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胸脯一挺,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击上,阿喜身如陀螺般原地急旋几十圈,嘎然而止,又如桩子定在那里,竟尔夷然无损;张宇真道:“和尚,你还要多久才能品鉴出来?”
圆慧怒火中烧,还欲再打,圆觉拦住他道:“不用试了,燕京金钟门的高手在此,段大侠府上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燕京金钟门专习“金钟罩”“铁布衫”一类横练功夫,不单内练一口气,还每日以布袋、沙袋、木棍、铁棍逐个层次捶打全身,练的钢筋铁骨,这挨打的本领可谓是天下第一。
是以圆觉见他挨了记须弥山掌,犹夷然无事,便知必是此门高手无疑。
圆慧乃达摩堂首座,一身艺业精湛不凡,如与阿喜对敌,自然能赢他,但人家只挨打不还手,圆慧两掌无功,便无法继续打下去,出手打一不还手的人已然大**份,又岂能接二连三,如同赖皮。但如此一来,圆慧已然作负,无法再出手了。
张宇真笑道:“阿喜,和尚不打了,你也回去吧。”阿喜应偌,面色恭谨地走开。
段子羽冷冷道:“方丈大师,你若不下令罗汉僧退下,小可要得罪了。”
少林三十六僧平日习练精熟,只是一上手被这四人搅得布不成阵法,时候一久,便将四人隔作两处,十八人的小罗汉阵各围住两人,灰袍飘飘,禅杖,戒刀呼呼风响,赵开等四人已有不支之象。段子羽见情势危殆,故尔出语。
圆觉只知段子羽退居华山别院,只道他与司徒明月几人住在庄内,不意庄内有恁多高手,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早知如此,应带一百零八人的大罗汉阵来。焉能在他一言威喝之下,示弱收阵,淡淡道:“贫僧领教段大侠高招。(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向张宇真道:“叫人破了罗汉阵。”一指点出,使出家学一阳指来。
圆觉忽尔面带微笑,两指一捻,一缕罡风荡出,登时将段子羽的一阳指力抵消。
段子羽讶异道:“拈花指?恭喜大师练成这等不世神功。”他口中说着,脚下飘飘,一阳指连连施出。他自给净思疗伤后,对家传一阳指领悟益深,有圆觉这等对手,自不放过练招的良机。他知庄内异人颇多,并不为赵开四人担忧。
圆觉静若山岳,拈花指法展开,与一阳指斗了个旗鼓相当。圆觉面上霭然,心下却骇异,此番乃有备而来,俗以新习成的拈花指击败段子羽,不料只与他一阳指相当,听说段子羽还有六脉神剑,威力强逾一阳指数倍,自己料敌有误,不单寻仇不成,恐怕还要难以全身而退。
张宇真叫道:“柴叔,您老快出来,这群和尚在庄里闹事。”
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弯腰驼背的老者,口中咳嗽连声,直令人担忧他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寿终正寝。他手中捧着一截圆木,耷拉下来的眼皮一翻,喃喃道:“这些不长毛的没几个好东西。”说着右手并指如刃,向圆木上削去,但见一片片木片既薄且匀,如雪花般向三十六名罗汉僧打去。
一名罗汉僧听背后风声飒然,忙挥戒刀析去,他听风辨器之术颇佳,一刀正祈在木片中间,将之剖成两片;不料削断后的木片余劲不衰,直嵌他后背,痛叫一声栽倒于地。
其余僧人也纷纷击打木片,霎时间已有数人身中木片倒地,虽是薄薄的木片,直与利刃无异。罗汉僧登时大乱,赵开四人乘机反扑,片刻间又击伤几人。
圆音一见,一挺手中禅杖迎上,使开“达摩杖法”击打木片,但老者运掌如风,木片多如雪花,劲似强弯,圆音虽击打开大半,仍有不少打向罗汉憎,喀刺,呀哟之声不断。
张宇真拍手笑道:“柴叔,您者真是老而益壮,雄风不减当年。”
柴叔笑道:“小姐,你柴叔老了,退回几十年,凭这几个不长眼的和尚也敢在你柴叔面前撒野。”他手上丝毫不停,一段圆木堪堪削完,瘦得皮包骨的手一伸便将圆音的禅杖抓住。
圆音杖法正使到精妙处,不虞这老儿从杖影中举重若轻地将禅杖抓住,骇得如遇鬼魅,忙动力反夺。柴叔在杖端一用力,喝道:“去吧。”两股大力并作一处,圆音肥大的身躯立时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直落庄外。
段子羽虽在急斗中,仍不禁大喝道:“好!”这手劈木成片,作暗器打人的手法,他自忖虽也能办到,但如柴叔这般闲洒飘逸,削得片片均匀,每一片都打向一人要|茓,手法之精妙自己可万万不及。
柴叔笑道:“谢主人夸奖,这些秃驴不知主人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张宇真抢着道:“柴叔,您把他们扔出去算了,留几个死和尚又不能吃,又不好玩,没的脏了地。”
柴叔咳嗽连连,步履蹒跚走上前去,一手一个,抓住便抛出庄外,这些罗汉僧乃是从少林弟子中精选而出,个个根基扎实,艺业不凡,见他随手抓来,忙舞动禅杖或戒刀,却无不被他一手抓住,如扔稻草般扔了出去,不大会工夫,三十六名罗汉僧尽数被抛出庄外。
张宇真和司徒明月大声喝彩,柴叔扔完罗汉僧,笑眯眯地走到圆慧面前,咳嗽道:“你也出去。”
圆慧早被他这手骇得矫舌不下,正苦思冥想武林中有哪号人物具如此神通,见他瘦似鸡爪的手抓到,忙一记“龙爪手”抓出,柴叔掌式一翻,电光石火间已擒住他手腕,随手一抛,圆慧也直飞出去。
圆觉骇然若死,一疏神间被段子羽一指在僧袍上穿个大洞,他纵身拔起,向后飞掠丈余,惟恐也被这老儿如法炮制,扔将出去。合什道:“老前辈尊姓大名?也好令贫僧得知败在何方高人手下?”
柴叔喘息道:“小老儿不过是砍柴烧火的杂役,哪里是什么高人。少林寺自空见一死,再无能人。你小和尚还是回去多练练武功,少出来丢人的好。”言罢,蹒跚而回柴房去了。
圆觉羞怒交迸,但眼见一个劈柴的老头已然如此厉害,庄内不知还有何等高手,而抛出去的人一个也不见回转,心忧之下,忙一跃出庄,连场面话也忘了交待。
他一出庄,却见庄外横七竖八躺倒一地罗汉僧,圆音正自推拿连连,好半天才解开一人|茓道,原来这些罗汉僧被人抓住即封了要|茓,封|茓手法诡异,解|茓煞是大费周章。
圆觉回思那老者随随便便一抓一抛之间,居然所抓全是要|茓,心中机伶伶打个冷颤,实不知这老者是人是鬼。
当下亲手为罗汉僧解|茓,连换二十几种解法仍然无功,只得也与圆音一样,用醇厚的内力化解封|茓的劲力,如是也费了好长时间才将罗汉僧的|茓道化开。饶他内力精湛,也累得全身是汗。
一行人含羞抱愧而去,少林立寺千载,如此惨败实属罕见。
庄内,段子羽问张字真道:“真儿,这位柴叔是什么来历?”
张宇真笑道:“他是我爹的师弟,我爹那一辈上也只剩他一人了。”
段子羽愕然道:“既是如此,怎能让他老人家作劈柴的杂役?”张宇真道:“他中年时练功做了肺,说是肺气太盛,肺属金,金克木,便每日劈柴以泄肺气,他愿意作,谁能拦得了他。”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相对苦笑,实不知这道理通也不通。
想起他那手劈木伤人,抓人抛人的绝技,亦心骇不已,啧啧称奇。
司徒明月笑道:“段郎,我以前追踪你时,着实杀了不少人,你欲在这里求清静,怕是不易。”
段子羽笑道:“我退出华山不过是想自由自在些,哪个真的茹素吃斋了,有胆子的尽管来便是。”
张宇真忿忿道:“这群和尚也真不是东西,你当华山掌门时,闹了两回少林寺,也没见他们找场子,寻过节,你刚一退位,他们就巴巴地寻上门来。”
段子羽淡淡一笑道:“武林中强存弱亡,少林寺名垂千载,靠的是七十二项绝艺,未必与侠义有关。现今我无官一身轻,倒要作几桩辣手事给江湖人看看。”他脸上紫气一现即隐,满蕴杀机。
少林铩羽而归,庄中着实清闲了几日。陕西境内的鼠窃狗盗之辈自不敢来此捋虎须,段子羽每日与两位夫人演剑习武,自娱自乐,他将家学一阳指传与二人,司徒明月练的颇为勤奋,张宇真一日不到便兴味索然,只嘻嘻笑着看着他二人演练。
这一日段子羽正教司徒明月“一阳指”第四路指法,赵开忽然疾趋至前道:“禀主人,外面传讯,魔教与少林,武当等合攻华山。”
段子羽一怔,道:“不会吧?张无忌亲口答应与华山派梁子一笔勾消,余下的只是我个人与他们的仇怨,张无忌乃天下英豪,不会言而无信。”
司徒明月想想道:“张教主未必有恶意,只是你先前在华山颁令,凡遇魔教中人一体格杀,华山派人自是奉如佛音纶旨,两方大起冲突也是必然。”
段子羽憬然有悟,道:“真儿,咱俩速去华山,或许可以解围。”司徒明月道:“我也去。”
段子羽道:“你还是不去的好,免得看我杀魔教人不忍心,”你又立誓不与他们对敌,难道去了光挨打不还手吗?“司徒明月叹道:“既已叛教,立成水火,我虽不能杀他们,总能助你一臂之力。”
段子羽与她双修已久,彼此内力可以互用。有地在一旁,自己不啻又多了几成内力,当下答应,几人忙忙上马疾驰,赵开四人与阿喜紧紧跟随。
骏马如龙,两地相距又近,工夫不大便已驰至华山脚下,但见山脚下黑压压数不清的人头攒动,却无金铁交鸣之声。
临到近前,段子羽大是诧异,但见魔教教众与华山弟子间,有一座少林一百零八人罗汉大阵和两座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将两方隔离开来。
听得俞莲舟高声道:“宁掌门,明教张教主此来只为与贵派携手共抗天师教,绝无恶意,贵派纵然不欲携手,也无需刀兵相见。”
宁采和厉声道:“华山派只有魔教一个对头,华山门规,华山弟子遇魔教中人,立地格杀勿论。余者免谈。俞掌门,圆觉方丈,请你们撤了大阵,看华山派与魅教贼子一决雌雄。”
段子羽心下激荡,自己的一道令居然被列入门规之中,可见华山上下待已之重。
忽听一人尖声笑道:“哈哈,你宁采和什么东西,也配说与我们一决雌雄,若非我们教主仁义为怀,不愿伤了与中原武林同道的交情,我天鹰旗便可灭你们华山。”
这声音尖细如针,每人听了都觉难受之至,不用看便知是“鹰玉”殷野王。
宁采和大怒道:“殷老儿,且莫大言炎炎,放马过来,咱们先斗上三百合。”
但见一条人影倏闪几下,遍绕过真武七截阵来到华山派前,他脚下飘飘如踏水而行,点尘不起,正是殷野王。他知段子羽辞去华山掌门,心中对华山派轻视之极,故敢一人独闯华山派。
段子羽在马上冷喝道:“殷野王,你也配向华山叫阵。”
众人闻声方知这几人来到,俱是大惊。
华山派欢声雷动,齐声叫道:“段大侠!”风清扬越众而出,跪倒尘埃,拜见师傅。段子羽飘身下马,扶起他来。
武当四侠也过来见礼,段子羽躬身回拜。宋远桥道:“段大侠来的正好,峨嵋山上段大侠金口允诺,与明教携手,你和宁掌门解释一二。”
段子羽笑道:“宋老前辈怕是记错了,小可那时说华山派去向由华山派自决,那时我已声明辞去掌门,焉能代华山派允诺什么。”
宋远桥想想确是不错,笑道:“老朽年迈,当真是记错了。”
张宇真高声道:“圆觉大和尚,我柴叔告诉你多练点武功,少出来丢人,你怎地不听,又跑到这儿来了?”
