见段子羽随手两剑,似乎漫不经心,随意所之,而左使居然全力闪避,均骇然心异。

却不知段子羽这两剑均是凝聚独孤九剑和天雷剑法两大绝世剑术的­精­华而成,杨逍虽博通天下剑术,于此两门绝技可是一无所知,是以一上手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张无忌一看便知杨逍绝非敌手,深恐他有个闪失,上前道:“杨兄且退,本座见两位神技相搏,技痒难熬,我与段少侠在京中一战,尚未分出胜负,这一场让与本座如何?”

杨逍本是一代武学宗匠,虽仅两招,已知功力相差许多,张无忌不过是替他找台阶下罢了,躬身道:“谨遵令旨。”

适才那一剑已惊得他一身冷汗,无言退下。

张无忌接过长剑笑道:“京师一战,我仗宝刀之利断你长剑,段少侠果然神通,找了柄削不断的宝剑来,这回张某不知要换儿回长剑了。”

段子羽笑道:“仗神兵利刃之威,哪能显出武功高下。晚主若是无奈削断张教主兵刃,就算作晚生输了。”

周围人无不感匪夷所思,两剑相争,岂能不相交,倚天剑锋锐无比,唯屠龙刀和圣火令能挡其锋锐,旁的兵刃一经交击便断作两截。段子羽如是说,无异于自套枷锁。

张无忌也直感啼笑皆非,自己先时打遍天下无敌手,岂两人酣战良久,俱是愈战愈勇,内力不见消减,旁观诸人早已目眩神摇,膛目结舌,作声不得。

段子羽蓦然长啸一声,运起全身功力作乾坤一掷之击,霎时间张无忌身前白气轰然迸散,张无忌一剑横搭,运起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向外引去。不料段子羽这一击直如巨雷轰击,张无忌全力一引,居然只移动寸余,倚天剑疾刺左胸,张无忌心中大骇,却也临变不惊,倏出两指,夹住倚天剑,剑尖稳稳定在前胸上。

杨逍等人吓得魂飞天外,忙忙欲上前抢攻。段子羽忽然弃剑道,“张教主果然神功,晚生佩服。”

张无忌惊魂甫定,他一生中除与少林三高僧渡厄、渡动、渡难的金刚伏魔圈打个势均力敌外,从未遇这般险状。

见段子羽弃剑而退,显是不愿以内力相拼,笑道:“段少侠神勇天纵,张某已然输了半招,这一场真是生平最快意一战,虽败犹荣。”两指拈住剑尖递了过去。

段子羽接剑道:“张教主言重。这一场至多是平手,若比拼起内力来,晚生恐非对手。”

两人相视而笑,登即起惺惺相惜之心,有如此对手,方不负所学绝技,亦可免独孤求败之叹。

张无忌笑道:“段少侠似是去昆仑作客,可惜张某中原有行,不能尽地主之谊了。”

段子羽道:“张教主既去中原,如能驾临华山,晚生定当好生款待。”张无忌笑道:

“再大战一千回合?”两人哈哈一笑,相互心折不已。

张无忌拱手为别,与一千人启程赶赴中原,段子羽和华山派入送昆仑派回其本派基地—

—三圣坳。

一路上,段子羽将西行到天龙寺和坠入悬崖侥幸不死又与司徒明月缔结良缘之事细述一遍,众人方始恍然,均想在绝谷之中,只有一男一女,又都才貌双全,不结成夫妻还­干­什么?

高思诚笑道:“还是我老人家有先见之明,那天我就说司徒姑娘是老婆打老公,现今不真成了咱们掌门夫人了。”

除岳霖外,众人均不明就里,忙问端的,高思诚最喜与段子羽打趣,当下洋洋洒洒细述一遍,听者无不解颐。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俱感羞涩,岳霖本欲喝住师弟,但想大家知道也好,免得怀疑掌门人是登徒子之流。

到了三圣坳,昆仑派尽全力款待华山派八日,段子羽便率众回归,詹春苦留不住,直送出三十里外,方洒泪而别。

这一日,路经一片桃林,见桃林一片旷地上两男一女正斗得激烈。

使剑的一男一女似是名门所出,均三十许人,男的蓝衫飘飘,女的着一身鹅黄绸衫,更是飘逸若仙。对手那位男子却是个中年乡巴佬,也不持兵刃,双拳疾晃,迎战刃剑。

旁边四童,四鬟,捧着玉萧、瑶琴,也均清秀华丽。

三人却对华山派人视若罔闻,兀自酣战连连,华山派人齐地驻马观瞧,看了半晌,都纳罕不已。

段子羽见一男一女所使剑法甚是了得,双剑合壁之下较之华山的正两仪剑法和昆仑的反两仪刀法威力尤盛,招式搭配上可说天衣无缝,只是一到致敌要害之处,便倏然而止,眼见只消再将剑刃推进几分,便可伤敌剑下,二人却俱不作此举,似是对敌手大留情面。

那位中年乡巴佬双拳舞动,更是怪异。拳法空灵虚飘,似不为打人而用,双手上招式截然不同,居然使出双手互搏术来,­精­妙无比。

岳霖看了半晌道:“那男的所使剑法,似是全真剑法,可全真教衰落已甚,绝无这般高手,另两人招式却是看不明白了。”

华山派中以他见闻最搏,他既看不出来,旁人更是莫名其妙。段子羽对武功的优劣自是一目了然,但对各门派武功是所知甚微,尚不如宁采和与成楠了。

三人酣战良久,段子羽愈看愈奇,那男人所使剑法还则罢了,那­妇­人所使剑法飘飘若仙,姿式娴雅,却美绝丽绝,大如佛经中所云:“容仪婉媚,庄严和雅。端正可喜,观者无厌”。两种剑法单一而论,较之天雷剑法和独孤九剑逊­色­多了,但双剑合壁,却有点铁成金的妙处,双剑合舞,浑无破绽可寻。暗暗点头称羡,自忖惟有六脉神剑使出,方可取胜。

那中年乡巴佬托地跳出圈子,拱手抱拳道:“贤伉俪双剑合壁,的是天下第一,兄弟佩服。”

那一男一女双剑齐收,女子笑道:“周兄的七十二路空明拳,左右互搏之术方是天下守式中第一。”

高思诚听了不忿,大声道:“师哥,这又冒出两个‘天下第一’来。”

岳霖冷冷道:“师弟,人家关起门来自封字号,关你甚事,休得多言。”他明是叱责师弟,暗下却满是讥刺。

三人一闻此言,齐地向这面望来。那一男一女已了段子羽,都微笑不已,中年乡巴佬姓周的却是面­色­疾变,冷笑道:“是哪路英雄降临,周四手的三脚猫功夫当然不成气得很,却愿向各位领教一二。(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等听他自称“周四手”,俱哄笑不已。段子羽对这三人甚感亲厚,忙飘身下马,一揖道:“说笑之言周兄切勿见责,莫说比试,这双手互搏之术小弟练了数日;仍不得门路而入,周兄使的出神入化,我等佩服。这一套七十二路空明拳更是开拳法之别径,令人眼界大开,倾服不已。”

周四手听他大赞自己武功,登时霁颜欢笑,犹横了华山二老一眼,气犹未泄。

那女子抿嘴笑道:“周大哥,这位少侠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山掌门段子羽先生,段世兄先人便是南帝一灯大师,与令先沮大有渊源。”

周四手一听,登即喜不自胜,抓住段子羽的手连摇不已,大见亲热,笑道,“是段世兄,礼数怠慢,勿怪,勿怪。”

段子羽讶然道:“这位大姐何以认得小弟,恕小弟眼拙,实是想不到曾在何处识荆。”

他记­性­奇佳,凡见过一面的人便是隔多少年,也能想起,眼前这对神仙伴侣却委实记不起来了。

那女子嫣然一笑道:“从你十岁时,我就认得你,你不认识我倒是不奇。段世兄神功大成,段氏一脉后继有人,我等也无愧了。”说罢与那名男子拱手向段子羽一别,飘然而去,叮叮咚咚的瑶玲和呜呜咽咽的玉箫声渐行渐远,片刻间已渺不可闻。

段子羽诧异莫名,直感匪夷所思,苦笑道:“周兄,这两位大哥大姐是何方高人?”

周四手嗫嗫嚅嚅道:“这个,这个么,他们不说,必有缘故,让他们自己告诉你好了。

段世兄,后会有期。”一拱手,也溜得没影了。

段子羽怔在当地,百思不解,司徒明月过来笑道:“段郎,不过是几个疯子,理会他们作甚?”

段子羽本欲与这三人结交,哪料片刻间如昙花一现,迅即鸿飞冥冥,心中大是怅惘。

而这三人以“世兄”相称,显是与先祖大有渊源,却又不明言相告,更感匪夷所思。

一行人继续前行,段子羽一路仍是参悟不出,只得罢了。

途中离欧阳九墓所不远,段子羽便欲祭拜,折向三清观而去。

离三清观尚有数里之遥,已见远处烟火腾突,估算地点必是三清观无疑。段子羽心头陡震,喝道:“你们随后跟来。”如箭离弦般­射­出马背,电闪般向三清观疾驰。

尚未到得近前,已听得叱喝惨叫之声不绝,段子羽忧心如焚,惟恐欧阳九庐墓再遭荼毒,身子平平直飞而驶,已臻御风而行的境界。

片刻间即已驰至墓前,但见两名明教教众正往欧阳九墓上喷油,意欲点火焚烧。

段子羽急怒并迸,十余丈远处六脉神剑齐­射­而出,剑气如电,两名教众登即中剑毙命。

段子羽但见黑压压明教教众数百人,乃是锐金旗和烈火旗教众,孙碧云长剑狂舞,道髻散乱,浑似疯人一般,与二十余名道士被困在观门前。

段子羽厉啸一声,冲入人群,两手九­阴­白骨爪随手抓出,每一爪出,必有一名教众头骨透穿而毙。他再不容情,片刻间已抓死三十余人,这些教众几十般兵刃向他攻到,但他步法玄妙,每如游鱼般从兵刃网中滑脱而出,却又飘逸若闲庭散步。

段子羽脚下飘飘,身形如鬼似魅,一闪一晃之际便有人中爪而亡;诸般兵刃堪堪欲打到他身上,被他如泥鳅般滑脱,反倒伤了不少自家人。

明教此番在大光明顶集结后,便由张无忌统率,进中原与各大门派消释过节,以期联手对敌,共襄盛举,推翻朱元璋的帝业。

明教各分属与武林各派积怨已深,是以分批潜入,以免化解未成,反先打个七零八落。

五行旗烈火旗和锐金旗由青翼蝠王韦一笑带领,行至三清观时,前仇旧恨不免齐上心头。

韦一笑首次铩羽便是在这三清观前,厚士旗掌使颜垣与教中二十余名好手更是尽数毙命于兹,三清观又为天师教所据,张无忌虽云与各派消释前嫌,实则是为对付天师教,是以韦一笑与吴劲草、辛然计议之下,便倾众来此,意欲举手灭之。

段子羽因得张正常器识,三清观中惧是天师教佼佼出群者,孙碧云更为张宇初首徒,文资武功亦得师傅所传大半。韦一笑等若非乘其不备,偷袭得手,一对一地决斗,实不知鹿死准手。

烈火旗众一潜入即以喷筒­射­出油漆,此乃西域所产石油,随即以火筒点燃,登时三清观陷于火海之中。

三清观道士虽俱好手,但武林中鲜有敢至此处撤野火的,时日一久,自不免疏于防范。

猝变之下,纷纷抢出观来,却被锐金旗众几百柄长矛、短斧、几千枝利箭打了个不亦乐乎,接仗之下,人手已折损一半。

孙碧云知守墓乃张宇初重命所寄,若弃而逃走,必遭严惩,是以抱定必死之心,浴血苦战,半日下来,仅余二十几名弟兄,虽死战不退,却已覆灭在即。

所幸段子羽如神人天降,九­阴­白骨爪更是凌厉无俦,所向披靡,明教眼见得手,哪料杀出他来,见他威猛如虎,飘飘若龙,一双九­阴­白骨爪上下翻飞,纵横驰骋,直如入无人之境。

韦一笑见他到来,登即迎上,意欲缠住他须臾,便可将孙碧云等尽数击毙,再将之乱刃分尸。

段子羽轻功此时较他犹盛一筹,并不与他恋战,身影飘飘,专向教众们下手,韦一笑随后紧追,却总是半步之差被他滑开,明教教众哪里是他对手,人群拥挤,几项法宝尽皆无用武之地,盏茶工夫,已被他抓毙百人有余,人人脑浆流出,红白相杂,死相奇惨。

孙碧云等见强援已到,喜出望外,蓦然间­精­力倍增,长剑呼呼,击杀出来。

段子羽一爪抓毙一人后,蓦感后背一痛,冰寒彻骨,便知已中了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心中一怒,陡然回身,姆指一伸,少商剑法劲­射­而出。