圆觉面上一红,虽恚怒至极,也不好说什么,转过头去不理她。别派人众自不知是何典故,俱感匪夷所思。
张无忌纵身一跃,翻过真武七截阵来至近前,他惟恐段子羽对殷野王立下杀手,知六脉神剑一出,殷野王未必躲得过十招,殷野王乃他嫡亲舅舅,是以急急上来遮护。
段子羽笑道:“张教主,峨嵋山上我已将与贵派的仇怨揽到身上,你也亲口答应不找华山派的过节。因何不径去舍下寻仇,而到此滋事?”
张无忌凛然道:“张某素以国家大计为重,从不计较个人私嫌,来此无非欲与华山派携手,以挽武林垂亡之祸,并非滋事生非。”
段子羽听他说得大义凛然,也不禁伸指赞道:“好,张教主仅此一端,段某自愧不如。”言下之意,你别的方面段子羽可不佩服了。张无忌淡淡一笑,自不与他计较。
段子羽转头道:“宁掌门,殷法王成名数十载,号称‘神拳天敌’,你有此良机向他请益,倒也不可放过。”说完,向一边走去。华山派人早搬了几块光滑大石,请他和司徒明月,张宇真坐下。段子羽虽怕宁采和非殷野王之敌,但有自己在此,殷野王未必敢辣手伤人,是以安然坐在石上。
宁采和长剑斜挑,亮出华山三十六路剑法的起手式“摘星望月”,沉声道:“殷法王请。”
殷野王虽是前辈高人,但宁采和乃一派掌门,是以于礼数上倒应他先发招。只是经段子羽一说,一场生死之博变成了比武较技,自己只求胜得一招半式,挫挫华山派的威风也就是了。
当下双掌一错,一招“五丁开山”向宁采和抓来,宁采和斜身一避,反手一剑“百花争艳”,刺向殷野王左肩,剑身微颤,嗡嗡似龙啸凤吟,数十朵剑花荡起,齐涌向殷野王肩、胸。
段子羽击掌喝彩,张宇真等更是彩声大作。段子羽心下放宽,眼见宁采和已尽得这路剑法精髓,纵然自己使,也不过内刀强些,招式的精妙上也不过尔尔。
武当四侠俱是剑道宗匠,虽仅见一招,亦不由大声喝彩,相视骇然,不知宁采和一介庸手如何得有这等造诣。待看得十几招,更感匪夷所思,华山剑法他们素所捻知,可宁采和使出时与原有剑法大同小异,而精妙却强逾原来剑法百倍。要知一套剑法自创成而至大成,不知需多少代高人宗师千锤百练方得功行圆满。原有的华山剑法精妙之处虽不乏,但破绽不少,在一流剑道高人眼中,只消有一处暇疵,便可一攻而破。
但见宁采和剑招源源不绝,每一招均攻守兼备,攻固然凌厉狠辣,守也守的门户紧严,水泄不进,虽不着武当太极剑法之深奥通玄,亦可谓是一流剑法。
武当四侠不意宁采和剑技一精如斯,瞥见段子羽向几位华山弟子解说指点,方始恍然。
这路剑法必是经段子羽大力锤练,方得精妙如斯。当世之上,若论剑道之造诣,段子羽纵非第一,也绝无人敢将之排在第二,而功力之强,更无人可望其项背。
顷刻问,殷野王身周皆是耀眼剑花,殷野王拳出如山,掌劈似斧,宁采和运剑如风,变招迅捷无伦,殷野王拳打掌劈,一式式凝重迟滞,初看似乎浑无章法,实则是以短制长、以拙制巧的上乘武功。宁采和长剑虽利,但被殷野王掌风激得偏离方位,更不敢被他拳掌砸上,情知内力迎非其敌,便斗巧不斗力,将三十六路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大式套小式,小式中蕴藏数十种变化,虽仅三十六路,使开来剑招绝无重复,倒似无穷无尽一般。霎时间攻出一百余招,虽伤不到殷野王皮毛,殷野王却也无奈之何。
两人翻翻滚滚拆至二百招,殷野王不禁心中毛燥,他虽是明教法王,江湖上等闲门派的掌门亦非其敌手,宁采和于江湖上名声甚微,自己二百招尚拾夺不下他,于自己威誉大大有损,登即拳掌加力,脚下每一步踏出,都有五寸许的脚印。
张宇真在段子羽耳旁道:“羽哥,你这位师兄可要不济,怕支持不到三百招。”段子羽点头不语,张宇真武功虽不甚强,但见闻之广,眼力之高,段子羽自叹不如。眼见宁采和剑招愈见迟滞,遇非初时之啄厉风发,暗下思忖:“如何使宁师兄免于一败,新任华山掌门岂能接任伊始便弄个大败而归。”但周围无不是武学名家,自己若暗中相助,必然难逃这些人的法眼,反倒自贻伊戚。思垦半晌,大费周章,也没想出良策。
宁采和渐觉剑上压力加重,一柄剑三斤、五斤、二十斤,直加至几十斤重,一条右臂竟似使不动长剑,招式愈见粗疏,殷野王一掌劈到,喝道:“丢剑吧。”宁采和自身后跃,右臂吃他掌风扫到,剑虽未出手,手腕已酸麻难举。
他正欲开口认负,蓦然后背几处大|茓一股浑厚、温热的内力涌入,周身立感轻松,这股内力于体内一转,精力陡增。
殷野王箭步跃到,一拳击出,喝道:“再接我一拳。”宁采和刷刷连出三剑,剑气嗤嗤声响,殷野王不虞他衰竭之余犹有此能,一丝疏虞,长袖上被刺穿三个洞,若非他应变奇速,左手的鹰爪擒拿迫得宁采和连变出剑方位,手腕非被刺穿不可。吓得他疾身后跃,已然骇然汗流。
宁采和这三剑端的精妙无伦,居然在殷野王鹰爪擒拿手封格下,从诡异莫测、匪夷所思的方位进剑,在殷野王长袖上连刺三洞。
段子羽最先喝彩,华山派人自不好自吹自擂,武当四侠不虞电光石火间形势猝变,殷野王虽一拳直击,但既劲且疾,宁采和已然躲避不过,除了弃剑认输便是伤于拳下,舍此绝无他途。哪料他陡发神勇,均想不通是何缘故,遮莫宁采和故示疲弱,卖个破绽,以诱殷野王上当?直感匪夷所思。
张无忌也大声喝彩,道:“段大侠好功夫。”他虽未见段子羽动何手脚,却也知必是他从中大捣其鬼,与自己在君山助范遥相似,只是手段高明些。
殷野王羞恼交迸,方欲复上。宁采和却知见好即收,长剑竖胸道:“殷法王,承让。”
飘然退下。
殷野王虽也明知此中有鬼,但既指证不出,也无法硬赖,自己已然输了一招,欲上去讨回,又失了对手,只得恨恨退回。
张宇真在段子羽耳旁小声赞道:“好手段。”
段子羽在袖中发指,他内力雄浑,发出的劲力又柔和如春风,既无破空之声,亦无形迹可测,饶是武当四侠神目如电,也没发现,张无忌也不过臆测耳,终不敢咬定。
韦一笑知殷野王败得再委屈不过,也猜测是段子羽捣鬼,但既无实证,也只得认栽,心下终是不忿,但见他青影一闪,如道烟般溜至华山派前,端的如鬼如魅,宛如有形无质一般。
武当四侠和少林圆觉等齐声喝彩,蝠王轻功实臻化境,此等轻功泰半由于天资禀异,绝非人力苦修所能达到的。
段子羽起身笑道:“韦法王要寻在下比试轻功吗?”他知韦一笑狡诈多端,殷野王虽然狠辣刚烈,仍不失为诚君子,韦一笑可较之难对付十倍,忙忙起身欲接过这场。
韦一笑听他居然向自己最精擅的轻功挑战,火冒三丈,几欲脱口答应。但转念一想,这小子与自己对敌数次,轻功之佳,身法之快实较自己胜上一筹,自他一出,自己这轻功第一的名头算是砸了。况且比试轻功非长途不可,他若提出到昆仑走一趟,胜负姑且不论、半途上他向自己下手,自己打既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岂非中了他的诡计。
是以,笑道:“段大侠,韦某乃是向华山派讨战,段大侠有此雅兴,改日定当奉陪。”
又喝道:“华山朋友哪位指教韦某一场?”
华山派虽忌惮他威名,焉肯示弱,成楠排众而出,道:“成某不才,领教韦法王高招。”
段子羽不料以韦一笑之高傲,居然肯在恁多英雄面前示弱避战,大感意外。见成楠出来,笑道:“成大侠,韦法王吸人颈血的绝技煞是高明,待我先告知你防范之策。”走至成楠面前,附耳喃喃,下面握住他手,一股内力透将过去。
众人见段子羽临敌授策,均感好笑,张无忌也疑窦丛生,怀疑他输送功力。但这等输送功力法须是手始终不离对方身子方始有效,纵然内力已臻化境,亦不过能遥隔几丈输送功力,只消手一离开,功力便失。是以实揣摩不透他意旨何在。
殊不知段子羽体内真气乃九阴、九阳两大奇功龙虎交会而成,便如天地乾坤所蕴化而成的春风,人人均觉温煦宜人,是以这股内力一入成楠体中,便与成捕的紫霞神功融为一体,成为身家之物。
段子羽嘴唇微动,什么话也没有,待觉得功力已足,便跃开笑道:“这三式九招,成大侠务必牢记,切莫中了他的道儿。”
成楠只感体内真气如长江大河般汹涌奔流,直欲涨出经脉而漾溢出来,心下感激无已,躬身道:“多谢段大侠指点成某铭感肺腑,没齿不忘。”
众人均哄然大笑,暗道对付韦一笑的几招又何须铭记终身,直感匪夷所思。殊不知段子羽这股内力真令成楠终身受用无穷,倒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韦一笑冷冷道:“华山派人上阵,却要向别人讨教,不怕坠了华山的声名吗?”
成楠朗声道:“段大侠与我,名为兄弟,实为师徒,徒弟向师傅讨教,乃天经地义。”
众人见他以师兄而甘居弟子,俱感诧异,但细思华山近年来武功大进,声望之隆,俨然有凌驾少林、武当之势,段子羽之功莫大焉。无怪段子羽被迫退位,华山派如丧考妣,对武林各派无不忌恨三分,连武当四侠都被轰下华山。
韦一笑忽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不意我韦一笑竟与此等鼠辈动手。”语气甚是苍凉,他纵横武林一世,瞧在眼中的屈指可数,若非执意为殷野王找场子,实不屑与成楠动手过招而自贬身份。
武当四侠听了也颇为他心酸,数年之前,宁采和、成楠之名何足论数。弹指一瞬间,一个执掌华山门户,剑败殷野王,一个敢与韦一笑对阵,实不意令此辈竖子成名。成楠喝道:
“有僭了。”一掌拍出,韦一笑意绪萧索,随手一记“寒冰绵掌”迎上,成楠神功有成,便浸淫于四十六路华拳,拳脚功夫颇为了得。左脚斜进,一记“弯弓射月”,拳如箭矢,击向韦一笑胸口。韦一笑身影一晃,已然到他背后,又是一记“寒冰绵掌。”
成楠四十六路华拳使开,旋身一记豹尾脚踢向韦一笑腹部,接着拳、掌、钩、爪源源而出,冲、推、栽、切、劈、挑、顶、架、撑、穿等手法纷呈,沉稳如象踞虎蹲,迅捷如鹰搏兔脱,招式变化问浑无迹象可寻,一连二十几招打出,一气呵成,的是名匠风范。
饶是韦一笑变化之速,趋避若神,二十几记寒冰绵掌也尽数走了空,韦一笑“咦咦”连声,直感匪夷所思,华山门下从无这等拳脚高手。
成楠身形飘动,避实击虚,只避开韦一笑的“寒冰绵掌。”堪堪斗至五十余招,韦一笑轻视之念顿消,凝摄心神,若非自己身法如电,倒要吃上三拳两脚,姑且不论承受得起否,只消被对方打中一拳一脚,自己一世英名便不免付诸流水。
韦一笑清啸一声,冲天而起,双脚迅捷无伦地连踢成楠胸、肩、头脸,他轻功极佳,脚上功夫自是不弱,只是他向以“寒冰绵掌”威震武林,旁的功夫便不大有名,众人见他倏然间连环十六腿踢出,均大声喝彩。
成楠头面微仰,掌劈爪钩,霎时间还了十六招,韦一笑十六腿无功,身子摹然倒折,头下脚上一记寒冰绵掌拍到,这一招端的诡异之极,众人眼见他十六腿踢出,已然成强弯之未,非飘身后掠不可,殊不料他这十六记精妙绝伦的腿法乃是虚招,全力却放在这一掌上,直感匪夷所思,暗下啧啧称奇。
成楠全力应付韦一笑这十六腿,已然蝉精竭虑,韦一笑一掌拍至,正是他旧力方断,新力未生之际,欲待闪避。
已然不及,只得深吸一口气,两掌上举,砰的一声,韦一笑蓦感他掌上力道极是浑厚,身子倒翻出去,空中连折三个斜斗,化解掌力。
成楠亦感寒气浸骨,霎时间如置身冰雪中,蓦地一股热气从丹田涌起,汹涌激荡,顷刻间将寒毒化尽。
韦一笑如鬼魅般疾飘而上,喝道:“再接一掌。”一掌直拍向成楠胸膛,他以为成楠吃了一记寒冰绵掌,一时三刻间难以动转,意欲再加一掌,将之冻僵而毙。
宁采和抢身而出,欲救下成楠,但他身法不逮韦一笑远矣,方抢出两步,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成楠一掌推出,两掌相撞,各自退出三步。
韦一笑被震退后,怔在当场,怎么也想不明白成楠何以挨了一记寒冰绵掌后,竟尔夷然无损,成楠复对一掌,亦感身子僵冷,段子羽上前道:“成大侠果然出手不凡,武林中能连接韦蝠王两掌的人可屈指可数。”说着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成楠登感身体暖热。
这一番华山派可是扬足了威,露尽了脸,少林,武当还有慕张无忌之名而入盟的武林大豪无不骇然失色,曾几何时,华山派弟子行走江胡,无不遭人白眼冷落,现今真要刮目相待了。
段子羽笑道:“张教主,你所习九阳神功,在下略懂九阴真经的皮毛,这两大神功并现于世,诚乃千载难逢,在下欲向张教主请益。”他怕张无忌再向华山讨战,自己作了一番手脚,总算使华山一胜一平,荣光无限,倘若张无忌出手,自己作何手脚俱属枉然,遂以九阴、九阳之名先行向张无忌讨战,也免得他高挂兔战牌。
众人登时群相耸动,九阴、九阳两大神功素称武学双壁。见一而为难,如能得睹两大神功较量高下,实是千载难逢之胜会,无不哄然附和。
张无忌未退出江湖前便已荣膺“天下第一高手”的美誉,一人学成武功,却没了对手,委实有求败难之叹。九阴真经他自是久闻,也欲一窥其秘奥。当下道:“段少侠有此雅兴,张某自当舍命相陪。”
杨逍步出道:“段少侠,此番既是九阴、九阳之争,你那一阳指、六脉神剑可不许用。
否则便以犯规作负判。”
段子羽笑道:“张教主也只用九阳神功的功夫吗?张无忌登时大费踌躇,段子羽习过九阳真经,知道其中不过是练气、养气的无上法门,并无武功招式,故尔难他一难。杨逍不明此理,惟恐六脉神剑过于厉害,是以先用言语挤兑住段子羽,不想弄巧成拙,反令张无忌陷入尴尬境地。段子羽笑道:“张教主乃明教之尊,在下先前也作过华山掌门,内力咱们便限于九阴,九阳,招式上不妨用本派武功,在下便借用华山派的精妙武功。”他一意使华山扬名,便划出这个折衷的道儿来。
杨逍大喜,如此一来张无忌占尽便宜,明教的乾坤大挪移功也是世上神功之一,焉是华山武功之可比,笑道:“段少侠素称心狠手辣,不意心地如是广博,”段子羽笑道:“在下心狠手辣是实,毋庸讳言,却绝非心地狭厌,口是心非的小人。”
杨逍欣喜之余,一礼退下。只要段子羽不用六脉神剑,张无忌便稳操胜券。
张无忌沉吟须臾,苦笑道:“段少侠,你弃长用短,让与张某的便宜可太大了。”他是前辈高人,对敌之际本应容让晚辈一些,如此大占便宜心中很是不安。
段子羽笑道:“久闻张教主乾坤挪移神功妙绝天下,在下欲一并领教。华山立派数百年,自有其武功精华在,也未必输于别门别派。”
华山派上轰然叫好,面上均与有荣焉。张无忌笑道:“段少侠坚执如此,张某也只有从命了。请段少侠进招。”
段子羽心中暗道:“你们可失算了,我现今所习并非纯粹九阴神功,脚下更要借用先天禹罡步法,且给你些便宜,也叫你上次当,两下扯平,也别说我口是心非。”
当下脚下一飘,行云流水般游走起来,并不急于进招,他近来武功实臻化境,已毋需一招一式拆解,只消窥准对手弱点,便可一举奏功。
张无忌心下凛然,脚下虽不迈动,却不断变换身形,知他不发则已,一发必是雷霆般一击,自己虽然精于太极神功,讲究后发制人,但对段子羽这等高人,实无把握后发先至,克敌制胜。
两人一如虎踞,一如鹰旋,盏茶工夫尚未交上一招,武功较低的人不免兴致大减,武功高的却无不凛然心惊,但见段子羽虽在游走不停间,周身上下一气贯串,手、脚、眼所对处无不是对方空门所在,只消避得稍迟刹那,便难当他雷霆一击。众人见他技精如斯,无不螳目结舌,暗暗为张无忌担忧。
段子羽身形飘动,张无忌也连变身形,他高韬海外多年,无事便精研武功,实已到了化神返虚,若有若无之境,段子羽游走虽快,寻其暇隙,他只略略掉换身形,便防范得天衣无缝,他动作虽小,却处于守势,所耗心智实较段子羽为大。
段子羽忽尔厉啸一声,如虎啸林冈,震得远处树叶籁籁而落。张无忌不甘示弱,也撮口清啸,两股啸声于空中激荡。众人仿佛置身钱塘江边,观看那如山涌荡的大潮,功力弱的已感头晕心跳,忙撕下衣襟塞住耳朵。
段子羽游走有顷,本欲以身法迅捷取胜,叵耐武当心法守御功夫天下为最,张无忌尽得张三丰心法之真髓,段子羽虽攻如骇浪,他却稳操小舟,难以攻破。段子羽不耐,使以内力挑战。
两人口中啸声不断,空中直如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两股啸声杂合一处,亦不分胜负。
段子羽蓦地里一掠攻上,电光石火间连发二十几记九阴白骨爪,攻势凌厉狠辣,却尽是虚招,意在诱张无忌出手,露出破绽。
张无忌掌指倏动,欲以乾坤大挪移功破其九阴白骨爪。
段子羽一沾即走,张无忌出手虽快,亦难沾到其手爪。
这一番攻守快如电光石火,杨逍、武当四侠等已感失目眩然,功力弱的看了几式,便觉天旋地转,颓然跌坐于地,虽心中百般不愿,亦不敢再看。
张无忌忽然纵然拔起,臀部直向段子羽坐下来,这一式诡异莫测,并非中土武功,乃是圣火令上的武功。如若别人以此招对付段子羽,段子羽毫不犹豫,一掌便打得他臀开肉烂,可张无忌用出此招,段子羽不敢小觑,一掠避开。(txt在线书库;)。 t
第二十四回昆仑三挫少林芒
t/.张宇真诧异道:“司徒妹子,这是你们教的什么魔功?”
司徒明月摇头道:“教主武功深不可测,我也不知是什么功夫。(txt在线书库;)”
但见张无忌一ρi股坐在地上,忽尔连捶胸膛,貌色凄苦,犹似死了亲人般,令人看了不禁为之心酸泪落。
众人无不匪夷所思,只有杨逍、韦一笑等才明白教主是以圣火令上武功制敌,均面露微笑。
张宇真拍手笑道:“张教主羞也不羞,打不赢人家便哭鼻子,连七八岁小孩都不如。”
韦一笑身形一晃,已来至她面前,骂道:“这是我们教主的独门武功,你懂得什么?”
一掌拍下。他来得无声无影,出手又迅捷,用意也无非是吓吓她,稍惩她口齿轻薄。
不料斜刺里冲上一人,蓦然以胸膛接了一掌,韦一笑一怔,那人一口气喷出,居然是又黑又冷的寒气。
韦一笑如遇鬼魅,惶然退后,大声道:“阁下何人,报上万儿来!”
那人正是阿喜,众人见他以胸接寒冰绵掌,又以口吐出掌毒,俱感匪夷所思,恍然失笑。阿喜头也不抬,退回原地。对韦一笑丝毫不睬。
段子羽见张无忌如是模样,恻隐之心大发,走上前道:“张教主,咱们胜负未分,何必戚苦如此。”
张无忌此招正是诱敌而前,见他上来,两手抓起两把泥沙,劈面打去,身子如球般弹起,合身向段子羽撞来。
虽是两把泥沙,在张无忌打出,何啻百余枚暗青子,段子羽不虞有此,长袖一甩,袖子在内力鼓荡下,登时如铁板一块,将泥沙尽数打开。他心恼少林派,是以这两把泥沙彼他大力反拂向少林寺一百零八位罗汉僧中。登时哎哟扑通之声接连不断,罗汉僧淬然无妨之际,二十余人中沙跌倒。
段子羽拂开泥沙,张无忌已合身扑到,两手两足如车轮般攻到,段子羽身子蓦然后仰,如僵尸般倒地,浑身上下丝毫不动,直直向后滑开三尺,旋即直直站起。
众人见他这一手高妙至极,无不大声喝彩,杨逍道:“段少侠,你何时也会这一手,只是比杨某高明多了。”
段子羽惊魂甫定,拱手道:“承蒙谬奖,在下这一手乃是九阴真经中功夫,与杨左使的大有差异。”这手功夫确是九阴真经所载身法,只因从未被人打得这般狼狈,是以从未用过,杨逍的身法虽外貌仿佛,而功效实有上下床之别。
张宇真嚷道:“张教主,你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如此使好用诈,羞也不羞?”
张无忌尚未回答,圆觉方丈厉声道:“段大侠,本派纵与你有梁子,你也不该暗下毒手,岂是大丈夫行径。”
他手一挥,罗汉僧登即涌上,欲列阵对付段子羽,忽然华山派中涌出十六名弟子,四人一组,刀剑合壁,拦住罗汉僧。
宁采和森然道:“圆觉大师,你若欲群殴,华山派奉陪便是,毋需寻借口。这泥沙分明是张教主打出,你因何不找张教主而硬栽在段大侠头上?”