韦一笑心骇若死,普天之下除张无忌外无人能中了寒冰绵掌还能发招,蓦见剑气如紫电,身子一仰,顶上头发被剑气横削一片,总算应变奇速,否则必被击穿脑额。

段子羽剑法使开,大开大合,打得韦一笑左窜右伏,狼狈不堪,尚幸在他身法迅捷,段子羽连发五剑,均被他避过,最后一剑竟尔不得已着地疾滚,名家风范也被打尽无余。

段子羽忽感后背一痛,反手一爪捞出,正中那人肩骨。

却是吴劲草乘隙偷袭,一拳得手,不料没伤到敌手,反被九­阴­白骨爪抓穿肩骨。他病彻骨髓,却坚忍不出声,一双眼中也泯然无畏。

段子羽哪管他怕或不怕,又一爪出,直透他前额,随手一抛,打倒一名教众。锐金旗下教众登即如疯虎般涌上,个个目毗欲裂,状似疯虎。段子羽呛嘟一声掣出倚天宝剑,横砍直劈,无论兵刃还是­肉­躯,遇之无不立折剑下。片刻问已将三十几名锐金旗众剑下分尸。

众人见他如佛教传说中的修罗王一般,杀人如麻四字似乎犹不足以形容,直如天威电扫,沛然莫可御者。

夕辉中,但见段子羽浑身血染,兀自仗剑劈杀,黑黝黝的剑身上紫芒绚丽,剑声如雷,剑扫似电,有些人不待剑刃加身,便已胆碎而亡。

华山派人早到,见此景象全都心头狂震,华山二老闯荡武林一生,也从未见过如此凶杀场面,人人驻马观瞧,并不上前相助。司徒明月面­色­惨白,泪眼莹莹,怎么也想不到夫君竟尔变成了杀人魔王。

孙碧云等也收剑观看,均自骇然若死,实想不出这究竟是“人”还是“神”。

韦一笑长叹一声,拉住欲上前拼命的辛然道:“逃得一个是一个,来日再报此血仇。”

两人疾向西北角逃窜,华山二老虽截不下韦一笑,却可截住辛然,但此际人人心中均有不忍之感,望着明教教众似待宰羔羊,平日虽嫉恶如仇,此时却都发了恻隐之心。

司徒明月蓦地里喝道:“段郎,你还杀得不够吗?”

段子羽一闻此语,如西湖灌顶,陡然醒觉,他无名火下,杀人已是不自觉之事,若非司徒明月一喝,当真要欲罢不能了。

数百余教众被段子羽天威横扫,仅余四十余人,个个面如尘土,抖战不已,死固然可惧;但这等惨象较诸死犹可怕百倍、千倍。

夕阳如火,照得满地是血红一片,尸体狼籍,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微风吹来,人人心中均打了个机伶,不知这是修罗屠场还是人间地狱,十八层地狱中怕也无此惨象。

余下的教众如白痴般,既不战,亦不逃,两眼发直,高思诚喝道:“你­奶­­奶­的,饶了你们还不快滚。”

有十几人闻言跌跌撞撞地逃去,有几人已被骇死,吃他一喝,委顿于地,另外二十余人兀自立于当地不动。孙碧云大奇,近前端详一遍,惨然道:“他们都吓成白痴了。”

说罢,一剑一个,尽数刺死,人人均觉此是一番善举。

段子羽也被自己的杰作震呆了,实不敢相信这惨烈场面是自己一手造成,半晌无言。

当下三清观道士扑灭余火,抬死治伤,华山派人默默将明教尸体集殓一起,举火焚烧,明教教众遗下不少油筒,火筒,尸体虽累积如山,焚烧起来倒不费事。

司徒明月跪在火堆旁,双手在胸前捧作火焰状,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上。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她虽一心跟定段子羽,叛教叛师,但多年积习终究不能尽去,便为这些教众念诵悼亡之词。

段子羽已洗去血迹,换了衣裳,复又焕然如玉树临风,听她念诵,便也扣剑相和,高声念诵。

司徒明月诵完毕,怒气不解道:“人都是你杀的,这会子充什么善人。”

孙碧云笑道:“姑娘,段公子一杀了魔教中人,便为他们超度亡灵。”司徒明月忿忿道:“假惺惺。”

段子羽冷然道:“他们活着是我仇人,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我还不至与死人为仇。

韦一笑枉称豪杰,居然连墓中人都不放过。”

司徒明月也知韦一笑欲纵火焚烧欧阳九陵墓,才致段子羽凶­性­大发,毙杀如是多人,黯然不语,待火尽尸化,便挖墓葬下。

三清观已被焚烧大半,所幸观后­精­舍无恙。华山派人与三清观道士便在­精­舍休息,段子羽和司徒明月却到地下密室过夜。

密室中,段子羽睹物思人,伤感不已。遂向司徒明月细述欧阳九如何拼命将自己救出,万里逃避追杀,来到这里,抚养教诲,百般思德,虽是仆人,何异于父母,每至感伤处,辄哽咽不能成语。

司徒明月此时方识清其赤子之心,对欧阳九云天高义心折无已,才知韦一笑等实是触犯大忌,遭此屠戳亦是自食恶果。心中释然,反悔自己怪责段子羽了。见他泪眼不­干­,大是不忍,取帕拭泪道:“我实是不知,错怪你了。”

段子羽叹道:“天幸九叔陵寝无恙,他老人家若死后复遭荼毒,我段子羽百死何赎!”

司徒明月偎体入怀,劝慰道:“你今日大展神威,九叔于墓下也必当欢颜,何憾之有。”

两人情话绵绵,絮烦半宿,方解衣登榻,效于飞之乐,司徒明月屈意奉迎,绸寥倍至。

第二日,段子羽亲手将欧阳九陵寝洒扫­干­净,焚香礼拜,尽哀方止。

天师教陕西分坛闻讯,连夜增派人手,重修三清观,对陵寝防守益严。

段子羽等告别启程,半日已抵华山。不想张宇真早已在山上守候,见他带上个美人,已料知**分,笑道:“好啊。你自己出外拈花惹草,倒叫我给你看家。”

司徒明月早知张宇真和史青之事,那时两人在绝谷中焉知有聚首之日,此地蓦然撞见,羞得无地自容,段子羽也大是尴尬,不想真来个三堂会审。门下弟子早已识趣远避。

张宇真倒是落落大方,拉着司徒明月的手甚是亲热,端详片刻后笑道:“羽哥,果真法眼无讹,这等仙女似的美人你在哪寻到的?”

段子羽知一言难尽,先将司徒明月送至一间­精­舍,令两名女弟子照顾饮食,便回至自己寝居来。

张宇真翘着脚,见他进来,恨恨道:“你这人忒不老实,明知我并不嫉妒,上回怎的只招出一个,还不跪下请罪,尽数招来。”见段子羽只是苦笑,气道:“你也忒煞作怪,我身边两个美人送给你都不要,倒费心巴力地到外面去找,何苦来哉。”

段子羽不由分说,把她抱在怀里,将这半年遭遇讲与她听。张宇真吓得几欲丢了魂,些微醋意更是影都没有了,抱住段子羽再不肯放开,生伯他真的平空里飞去了,心头兀自怦怦跳个不停。

半晌,她才定下神来,又叽叽咯咯地与他说笑,道:“你哪天把史家大妹子也接来吧,扔了人家近一年了,史家大妹子万一等不及,嫁了旁人,你可如何是好。”段子羽笑而不答,却也暗自思忖该当央请武林中大有声望的前辈作媒人,前去丐帮提亲。

张宇真又笑道:“皇上真把玄武湖给了你了。现已动工备料,只待你定下样子,便破土建府了。”

段子羽对此事浑不在意,午后两姐妹相见叙话,张宇真委实不着恼,司徒明月见事已至此,亦无可奈何,张宇真又着实亲热,她倒有个说话的人了,二人倒也相处晏然。

段子羽大集派众于议事大厅,吩咐道:“此番魔教大举进入中原,虽云与各派化解旧怨,但魔教向来狡诈­阴­险,其言亦不足信。今后如遇魔教中人,立地格杀,不得容情。但对地字门众女不妨网开一面。”

众人凛然听命,这些弟子与魔教中直接成仇的并不多,但师长先辈多有丧命于众魔头之手的,对魔教开战自是人无异言。

是夜,段子羽与张宇真睽违半年,久别胜新婚,自是恩爱无比。况且段子羽身遭大劫,得以还归,实属天幸,张宇真更加平空里得了至宝,一夜爱抚温馨,远胜往日,直恨不得化在他身上,永不分离。

二人尽力缱绻数日,张宇真不欲在华山久留,遂与从人回南京去了。

段子羽知此番尽屠锐金,烈火两旗,大仇已成,再无化解可言。遂日夜督促弟子练剑,以备明教寻仇。

这一日他正督练剑阵,弟子传报百劫师太上山拜访。段子羽一怔,忙迎出山门,见百劫师太左手挽着净思,右手拉着史青,飘然而到。

段子羽蓦然得见史青,真是喜上之喜,与百劫施礼后,笑道:“好妹子,你几时与师太相遇的?一年不见,妹子益发清秀了。”

史青面­色­苍白,见他笑嘻嘻上来拉手,伸手便给他一记耳光,甚是响亮。段子羽岂料有此,被打得七荤八素,兀自不解何故。

百劫在旁笑吟吟不语,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俱掩口而笑,掌门人德威毕竟有限,现今也碰个硬钉子。好在掌门人神功非凡,面皮上的功力自也非同小可,不怕其承受不起。

史青还欲再打,净思看不过,忙将她拉住。段子羽众目睽睽之下吃此一掌,脸上虽不疼痛,面上也觉无光,见史青泫然欲泣的神态,忖思她必是恼自己近一年不去找她,亦自感愧疚,汕讪地邀百劫至客厅坐地。

百劫笑道:“段掌门,人可给你带来了。这小丫头死缠着我非要在峨嵋出家不可,我可没胆子给她落发,是以到华山请你定夺。”

段子羽闻言大骇,苦笑道:“好妹子,好端端的去出什么家?”史青瞪他了眼,听他一句句“好妹子”叫着,外人面前也不避嫌,心中一软,百感交集,伏桌痛哭起来。

净思将史青拉至段子羽房中安抚,百劫才对段子羽细述根由。

原来史青自他君山一别,便鸿飞冥冥,再无消息,江湖中倒盛传华山掌门段子羽做了天师教乘龙快婿,史青闻讯,羞愤欲死,幸而史红石百计防范,未出大事。

史青心神稍走后,以为段子羽必重返君山,遣人作媒,虽以丐帮­干­金之尊效那娥皇之举,未免太过委屈,但心中一想到段子羽飘逸风神,软语体贴,便想煞爱煞,也就认了。

哪知段子羽一去经年,再无半点消息,心灰意冷之下,便坚执要在百劫门下出家,百劫待段子羽如子,那肯给她落发。史红石也百般死劝,无亲她铁定一条心,不许出家便以死相胁,史红石泪眼涟涟,也不敢过于逼她。百劫哄了她几日,恰闻段子羽在三清观大战魔教,知他回归华山。

便带史青到华山来,允诺说如她与段子羽见过后仍欲出家,便替她落发。

段子羽听后,良久无语。

百劫皱眉道:“你这孩子忒爱胡闹,这等人生大事也是闹着玩的。少年风流固然无妨,却也不能大过。”段子羽慢慢将这一年的事概述一遍,饶是百劫师太定力绝高,也不禁怦然心动,良久方镇定下来。不由叹道:“这就怪不得你。了,我也早知事出有因,你断不是天­性­凉薄,寡情少义之人,此次大劫得度,实乃天幸,”便亲自找史青讲明情由去了。

高思诚笑嬉嬉凑上头来道:“掌门,素闻丐帮降龙十八掌乃掌功第一,你受了一掌连皮都没碰破,可见……”不待他说完,岳霖一把抓住他后颈,扬手抛出厅外。

有顷,百劫师太回至大厅,笑道:“羽儿,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小妮子面皮­嫩­,还得你再去哄哄。范巫佑疠氲叵肫穑阊肟野儆资Υ笞髅剑叭ヘぐ锾崆住0俳儆挠牡溃骸安*想我离俗二十余载,反倒又要作起月下老了。”一诺无辞。段子羽大喜,以百劫师大的声望,从中作媒,这段婚姻也可算风光了。

段子羽回至寝居,净思恰好出来,嘻嘻笑着,刮脸羞他。段子羽作个金刚怒目势,净思便笑着跑开。

段子羽进屋,见史青兀自面壁而坐,垂泪不止,笑道:“妹子怎地学起达摩老祖来了,参禅打坐。”史青亦不理他。

段子羽无奈,只得把“好妹子”喊了几­干­遍,史青方回转头来,收泪不哭。她既得知缘由后,心中早已将他恕过,只是苦挨了一年岁月,就中辛苦又向何人道来,不免故作些张致,拿捏他一番,以渲泄胸中块垒。

段子羽见她面上仍有泪珠,两颊已转­嫩­红,恰似出水芙蓉一般,艳丽不可方物。心中爱煞,轻舒猿臂,将她揽人怀中,史青就势在身上乱擂一阵,伏在怀中又哭一场,心中方始释然。

两人嫌隙既释,不免旧情重萌。是夜,二人鸳梦重温,颠鸾倒凤,绮旎百态,自难尽述。

第二日食毕,百劫笑对史青道:“史姑娘,随我回峨嵋落发吧,凭你的武功才智,将来倒可承继我衣钵,峨嵋也不愁后继乏人了。”史青娇羞不胜,扯着百劫厮闹得不亦乐乎。

百劫笑道:“好了,我可禁不住你的降龙十八掌。你便有心落发,我也没这胆子,段掌门不把峨嵋山掀过才怪。”