武当四侠见两派剑拨弩张,一触即发,俞莲舟手一挥,两座真武七截阵闯入两派中间,将之隔离开来。俞莲舟笑道:“圆觉大师还请息怒,此事确怪不得段大侠,发暗器有准头,反拨暗器岂有谁头?纯系误会。”
圆觉不服道:“他为何单向我少林拨打,不拨打到别处。但微一思忖,段子羽纵然有心,那是他武功过于高强,强如杨逍、俞莲舟等,也没把握将既多且劲的暗器拨到一定地点,只得哑子吃黄莲,有苦难分诉。张无忌见连环怪招均被段子羽巧妙避开,后面这记贴地滑行,虽然狼狈些,却是极精妙的武功,较之自己坐在地上捶胸连连雅相得多了,心下亦啧啧称奇。笑道:“九阴真经果然奇妙精绝,张某用诈也未恰到好处,咱们再斗上一场。”
他揉身复上,用的皆是圣火令上武功。圣火令上武功乃波斯大盗“霍山老人”所创,源出乾坤大挪移心法,较诸中原武功逊色多多。但此套武功大异武学常轨,专走诡异、狠辣一路,尤在诡异难测上实有独到之处,纵然武功高过几倍的人猝遇此套武功也不免着道儿。
当年张无忌集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功、太极神功于一身,初遇波斯二十宝树王时,犹连连着道儿,直待小昭将圣火令上所载武功译出,张无忌方得尽败十二宝树王。他隐居海外,这套武功钻研得益发出神入化,思忖单以乾坤大挪移功难以取胜,便使出此功来。
但见他身子东摇西晃,浑如醉酒一般,出手更是杂乱无章,每一招均大出众人意表。段子羽险险避过他使诈的一招后,不敢怠忽,凝神对敌。
张无忌忽尔头撞、肩靠、时打、臀坐,忽尔膝顶、脚踏、甚则合身撞击,身子如风中荷叶,摇摆不定。每一招在中原武林名家眼中,都似是市井无赖的打法,但张无忌指东打西,诡异莫测,实是极高明的武功。
段子羽被他一轮怪攻打得左支右绌,若非脚下禹罡步法精妙,九阴真经中所载诸般身法更是奇妙,倒真要着了道儿。饶是他内功之强放眼武林已不作第二人想,身法更是如鬼似魅,但几十招下来,无不是险险避过,大处劣势。
张宇真在旁大声道:“张教主,你怎么用起‘醉八仙’功夫了,这可不是明教功夫,你既已犯规,还不认输?”
杨逍叱道:“小娃娃懂得什么,此乃我明教正宗功夫,‘醉八仙’的功夫哪有这么高明?”
张宇真焉能不知此理,不过故意混缠罢了。还声道:“怎么不是?张教主是用乾坤大挪移心法将醉八仙改个样,使将出来。你看这一招是‘吕洞宾醉戏白牡丹’,这一招是‘张果老倒摔长板桥,。”她煞有事介事地乱指一通。明教以外的人登时疑窦丛生,见张无忌的招法果真与张宇真所言差相仿佛,群相耸动,窃议纷纷。段子羽连避过几十招后,对这套武功的路数窥知一二,趋避起来便容易许多。手上九阴白骨爪迭施,大力反攻。张无忌一脚踏至,接着膝项、臀坐,肘打、肩靠、头撞一气施出,段子羽脚下疾飘,犹如踩着风火轮,待他以头撞来,九阴白骨爪倏出,直向他头顶Сhā落。众人均惊叫出声,张无忌一掌探出,欲用乾坤大挪移功将之反击回去。一掌一爪在空中倏然间交换八式。段子羽利爪堪堪已抓到张无忌头顶,张无忌大骇,蓦地里长吸一口气,头如龙蛇般直升而起,段子羽一爪抓至他胸前。
杨逍等人不骇然汗流,眼见教主要遭破胸腕心之祸,齐地抢出。段子羽一爪抓至。却觉他胸部坚逾精钢,自己开金破石的九阴白骨爪居然抓之不入,大是骇异。张无忌乘他一分神,一掌拨在九阴白骨爪上,九阴白骨爪登时倒戈相向,抓向段子羽左肩。段子羽对他乾坤大挪移功早有防范,只感一股大力将爪拨回,友手倏出,架住自己右爪。段子羽笑道:“张教主何时将少林寺的金刚不坏神功练成了?恭喜,恭喜。”
圆觉看在眼里,心中早已起疑,世上若有能硬受段子羽九阴白骨爪一抓的,除金刚不坏神功再无别个。可此乃少林不传之秘,千载之中,练成此功的屈指可数,上几辈高僧中也唯有名居“见、闻、智、性”四大神僧之首的空见练成,张无忌焉能无师自通,练成此等神功?
张宇真笑道:“张教主输了,金刚不坏神功可绝非明教功夫,张教主犯规,便当作负。”
张无忌身上冷汗洋洋,暗叹天幸,从怀中摸出两块牌子来,正是明教至宝圣火令,笑道:“金刚不坏神功,张某心仰已久,只是无缘见识过,更甭说练成了。,张某饶幸在这两块金刚不坏的令牌上。”
众人方始恍然,亦均替张无忌庆幸,这一爪若非恰恰抓在令牌上,张无忌绝无幸理。张无忌一看令牌,桥舌不下,这令牌便用利刃砍剁,烈火焚烧,亦夷然无损,而现今却五个指痕宛然,有寸许深浅。
张无忌朗声道:“张某虽侥幸无伤,段少侠的九白骨爪实可谓天下第一,张某已然输了一招,情愿认负。”
段子羽笑道:“承让。在下占了爪功之利,张教主若是手持屠龙刀,在下未必抵得住。”
张无忌淡淡一笑道:“段少侠不必为张某开脱,‘武功天下第一’不过是江湖朋友抬爱,往张某脸上贴金,张某从未敢自居此位。段少侠神功无敌,倒真可谓是天下第一。”
两人相对一礼,各自退下,都有惺惺相惜之意,段子羽对张无忌的胸襟磊落、淡薄名势大为心折,对他那套诡异武功更是兴致盎然,默默记在心中,以待回去后详加思忖,想出破法来。
华山派人欢声雷动,齐声欢呼:“段大侠武功天下第一。”张宇真等人自也欣喜逾恒,张无忌既亲口称段子羽武功天下第一,自是将自己名头让了出来。
武当四侠对此并不在意,段子羽武功之强早在世上二三名之内,便赢得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不为奇。圆觉却恚怒异常,少林武学向称武林之尊,这天下第一的名头焉能落在外人头上,但见了张无忌与段子羽一场恶斗,心中戚然若丧,知凭自己的修为绝非这二人敌手,心中思忖再将哪项绝技练成,夺回这夭下第一的美誉。
段子羽拱手嫌让不遑,笑道:“武学之道浩如烟海,在下不过略识皮毛,焉敢贡高我慢,自居第一。”
张宇真娇笑道:“段大侠何必谦光,张教主一言九鼎,他既说你是天下第一,你便是天下第一。”夫婿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头,她自是比自己得了还高兴百倍,喜悦不胜之情洋溢言表。
张无忌退回明教教众中,韦一笑悄悄道:“教主,华山派既不肯化解过节,坚欲为敌,不如待会教主先退,属下率洪水、烈火两旗灭此后患。”
张无忌沉吟道:“不可,灭华山虽不太难,但如此一来,各派人人自危,咱们与中原武林携手之举便付诸流水了。”
杨逍道:“教主之言甚是,且让他们张狂几天,待咱们灭了朱元璋这贼子,华山鼠辈还不柬手就范,现今小不忍则乱大谋。(txt在线书库;)”
当下张无忌率人徐徐后撤,武当的两座真武七截阵亦撤开。少林僧人忙于救死扶伤,罗汉阵早撤。
宁采和问道:“段大侠,咱们追是不迫?”
段子羽笑道:“宁兄,现今你是掌门,我岂敢擅作定夺。”
宁采和道:“这话太过见外了,你虽辞退掌门,华山上下仍奉脸色号令。”
一人忽道:“昆仑派也唯段大侠马首是瞻。”
段子羽一看,竟尔是詹春率十几名弟子来到。忙施礼道:“詹女侠何时进的中原?”
詹春还礼笑道:“师门大仇,铭心刻骨,一日不报,寝食难安。”
段子羽看看圆觉一众少林派人,又看看詹春这十几人,苦笑道:“现今中原武林极荡,詹女侠欲报师门之仇,来得可不是时候。”
詹春恨恨道:“我也并非单为此事,听道路传闻,段师兄被逼退掉掌门之位,昆仑上下无不义愤填膺,是以倾派而至,愿为段大侠效前驱之劳,出出这口恶气。”
段子羽一揖到地道:“段某铭感五衷,只是段某个人进退何足数。只望詹女侠凡事料定而后动,切勿贪功冒进,而为好人所算。”
詹春心领神会,道:“多谢提醒。”又向圆觉道:“大师,我们两派恩怨终须了断,不知大师何时有暇,小女子要讨教少林武功。”
圆觉冷冷道:“主随客便,詹掌门何时有兴,贫僧奉陪便是。”詹春道:“那就后日上午,敝派至嵩山请教。”
圆觉“哼”了一声,率同门下弟子徐徐返回少林,段子羽若非不欲与武当大起冲突,真要将他们截至此处。
宋远桥笑道:“段少侠,听闻最近要有大婚之举,到时老朽可要讨杯喜酒吃。”
段子羽一揖道:“宋老前辈如肯赏光,段子羽至感荣宠。”
宋远桥哈哈一笑,武当派人也迤逦而返。段子羽遂约詹春等昆仑派人至府上住下,詹春等对段子羽感慕至极,更思向他请益,道声“有扰”,便率众来至段府。
华山二老、宁采和、成楠也被约过府,当下宴开百席,为昆仑派人接风洗尘。众人尽兴畅饮,恭贺段子羽得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头。说至武林大势,华山、昆仑两派坚不欲与魔教联手,两位掌门议定,两派之去向均由段子羽一言而决。段子羽丢了一个掌门,却俨然成了两派的太上掌门。
华山派人尽兴而去,詹春等自有人安置招待。段子羽回至房中,张宇真接着,敛衽一福道:“妾身接天下第一高手大驾。”
段子羽笑道:“你就认棒槌当针,你大哥、二哥若是知道此事,还不找到头上来,将我打得落花流水,夺去这名头。”
张宇真粉面含春,道:“他两个敢。不用你出手,我就把他俩打个落花流水。”说笑着为他宽衣净面,两人解衣登榻。
两个亲热一阵,张宇真忽然两颊酡红,娇羞不胜,小声道:“喂,你和司徒妹子的双修法如何练的?告诉我听听可好?”
段子羽脸上一热,不想这事被她知道了,想恩道:“你心性桃达,于此法门不适,练之有害无益。”
张宇真娇嗔道:“还没大婚就偏了心,等到以后还不把我抛了。什么法门我练不来,就看我愿不愿练。”
段子羽无奈,只得附耳密授窍要,张宇真听得面颊火烫,情兴盎然,两人略一演试,果觉欲仙欲死,滋味无穷,绣榻之上胜于神仙境地多矣,直练至金鸡报晓方始收功。
翌日上午,詹春等人在演武场上将剑法使将出来,请段子羽点拔。
赵开等人忽然扶着五人到来,段子羽一见是葛氏五雄,每人毗牙裂嘴,痛楚不胜的模样,大是诧异。
他遣这五人到丐帮与史红石商议大婚之事,庄内虽人才济济,但均出身天师教,惟恐起了冲突,葛氏五雄武功不高,口齿颇便捷,遂请他们走一趟丐帮。
当下惊问道:“五位葛兄,如何这等模样,又遭了崆峒虚舟子的辣手?”他见五位表情与上次被虚舟子以棋子封住|茓道相似,还道至崆峒恨前嫌,对这五人下手。
葛无忧呻吟道:“不,不是崆峒杂毛,是天师教人所为。”
段子羽直感匪夷所思,天师教的人焉能向他手下人动手,道:“葛兄没弄错?要不便是你们没报出我的名来。”
葛无忧道:“没错,那人自称是天师教的大祭酒什么,我们说出恩公名字,他硬栽我们勾结丐帮,图谋造反,说看恩公的面子,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恩公,我们若非回来禀告议事经过。早就自杀了,这活罪比死还难受。”
五人咬牙呻吟,段子羽揭起他们后面衣裳,背上要|茓附近钉了五枚钉子,张宇真失声道:“附骨蚀魂钉,不知是哪位师兄干的?”