大家说笑一场,便去练武场观看四人剑阵。

几人正议论间,执事弟子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跑上来,喘气道:“掌门,有人打上山来了。”

众人齐地愕然,段子羽拔剑笑道:“莫非是魔教又来了,待我将他们拦在山门外。”

执事弟子苦丧着脸道:“不是魔教,是丐帮史帮主带人杀上山来。”

众人闻言都是苦笑,知道史红石替女儿出气来了。史青忙道:“师太,您和我妈说清。”扭身跑入屋里。

百劫笑道:“丈母娘打女婿,这场架可难劝得很。”

段子羽收剑还鞘,忙忙向山门迎去。

甫至山门,史红石已杀气腾腾赶到,劈头看见段子羽,不由分说,左掌一圈,右掌直击而出,一记“亢龙有悔”结结实实打在段子羽胸上,怒道:“我先毙了你这不义之人。”

段子羽既不敢还招,又不敢运力反弹,只得以内力消解。后面跟来的百劫师太喝道:

“史帮主且住手,贫尼有话讲。”

史红石知百劫与段子羽交好,她一赶至,自己便出不了手,喝道:“这­奸­贼害我女儿一生,无话可说。”说话间,运掌如风,什么“见龙在田”“利涉大……潜龙勿用”“利见大人”十八掌尽数结结实实打在段子羽胸腹后背之上,每一掌均全力而发,却掌掌如中败革,连砰砰之声都没有,待得百劫赶至,十八掌已打完,段子羽浑若无事般站在那里,待她打完,方躬身道:“晚辈段子羽恭迎帮主大驾。”

众人见此,无不骇异,直感匪夷所思。丐帮降龙十八掌何等威力,纵然以百劫之能,也绝不敢以胸腹硬受一掌,何况十八掌之多。

史红石更是诧异,自己功力虽尚未臻极境,但十八掌之下,纵然铁铸的人也要打得不成模样,不料他硬受之后不但夷然无事,还能施礼说话,急怒交迸,喝道:“好贼子,我杀不了你,你便杀了我吧。”

丐帮降龙十八掌毕竟非同凡响,段子羽硬挺下来,胸中气血沸腾,施礼毕再也讲不出话来。成楠见状,忙上前伸掌按在他灵台|­茓­上,内力输入,段子羽得他紫霞神功之助。片刻间即已调息如常。

百劫将史红石拉到一边,苦笑道:“史帮主,你忒也莽撞,真要将他打死,青姑娘非跳崖不可,”当下将段子羽身罹大劫、侥幸得脱,与史青情好如初,并央自己作媒之事略述一遍。史红石急怒之下又转狂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知段子羽武功高强,自己恐非敌手,是以将传功、执法、掌钵几大长老并各分舵主中武功佼佼者一并带来,意欲与华山拼个你死我亡,哪知事态突转,变成这等局面。

丐帮几大长老和分舵主敌意甚深地环列在旁,虽知段子羽一人已难应付,现又有百劫助拳,恐怕讨不了好去,是以帮主不下令,谁也不敢动手。眼见帮主急怒转笑,俱心中纳罕,直感匪夷所思,不知百劫以何等大慈大悲的佛法点化了帮主。史红石一时啼笑皆非,实感难以收场,正忖思如何开口,忽听一人吼道:“好小子,欺负到我徒儿身上了。”人尚未见,空中暗器之声劲厉呼啸,八百枚暗器齐向段子羽打来。

众人齐声喝道:“不可,小心。”蓦见空中紫气纵横,遮天蔽日的暗器霎时不见,却见段子羽手挥倚天剑,剑上沾满了各式各样、奇状百态的暗器,阳光中蓝汪汪的,显是喂了剧毒。屠龙刀和倚天剑乃海中千年玄铁­精­英所铸,不单锋锐无匹,且磁力极大,是各门暗器的克星。

众人定神一看,跃上位三尺童子,面目肢体俱与成|人无异正是七手童子。

史红石又怒火攻心,江湖上本就人言可畏,这鬼东西却死缠着自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一片痴心自也可嘉,否则早将之除去了。见他上来便施辣手,虽然段子羽无恙,却也着实替他担着心。一步跃上去,伸手就是一反一正两个大耳刮子,骂道:“谁让你来多事,跑到华山来丢人了。”

七手童子被打得滴溜溜连转十几个圈子,他可没段子羽那份挨打的神功,登时两颊高高肿起,头本来便大,这一下头和颈下直可分庭抗礼了。

他本是一片好心,听得史红石要与华山拼命,忙忙地来与意中人生死与共,不想莫名其妙地挨顿耳光,兀自不解其故。

周遭的人却惨了,见此状均忍不住要捧腹大笑,却知这是丐帮的忌讳所在,人人强忍,故作庄严肃穆之状,这份活罪也着实难受,心中都道:“史氏母女降龙十八掌不算第一,打人耳光的本事可是强无故手。”

史红石怒道:“还不给我滚下山去。”段子羽看不过,大有兔死狐悲之感,上前拱手道:“吴师傅大驾光临,华山派蓬荜生辉,还请里面坐地。”

百劫也把史红石拉开,七手童子仍晕头转向,不知所之,实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见段子羽笑脸相迎,更感匪夷所思。

众人齐至客厅坐下,饮茶间,百劫师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述,并即刻向史红石提出亲事,史红石心下早已喜不自胜,此刻有百劫作保,更觉与有荣焉,一诺无辞。

大家转眼一看,都是一怔,七手童子高肿的面颊已退消如初。其实七手童子挨史红石的老拳何止十回八回,早已有备,身上带有各种治伤灵膏,趁众人不注意,涂在脸上,片刻即消、丐帮众人本为拼命而来,不意却成了儿女亲家,当即宴开百席,酒­肉­流水价摆上,百劫自是另备一席素斋。

史青虽害羞不过,也不得不出见,史红石把她抱在怀中,不由得籁籁泪落。众人均知史青有母无父。是以随母姓,她父亲究竟是谁,此乃武林中一大秘辛,丐帮势大,自无人敢触犯大忌,持此虎须。

大家欢宴一场,尽兴而散,史红石携女率丐帮人离去,百劫和净思也回转峨嵋。

送客完毕,已是夜雾弥漫。段子羽心事尽了,襟怀大畅,回到寝居,却见司徒明月伏在枕上饮位,忙上前抚慰。

司徒明月道:“人家都有父母师长之命,可我有什么?”

段子羽道:“我们是天地为媒,日月为证,这不不够吗?”

司徒明月听他情意殷殷,方始释然。段子羽烛光下见她绸衫薄薄,玉体掩映,大红抹自上椒|­乳­半露,如羊脂白玉般,眉梢眼角更是春意荡漾,遂掩闭房门,与之同入囊枕,练起夫­妇­双修的功夫了。

段子羽在华山久候明教不至,便想起大力金刚指之事,此事一直横在心中,便与二老计议,留二老坐镇华山,自己率成楠等十几名弟子去少林寺查清此事,司徒明月男装打扮,充作华山弟子紧随左右。

一行人出潼关,不日即到河南蒿山。甫到山门,少林寺内得报,圆觉方丈携同几位长老、首座迎了出来。

圆觉虽知他来意非善,但见他只带十几名弟子,并非存心闹事的样子,便也礼数周到,接至寺内奉茶。

段子羽将来意说明,笑道:“此事关乎晚生血海深仇,还望诸位大师指点迷津,感激不尽。”

圆觉等俱是一怔,本寺练成大力金刚指的屈指可数,若说这几人二十年前远赴西域杀人灭门,以夺秘藉,断无可能。可大力金刚指不传俗家弟子,此事确是匪夷所思。

空智道:“多年前,武当殷六侠,张三侠俱遭过此毒手,武当派也多次来察问,那时空闻师兄为本寺住持,多方查寻,也未有结果。本寺曾遣人去莆田打探,方知莆田下院此功失传已久,无人习得,确是咄咄怪事。”

段子羽冷冷道:“依大师之言,除贵寺外无人习得大力金刚指了?”少林的嫌疑使坐实了。但若说不是,又于理不合,空智生平不打逛语,沉吟道:“理当如是,只是段掌门不妨再多方查察,大力金刚指既源出本寺,本寺自要查明真相。”

段子羽面罩寒霜,冷冷道:“既然如此,何须找到外面去查,只消大师在贵寺内查明即可,又何消远涉江湖。”

空智怒道:“段掌门认定凶手是本寺中人了?老袖亦会几手大力金刚指,遮莫老衲会远赴西域夺你家的秘藉?”

段子羽笑道:“这是大师自己说的,晚生不敢这么肯定,会与不会大师自己明白。”他一记顺水推舟,直将罪名栽给空智了。

空智霍然而起,森然道,“段掌门是存心与老衲过不去了?”段子羽淡淡道:“这倒不敢。不过大师若欲以大力金刚指赐教,晚生便以家学奉陪,先父母死于大力金刚指下,晚生若追随先父母而去,倒也无憾。”这几句话直将空智说成害他父母的凶徒了。

空智武功虽高,位列四大神僧之中,犹­精­­干­大力金刚指功,但他涵养极差,躁烈如火,不想几句活上被段子羽平自套上凶徒之名,登时无名火腾起万丈,原本苦丧着的天命脸杀气陡盛,一指向段子羽戳来,用的正是大力金刚指。

段子羽食指一挺,一阳指发出,两股指劲相撞,嗤嗤声响,一时难分高下。

圆觉双眉一轩,虽觉师叔过于直率,中了人家的套儿,却也觉段子羽逼人太甚,一指伸出,向两道指劲中端打去,用的是一指禅功,笑道:“且请罢手,有话慢谈。”

段子羽听空智承认只有蒿山本院内有习得大力金刚指的,登即起了尽杀少林寺内­精­于金刚指的高手之心,见圆觉以一指禅功解斗,另一手食指伸出,内力激­射­,与圆觉的一指禅指力撞在一处,竟欲以一敌二。(txt在线书库;)..

第二十回血海深仇得雪偿

t.小`说`空智身后的数位长老耸然动容,空智素有少林第一高手之称,圆觉方丈乃圆字辈中最为佼佼者,一身易筋经内功练得炉火纯青,七十二项绝艺他身兼十五项,确为少林寺不世之英才。(txt在线书库;)这两人在当今武林中寻一对手为难,不意段子羽居然敢以一敌二。

但见四道内力在空中对峙,两股紫­色­者,乃段子羽所发一阳指功,一股纯白似雾的是空智的大力金刚指力,一股淡青­色­的乃是圆觉方丈的一指禅指力。

四股指力俱有形有质,对峙争斗,大家俱心神凝聚,望着四道指气彼进我退。

空智与圆觉乃少林最强高手,段子羽虽自出道以来,锋头极健,近日来更如日中天,俨然有凌驾各派高手之势,若说他一人打败空智与圆觉却也无人能信。

圆觉本为解斗,不期段子羽犹能以另一支手对付自己,指力相触之下,但觉对方指力浑雄刚动,如山之威,如海之势,莫说收指,不全力以赴便有中指惨败之虞,心中骇然,连珠价叫苦不迭。此番自己与师叔合斗一后生,胜之不武,倘或落败,少林寺千载威名可就尽数折于自己手上少林寺几位长老也都心怀惴惴,此一战实是少林寺生死荣辱的紧要关头,眼见三人僵持不下,脸上均是庄重之极的神­色­,若再出手相助,未免大不成体统,何啻自砸招牌,何况段子羽既有心滋事,自是有备而来,身后十几位也应是高手,若是先行造成群殴局面,无论胜与败,传扬出去,少林都不免威颜扫地。

四道指力炽然有别,顿饭工夫,空智的指力倏而一缩,一阳指力便乘势而前,空智头上已如蒸笼一般,白雾弥漫,指力一分分后缩。

圆觉大惊,疾运内力从指上发出,猛攻不已,意欲稍缓师叔那面的压力,岂知段子羽内力如山之重,任他如何猛攻,均进不得分毫,空智已是满脸汗水,头上白雾更浓,已行尽油­干­灯枯之地。

段子羽脸上紫光晶莹,头上并无内气蒸出,显是对付两大高手犹处之怡然,游刃有余。

室内鸦雀无声,惟闻空智的喘息之声,他指力已近缩至指端,只消段子羽再逼进寸余,他必内力耗尽受损,圆觉无论如何亦不能让师叔毙命于前,左手扬起,喝道:“段掌门再不收指,贫僧要以金刚掌招呼了。”他方欲发掌,不想一心二用,一指禅内力登时被逼回,险些被攻入指内,破了指力,忙凝聚内力迟回,逼至中端又僵持不下。

段子羽一向瞧着空智不顺眼,是以上手便欲指毙空智,对圆觉的一指禅功只守不攻。

眼见空智内力已瞩衰竭,蓦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从堂后转出一人,伸手一辈遥对空智后心,空智只觉一股幻纫柔和内力入体,指力登即强盛,缓缓将段子羽指力逼至中端。

段子羽凝神对敌,眼见得手,不虞有此:喝道:“张无忌张教主,又是你捣玄虚吗?”

室中人闻言诧异,忖思张无忌焉得到这里?段子羽以为天下只张无忌有此功力,救范遥那次便是如此,此次大同小异,遂以为又是他作怪,当下道:“少林以多为胜,不战也罢。”

他缓缓收回指力,圆觉求之不得,也收回一指禅功,空智只感指上内力收回,却仍存于体中,温热一片,涵煦真元,煞是受用。否则内力全撤,他纵然不死,一身功力也就废了。

圆觉合计道:“多谢师叔相助。”

段子羽抬头一看,更是骇然。此人果真不是张无忌,乃是一名八旬开外的人,一身灰袍,也不落发,一头逢乱的黄|­色­头发披在肩后,显是多年未经修饰,全然不是出家人模样,听圆觉称他师叔,直感匪夷所思,奇道:“你是何人?”

那老人合计道:“老衲谢逊。”

段子羽一听这名字极熟,再一看到他金黄|­色­头发,大惊道:“金毛狮王谢逊?”

老人走过来笑道:“那是俗尘中匪号,老衲就是谢逊,谢逊即是老衲,除此之外更无别物。”

段子羽哪里听得懂他语中机锋,见他全然一个俗家人,却自称“老衲”,法号仍用俗家名,直感天下事无有奇于此者。

谢逊坐下道:“小施主,你所说张无忌,他在何处。”

段子羽尚未答,忽听一人叫道:“义父,孩儿在这里。”

大家闻声望去,却见门外飞进一人,直扑谢逊身前,拜伏于地,硬咽道:“义父,孩儿终于见到您了。”果然是张无忌。

谢逊面露慈详之­色­,抚摩他道:“无忌孩儿,多年前听说你忽然不见了,不想还能见一上面。”

张无忌抬头道:“义父,孩儿当年中了朱元璋的诡计,以致一怒之下,高蹈海外,近年来思念义父和太师父,便返回中土,不意果然在此得见义父。”又向圆觉道:“张某未经通报,擅闯贵寺,还望恕罪。”

圆觉淡然一笑,道:“张教主先辈高人,驾临本寺,本寺上下俱感荣幸,何罪之有。”

语中却沉重之极,自己和师叔被段子羽一人击败,若非谢逊师叔出手相援,后果不堪设想。

现今又被张无忌如人无人之境般潜入,少林寺是栽到家了,但他涵养功夫极高,面上仍庄重娴雅。

段子羽道:“张教主,在玉门关外你亲口说要与各派化解宿怨,何以一进关内先派人去烧我欧阳九叔之墓?”

张无忌看了他一眼,方才这一场无声的凶险大战他在门外俱看在眼里,惊诧其功力之高,暗忖自己不敌。韦一笑和辛然只身逃脱,此事他早已悉知,若非存心与各派和解,早率人踏平华山了。当下森然道:“段少侠,你我之间的事不妨押后,待我与义父一叙后,定当至华山还你公道。”

谢逊叹道:“无忌孩儿,我只道你也如我一般,将这俗尘万事尽抛,何以仍如此执迷。”

张无忌默然不语,半晌忽道:“义父,您当年武功不是尽废了吗?几时又恢复过来的?”

谢逊笑道:“此乃我佛慈悲之力,与武功无涉。”又向段子羽道:“小施主,你听我说一段故事如何?”

段子羽微感愕然,众人也无不讶异,大战甫歇,他倒有闲情逸致讲起故事来了。但见谢逊体态威武,面容庄严慈详,确是一位大德高僧,便都静静谛听。

谢逊缓缓将当年他师父混元霹手成昆,为谋消灭明教,假作酒后乱­性­,杀死他父母妻儿,他遍寻成昆不获,为逼激他出面,遂在武林中大开杀戒,杀了无数成名人物,以致双手血腥,一身血债,后得渡厄等三僧以佛法点化,方得超脱苦难,尽洗冤孽。

这段往事张无忌、空智等人均悉,段子羽却听得怦然心动,忖思换了自己作谢逊,也必当如他所为,甚则更有过之。

谢逊凝视着他道:“小施主,你才智武功胜老衲当年多多,身负血仇也差相仿佛,眼见你将步老衲后尘,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老衲是过来人,当日仇恨蔽塞灵台,何尝不欲杀尽天下人,现今虽皈依我佛,得脱苦海,然而每回首前尘,均不免骇然汗流,心愧欲死,是以不愿小施主重蹈覆辙。”

段子羽也微微汗出,似乎见到自己数十年后的境况,不由道:“大师,如此说弟子一身血仇就不能报了?”语中仍是愤愤不平。

谢逊道:“老衲只是想劝小施主勿因一身之仇,而滥杀无辜,荼毒武林,恶人贼子自有其报应临头之日。”

张无忌奇道:“段少侠,少林寺怎会与贵府结仇?”

圆觉苦笑着将事因说出,道:“段掌门咬定是本寺中人所为,是以上门问罪。”

张无忌笑道:“此事张某倒是知道一二,凶徒实非少林高僧,而是当年从少林寺寺逃出的一位火工头陀在西域所传,我当年尚与这几人打过交道,他们都投身汝阳王府,与玄冥二老,方东白等是一伙,现今却不知踪迹了。(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言陡然憬悟,厉啸一声,震得屋顶灰土籁籁而落,圆觉等大骇,以为他又要出手,均全神戒备。

段子羽向张无忌一揖道:“张教主,你我虽属水火,今日指点大德永不敢忘,他日必有所报。”又向圆觉一拜道:“晚生见事不明,致开罪大师等,改日定当负荆请罪。”说罢起身匆匆出寺而去。

圆觉等匪夷所思,均不知他忽然悟出了什么,但这小瘟神自行离去,都欣喜逾恒,否则实不知如何了局。

段子羽一下嵩山,纵马疾驰,成楠道:“掌门,咱们去哪里?”

段子羽道:“华山别院。”他脸­色­紫涨,旁人俱不明何故,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纵马疾驰,已到华山别院。

段子羽跃下马,对成楠道:“成师兄,你率人在庄外巡视,凡从庄内逃出者,一体格杀。”成楠凛然从命,率领弟子环围华山别院。

段子羽携司徒明月入庄,几名管家见他到来,均有几分诧异,忙忙迎上来。

段子羽摆摆手笑道:“我随便来看看,大家各忙各的吧。”他佯作无事地在庄内四处闲走,似是查看自己的领地。

几名管家见无吩咐,便自行散去,段子羽见一名管家略显慌张地向柴房走去,“便无声无息随后跟去。那管家一至柴房,轻轻拍了三下。段子羽倏然出指,连封他风府、大椎、灵台、至阳、悬枢、命门诸|­茓­,他出指如电,一指三|­茓­,这名管家登时如木头人般定在那里。

却听里面一人道:“是老刘吗,你­奶­­奶­的,青夭白日憧见鬼了?”段子羽推开房门进去,柴房内无人,声音是从墙壁内所发,一听声音便是那唤作阿二的。霎时间脑中灵光闪耀,倏然退出,食指如灵蛇般颤动,立时解了那名管家的|­茓­道,身子一飘,如朵云般越过柴房。

那姓刘的管家虽被定住片刻,身子蓦然得动,望望四周,连个人影也没有,喃喃道:

“真他娘的撞见鬼了。”

他进房后掩闭紫扉,在墙上弹指三下,一长两短,节奏分明。壁上吱呀一声裂开一道小门,那阿二、阿三每人正按着一名美婢­干­得兴致勃勃,恰在美处被他闯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刘管家对此场面司空见惯,轻轻道了句:“姓段的来了,两位爷小心些。”又识趣退出。

阿二、阿三虽然一惊,但自忖身处夹壁,无被人识破之虞,遂不加理会,继续大参欢喜佛。

段子羽在百米处凝运神功,其中场面虽看不到,这番对话却尽落耳中。心中已自有计较,遂四处闲看片刻,与几名管家温语有顷,大加嘉勉,便携司徒明月出庄去了。

司徒明月和成楠等只道这又是一番凶险大战,殊不料他雷声大,雨点小,大是虎头蛇尾,俱感匪夷所思。但见他面­色­笃定,知他必有成竹在胸。

段子羽率人驰出二十里外,来到一处荒丘,举目眺望,寂寂无人,荒草浅浅,更藏不住人。“况且段子羽功力绝顶,锐目如电,百米之内花飞草地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他便将心中计议向大家面授机宜,成楠等初听愕然,只觉这位掌门行事在在出人意表,深不可测,继则欢然踊跃无限。司徒明月也欢然不止,暗赞夫君好手段。待得夜幕垂落,月­色­朦胧。华山别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霎时间涌进十余名黑衣、黑面罩的人,喝道:“鹿杖客、鹤笔翁,还有他­奶­­奶­的阿二、阿三的狗东西给太爷滚将出来。”

庄内一见闯进强人,登时大乱。几名管家率十几名庄丁纷纷拦止。刘管家沉声喝道:

“几位朋友遮莫是拜佛投错了庙,这里是华山别院,可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那盗首粗声粗气道:“你­奶­­奶­个熊的,本太爷­干­了一辈子无本买卖,还会走了眼。当年太爷我在昆仑山下踩好了盘于,却让这几个狗东西占了先。都是道上混的,也他娘的该懂些规矩,见者一半,这几个狗娘养的却黑心吃独食。大爷我咽不下这口气,查了二十年才找到这里,太爷的招子可是亮的,叫那几个狗东西识相些,将宝物分与爷一半。若不然,可莫怪太爷我黑吃黑,辣手相对。”

几名管家面面相觑,均觉这伙盗贼来得过于突兀,此处已挂上华山别院的牌子,自段子羽执掌华山以来,华山派声势日振,莫说黑道、绿林道望而却步,便是名门大派也不敢轻易冒犯。这伙盗贼是何来路,居然敢到这里撒野火。但听他满口粗言秽语,黑话连篇,却又必是黑道人物无疑。

伏在屋脊高处的段子羽暗暗赞叹,不想成楠还真有两手,他哪知面成楠早年真在黑道上混过,以后才投身华山门下。此时重扮大盗,那自是熟极而流,游刃有余,丝毫破绽没有。

刘管家清清嗓子道:“朋友,此处乃华山派地产。尊驾所说,我等一点也不明白。敝主人段少大侠向来喜交朋友,各位若是手头紧缺,小可等自如数奉上。”

成楠怒声道:“你­奶­­奶­的,那一阳指谱和六脉神剑秘藉乃武学至宝,你以为太爷是讨饭的,几个臭钱便能打发去。别抬出华山派字号来唬人,太爷可不吃这个,老实跟你说,太爷拿到这两本秘藉后,还要去华山找那姓段的,把那劳什子九­阴­真经一并要来,日后大爷我就是武林至尊。”

他转头对身后十几人道:“兄弟们,大哥我做了武林霸主,你们都是一派掌门。‘草上飞’作少林方丈,‘飞天虎’作武当掌门,二秃子将就作这华山掌门吧。”他唾液横飞,似乎已高踞武林至尊室座,给弟兄们封起赏来。

十几人哄然大笑,均道:“多谢大哥。”那被派作“草上飞”的弟子故作昔脸道:“大哥,少林寺无酒无­肉­又无女人,这苦差事你饶了小弟吧。”

成楠笑骂道:“你­奶­­奶­的,大哥我把最好的给你,你倒挑肥捡瘦起来,你做了少林方丈,不会供上欢喜佛,弄他百八十个美妞,日日参那欢喜佛。”

“草上飞”拱手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就作这少林方丈吧。”言下大有屈尊降贵之意。

几名管家再也沉不住气了,刘管家骂道:“不长眼睛的王八羔子,撤野火撇到这里来,敢莫是活腻了。”上前突的一掌,刘管家平日畏畏琐琐,此际一掌拍去,烈烈风声,霎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段子羽见状暗叹,不想自己疏神之下竟然走了眼,这名管家居然也是高手。回思日问若非暗施偷袭,真未必能一指奏功,倘若日间漏出马脚,这场戏可无法唱了,心悸不已。

成楠面壁日久,练成紫霞神功,于剑术上不逮宁采和远甚,拳脚功夫却是其­精­擅之技,见一掌拍到,神功默运,眼中­精­光暴­射­,脸上紫气却因戴了面罩看不见,一掌迎上,轰的一声,刘管家被震得倒飞出去,臂骨寸寸碎裂,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成楠仰天笑道:“小兔崽子,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快叫那几个缩头乌龟出来,你们几个小辈还不配向太爷递爪子。”

几名管家心中凛然,不意这盗首武功恁的高强,刘管家在庄中也算是一把硬手,竟尔一招之下臂骨震断,均觉愕然。

柴房之内飞出二人,正是阿二、阿三,几名管家忙躬身道:“二爷、三爷,有几个上门寻晦气的。”

阿二摆手道:“我都知道了,寿星佬吃砒霜,全他娘的活腻歪了。”

成楠故作惊讶道:“对了,就是这两个秃驴,莫道头上长几根驴毛就能骗过太爷的招子,当年是太爷我先踩的盘子,你们几个倒拾了现成便宜,他­奶­­奶­的,连道上规矩都不懂,也来混这碗饭,吃起独食来了。”