葛无病毗牙道:“恩公,史帮主已答应按日送女儿过来,我们兄弟总算没辱使命,您快一刀把我们杀了吧。”
段子羽心中酸楚,见五人为自己遭此酷刑,着实难过,道:“葛兄莫怕,待我给你们先起出钉子。”
他运起内力,向上一提,葛无病登时痛得杀猪也似尖叫起来,钉子却没起出,段子羽一指将他点晕,连换二十几种手法,那钉子真如附牢在骨上一般,怎么也起不出来;段子羽向张宇真望去,张宇真摇摇头,道:“这是独门手法,非打钉人亲手拨解不可。”
葛氏四雄跪地哀恳道:“恩公,您快杀了我们吧、我们到阴曹地府也感您的大德。”
段子羽浩叹一声,泪眼潸潸道:“五位葛兄,段某无能,致让五位为段某丧命。待我查清此事,必让凶手惨叫七日七夜而亡。少了一日我段子羽枉自为人。”他抬手欲以一阳指毙掉五人,以免其非人堪受之苦痛,手指伸出,微微颤动,终究不忍下手。
张宇真蓦地拦住他,道:“且慢,或许有法子解。”不一会,便将弓背驼腰的柴叔拉来。
柴叔喃喃道:“附骨蚀魂钉?那是责罚教内人之刑,怎地用在外人身上,乱弹琴,待我看看是谁的手法。”
他睁圆老眼,在钉上摸了阵子,又在钉子附近用手指敲击几下入喃喃道:“是小程子下的手。”
张宇真道:“真是我大师兄的手法?”
柴叔喘息道:“没错,这手法是你爹亲传与你十个师兄的,每人手法截然不同,当时我也在场,才知道每人的手法。”
他说着,五指颤动,敲击几下,钉子便砰地弹出,段子羽接过一看,见钉子满是倒钩,又看着钉处,仅一圆眼,对这嵌钉拨钉的手法大是不解,思量半晌也没想出这手法的道理来。
柴叔既知下钉手法,拨解甚速,段子羽望着这只瘦如鸡爪的手,委实想不通这只手上何以有神妙莫测的武功,直感匪夷所思。
有顷,五人身上附骨蚀魂钉尽数拨解出来,柴叔起钉手法甚是高明,五人非但不觉疼痛,反感全身绵软如酥,说不出的适意。钉一起完,五人跪在地上大叩其头,口称“爷爷”
不止。柴叔笑眯眯拍着他们,叫一声便应一声“乖孙子”,面容极是慈祥。
段子羽和张宇真等忍笑不往,段子羽见五人大显疲惫,遂命人送他们回房歇息,对柴叔道:“柴叔,真儿说您老人家肺脏有伤,我用一阳指为您疗治如何?”
柴叔叹道:“我已是风烛残年之人了,有伤无伤都是一样。这伤已积多年,教主当年为我疗治,也是百计罔效,不必多费心思了,你柴叔虽老病,守这庄子还绰绰有余。”说罢蹒跚而去,犹不住喘息咳嗽。
段子羽听他说张正常也无术可治,自己怕更难奏功,见他老态龙钟、衰病欲死的样子,心下黯然。
张宇真笑道:“柴叔是个怪人,他自小在我们府中长大,原是我爹的书僮,我爹收他作师弟,他仍以憧仆自居,不过全府上下可没人敢把他视作仆人,我小时一出府玩耍,便是他护着我,我爹最宠信他了。”
段子羽将二十五枚附骨蚀魂钉收起,放入一锦囊中,冷冷道:“程汝可程大师兄,倒真摆起师兄架子教训我来了。”
张字真忙道:“此事有机会当面向他问清,葛氏兄弟浑浑噩噩,其中怕有曲折误会之处。程师兄是我爹首徒,在教中功勋不小,现掌着三省教务,平日行事虽不免骄横些,大体上尚不致太越格。”
段子羽忿然道:“分明是我在峨嵋扰了他的事,寻借口在我手下人泄愤。”长叹一声,苦笑道:“我和你好,人家说我投靠天师教,出卖武林,我和青妹好,又有人说我勾结丐帮图谋造反,就差有人说我与魔教同流合污了,不过那也是早晚的事。”
张宇真和司徒明月柔语劝慰半天,段子羽心中拂郁难渲,暗下计议,定要给程汝可一个难堪。
詹春与少林之约已至,段子羽率张宇真、司徒明月及赵开等人同行。张宇真非要拉着柴叔去破罗汉阵不可,柴叔笑道:“毋需我这糟老头于,有你夫婿的六脉神剑,什么阵法也困不住,柴叔为你守着安乐窝。”
一行人不日已至嵩山少林,段子羽两番大闹少林,少林僧人对之熟悉极矣,见他到来,惶惶传报。
段子羽方行至半山腰,遥见寺门大开,圆觉已率人在山门外等候,双方心知肚明,亦不多言,一齐来至寺内的广场上。
却见武当四侠早已在座,还有一些生面孔,显是少林邀来助拳的。少林寺罗汉僧遍布廊下,几十位身着鹅黄袈裟的老僧坐在少林主位上,个个合什垂目,神态庄重;这副阵仗显是为对付段子羽而备,区区昆仑可不值得少林寺如此大费周章。
大家坐地后,宋远桥首先站起,向四方团团一缉,道:“老朽师兄弟等虽庸碌无能,却格守恩师教诲,致力于武林间的排难解纷,庶可使各大门派相处晏然,武林中也少了许多腥风血雨。”
说到此处,他向詹春和圆觉各望一眼,继续道:“昆仑和少林两派过节,乃前代所结,老朽等调处不力,致使君山之上过节益深,势虽如此,老朽兄弟等仍望两派依照武林规矩,能化解的尽量化解,纵然难以化解亦要寻出一解决良策,庶可少伤人命,亦可致使两派百年交谊毁于一旦。”
少林邀来助拳的人轰然叫好,一人粗声粗气道:“宋大侠德高望重,便请宋大侠,俞二侠,张三侠,殷六侠作个公证,谁若不服,便是与武当派过不去。”张宇真悄声道:“羽哥,这位是晋阳镖局总镖主史大彪,号称少林俗家第一高手,想把武当拖下水。”
段子羽望了眼史大彪,虎背熊腰,中气充沛,声赛洪钟,两边太阳|茓隐隐凸起,料来手上艺业也不会差。
俞莲舟淡淡道:“武当微名何足挂齿,大家都是江湖成名英雄,料来也不会不讲武林道义。至若说不服敝兄弟等调处,那是敝兄德弟等薄才浅,谈不上与武当过不去。”他一招如封似闭便脱身局外,摆明仅斡旋调解,绝无以武当势力弹压之意。
宋远桥笑道:“段大侠,你现今日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你一言,各派谅无不服,何吝一言之惠,而令两派争杀。”
段子羽微微笑道:“不敢,那不过是张教主抬爱,随口戏言罢了。在下此番来乃是向少林请罪的。”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圆觉也感匪夷所思,不知其意指何事。
段子羽笑道:“这位司徒姑娘昔年杀了少林分寺碧云寺的几位风流师傅,不但不交人,还以武相抗。总算大师慈悲为怀,没将我家踏作平地。小子我越想越愧,又想出自己做的一件荒唐事来。”
宋远桥听他语含讥讽,圆觉等均脸色青白不定,忙笑道:“段大侠两次到少林比武较艺,乃是咱们武林人相互切磋之常事,算不得荒唐。”
段子羽笑道:“此仅一端,小子我半年前为报家仇国恨,毙杀蒙元遗孽时一时不察,杀了几位和尚,据这几位师傅讲,他们乃少林支派金刚门弟子,当年和武当俞三侠,殷六侠都打过交道,精擅大力金刚指的绝艺。”
殷梨亭耸然一惊,站起道:“是两个浑号阿二,阿三的奸贼?”
段子羽点点头,殷梨亭快步近前,当头一揖道:“谢段大侠为我三哥和我报当年碎骨之仇,这几个贼子我寻了多年也没寻到。”
段子羽忙托住他道:“殷六侠,此言切勿轻发,想少林领袖武林千载,咱们被少林绝技所伤,除了自认晦气外,还能怎样?我这不急急拜寺请罪来了。”
圆觉涵养再高,也忍受不住,腾地站起厉声道:“段大侠,那几个奸贼乃少林弃徒火工头陀所传,与敝寺何于,段大侠忌恨本寺,何妨直言明挑,本寺千余名僧侣舍命相陪便是。”
段子羽也站了起来,森然道:“碧云寺和尚强抢良家妇女,**败戒,他们可是大师亲口承认隶属少林,为何强替淫憎出头,到敝庄兴师问罪。”
圆觉一惊,向几位俗家弟子望去,史大彪微微点头,意示实有其事。圆觉骇然汗出,自己不过为报段子羽两闹少林之耻,寻个借口找上庄去,不想弄巧成拙而至如此。
史大彪见掌门师兄尴尬若是,自己身为少林俗家弟子,少林之兴衰实与自己有切身关系,亦大费踌躇,思量如何挽回局面,一时却不知计将安出。
他的把弟吴是非在他耳旁悄声嘀咕两句,史大彪蓦地里精神陡振,大声道:“段大侠,你执掌门华山门户有年,也是侠义道英雄,即使退出华山,也不该带天师教的人来闹少林。”
张宇真巧笑盈盈道:“史镖主,你是指我吗?我父兄倒都执掌天师教,我可不是天师教的人。”
史大彪道:“你纵然不是,江西四虎总不会是旁门别派的。”吴是非借事生非道:“赵开,前些年你们兄弟劫了我们一单重嫖,今日正好了结此事。”他呛嘟拨刀,意欲借打天师教之名激起武当同仇之忾。
他飞奔近前,倚仗武当四侠和师门高手在旁,自己纵然不敌也不致有性命之忧。赵开后面窜起一人,直迎而上,吴是非心下大骇,一刀砍去,那人身子疾冲,恰与他身子紧撞在一起,两人身材差相仿佛,这一擅自头至脚无不贴合一处,但听砰的一声,吴是非倒飞而回,史大彪接过一看,登时惊的真魂出窍,吴是非与他同师学艺,一身少林童子功极具火候,素为他左右臂,吃此人一撞,浑身骨骼无不碎断,头脸血肉模糊,立时毙命,当真无是无非了。
史大彪怒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场中,撞死吴是非的阿喜正以袖揩试脸上血渍,见他上来,仍直挺挺站着。
史大彪一掌劈出,他是少林俗家弟子中唯一得授“神掌八打”的人,一掌劈出,直可将碗口粗的树干劈断,素享“神掌”之誉。
阿喜不闪不躲,任他一掌砍在肩上,一头撞去,正撞在史大彪胸口上,史大彪惨叫一声,倒飞三尺,跌在地上…
胸骨尽碎,刺入心肺两脏,挣扎两下便即毙命。
武当四侠见他横练功夫实达颠峰,史大彪以“神掌八打”打遍大江南北,绿林道见到晋阳镖局的镖旗,无不退避三舍,是以晋阳镖局于十三省中均设有分局,生意兴隆,财源滚滚,靠的便是这套“神掌八打。”不想竟尔被人一头撞毙。
圆慧倒不觉意外,他曾发出七十二项绝技中的“须弥山掌,”亦无奈阿喜何,神掌八打自难伤他毫毛。“当下在师傅空智耳边低语几句。阿喜正欲退回,空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待老衲领教金钟门的横练功夫。”
段子羽心中凛然,喝道:“阿喜回来。”他知空智的大须弥山掌迥非圆慧可比,阿喜横练功夫再精,终非金刚不坏之身。
阿喜愁眉苦脸道:“大和尚,我不是怕你,主人有令,我不敢不从。”
空智焉能让他退回,袈裟一振,一朵黄云般飘至阿喜身前,一记须弥山掌当胸推到。段子羽身影一闪,左掌将阿喜震回原地,右掌倏出,以“蛤蟆功”接下空智的大须弥山掌。
轰的一声,两般奇功相撞,激得地上尘沙飞扬,每人均觉脚下微微颤动。
两人各退一步,但段子羽左掌震退阿喜,劲力柔和,恰到好处,右掌蛤蟆功刚猛无比,饶是空智的“须弥掌‘”功已有八分火候,亦感血气翻腾,真气为之一滞。段子羽笑道:
“大师乃四大神僧仅存于世者,辈份之尊,位望之隆举世无比,岂可和下人一般计较,不太**份了吗?”
武当四侠相视骇然,不意他分力之下接了一记“须弥山掌”,犹神定气闲,言笑自若,一身功力实至不可思议之境界,看来怕是难以调处了。
空智一副无寿相的苦脸阴沉如水,但知斗下去不过自取其辱,袖子了拂,悻悻然归座。
段子羽朗声道:“这几位均是在下的家人,如若有人硬栽他们是天师教众,我岂不成了天师教人?我只因欲娶天师教少天师之妹为妻,遂横遭猜忌,殷六侠,尊夫人乃明教杨左使千金,不知是否有人说你是明教教徒抑或投身魔教?”