阿三狞然道:“佛爷的事你倒是知道不少,这叫作‘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己来。,今日一个也甭想活着离开。”猛地里一拳打出,这一拳较之刘管家那拳实难同日而语,拳风烈烈,窒人气息,拳尚未到,左手箕张,拿抓点戳,勾控指挑,纯是指上功夫,五指忽如判官笔,忽如点|­茓­撅,如刀如剑、如枪如就,变幻万方,攻势凌厉之极。这一轮猛攻霎时间打得成楠手忙脚乱,秃头阿三数十年前是一流高手,成楠大功初成,首次与这等高手对敌,内力虽不逊于阿三多少,招式­精­纯上可不逮远甚。十余招下已中了两指,“所幸他内力强盛,虽感痛极,并未点在要|­茓­上,是以倒无大碍。司徒明月陡然一掌拍出,她习练九阳神功虽不久,但与段子羽夫­妇­双修,内力­精­进极速,这一掌拍出,阿三”咦“了一声,退了开去。成楠咧嘴道:“好秃驴,真把大理一阳指练成了。”

阿三冷然道:“这是我们金刚门的大力金刚指,一阳指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兄弟也没瞧在眼里。”揉身复上,司徒明月知成楠敌不过他,进身接招。

她乃杨逍高徒,武功路子最为博杂,双手一晃,登时拳、掌、指、手、刀、剑层出不穷,变化万千,出手飘逸;意态甚闲,阿三登即相形见拙,反被她攻个手忙脚乱。

阿二看得甚奇,黑道中绝无这等高手,否则世上的镖局均得关门大吉。对这起人物疑窦丛生,但二十年前的秘辛既被对方窥知,非杀人灭口不可,对方是何路人物倒无需查究了。

当下抢身上前,喝道,“接佛爷的法宝。”一拳击出。

成楠见他内力较之阿三犹为刚猛,情知弟子们绝非对手,只得一掌拍出,迎战阿二。拳掌甫交,成楠只感大力巨震,不由得退了三步。

阿二乘势进步,一掌拍下,乃是金刚门的般若金刚掌。

这般若金刚掌与少林寺的大力金刚实属一路,端的威猛无俦,当年阿二曾以此掌偷袭张三丰,打得张三丰呕血重伤,成楠虽知难敌,但退无可退,几尺之内均在他掌影笼罩下,只得将紫霞神功运至极处,双掌迎了上去。

阿二狞笑道:“小贼,到鬼门关里夺宝去吧。”蓦感背后掌风如山,飒然而至,心下大骇,疾翻左掌向上,喀喇一声,手腕震折,两掌分力,被成楠双掌击在右掌上,如断了线的鹞子般震飞出去。

阿三大叫一声:“师哥。”手上加劲倏然间掌指齐发,连环八式,将司徒明月迫退,急急退后,察看阿二伤势。

原来段子羽听至此间,已然确认这二人是当年大仇的元凶,早已愤吭胸臆,眼见成楠处境危殆,疾掠而至,一记“蛤蟆功”将阿二手腕震断。

他此际再无怀疑,森然道:“这两名贼子交与我,余者尽数毙了,不必留活口。”成楠等得令,立向几名管家和十几名庄丁扑去,长剑舞动,拳脚齐出,十几名庄丁片刻问被斩翻于地,鸣呼哀哉了,几名管家被成楠和司徒明月逼住,左支右绌,苦苦撑持。

段子羽疾向阿三扑去,五指颤动如灵蛇夭矫,六脉神剑发出,六道剑气­射­出。

阿三惊叫道:“六脉神剑!”心中惊骇已绝,连连着地疾滚,身上已中了几剑,血流汩洞。

阿二见此绝世神功,心下登时明白**分,揉身扑上,手食指猛戳,运出大力金刚指来。段子羽食指一挺,发出一阳指功,指力相撞,阿二食指断折,余力不衰,沿臂直上,直达胸府,立时右臂和右半身动弹不得。

阿三见阿二命在顷刻,情知今日难以得好,也不来救援,拔身欲向庄外逃去。他方跃起半空,段子羽飞身掠起,疾逾俊雕,半空中一阳指连发,紫气暴­射­,阿三从风府、大椎以下,直至足跟,几十道大|­茓­被封,如根木头般跌落地面,摔得气血翻腾,七荤八素,段子羽故伎重施,将阿二全身|­茓­道封住,转眼间几声惨叫,几名管家已被司徒明月和成楠尽数击毙。

他对成楠道:“成师兄,将这两名贼子看好,待我亲手处置。”

司徒明月道,“段郎,你到哪里去?”段子羽道:“这所宅院有密室,待我去搜一遍,莫让一个贼子漏网。”

成楠道:“掌门,既有密室,必设有机关,掌门不宜冒大险,我率人去搜便是。”

段子羽道:“此乃家仇,不可假手旁人,机关消息之小道还难不倒我。”欧阳九早年作大盗,凡富室大户多请高手匠人装设机关以藏珍宝,欧阳九对此道造诣颇高,方能屡屡得手,段子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

旁人听他如此说,知他执拗难劝,又想他神功绝世,纵有凶险也能履之如夷,便也不强劝。

段子羽只身走进柴房,依日间刘管家所作,伸指在壁上轻叩三下,节奏分明,厘毫不差,心中也不禁怦怦跳了几下,惟恐信号有误,打草惊蛇。

却听里面一女子腻声道:“是佛爷回来了,上面出了什么事?”小门吱呀一声打开,现出一全身**的妖艳女子,见到段子羽,愕然结舌,段子羽出指如电,一阳指点在她喉结上,登即芒魂渺渺,香消玉殒了……

段子羽一手扶住,将她轻轻放倒,进得里面,见流苏大帐内,还有一各女子不着寸丝,白羊似的睡在床上,想是阿二、阿二参欢喜佛过于用功­精­力不济,酣沉入梦了。段子羽知这些女人多是贫苦人家女子,被重金买来以供人逞泄­淫­欲的,适才情急,不得不施棘手,此际只出指点住其黑甜|­茓­和四肢大|­茓­,并不取她­性­命,用床单包单,置于地上。

他件夹壁之中甚是狭窄,大床之外,惟有一案,案上到真有几对相搂|­茓­抱,形态各异的欢喜佛,固然秽极,作工却极为­精­致。男女面上神情栩栩如生,是阿二、阿三用来示­淫­助兴之物。

他无意与此,顷刻间搜遍全室,却再无复壁。他沉思有顷,锐目在一件件物事上扫视,蓦见床头背一个金铸龙头,昂首延经,细舌内吞,如欲升天状,心下恍然,伸指在龙舌上轻轻一压。

蓦见床板直立而起,露出一尺许圆洞来,他向下望了望,一跃而下,忽听一人道:“师傅,有什么事吗?”

段子羽见一盏油灯下,一人睡眼惺松,向这边看来,他倏然指出,打在这人咽喉上,登即毙命。

这是一条窄窄的秘道,仅容一人通过,段子羽将轻功提至极致,影子般向前飘去。

行约十几丈,眼前豁然大开,他登时怔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是密室,直是一座王公宫邸。四处烛火高照,亮如白昼,厅、殿楼阁,疏落有致,豪华富丽胜逾地上百倍。

原来汝阳王世子王保保当年见蒙元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却又不甘被逐回大漠。遂着手营建这座地下宫殿,不过将汝阳王府的格局缩小几倍,移至地下,以作久居之备。费了无数人力物力,经年方始构成,王保保更将营建工匠一齐毒毙,将汝阳王府世世搜刮而来的珍宝储于此间,以备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之用。

那比方东白潼门关遇敌,王保保便知身份已漏,故将地上庄园赠与段子羽,情知他不能接受,不过以华山别院的牌子遮掩世人耳目罢了。一矣段子羽离开,便回驰庄内,却不敢住在上面,便龟缩于地下。

段子羽在一所影壁后藏身,不时有番僧来回巡。料想王保保若在,必居银銮殿无疑,遂无声无息地潜入。

这里处于地下,出口处有阿二、阿二两大高手把守,地面下无防范,纵使有事,出口处亦能向下传警,不虞阿二、阿三托大,以为几个小贼捣乱,便没传警,径自出去,反被段子羽制住。

这地下宫殿打造得极为严实,外面虽有大变,里面却分毫你晓。

段子羽潜至银銮殿的养心阁内,见静悄悄的并无守卫,到了门前,却见一人背对他,浑身发颤,双拳紧握,虽见不到面容,也可看出是一副怒不可抑的神态。

他心中奇甚,不知此人为什么事愤怒至斯,也无暇细想,潜至身前倏然出指,一指封三|­茓­,将一阳指的­精­微所在发挥出来。立时将这人风府、大椎、至阳等督脉大|­茓­封实,这人登时动不得,语不得。

段子羽近前一看,原来是卫壁。卫壁蓦地里看见段子羽,惊愕恐惧,险些晕过去,但旋即目毗欲裂,似欲喷出火来。

忽听一女人娇声道:“王爷,您放着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不受用,总缠着奴家作甚?”正是武青婴的声音。

一男人道:“本王一生御女无数,可哪有一个及得上你的,遮莫你厌弃本王,不愿与我同寝?”赫然正是王保保的声音。

段子羽霎时放下心来,暗叹苍天有眼,教这些贼子撞在我手里。

武青婴腻声道:“奴家能蒙王爷青睐,与王爷同裳共枕,实是奴想望不到的福份。只是奴家马齿加长,可比不上那些妙龄美女了。”

王保保笑道:“那些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哪象你有这么多内里头的好处。本王得你侍寝,才知这作男人的乐趣,以前数十年直是白活。敢莫是怕你丈夫恼?,,武青婴道:“那个王八头有胆子恼?以后捡几个婢女赐与他,奴家一身就全凭王爷受用是了。”接着便是一阵喘息大动,武青婴愈发­淫­声浪语,秽亵不堪人耳。

段子羽大觉尴尬,若于此时进去结果这两名贼子,未免脏了自己的手。看着卫壁气得发疯的样子,心中又感快意,暗道:“你夫妻两个勾引外贼,弑主犯上,到头来一个不啻娼妓,一个作了王八,倒也算得天理昭昭。”

忽听一人喝道:“什么人,敢窥视王爷寝宫?”

原来王保保传武青婴恃寝,暗令手下人于远处巡视,以防卫壁醋坛子打破,来个狗急跳墙,不意卫壁潜入后,忖思后果,竟不敢人内捉­奸­,正气得进退不得之际,被段子羽制住,听着妻子无耻,偏又动不得,语不得,声声入耳,这份活罪也够受的。

王保保下人巡视过来,忽然发现两人,段子羽击毙来人。迅即推门而入,见大床之上两人兀自翻腾不已,两人蓦然见到段子羽,全身欲­火­登即化作冰水。

王保保随手拔出枕下短剑,奋力向段子羽掷来,段子羽左手倏出,将之夹在指间,武青婴羞愤之下,一指倏出,正是一阳指功夫,哧哧声响,倒也不弱。

段子羽叱道:“无耻­淫­婢,胆敢以此犯主。”食指倏出,一阳指发出,紫气如电,激­射­而至,登时将武青婴指力反震回去,两股指力将武青婴食指震成几节,血­肉­迸飞。

外面一人喝道:“卫壁,你在此作甚?图谋拭主吗?”段子羽料定那人身子所在,左手一扬,短剑疾­射­而出,正打在那人后脑上,直没入柄。

王保保一跃而起,抓起件长袍遮体,武青婴痛极,见段子羽用的是一阳指功夫,登时魂飞天外,兀自仰面大字形躺在床上。

段子羽喝道:“狗奴,你不要六脉神剑吗,待我给你,”五指勾动,六道剑气齐出,似六道紫电般打在武青婴身上。

他不欲让她死得痛快,专捡­肉­厚非要害处打,武青婴全身上下霎时间被十几道剑气打得血­肉­横飞,痛得从床上跃起,又被段子羽将背、臂、股、足打得血­肉­淋漓,全身上下已无完肤,却不得即死。

王保保喝道:“段公子,我待你不薄,因何如此待我?”

他虽见心爱尤物被损毁得不成样子,却自知逃不过段子羽手心,只望再以言语打动他。

他留居中原便存了卧薪尝胆之心,只以兴复大业为念,声­色­倒不太重。

段子羽冷笑道:“鞑子余孽,算你装得象,没被我早识破,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受死吧。”方欲一指点去,忽然窗子碎裂,一件物事倏然飞进,一人道:“王爷休慌,洒家救驾来也。”

段子羽余光一瞥,见是一面周遭锋利的铜轮,旋转飞来,声势骇人,不敢怠慢,略退一步,伸指在上一拨一旋,道:“还与你。”

那铜轮吃他大力反拨,登即加速向窗外飞去,外面掷轮的番僧见势大骇,疾忙闪避,铜轮飞过,嵌入后面一番僧胸腹。这铜轮锋利逾于刀剑,立时将此番僧从中剖开,余势不衰,径向弟三名番僧飞去。这番僧也是使轮的,忙伸手抓住,犹被轮上力道震得手臂酸麻,几欲脱手。

第一名番僧从碎窗内飞扑而入,蒲扇大手掌殷红如血,向段子羽拍到,段子羽一阳指发出,劲厉无俦,正打在番僧手心内,登时破了他了密宗“大手印”掌功,反手一掌,将之打出窗外,打得他胸肋骨骼寸断,冷冷道:“大手印功夫,也不过尔尔。”

王保保事到临头,反倒镇静下来,喝道:“外面的人听着,不许妄动。”又对段子羽道:“段公子,容我说几句话如何?”

段子羽冷冷道:“什么话也救不了你的命了,我既到此问,谅你也逃不到­阴­曹地府去,有何遗言快快说吧。”

王保保长叹道:“本王生死何足借,所借者大事不成。当年贵府之事,乃是武烈父女与先王所议定,本王并未与闻。而今你我均属失国亡命之人,何不捐弃前嫌,携手作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在大理经营数年,已为段公子备好二十万­精­兵,金银之物本王多多,粮草不虞匿乏,段公子只须在大理一呼,割据之势立成,大理虽小,固守三五年并无难。本王于漠北发兵,我蒙人虽失国,元气尚存,几十万­精­兵招手即至,再旁结瓦刺等族,各伐中原。朱元璋立足未稳,又有明教这等心腹大患,内外夹攻,三五年间便可分裂这中原江山。段公子不但家邦之国得复,长江以南也尽属段公子臣属。我与段公子隔江称帝,亲善如兄弟,岂不快哉。”

这番话听得子羽心震不已,他倒非动心,而是被王保保这计划吓住了,实想不到一人会具如是野心。

王保保见他不语,心中微喜,又力下说辞道:“隔江而治之言,本王可对天盟誓,绝不食言,否则我身周数十名好手,段公子纵能杀我,亦难逃出此间。本王对段公子仰慕无加,实不愿彼此相残,何况你我均属同命之人。”

段子羽森然道:“狗鞑子,当年我父母之邦为你们鞑子所灭,先父先母又遭你鞑子毒手,你还有脸与我称兄道弟。携手共举?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枉自为人。”

王保保骇然道:“段公子,谋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理亡国之时,尚无我王保保,尊府罹难,本王也毫不知情。你若欲报仇,无论我属下谁得罪了你,本王亲手将之剐了,以泄段公子之恨,本玉只求段公子合作,日后荣华富贵必与段公子共享。”

段子羽冷笑道:“不必多言,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叫你的奴才们上吧。”

痛晕过去的武青婴悠悠醒转,恨声道:“王爷,全怪你一着棋错,当日若毙了这小贼,何有今日之难。”说话之间,犹痛得呻吟不止。

段子羽叱道:“­淫­婢,我段家对你们视若手足,亲厚无比,你父女为何引贼人室,弑主犯上?”

武青婴陡然间不知从哪里生出力气,直振坐起,身上血­肉­模糊,如鬼一般,尖叫道:

“你们段家当年也不过是边缘小吏,乘着天下大乱,窃居帝位,又有何德能,君临万民。亡国之后,惶惶若丧家之犬,我们却还得以臣子自居。你们段家不死绝,我们就永无翻身之日,子子孙孙都得作你们家的奴才。老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恨王爷料差,不让我杀了你。算你道行高,老娘与你拼了。”她武功大是不弱,至此刻犹能振飞而起,血人般向段子羽扑来。

段子羽怒极,食指一伸,指力正打入她脐下丹田,登即噗的一声,武功全废,摔跌地上,杀猪也似痛叫起来,哀恳道:“小皇爷,­淫­婢我罪该万死,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王保保见段子羽丝毫不动心,又见他如此辣手,骇然欲死,心下一横向墙上摸去。

段子羽早防他作手脚,登时六脉神剑齐出,力道却柔和,只封住王保保|­茓­道,一矣料理完其他人,再好好炮制他。

王宝宝僵立当地,暗叹道:“完了,不想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眼望墙上微凸之处,急愤交迸。(txt在线书库;)..

第二十二回举目天涯何惶惶

t@xt`$张无忌道:“当年本教与各派梁子结的何尝不深,但后来捐弃小嫌,共襄大举,卒将蒙右鞑子逐回漠北,不想近些年来旧怨重启,其间是非也非三言两语能完,今日索­性­揭过,一切皆从今日始,以前的是非恩怨且一笑置之。(txt在线书库;)”

武当四侠击掌称道,不想多年不见,张无忌口才见长,识见亦卓。武当与明教本就相处安然,此次纯系为张无忌捧场,是以率先响应。

各派虽不热烈,却也暗下思忖,与明教对敌十数年,无不深知明教势大,先前不过因其内部不和,各自为政,尚且占不到便宜,现今张无忌重摄明教,明教立时如铁板一块,便是少林、丐帮也绝非其敌,张无忌仁侠君子,一言九鼎,倘能就此少一强敌,实属上上大吉,是以反应虽不如武当热烈,面上也均有赞同之­色­,只是积年仇怨涌至心头,一幕幕亲友师长伤折毙命的情景闪现脑海、心中百感交集,委实难决。

子羽笑道:“张教主端的好利口,一言而将天下是非掩尽,倒似我中原各派无事生非,不自量力,专与贵教过不去。而贵教胸襟博大,自不屑与我等小门小派计较,一并恕过,我中原各派倒要感激不尽了。”

殷野王听他语带讥讽,登时大怒,道:“本教与各派讲和,却不包括你在内,咱们的梁子有得算的。”

段子羽洋洋不睬道:“段某也无心与你们化解什么,有什么手段,使将出来便是。”

韦一笑冷冷道:“殷老弟,人家早是天师教的乘龙快婿,又是朱元璋的红人,刻刻以灭我教为念,当然不会与我们谈什么和了。”他几句话便将段子羽与天师教捆在一处,天师教近几月来倾力扫荡江湖,各大门派无不栗栗自危,以天师教为心腹大敌,段子羽与天师教的关系举世皆知,除百劫、史红石外,无不对之横加猜疑,大具戒心。韦一笑此言正中肯繁,端的恶毒无比。

段子羽自知此事难以剖明,也不屑置辩,百劫笑道:“韦法王只说出一端,司徒姑娘乃贵教左使爱徒,贵教与华山岂非也是亲家?”

韦一笑登时为之语塞,张无忌本为息事宁人而来,接口道:“师太所言极是,本教与华山乃秦晋之好,些微过节自是不难消解。而今天师教崛起江湖,助朱元璋那贼子作恶,对武林各派蚕食鲸吞,大有统一武林之野心,武林各派岂可坐视,更应联手御敌,消大祸于初萌中。”

宋远桥笑道:“无忌此言是极,咱们江湖中人虽不涉足国家大事,但天师教蓄谋已久,其心昭昭若揭,必欲除尽中原武林各派而后快,我等岂可坐视其大,令其逐一破灭,束手而为臣虏。”

宋远桥一席话令各派惊然动容,均知他所言凿凿,无一字之虚。少林圆觉合什道:“善哉,宋大侠之言深合贫僧之心,少林愿追随武当之后,张教主只消约束属下,不向敝派启斗,敝帮绝不多生事端。”

崆峒三老当日在三清观吃足了张宇初兄妹的苦头,至今思之,犹心悸不已、崆峒派自是大表赞同。百劫和史红石沉吟片刻,均思不如与天师教公然对敌,免得段子羽夹在中间难以作人,遂表态赞同。

张无忌大喜,不料峨嵋与丐帮也加响应,笑道:“段少侠,华山一派意向如何?”段子羽笑道:“晚生小子,自不配与前辈诸侠共议盛举,我独来独往惯了,却也绝不能坐视有人荼毒武林,华山恭属侠义道,自不会因晚生一人而有违江湖道义。”

众人齐声喝彩,张无忌更是喜慰不胜,笑道:“段少侠有此胸襟,实是难得,本教与华山梁子一笔勾过,再也休提。”明教先后两位掌旗使死在段子之手,范遥一身­精­湛武功尽数废在他掌下,死在他手上的教众更是难以计数,仇怨之深实属罕有,张无忌片言揭过,可谓豁达之至了,韦一笑、殷野王、唐洋等均忿忿不平,却也不敢违拗教主之命。

段子羽黯然道:“张教主,一人作事一人当,晚生执掌华山门户前的宿怨自可一笔勾消,晚生与贵教所结子至深,却只是晚生一人之事,与华山派无涉,张教主盛意,晚生实难领受,谁欲找场子,算过节,冲段某一人而来,无论胜败生死,均是晚生个人之事,以免有伤华山与贵教的情面。”

众人听他语音凄怆,大有萧索不胜之意,语中含义更是怪异,一时均不明何故,直感匪夷所思。只有司徒明月测知其意,既不禁扼腕叹息,又是欢喜。

段子羽见众人茫然之态,笑道:“段某本无德无能,才智武功浅薄之至,当日蒙两位师叔错爱,推至掌门之位,实是才小担重,常有不胜负荷之感。每日战战兢兢,承蒙各派前辈厚爱照拂,总算华山派没毁在我手中。现今段某身处嫌疑之地,心迹实难剖白,终不能因段某一人而令华山侠义之名蒙尘,是以段某回派后,即向两位师叔辞去掌门之位,从此孤家寡人,浪迹江湖,诸位前辈的盛举恕段某不能追随了。”

言毕,拂油而起,径回内堂去了。

众人无不愕然,他小小年纪在险恶江湖中闯出极渲赫的万儿,直将天下英雄压倒,大有一日中天,惟我独尊之势。不虞他为表明心迹,要急流勇退,一时都震怔得作声不得。情知他言出必践,当着群雄之面说出,更是要锐意如此了。均扼腕惋惜,却也明白他何以将华山派与自己划碍泾渭分明的语意了。韦一笑和殷野工也不禁为之唏嘘不止。

议和联手之事既定,复又闹出段子羽欲辞华山掌山之事,众人均觉他此举实为时势所逼,不免个个怀疚在心,人人了无心绪,纷纷作辞下山。

司徒明月早已随段子羽入堂中,见他宁走自如,也不强劝。百劫等送客回来,见他神­色­依旧,复又愕然,想出语功慰,又均感难以措辞。

段子羽笑道:“师太,此事弟子久已蕴酿在心,绝非一时激愤而发,适才不过恰逢其时,一者剖明心迹,二音解众人之疑,庶使华山清誉不致因我而受损。”

百劫浩叹一声,知他言出如箭,再难挽回的,净思笑道:“小师叔,你不作华山掌门了,到我们峨嵋派来吧。”

百劫啐道:“瞎说八道,你师叔到咱们派里作什么?”段子羽笑道:“弟子当年求入峨嵋派而不得,做做峨嵋弟子倒可了却夙愿,只是现今却是欲做而不能了。”

众人叹息一番,见他言笑自若,语气中却不免有萧零之意,既无法启齿劝慰,只得各自散去。

段子羽过了两天,便辞别下山,峨嵋众人依依不舍,直送出五十里外,方洒泪而别。

段子羽一路上神­色­黯然,言语甚少。他虽毅然决断,但与派中兄弟相聚多年,一朝割舍,自不免拂郁难宣,司徒明月窥知其意,情知难以劝解,只待时日一久,自然心境得安,一路上捡些趣事乐闻说与他听,略开其怀。

两人依原路而返,景物依旧,心境已非,睹物更伤情怀。

司徒明月再也忍不往,伏在他肩上哭泣起来,道:“都是因为我,你才不愿与明教为敌,又因为真姐姐,不肯对付天师教,这才被迫辞掉掌门,毁了你在武林的前程。(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揽住她丰腴浑圆的肩膀,笑道:“有你和真儿,天下我都舍得,遑论一区区掌门。唐明皇宠溺杨贵妃而失国,为后世所讥,我却赞他是情中一圣。你美如杨贵妃,可愧我无明皇之命,这掌门早晚要失的,莫不如早些拱手让出,也博个禅让好名。”

司徒明月听他赞自己如杨贵妃之美,娇羞不胜,心中却大感受用,听他语意挚爱,益发感动,伏在他怀中不肯起。

两人共乘一骑,另一马紧紧并行。路上虽不乏行人。但见二人如此气度,均避而远行,不敢上前招惹。

忽听一人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亲热,不怕我吃醋吗?”

二人一怔,再也想不到顶头会碰到张宇真和张宇清,二人忙分开,段子羽下马道:“真儿,你怎么来了。”

张宇真娇笑道:“实在对不住,我来的忒不是时候,俗话道:不知者不罪,您二位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张宇清笑道:“好了,妹子,别这么不依不饶的。”又对段子羽道:“羽弟,你在峨嵋逐走程师兄,他们飞鸽传报总坛,妹子生怕你与他们厮杀起来,非来找你不可,我也只好作一番护花使者了。”

段于羽皱眉道:“当日我和大哥说过的,让他别找峨嵋晦气,怎么反而下起毒手来了?”

张宇清苦笑道:“这是皇上暗自安排的,大哥和我也是过后方知,欲追回已然不及,还幸好你拦住了。”

张宇真Сhā口道:“羽哥,这两天江湖传言,你为了我要辞掉华山掌门,可是真的?”