殷梨亭一怔,他性子直爽,对段子羽颇有好感,大声道:“岂有此理,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岂可如朝廷般株连九族,段大侠虽与天师教联姻,却绝非天师教中人。”
段子羽击掌道:“还是殷六侠明晓是非,今后如再有人说我是天师教中人或投身天师教,便是有意与殷六侠过不去。”说完飘然退回,殷梨亭转念之下,方知自己没来由为他作了硬保,心中苦笑不已。
詹春见自己一方先声夺人,大挫少林锐气,胆气益豪,霍然起身,亮剑道:“圆觉大师,先师、先师伯、还有师兄、师姐及拙夫的血债,你我两派作了一了断吧。”
圆觉迭遇挫折,心中杀机早动,冷冷道:“这些均是我一手所为,你有能耐杀了我便是。”
詹春持剑而出,道声:“请。”
罗汉堂首座圆音应声而出,一舞禅杖道:“待本座领教昆仑派的剑法。”
詹春亦不客套,飓飓飓几剑连出,圆音使开达摩杖法,而入便斗在一处。詹春剑势轻灵翔动,颇为精妙,圆音一生浸淫达魔杖法,自是精熟无比,詹春身形飘逸,她两次惨败圆觉之手,现虽剑术精进,却也知取胜不易,是以凝慑心神,招招虽狠辣迅捷,却不贪功冒进,在圆音四周游走发剑,一沾即走。
两人霎时间拆了四十五招,圆音内力深厚,禅杖使开,呼呼风响,杖影弥空飞舞,委实功力不俗。
段子羽正襟危坐,用心观瞧,手指在袖中蓄满劲力,一俟詹春不敌,便发出六脉神剑救人。
詹春一招“天外飞雪”,数十朵碗大剑花向圆音头顶盖落,这一式神完气足,纵然乃师何太冲亲使,也未必有此神韵。
圆音忙忙还一招“犀牛望月”,禅杖横扫向剑上砸去。
他臂力雄浑,如若砸上,詹春非剑飞脱手不可,詹春不待招数使老,身子一飘,霎时间连攻出一十六剑“迅雷剑”,她内力虽弱,发招却快,这一十六记快剑当真有迅雷不及俺耳之势。
圆音不虞她忽换剑法套路,禅杖急舞,叮叮当当响了十凡下,终究没尽数避开,被她一记刺中左肩,险险被挑穿琵琶骨。
圆觉大骇,喝道:“手下留人。”食指一伸,一指禅功发出,意在迫詹春退后。段子羽早有准备,一阳指后发先至,将圆觉一指禅功于空中截住,喝道:“少林欲以多取胜吗?”
圆音身为罗汉堂首座,平生经历无数阵仗,左肩虽伤,心中不乱,一杖劈头向詹春打去。詹春收剑后撤,避过一杖,揉身复上,一记“百丈飞瀑”凌空下击,圆音左臂受伤,单手持杖,威力霎时减弱一半,眼见这一招既疾且猛,自己纵然后撤,亦难避其锋芒所罩,牙根一咬,单手掷杖,意欲拼个同归于尽。
詹春身子在空中一扭一摆,堪堪避过此杖,一剑已刺到圆音“漩玑”|茓,剑尖顶在皮肤,却不刺入,喝道:“圆觉,你是自行了断,还是要这和尚的命?”
圆觉霎时间心冷如灰,撤回一指禅功道:“罢了,你放了我师弟,我还你一命便是。”
手掌缓缓提起,向天灵盖上击落。
忽听两人道:“不可。”空智一跃而出,架住圆觉手掌,圆音大喝一声,合身向剑上撞去,剑尖直从后背透了出来,他临死陡发神咸,一掌击在詹春左肩,将其肩骨打碎。
圆音的弟子悲痛失声,齐叫“师傅。”不待方丈吩咐,三十六名弟子齐涌而上,手舞禅杖,戒刀,欲将詹春分尸。
昆仑弟子一涌而上,四人一组,刀剑合壁,登时将罗汉僧分割包围,霎时间叮当,喀喇,哎哟之声不断传来。
詹春左肩骨尽碎,痛彻肺腑,段子羽早将之抢回,伸指封住周围|茓道,将碎骨以内力并合一处,司徒明月取出疗伤之药为之敷上。
忽听砰砰砰砰之声传来,段子羽讶然一看,却是武当四侠冲入混战人群,点拿擒摔,将双方混战弟子尽数击倒,摔于两边。
俞莲舟沉声道:“梁子虽难化解,亦须依武林规矩而决,谁若先行群殴,便是武当之敌。”四人复回原位,心下着恼,不意武当四侠的名头居然无人理会。
双方弟子交手虽不过顷刻间事,已互有十几人受伤,两名罗汉僧被毙于剑阵中。
空智与圆觉相望一眼,知道今日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段子羽神功无敌,寺内无人是他对手。
空智高声道:“段大侠,今日之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吗?”
段子羽道:“这倒不然,咱们定下几阵,负者听由胜者处置,有武当四位前辈在,不论谁胜也不致过份相逼,否则岂非存心藐视武当吗?”
宋远桥道:“段大侠此论最公,承蒙瞧得起老朽等,实在惭愧,各位均是名门正派的英雄,若一味恃武恃强凌弱欺寡,武当虽不足数,尚有天下英雄拭目以待。”
圆觉大费踌躇,不知计将安出,单打独斗绝非段子羽敌手,即便摆出罗汉阵来,亦难挡他的六脉神剑,况此阵向称无敌,真若在自己手中被人破了,自己岂不成了少林干载罪人。
当下便欲认负,豁出自己一身任由对方处置,庶可免少林威誉尽覆之祸。长老席中霍然站出七人,合什道:“方丈,老衲等虽谢绝世事已久,但本寺有难,自当舍身护法,老袖等向方丈请战。”
圆觉一见是心禅堂七老,这七老有三是是渡字辈,有四名是空字辈,乃是自己的师叔祖和师叔。但这七者素来只念经打坐,从未露过武功,见七老讨令,大是为难,沉吟有顷,垂泪道:“弟子无能,致烦劳师叔祖和师叔。”又向段子羽道:“段大侠,你只消赢了此阵,贫僧听由你处置。”
这七老齐齐迈出,老的已百岁有逾,最小的也八十多岁,武当四侠等见了,暗自诧异,自己闯荡江猢一生,从未见过这七人,亦未听过这七人的名头,少林寺藏龙卧虎,实不知有多少高人。
七老走至场中,左三右四,席地而坐,每人除下袈裟在手,合目道:“老衲等向段施主请教。”
段子羽直感匪夷所思,少林寺的大罗汉阵他见识过,自忖以六脉神剑足可将之打得七零八落,不虞大罗汉阵未出,出来七个土埋脖子的老和尚,但既摆出这阵仗来,也不敢小觑,对司徒明月道:“咱俩会会少林神僧。”
两人携手而至七老中间,七老端坐合目,似已魂游虚冥。一老手中袈裟暮然飘起,向两人罩下,段子羽倏出九阴白骨爪向袈裟抓去。
袈裟布料柔软,浑不受力,段子羽虽然抓住,却未透穿,蓦感袈裟一合,裹住手爪,一股大力向后拉去。
段子羽大惊,不料这老僧劲力收发这等自如,手腕一抖,险险将袈裟抖脱。另六僧也同时发动,每人手中袈裟或一束如软鞭,或横斩如飞拨,手腕抖动处,单刀,利剑,长枪等十八般兵刃的招数无不使将出来。招数之精妙固不待言,犹奇在揣摸不准每件袈裟的武功路数。
武当四侠赫然心惊,当年张无忌与周芷若合攻少林寺金刚伏魔圈时,他们均亲眼目睹,惊险绝伦的场面犹在面前,不意这七老的袈裟功较诸伏魔金刚圈犹厉害几筹,纵然自己四人联手,亦绝非敌手,不禁为段子羽二人担忧。
段子羽右手六脉神剑疾射而出,手指倏动,六道剑气攻向六僧,司徒明月左手一阳指发出,亦敌住一僧,二人两手相握,内力传流不息,两人内力融会一处,威力增加了好几成。
两人身衫无风自鼓,胀如圆球。七僧的袈裟攻至身上用力稍小,便滑落一边,用力稍大,便被反震回去,倒有反噬之虞,而六道剑气,一道一阳指力劲直如矢,凌厉无比。
旁观众人见此等千载罕有的大决战,无不目眩神驰,矫舌不下,双方功力之高更令人不可思议。
七僧灵台澄彻,心如明月,虽合目而战,而于对手的一举一动无不了然于胸。亦骇异于对手功力之高,自己等一生精研内功,近些年在心神堂闭关潜修,各人内力实臻化境,七人合修已久,心意隐然相通,攻守对敌更是默契无间。虽疏疏落落,杂乱无章地散坐,但一合攻起来,实较大罗汉阵犹精密多多,可谓天衣无缝。
叵耐对方功力忒高,自己手中袈裟何异神兵利器,等闲护身罡气亦难当其一割之威,不料却攻不进对方内力圈中,而对方的剑气,指力亦须竭力相抗,犹有不支之虞。
有顷,七件袈裟已被击穿几百个洞,碎片如蝴蝶般飘散空中。
但见七僧忽然弃掉袈裟,每人一手搭在另一人肩上,各出一掌抵住剑气,指力,内力到此境界,招式之精妙已然无用,全凭内力相拼了。
须臾,七僧头上热气蒸腾,段子羽和司徒明月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六道剑气和一道指力逐分逐寸地向七僧逼近,圆觉等大骇,见适才七僧每人出手,无论何人均超过空智和圆觉,内力高强,招式更精粹奇妙而至化境,不料七人合力仍非段子羽夫妇之敌。
眼见剑气、指力已逼至七老掌前半尺处,七老头上白气更浓,老皱的脸上已有汗水流淌,空智和圆觉计议,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七位长老内力耗竭而亡。
圆觉喝道:“段大侠,本派认栽了,请收功吧。”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蓦然一式“鹤冲九夭”,直直拔起,在空中平平滑行数丈,落于地面,两人面上也汗珠莹然。
武当四侠齐声喝彩,武当“梯云纵”轻功素称各派之冠,但与这一手相比,实有霄壤之别,叹服不已。
七老收功,盘坐良久,头上热气渐渐散去,一齐站起,惨然长叹,向寺内行去。
圆觉走过来道:“昆仑的仇怨和段大侠的过节均为贫僧一手所为,现今贫僧任由段大侠处置。”
圆慧叫道:“师兄下可,少林但教有一人在,焉能令方丈师兄任人宰割。”
罗汉僧与护寺弟子也齐声鼓噪,一涌近前,大有群殴之势。
圆觉陡然一喝,运足狮子吼功,宛如半空打个霹雳,众人登即肃然。
圆觉缓缓道:“贫僧有违先师厚爱,领导无方,致有今日之祸,天大的罪过只在我一人身上。我现今仍为本寺方丈,既言之诺焉能不践,本寺僧人有敢违令者,门规处置决不宽贷。”
圆慧等闻言辣然,个个悲楚不胜,恨不以身相代。齐齐盘坐地上,诵念起“阿弥陀佛”,神情凄怆,复又庄严肃穆。
段于羽心中良是不忍,笑道:“大师何必如此,在下今日见部分少林绝艺,心中佩服之至。虽侥幸取胜,实借天力,若以人力而论,少林绝艺仍不失为天下第一。”又转向詹春道:“詹女侠,不知尊意如何处理,冤家宜解不宜结,到此为止如何?”
詹春强忍肩痛道:“但凭段大侠定夺。”
段子羽笑道:“既蒙詹女侠赏脸,我看这样办吧。昆仑与少林的梁子就此抵消,大师只要严加约束少林弟子不向昆仑寻仇便是,大师意下如何?”(txt在线书库;)/.
第二十六回子羽大义存武当
《须臾,靴声橐橐,崆峒虚舟子和三老进来,人人身有血迹,衣袍上有剑尖划ρo处,神色颓丧,殊无生气,众人大惊,虚舟子剑术在武林中威名远扬,不知何人以剑击败他。(txt在线书库;)
葛氏五雄随后施施然走进,个个满面红光,挺胸凸肚,大有不可一世之状。葛无忧进来便拱手道:“宋大侠,我兄弟五人给您道喜了。”
宋远桥为人谦和冲淡,颇不以武功高低待人,拱手道:“多谢贤昆仲赏脸,老朽倒忘了送发请贴,实是罪过。”
葛无病大量道:“您贵人事多,我兄弟不计较这个。”众人都忍俊不往,百劫也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葛氏五雄向众人团团一揖,走至段子羽前道:“恩公,这等大事怎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若是不来,外人说葛家兄弟不给武当面子。”
段子羽苦笑不已,惟恐他们再闹出笑话来,便让他们坐在自己下首。
宋远桥诧异道:“虚舟道长,何以成这副模样?”
虚舟子长叹一声,脸色难看之极,众人一看便知有难言之苦衷,葛无忧站起道:“宋大侠,天师教在山下堵人,不让虚舟道长上来。我五兄弟虽以前和道长有点过节,却也见事不公,当即亮出字号,把天师教人吓跑了,和虚舟道长也化敌为友了。”
宋远桥直感匪夷所思,葛氏五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焉配和虚舟子树敌结友,又岂能吓走虚舟子都打不过的天师教高手?直觉天下之事无有奇逾此者。
但大家向段子羽一望,登即了然,天师教威名素著的程汝可只因整治葛氏兄弟一番,被段子羽辣手弄得生死两难,此事江湖中人无不知晓,天师教众自然要对这五兄弟望风而逃了。
周四手早已等得不耐,向五兄弟打量半天,问道:“喂,你们兄弟哪个是四手四脚的人?”
葛无忧正扬足了威,露尽了脸,满面踌躇,视天下英雄如无物,闻言大怒道:“你奶奶的,消遣老子来着,四手四脚那是什么怪物。我娘虽说一下生了我们兄弟五个,却都是两手两脚的好汉。”他声若洪钟,众人齐向他们望来。
段子羽皱眉道:“噤声,你再乱说,我叫人给你们安几枚附骨蚀魂钉。”
葛氏兄弟登即骇然若死,个个紧闭双唇,唯恐不小心漏出声响来,周四手听说不是,大是失望,看着门口,专等着那四手四脚的人到来。
陆续又来了些武林豪客,厅中济济一堂。吉时一到,俞莲舟便扬声道:“今日蒙武林各位同道在驾光顾,实感荣宠,在此谢过。”拱手向客人施礼,众人还礼不迭。
俞莲舟又道:“在下禀恩师之命,执掌武当,多少年来蒙江湖朋友抬爱,幸无大错。现今邀各位莅临,也想问清以前是否有得罪之处,如有便请提出,划出道来,在下仍以武当掌门的身份了断,此虽武当重地,天下英雄在此,谅无不公之虞。”
群雄哄然喝道:“武当四侠仁心侠义,处事公正,哪有什么过节可谈。”
俞莲舟笑道:“既然如是,在下便御去掌门之位,由舍侄殷融阳接替,天下英雄作个公证,以后还望多多照佛。”
殷融阳向客人施札毕,直上高阶,俞莲舟正欲将掌门信物传于他手,忽听一人暴喝道,“且慢!”
大家震愕,却见房顶上落下一人,身形一闪已抢进门来,砰砰两声将两名拦截的武当弟子震飞。喝道:“奉正一嗣教少天师张真人法旨,殷融阳不许接掌武当。”
群雄哗然,纷纷嚷道:“天师教再横,也管不到武当山门户之事。”一人高声骂道:
“天师教什么东西,也敢到紫霄宫撒野。”来人手腕一扬,几枚黑黝黝的物事电射而出,正打在那人任脉“漩玑”“膻中”“中院”“阴交”几大|茓上,虽遥隔数丈,认|茓奇准,厘毫不差,那人登即栽倒于地,惨叫不止。
段子羽见来人正是刘三吾,心道他来的好快。葛氏五雄一见有人中了附骨蚀魂钉,那中钉的滋味重上心头,满身抖战,两手塞耳,一听到那人的惨叫声便仿佛自己受罪一般。
群雄见他先声夺人,霎时间肃穆下来,惟恐被他如法泡制,给自己也来两枚。
俞莲舟缓缓收手。冷冷道:“刘祭酒,贵教怎地管起武当山户之事?手伸得太长了吧。”
刘三吾道:“少天师掌管天下道教,非止天师教主,亦是天下道教教主,武当紫霄宫属道教,自应奉少天师法旨。”
宋远桥见中钉那人在地上翻滚惨叫,心下不忍,俯身过去为之起钉,不料内力一拨,那人更痛得惨叫嘶声,众人闻此叫声,恍然如置身十八层地狱中。
段子羽轻声道:“这是独门手法,起不出的。”情头道:“刘兄,此人一时失言,略予薄惩也就够了,给他解了吧。”
刘三吾微微一笑,近前拍击几下,钉子应手而起,落入掌中,喝道:“滚下山去,再叫我见到,让你一生受苦。”
那人疼痛一解,如逢大赦,踉踉跄跄冲出门去,如避鬼进般。众人见他奔逃骇汗、神出窍的样子,心中无不感鬼气森森。
俞莲舟冷冷道:“天师教还来了多少位朋友,一并现身吧。”
只听得外面砰嘭、喀喇之声四起,霎时间房顶上跃下无数人影,那些声音自是天师教好手将监守各处的武当弟子击倒,从落地长窗向外望去,但见人影晃动,实不知有多少好手到来。
殷融阳拨剑欲出,俞莲舟一掌按住,冷冷道:“武当派不致就此被人挑了。”
忽听外面有人高声传报:“少天师驾到。”此起彼落,直从几百米外一直报到门口。俞莲舟不禁心头微凉,饶他定力如山,也不禁两手发颤,不想顷刻之间外面百余名武当弟子悉数被制住,生死不明,而紫霄宫四周居然已被人包围起来。
片刻间,张宇初龙骧虎步而入,他头戴金冠,身着紫袍,向大厅虎视一遍,他后面跟随张宇清、孙碧云等二十几人。
刘三吾躬身一礼,便退到后面。段子羽大是尴尬,虽早料知必有一番龙争虎斗,事到临头,仍不知怎样处置,只得默然不语。
俞莲舟冷冷道:“张少夭师,如此行事忒煞横蛮了吧?尊驾便欲灭我武当,何妨真刀实枪大干一场,猝下辣手未免不够光明磊落。况天下英雄在此,尊驾真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吗?”
张宇初拱手道:“不敢,这里便有一位我打不过,也不敢打的英雄,羽弟,你今日是来观礼还是被邀助拳?”
段子羽无奈,硬着头皮站起,迟疑道:“小弟是被俞掌门邀来观礼的。”
张宇初大笑道:“好,你若是助拳来的,说不得我只好走了。”又向史红石道:“史帮主,尊驾也是来观礼的吧?”
史红石点了点头。
张宇初笑道:“还有华山派英雄,昆仑派女侠,还有伏牛山葛氏五雄。俞掌门,我看到这么多英雄,怎说我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他故意将葛氏五雄提出来,偏不提少林、武当、峨嵋、崆峒、嵩山、泰山、衡山等门派,将之列在葛氏五雄之下。
葛氏五雄闻言列嘴大笑,甫一出声,立时掩口不迭,望着段子羽,见他未责怪,才放下心来,但终不敢畅怀大笑。
段子羽听他不提峨嵋,心中一惊,唯恐百劫师太立时发难,自己倒非助拳不可。见百劫师太低头饮茶,一无表情,心下略宽,却诧异她何以能忍住。
宋远桥沉声道:“张少天师,尊驾究竟要作什么?”
张宇初笑道:“宋大侠,我听说俞二侠欲退位。四位大侠纵横武林数十载,现今欲静修向道,亦是好事,武当在武林中举足轻重,本座怕后继者无能,损了四位的威名,是以特向皇上奏请,以孙碧云为武当住持。”
张宇清真的拿出一轴诏文,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准孙碧云为武当山紫霄宫提点,钦此。”
在座的俱是武林英豪,听他宣读圣旨也无人站起,却也知道“提点”便是“住持”“方丈”的官名,不想张宇初与朱元璋一商议,一纸空文便将武当山霸了去,端的阴狠毒辣而蔑以加矣。
俞莲舟呵呵冷笑,震得厅殿四嗡嗡回想,久久不绝,他自出道以来,侠名远播,以一介剑客而与各大派掌门分庭抗礼,近年来位望亦隆,俨然已是武林领袖。不想今日竟尔有人如此待已。
宋远桥也动了真怒,森然道:“皇上也管的太宽了吧,日理万机之暇,还照管江湖门派之事。”
张宇初拱手道:“皇上英明天纵,洞烛万里,宋大侠待如于别处自立门户,外人自是干涉不到,可武当山紫霄宫乃道家胜地,本座自能管得到。”口头道:“孙碧云。”
孙碧云应声道:“弟子在。”
张宇初道:“从现今起,你便是皇上赐封的紫霄官住持,你要对丛林戒律严加整饬,勿负皇上和本座厚望。”
孙碧云恭声道:“谨领天师法旨、”群雄无不愤然,但慑于天师教之威,倒也不敢猝然发难,何况武当四侠威名素著,既不出言相求,旁人也不好擅自替他们出头。
孙碧云走至段子羽面前道:“段大侠,小道蒙天师错爱,保荐任这武当山紫霄宫住持,实有如履薄冰之感,还望段大侠多多照拂。”
段子羽冷然道:“不敢当。”亦不以张宇初之举为然,心下忿忿。
俞莲舟知道今日实是武当派生死存亡之秋,处置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忍气道:
“张少天师,我等不过一介武夫,门户亦是自行组成,尊驾之命恕难奉从。(txt在线书库;)”
张宇初笑道:“此事易办,只要你们迁出紫霄宫,武当门户之事随你们任意处置。”
武当四侠恚怒至极,紫霄宫乃恩师张三丰亲手所创,舍弃紫霄何啻武当派除名。殷梨亭喝道:“尊驾是立意灭我武当,使出手段来吧。”拨剑步至厅殿正中。
张宇初笑道:“好,咱们都是武林中人,便以武功讲讲道理,本座等若是败了,马上转下武当,四位大侠若是败了,便请迁出这紫霄宫。”回头道:“二弟,代我接这一阵。”
张宇清拔剑而出,笑道:“请。”
殷梨亭亦不多言,一剑刺出,使出师门太极剑法,他虽在激怒中,剑法一展开,登即心神凝慑,心中除了剑法无再杂念。
张宇清对太极剑法并不陌生,他曾与俞莲舟大战百合不落下风,但对这套剑法亦不敢轻觑,步下滔滔游走,使开天雷剑法,间或成杂以独孤九剑的剑招。
两人都是剑术名家,这一交上手,但见剑光霍霍,殷梨亭沉凝如岳峙渊澄,张宇清却翔灵飘逸,游走之间发剑不断,出剑方位诡异莫测,众人见了无不心惊,但殷梨亭见招拆招,虽貌似凶险,实夷然无虞。
史红石看了半晌,轻声道:“羽儿,咱们终不能眼见武当灭在天师教手中。”
段子羽悄声道:“武当如不敌,我自当出手。天师教此举欺人忒甚,与他们撕破面皮也是迫不得已。”
史红石听他答应相助武当,、心头放宽,情知唯有他与司徒明月联手,方能逐走天师教。厅中群豪无一是张氏兄弟的对手,天师教猝然发难,人手自是多多。
殷梨亭剑式凝缓,吞吐开阖之间极尽阴阳动静之变,旁观群雄轰然叫好,宋远桥等也心下赞许,殷梨亭太极剑术的造诣实已炉火纯青,纵然俞莲舟亲使亦不过尔尔。