段子羽笑道:“我早有此想,却与真妹无关。”张宇真道:“别谦光,我可是领足了情。这两日江湖中人无不叹息,说好好的一个少年英侠,单为恋天师教的小妖女,生生毁了自己。我这几日连大气都不敢喘,惟恐大家得知我就是那小妖女,每人吐口沫也得把我淹死。”她虽半是说笑,一双妙目中深情款款,知段子羽对她情深至斯大是感动。

段子羽苦笑不语,张宇清道:“羽弟,你当真要辞去掌门?”段子羽默然点头。

张宇清叹息数声,道:“其实不做华山掌门也没什么,凭你的才智武功,什么大事做不来,区区一派掌门不足数。”

段子羽蓦感怆然,愤愤道:“有你们天师教在,武林哪有我立足之地。”

张宇清听他激愤之至,一时语结,段子羽浩叹道:“我对这掌门之位实不看重,得失等闲耳。我只是弄不懂,天师教贵盛至极,如日中天,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纵然一统武林而为至尊,又能怎样?”

张宇清苦笑道:“兄弟,我大哥是教主,这事你问他和皇上好了,我只是护送妹子,余事一概不知。”

张宇真笑道:“羽哥,这些烦事理他作甚,你不做掌门最好,咱们在玄湖岛上盖一府邸,和史青妹子,司徒妹子一块过活,岂不是好。”

段子羽冷然道:“南京我是不去的,更不会受朱元璋的恩惠,华山下院乃我从蒙元余孽手中夺得,也算我打的江山,我就在那里住下。”

三人见他意态萧索,激愤拂郁,都又是心疼,又是心畏。张宇清愧疚殊深,但教中大权乃其兄一手把持,他不过襄理些杂务而已。祝且扫荡江湖,既可报朱元璋殊遇之德,复振天师教声威,兄弟二人也是一般无二。

四人乘马来至市镇,酒楼上宴陈海陆,众人欢饮,段子羽于心绪低落时得见张宇真,心中欣悦,过一段时间便兴致高昂起来。

饮至半酣,段子羽笑道:“二哥,请你回去对大哥说,我虽不任掌门了,请他手下留些情面,要不然真弄到咱们兄弟兵刃相见的地步,可就惨了。”

张宇清笑道:“兄弟宽悯,华山派皇上降旨褒奖,绝无人敢动,我大哥已传下令旨,今后遇到百劫师大,能避则避,避不开便逃,不可与之争锋。”

忽听楼下喧嚷腾沸,似是许多人争执什么,听得一声如铜钟的人大声道:“直娘贼,敢辱我们葛氏五雄的恩公,不怕割舌头吗?”另一细声细气的声音道:“大哥,你这不是废话,他若怕割舌头还会说吗?当然是不怕了。”又一个嘶哑嗓音道:“大哥,二哥,光说有什么用?先割他舌头,看他倒是怕不怕,不就结了。”

段子羽大奇,走至楼梯口一看,不是葛氏五雄是哪个,正个个执手叉腰,横眉怒目地围着一个矮小瘦削的人争论。

老四葛无难道:“你们都说的不对,若是一刀将他舌头割下来,他说不出话,又怎知道他怕是不怕?”

老五葛无苦笑道:“这简单,让他点头摇头便是,点头是怕,摇头是不怕,爹娘打小时就夸我最聪明,这下你们服了吧。”

张宇清也识得这几个活宝,笑道:“这五个浑东西要有苦头吃了,那矮子乃凉州大豪‘闪电手’秦继祖,据说还是北宋梁山好汉霹雳火秦明的子孙,有家谱可稽查的。”

段子羽听葛无忧话中,似是这秦继祖言语辱及自己,葛氏五雄才大打不平。留神一看,这矮子目光­阴­鸳,端坐椅上气势凝重,既然有“闪电子”这美号,当必是武功不弱了。

秦继祖不动声­色­,对五兄弟的雄辩置若罔闻,待得他们议论一停,身子忽如陀螺般旋起,砰砰砰连发五掌,打得五人身子一颤,大声叫痛,却又动弹不得。

原来这五掌乃是混元掌,掌一着体,内力便封住|­茓­道,葛氏五雄才没被打飞出去,秦继祖冷冷道:“看谁割谁的舌头。”取出一柄短匕,对葛无苦道:“你最聪明,就先割你的。”

葛无苦骇然道:“老兄,我是说着玩的,我最怕割舌头,你不试也罢。”

秦继祖道:“若不看你们浑头浑脑的,一个个把你们舌头割下来,你们都承认爷爷适才的话有理,再磕上三个头,。爷爷就放你们去。”

葛无忧摇头道:“你割了我的舌头吧,你说我们恩公与天师教小妖女恋­奸­情热,难以自拔,自甘下流,这话是大大的狗屁,我们兄弟脑袋不要,也要骂你放屁。”

段子羽这才明白几人何以大起争执,酒气一涌,脸现紫­色­,张宇真气白了脸,恨恨道:

“该死的孽障。”

秦继祖不意这五人骇惧无已,却甚硬朗,心头火起,一把捏开葛无忧嘴巴,当真要割他舌头。右手短匕甫举,蓦感手中一空,刀已不知去向: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号称“闪电手”自以出手迅捷而得名,不意不党中刀竟人被夺去。

段子羽一掠而至,轻轻将短匕夺过,回手砰砰砰五掌把葛氏打飞起来,个个安然坐在椅上,所中之掌已然化解无余。

秦继祖凛然道:“尊驾何人,伸手架这梁子?”他见段子羽这五掌比自己不知高明多少倍,而力道之拿捏更令人叹服,不禁心下惴惴,葛氏五雄齐声欢叫道:“恩公,是您老人家。”葛无苦抢着道:“恩公,这混蛋骂您老人家……”葛无难一把掩住他口道:一这话重复不得,让恩公自己间他吧。“秦继祖骇然道:“阁下就是华山掌门段子羽?”段子羽把玩着短匕,冷冷道:“以前是,不知你听说过辣手段子羽没有?”

秦继祖冷汗直流,作声不得,他与葛氏五雄恰好坐在一桌,不期然谈起锋头甚健的段子羽,不免将听来的话渲染几成,不料葛氏五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更不料段子羽便在上面。自知闯下泼天大祸,想起江湖中流传的段子羽辣手之事,股栗不止,嘴­唇­微抖,说不出话来。

段子羽一手捏住他两颊“地”|­茓­,秦继祖不由舌头尽出,登时只感浑身绵软,闪电手的功夫不知哪里去了,眼中骇极,两个眼珠几欲脱眶而出。

段子羽倒不料他如此不济,反转刀背在他舌上轻斩一下,秦继祖魂飞天外,过了半晌,忽觉舌头还在,兀自不信,翻转搅动数十下,又把手摸摸,方知舌头真的没丢,一时倒诧异莫名,匪夷所思,四下眺望,段子羽和葛氏五雄早已不见踪影,一问伙计,方知自己呆立那一个多时辰,那几名客人早走了。回思前景,段子羽虽走,余威仍自慑人,忙忙结完帐,回家去了。自此,他终身不敢品谈人之是非,倒成了一位笃诚君子。

路上,张宇真气犹不泄道:“羽哥,你怎么饶了他,换作我,不把他舌头割下来喂狗才怪。我欲动手,你何以拦着。”

段子羽迟然半晌,苦笑道:“现今江湖上说这话的没一万也有八千,这天下人悠悠之口岂能一手掩住。况且细细一想,那话也没错,或许我真的与你恋­奸­情热,自甘下流。”

一行八人迤逦而至华山地界,段子羽先已派人传书至华山,将辞去华山掌门,并令宁采和接掌的理由细细书就。

一路也不急于赶路,观花玩水,又有二女相陪,殊是畅怀。

二女每日戏弄葛氏五雄,更是谐趣横生,笑声不停。

甫至华山脚下,华山二老早率宁采和,成楠等接着。乍然相逢,俱都无语。

华山派人接到段子羽手书,俱惊诧莫名,直感匪夷所思。武当四侠路过华山脚下,将事情述说一遍。华山二老登时怒火填膺,从张无忌骂起。直骂至少林、崆峒,连在场的武当四侠也不免遭池鱼之殃,武当四侠见不是头,再待下去非与华山派火并一场不可,灰头土脸溜下华山。

岳霖半晌道:“上山再详谈吧,总之掌门之令我们此次是万万不从的。”

高思诚骂道:“直娘贼,兔崽子,少林、武当枉称名门正派,居然和魔教同流合污,欺负到华山头上了,不看在上几代的交情上,我早领人一把烧了少林寺。”

段子羽摆摆手,率先登上华山,心中黯然至极。他虽早有退隐之意,却也要待武林底定,江湖太平之时方功成身退,现今速尔下此决断,亦实是事势所逼,不得不尔,殊非其本衷。

一派人至议事大厅坐定,岳霖叹道:“真是世事难料,早知有此事,我们兄弟前去,也不会有此事。掌门苦衷我等心中俱悉,江湖中人讲究恩怨分明,天师教纵然豪横些,却从未动过华山的一草一木,魔教除了张无忌还算个好人外,哪个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华山派与他们十数世仇恨,让我们与他们联手对付天师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张宇真拍手笑道:“岳师叔,您老这话再合情理不过了,还是您老见识高。”

段子羽情知岳霖不过是为自己开脱,江湖中人虽极重恩怨,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但最重的还是“侠义”二字。六大门派对抗魔教百余年,单仅一派之势远非魔教之敌,不过看在“侠义”二字上,相互援手,互为奥援,方得屹立不倒。华山派虽与天师教无过节,又岂能坐视其鲸吞江湖,而自扫门前之雪,华山侠义之风岂不一扫殆尽。

当下笑道:“师叔,当日蒙您二老抬爱,做这掌门之职,实已大异常轨,为武林所侧目。我德薄才浅,自知难以负此大任,权摄掌门之柄,亦不过权宜之计,绝无恋栈把持之意。总算托赖历代祖师英灵佑护,华山派没折在我手里,实属万幸。现今宁师兄德才兼备,执掌门户已拾然有余,本派更可望在宁师兄手中弘扬光大,我此刻辞去掌门,正其时也。”

宁采和惶恐站起,躬身道:“掌门,派有今日之气象,全赖掌门领导有方、武功高强,宁某与掌门名为兄弟,实有师徒之实,弟子们更无不感佩掌门大德,万望掌门收回成命,本派幸甚,武林幸甚。”

成楠也起身道:“掌门,当日我无知无识言语中日犯掌门之威,掌门您大人大量,当不会计较在心。”现今本派弟子无不仰赖掌门如父母,焉可一旦割舍,“岳霖摆手道:“毋须我言,本派从无掌门辞位之说,现今也绝不可开此例,哉为执法长老,掌门此命我一人驳回,明日便去思过崖面壁三年,以谢抗命之罪。”

段子羽倒不承想派中人如此执着,坚不受命,以驳回成议。执法长老于派中威权甚重,祖宗家法中便授权他可驳掌门之命,甚则废除掌门,只是抗命须面壁谢过,废除掌门却要受三刀六洞之苦,以防执法长老擅用威权。

如此一来,段子羽便留任掌门,亦无可非议,武林各派中多有此规,岳霖只消强项抗命,自己面壁三年,便可免去段子羽有言不践的话头,不至失信于天下英雄。

段子羽眼望华山上下数百人渴切孺慕的神­色­,不禁感触百端,自思与华山派并无恩德可言,自己为各种事端浪迹江湖,在派中所居时日不久,不意大家对自己情深至斯,大是感动,岳霖甘受三年风吹雨淋,卧雪盖霜之苦,抗命驳议,于华山派门规亦合情理,他手书退位之令居然失效。

饶他平日计谋百出,应对无穷,此刻亦不禁彷徨失策。

众人见他沉吟踌躇,大费思量,都心下惴惴,盼他收回成命,留任掌门。

段子羽望向张宇真,见她美目流盼,慧然生姿,计议遂决。说道:“两位师叔,两位师兄,我虽在派中不久,大家想必知道我的为人,凡事非深思熟虑,绝不妄下断议。辞位之事我详思久矣,自我出道以来,屡蒙大难,而得不死,家仇国仇又已雪耻净尽,丸死余生,颇思安逸,近日又有家室之想,欲在华山别院定居,与心爱人共享天伦之乐。而于武林风波实生厌倦,故欲息肩,而烦宁师兄代劳。”

众人无不愕然,不想他寻出这么个借口来,岳霖道:“华山虽小,掌门即欲完婚,亦不乏室字。纵然住在华山别院执掌门户亦无不可,若嫌派中事务冗杂,宁师侄成师侄亦可分劳,何必出此退位之下策?”

段子羽毅然道:“我计议已决,绝无更改,各位若肯允诺,我便在山上交割掌门事宜,各位若坚不肯允,我便逃至穷海荒漠之地,终生不履中土半步。”

岳霖叹道:“这是何苦来哉,也罢,当日我们用强逼你做掌门,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终不能强着你做掌门。只是你离派后须住在华山别院,不可远走高飞,我们也可时时聚首。”

众人见段子羽心意决绝,知难挽回,均不禁唏嘘涕出,哽咽难语。

即日,华山派大开香堂,在列位祖师灵位前,段子羽将掌门信物一一交割给宁采和,宁采和跪拜受之,两人又交相一拜。从此,段子羽便脱离华山门户而重为江湖浪子。

大家便于议事厅内痛饮一场,大家痛饮过后,段子羽便与张宇真、司徒明月与葛氏五雄拜别华山,众人直送至潼关,方痛哭而别。

段子羽挥泪而出潼关,情知此后天涯茫茫,却已无根基,伤怀之余复又茫然百端,实不知今后将如何。

驰抵华山别院,老远处便遥见庄内人影憧憧,庄门进进出出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几人催动坐骑,疾赶一程,庄内早有人迎了出来,躬身道:“小姐,姑爷,小的给您请安。”

张字真大笑,原来是她的四名跟随,又愕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没吩咐你们跟来,何以在这里等着。,,那小奴道:“小的乃是随少天师而来,给姑爷收拾庄子的。”

张宇初忽然从庄里走出来,一把抱住方欲施礼的段子羽,笑道:“兄弟,委屈你了。大哥我也实有难言的苦衷,多多见谅。”又道:“兄弟,你看这匾额题得如何?仓促之间找不到名家,我只好现丑了,不免要贻笑你这方家?”

段子羽果见华山别院的牌子早已摘去,新换上“段府”的悬额,两字拙劲雄浑,大具名家气象,题款是“张宇初敬撰。”两字乃黄金嵌就,大有富贵之象。

进得院里,里里外外簇然一新,庄子本就侈丽,再加张宇初不借工本修筑,俨然一个王公府邸。

张宇初道:“本来皇上要出银子的,我想你不会喜欢,况且他又吝啬,咱们也不缺这个,便也不担他的虚名。”

段子羽对此点倒是欣然,见张宇初亲自督造,以示赔礼,心下实不知是恨是感激,茫然一片。

当下仆婢几十名出来见礼,大都是张宇真在府中的仆婢,被张宇初一古脑搬到这儿来,大有长居久安之势。

晚饭后,段子羽与张宇初独坐书旁,张宇初虽雄才大略,做事却­精­细之至,段子羽在三清观密室内旧物也一并移来,摆置停当,段子羽慨叹一声,实觉无话可说。

良久,张宇初道:“兄弟,我知你恨我手段太毒,不过你饱读史书,见识高超,我问你一事,皇上提三尺剑龙兴凤阳,一统这万里河山,事至今日,皇上的根基可以摇动倾覆吗?”

段子羽不意他如此问,想了许久道:“朱元璋虽屠戳功臣大过,但他经国治天下的方策确属高明,现今人心思安,恐怕无人能摇动他的根基。”

张宇初击掌道:“着啊,难怪家君觉识兄弟之重,可笑那些朝中大老一听张无忌复出,魔教欲动,便惶惶不可终日,连皇上也寝食不安,尽是杞人之忧。皇上诛杀功臣,也无非是因他们皆是魔教部属,皇上虽九五之尊,在教中职权不高,是以先手除去,恐其为杨逍之辈所用。这理国治天下最忌­妇­人之仁,当断不断,必遭其乱。”

段子羽暗道:“那些功臣之死多半也是你出的馊主意,可叹后世不知,朱元璋枉受谤名。”面上却无表情。

张宇初又道:“张无忌在武林中德望固高,却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他现今竟欲以武林之力推翻皇上,可笑其不自量力。现今朝中大老,统兵将领无一不是皇上心腹,魔教旧属已清除殆尽。张无忌若欲武林称霸尚有几分希望,图造反不过是丧心病狂,却要害苦了天下人。”

段子羽耸然道:“此话怎讲?”

张字初道:“魔教部属散于各地的仍有十余万众。倘若盎民兴兵作乱,不过徒伤人命耳,焉能成大气,至若掀武林而为立足中原之计,却无异于荼毒武林。我如不辣手摧之,坐视其大,一旦他立足稍稳,便当图谋兴兵,到时又不免天下淆乱,生灵涂炭,不知要有多少人丧命战祸中,国家初具之元气卞免又要耗损无余,不知需多少年方能恢复过来,岂能因他魔教内部之争,而今天下人被祸。我此时手段虽毒些,亦是长治久安之计,长远而计,杀一人不啻活百人,虽担杀人之名,却是一件大功德。”

段子羽又气又笑,心道:“真是盗亦有道,辣手杀人反成了万家活佛。”但细细思忖,却又觉得他所言极有道理,一时反驳不得,想了半天道:“武林各派在江湖中过活,并无造反作乱之意,你又何必辣手摧去。”

张宇初笑道:“魔教一入中原,各派如不为朝廷所用,便为魔教所用,焉能严守中立,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收服各派以使魔教无借力之处,在中原立足不住自会退回西域。待中原底定,我便挥师西进,踏平大光明顶,犁庭扫|­茓­,将此魔子一举歼灭,永绝后患,亦可谓武林之福。”

段子羽虽觉他话语诸多牵强之处,却也大义凛然,清除魔教,安定武林也是他心中之至愿。竟尔觉得张宇初所作所为亦不无道理,只是心中终难赞同,但终究应怎样,却也非他之才智所能想出了。

张字初笑道:“你且在此闲些时,待中原底定,西伐魔教时,还要多多多仰仗你。”

段子羽道:“讨伐魔教,义不容辞,只是大哥对武林各派也要留有余地,切莫太过辣手,这些门派毕竟无辜。张字初道:“我会去办。兄弟,还有件事可是不能再缓了。”

段子羽一怔,不明何事,张宇初道:“你这三位夫人到何时才娶过门哪?可别有让人笑话的事。”

段子羽登时面红,愧道:“小弟荒唐。”张宇初大笑道:“少年风流,亦属韵事,只是此事也该有个了结,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也不是好挨的。”

段子羽大是尴尬。复又想到竟有五个美貌如花的女子跟定了自己,不知怎样安排才好?(txt在线书库;)/.

第二十三回九­阴­九阳争高强

[t^.天)堂)张宇初道:“兄弟,史姑娘乃丐帮的小公主,司徒姑娘原也是大有身份的人,肯叛师叛教事你,咱们也不能薄待了人家。(txt在线书库;)你此番就三妻并娶,三妻并立,不分正侧,也免得别人说我们天师教仗势欺人。”

这番话正说到段子羽心坎里,若让史青和司徒明月作侧室,实也太委屈了些。

翌日一早,张宇初率人离开,不知又去对付哪家哪派了。段子羽送走他后,便与张宇真携手巡视起新庄园来。张宇真的四名贴身跟随便充作门房,仆婢百余人习练有素,不待吩咐,早将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

巡视一过,段子羽暗吃一惊,不意张字初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增筑了许多建筑,而且将这庄子完全按九宫八卦的方位设计而成,犹奇在若不窥完全庄,又­精­通五行­阴­阳之道,断难以看出来。“听雨轩”、“赏梅阁”、“琴棋小筑”、“玩荷亭,,等名固然风雅,四周景致嫣然,亦助人雅兴,但每处无不处于要冲,暗含杀机,每处皆有几名仆役照管。段子羽看后笑道:“真儿,我在你们府中也住了些日子,倒没发现,你们府中是否连切菜的厨子,扫地的杂役也都身负武功?”

张宇真大有得­色­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不想倒被你看出来了,只是他们那点庄稼把式,可难入段大侠的法眼。”

段子羽沉吟须臾,苦笑道:“我本想避开一切,独自清静些,这不又入了你们天师教了。”

张宇真横了他一眼,嗔道:“我就知道你会想这个,这些都是一直跟着我的人,我嫁过来,他们自然也到这儿来。”

说着随口唤道:“阿喜。”

一名粗手大脚,体健如牛的仆役闻声忙急趋至前,躬身道:“听候姑爷、小姐吩咐。”

张宇真道:“阿喜,我大哥叫你们来时,有什么话没有?”

阿喜恭声道:“禀小姐,少天师法旨,已将小人等逐出天师教,只奉命于姑爷、小姐,从此便是段府的仆奴。”

张宇真随手挥去,笑道:“怎么样?不会有人说你贪慕天师府的权贵,这里也绝无天师教的人。”

段子羽苦笑而已,他出道以来所结梁子甚多,现今又为天师教少天师的妹婿,天师教大举扫荡武林,自己已成武林众矢之地,欲得安逸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而张宇初在庄内遍布好手,隐含九宫八卦的布局,用意也无非在此。

华山派人刚走,门房的赵开手捧贴子疾趋至前道:“主人,少林寺的几个和尚来拜庄,见是不见?”

段子羽心道:“找场子的来了,少林寺讯息倒灵得很。”

苦笑道:“人家是武林领袖,拜庄就是给你面子,没一路打进来就不错了,还不快清。”赵开恭声道:“主人若不想见,小人等将他们打发走便是。”

段子羽凝神看了他有顷,道:“请。”

圆觉、圆慧、圆音率三十六名罗汉僧鱼贯而入,段子羽迎上前道:“几位大师佛驾光监,有失远迎。”

圆觉合什道:“段大侠,无事不敢擅造贵府,贫僧等来,乃是向段大侠结个善缘。”

段子羽一怔,少林寺田地千顷,衣食丰足,从无化缘之举,不知他语意何在,直感匪夷所思,一时沉吟不语。

圆觉续道:“有几位杀害本寺僧人的魔头,据查知藏匿贵府之中,段大侠侠义为怀,料来不会庇护这等凶徒吧。”

段子羽笑道,“不知大师所指是哪个?”

罗汉堂首座圆音喝道:“便是前魔教地字门门主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和张宇真早已闻讯而至,司徒明月笑道:“喂,大和尚,你怕是弄错了,我杀的乃是山西‘碧云寺’的和尚,和你们少林寺有什么相­干­?”

圆觉合什道:“碧云寺乃本寺分寺,寺内僧人也隶属本寺。女施主一手杀了二十几名僧人,总该还出个公道吧。”

他手一挥,三十六名罗汉僧登即步履飘动,欲布阵围住三人。

张宇真大怒,一拍手,随待在旁的四名门房赵开、卜仁、竹黄、钱宇四人分头迎上,每人立时咬住四名罗汉僧,厮斗起来。

段子羽早知这四人武功不俗,此际亦欲一看高低,也不喝止。

赵开一拳击出,反身一记肘槌撞向一僧,右脚一扫,一铲,又逼退二僧,这四式如流云行水,一气呵成,虽未伤到一人,却将四僧闹得手忙脚乱,躲避不迭。

卜仁单刀霍霍,使的全是进手招式,刀刀狠辣刚猛,展、抹、钧、剁、缠、绞诸般刀法却又无不法度谨严,大具名家风范。

竹黄一条竹节钢鞭使开来竟尔全无声响,或灵劲如蛇,或笔直似枪,远攻近打,罔不如意。钱字使一条流星月锤,两个西瓜大的锤头在空中呼呼飞舞,声势骇人。

这四人虽只咬住十六名罗汉僧,但竹黄和钱字的长兵刃使得风雨不透,如同一面墙般,将三十六名罗汉僧尽数拦在外围,四人每人以少敌多,兀自攻多守少。

圆慧愕然道:“江西四虎?怎的到这里作起门房来了?”

段子羽也不知这四人何等来历,略略宽心,听圆意喝出“江西四虎”,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张宇真格格笑道:“什么‘四虎,,四条猫都不如,阿喜,你再让这和尚品鉴一下,是什么虎还是什么豹?”阿喜应声走到圆慧面前道:“主人有令,请和尚品鉴。”

圆慧见他粗手粗脚,浑身筋­肉­虬结,似乎体内­精­力无穷,以他达摩堂首座的身份实不屑与人家的仆人过招,但“江西四虎”昔年在江西横行无忌,无论黑、白、绿林道均不买帐,专作黑吃黑的买卖,名头较之他当年犹响亮,不意竟尔屈居仆佣,这阿喜敢出来叫阵,料来也非庸辈。

当下不敢怠馒,一掌拍出,喝道:“接招。”不料阿喜不躲不闪,一掌击实他胸膛,阿喜身子略摇了摇,旋即仍如根木桩子钉在那里。

圆慧讶然道:“缘何不还招?”

阿喜苦丧着脸道:“主人只令我让你品鉴,没让我还招。”

圆慧气冲牛斗,冷然道:“尊驾是没将少林武功入在眼里,再接一掌。”登即全身动劲,骨骼咯咯作响,意欲发出七十二项绝技中的“须弥山掌。”

段子羽瞥眼一看,赵开等四人与三十六名罗汉僧混战一处,四人喝声连连,口中犹喝叫着什么,大概是四人联手的暗语,仍是不胜不败之局,心中不禁喷喷称奇。见圆慧运劲声响,不禁为阿喜担忧,向张宇真看了一眼。

张宇真浑不在意,笑道:“阿喜,那和尚要发须弥山掌,听说是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你挡得了挡不了?”

阿喜恭声道:“小姐,若是空智者和尚发这掌,小人挨不了十掌八掌,这和尚初学乍练,也就能有二成功夫,小人还挺得注。”

圆慧一听,又惊又怒,惊的是这须弥山掌少林寺中也少有人练成,他乃空智之徒,故尔习成,不意这主奴二人一眼便瞧出,阿喜竞尔从他动功中看出他功力程度,厘毫不爽,端的匪夷所思。又听他藐视本寺绝技,愤怒至极。一掌拍出,意欲将之毙于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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