张宇初面上也微露赞许之色,听群雄击掌喝彩,横目巡视众人,大家一望到他的目光忙低下头去,似是怕他目光也能伤人,个个噤噤若寒惮。
段子羽凝视场中,心中惴惴,他虽与张宇清至亲,此刻却甚盼殷梨亭获胜,知武当四侠虽于拳剑造诣上各有独到之处,但功力亦在伯仲间,相较之下张松溪犹逊俞、殷二侠一筹,宋远桥功力虽精纯为最,但望九之人,焉能久战,拼耗筋骨之力。是以惟恐武当落败。自己逼不得已出面干预,而大损亲戚之情面。
张宇清剑发如电,剑上似蕴万钧之力,风雷滚滚,殷梨亭身周布下的剑气被张宇清刺得嗤嗤声响,四下迸散,在座诸雄无不感到劲风扑面,刮得面皮隐隐生疼,纷纷撤桌后撤,紧靠墙壁上。
段子羽与司徒明月却前移两尺,一俟有人不敌,当即抢上分开,不愿二人中有一人遭杀身之祸。
两人翻翻滚滚斗至五百招,殷梨亭忽尔剑势突变,剑如灵蛇,吞吐闪烁,与张宇清对攻起来。
段子羽大叫道,“不好。”司徒明月道:“怎么了?”段子羽道:“殷六侠如以太极剑法坚守,千招之内可保不败,千招之外胜负难料,如此一来却非败不可。”
厅中打斗之声虽凶猛如潮,但这番话段子羽运足内力,平平说出,声音虽不大,每人都清晰听到,如在耳边说话一般。
群豪闻言均感匪夷所思,但见殷梨亭这七十二路“绕指柔”剑法如龙蛇夭矫,较之太极剑法不知威力强逾几倍,方才是只守不攻,而今却是攻守兼备,大有取胜之望。
俞莲舟三人虽感激段子羽出言醒,但说恩师创这“七十二路百练钢化绕指柔”剑法必败在张宇清之手,却也不大相信。
段子羽心中叫苦不迭,天下剑法中攻势最猛的便是独孤九剑,守御最佳的便是太极剑法,独孤求败若遇张三丰亲使太极剑法;非打个几日几夜比拼各人内力不可。殷梨亭虽不过得乃师精髓四五成,但守至千招绝无困难,千招以外便靠各人功力,耐力和心之妙用,胜负未可预料。而今以绕指柔剑法与独孤九剑对攻,自是非败不可。
张宇初笑道:“羽弟,观棋不语真君子。”段子羽苦笑,自己故作失言却也太着形迹,只恨殷梨亭不解其好心。
殷梨亭连发几剑,登时叫苦不迭,果见张宇清剑势突变,一剑之浑无路数可寻,但每一剑无不是自己弱点空门,十几招后,他居然能先料知自己出剑后的隙缝,先行出剑猛击,自己倒似故意露出空门与人似的。
这套独孤九剑绝迹江湖二百余年,便是张三丰也认不出剑法的来路,遑论武当四侠与群雄了。段子羽当日合九阴真经、天雷剑法与独孤九剑于一身,力毙玄冥二老。现今张宇清以独孤九剑破绕指柔剑法,自是游刃有余。
斗到十几招,殷梨亭虽心中连珠价叫苦,但张宇清剑剑紧逼,闪避尚且不暇,逞论变招为太极剑法了,心下一横,弃守全攻,意欲与张宇清拼个玉石俱焚。
张宇清倏然一剑递至殷梨亭胸前,殷梨亭不管不顾,一剑对刺张宇清胸前,全然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俞莲舟惊叫道:“不可。”武当派人无不骇然失色。
张宇清脚下一飘,实招化为虚招,反手一剑刺至殷梨舟后心,殷梨亭全力一剑走了空,背心处剑气已入,避无可避,牙根一咬,一剑向自己腹中刺去,众人无不惊叫出声,出手对敌哪有这等自杀打法。
此乃殷梨亭独创的一招剑法,名叫“玉石同焚”,乃是刺穿自己身躯再刺入敌手胸腹。
当年殷梨亭未婚妻纪晓芙为杨逍所奸占,殷梨亭自忖与杨逍功力相差太远,为报夺妻之恨,便苦心孤诣创出这一绝招来,不意用在张宇清身上。
俞莲舟魂飞夭外,大叫:“不可。”飞掠过来夺剑,张宇初如俊鹘突起,一掌将之震回,众人无不掩面失色。殷梨亭虽出此绝招,但张宇清剑势收发如电,一剑中敌便可远飘,殷梨亭亦难伤其毫发,徒自杀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嗤嗤两声,殷梨亭、张宇清双剑落地,却是段子羽一阳指双发,于电光石火间击落双剑。
饶是他出指神速,殷梨亭腹部已自穿一小孔,所幸浅甚,只伤到皮肉,后心被张宇清剑气激得袍破露肤。段子羽飞身上前,倏出两掌将两人击退,笑道:“比武较艺,何必生死相搏。”
殷梨亭长叹一声,拾起落剑,双手便欲拗折,段子羽手势一晃,两记“兰花拂|茓手”,拂在殷梨亭面门上,知他武当派有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师训,笑道:“得罪了,殷六侠心地何以恁地窄,一招之失何足挂怀,咱们武林中人若是失了一招便图短见,在座的怕没几个能活到今天。”
群雄哄然道:“段大侠乃金玉良言,世上哪有不败的英雄。”
宋远桥、俞莲舟等见段子羽神功解危,感激不已,他们四兄弟同生共死数十载,情义之深厚较诸同胞手足犹胜几分。俞莲舟喝道:“六弟回来,武当还没一败涂地,焉能出此下策,今日之事乃关于我派之存亡,个人荣辱何所计较。”
殷梨亭听师兄教训,暮然憬醒,辣然汗出,向段子羽深深一揖道:“多谢高义,武当如不灭绝,必当后报。”拾起长剑回去了。
张宇清顿足道:“羽弟,你说好不助拳的,怎地中途变卦了?”
段子羽笑道:“二哥,胜负已分也就罢了。殷六侠一生侠义,在武林中所积功德多多,何必性命相搏,小弟是各打五十大板,你和殷六侠哪位不服,与小弟比试几招。”
群雄轰然叫道:“对,谁要扬威立万,先与段大侠过过招。谁打败段大侠,我们都服了他。”
张宇初苦笑道:“羽弟,我这是办正经事,你别跟我混缠,退下去好生看着。”
段子羽解了殷梨亭大厄,心意已足,嘿嘿一笑,回座去了。
张宇初道:“俞三侠,这一阵可是你们输了,认也不认?”
俞莲舟笑道:“我们兄弟岂是赖帐之人,输便输了。待我来领教张二公子高招。”
段子羽见俞莲舟于门户存亡之际犹镇定自若,大是心折,而他不借自降身份,邀张宇清连战,这份忍小辱保大局的胸襟更令人佩服。张宇清激战殷梨亭,内力已然耗损不少,俞莲舟自是左拳在握。
张宇初笑道:“俞二侠乃一派尊长,本座自当奉陪,不知俞三侠欲比剑术还是拳脚?”
俞莲舟大费踌躇,自忖剑术与六弟相若,张宇初的武功较其弟不知强逾多少,自己无论比什么都难免一败。武当已然败了一阵,自己倘若再败,怕要回天无力了。但势逼此处,却又不能不比。遍思恩师所传绝艺,只恨自己哪一项都不能尽学到手,临到阵来,大费周章。
沉吟半晌,道:“在下便以太极拳法领教少天师神功。”
张宇初负手而立,笑道:“请进招吧。”
群雄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既忿然又骇然。段子羽忽道:“大哥,武当派守御功夫天下为最,你们这一交起手来,怕不要打上几天几夜,我等可着实陪不起,不如限定招数,如到时胜负未分,便判作平手如何?”
张宇初皱眉道:“羽弟,没听说武当对你有甚恩德,你现今何以帮定武当了?”
段子羽笑道:“大哥神功无敌,这一限定招数,大哥自然要将绝技尽数发挥出来,也令小弟等开开眼界。”
张宇初笑道:“你莫虚捧我,有你在这里,何人敢夸口神功无敌。不过你金口既开,我也不能拂你面子。”又对俞莲舟道:“俞二侠,本座手下向无百招之敌,但俞二侠威名素著,本府也不敢托大,便以三百招为限,如在三百招上分不出胜负,本座认输。”
此语一出,俞莲舟也心下忿然。他虽自认不敌张宇初,但说自己支撑不到三百招,大是不服。但如此一来,自己多出几成胜算,当即心中笃定,他为人深沉,值此门户存亡之际,对个人荣辱实不看重。
当下俞莲舟两掌阴阳合抱,足下不丁不八,渊停岳峙,立好门户。张宇初依然负手昂然,俟其进招。
俞莲舟缓缓一记“野马分鬃”,前臂圆撑后掌虚按,向张宇初攻去。张宇初袍袖一拂,席卷而去,袖发如软鞭,硬似铁板,拂动之际罡风涌叠如浪。
段于羽喝道:“好,第一招。”
俞莲舟不敢硬接,右足一撤成弓步,两手一按一捋,一招“揽雀尾”向外化去。张宇初长袖蓦尔中分,反向俞莲舟面部打去,俞莲舟不虞有此,后跃一步,一招“十字手”险险将劲力凝聚的长袖封格在外,张宇初一脚飞起,直踢俞莲舟小腹,俞莲舟一记“搂膝拗步”连退三步,方化解开来。
双方所使招数均是快至极处,但见张宇初拳、掌、指、脚,一式式施出,既无套数,亦不花哨,随手挥洒,举重若轻,每一招都快似鹰飞兔走,武功实已到了无迹无相的化境,他自言手下无百招之敌,厅中群雄无不悚然信服。
两人越打越快,段子羽口中记数不迭,已无暇喝彩,他也是首次见到张宇初使了全身武功,心中骇然,自思自己若非习成九阴、九阳两大神功交会而成的绝世神功,亦绝非张宇初之敌。张宇初武功也惟有张无忌差堪抗衡。而张宇初之出神人化、返朴归真似较张无忌犹胜一筹,心中不禁惴惴不安,俞莲舟怕难支撑到三百招。
俞莲舟见招拆招,他于这套太极拳法已然熟极而流,意到力到,周身上下贯串一气,真气流动,宛如长江大河,毫无滞涩,张宇初攻势虽猛,他只守不攻,亦屹立如峰。
两人霎时间已拆至百招,张宇初喝道:“俞二侠好功夫,你是第一个接我百招的人。”
他左掌一晃,虚拍之余,右拳直直捣出,俞莲舟不理其虚招,双手疾向其拳上搭去,张宇初忽然斜身飞起,一掌一拳尽成虚招,肩头直掸俞莲舟胸膛,这一式迎出众人意表,端的诡异莫测,俞莲舟封闭已然不及,一式铁板桥,后额几已触地,一身弯如长虹,实已至铁板桥功夫的绝诣。张宇初一肩走空,劲力立敛,如鹰隼扑击,一掌打至。
俞莲舟不敢硬接,腰脊一挺,身子斜斜在空中翻滚而出,险险避开,张宇初一掌击至青石板上。喀喇一声,火星四处迸散,中掌处焦黑如火烬。
众人一见无不骇然失色,矫舌不下,这一掌若击在血肉之躯上,还不化骨成灰。人人神色黯然,为俞莲舟悬心不下。
张宇初籍掌反弹之力,疾扑而至,俞莲舟立足未稳,蓦见一掌又至,不及招架,平地拔起,凌空一折,使出武当“梯云纵”轻功,翻出五丈。
段子羽喝道:“好,一百零五招。”他心中偏袒武当,不免多算上两招。
张宇初纵身而上,刹那间攻出两拳一掌,俞莲舟游走连连,堪堪化解,只感张宇初拳掌忒刚,虽说柔能克刚,也须“至柔”方可。而“至柔”的境界殊难达到,张宇初却是至阳至刚,与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有异曲同工之妙。俞莲舟化解起来,已渐感吃力。
司徒明月皱眉道:“俞掌门怕二百招也撑不过,武当怕在劫难逃。”
段子羽太息一声,不想自己白送张宇初一顶高帽戴,激得他限定招数,不料俞莲舟还是难以过关。
宋远桥、张松溪心中沉重之极,张松溪悄声道:“大哥,不如我们四兄弟齐上,加上融阳,再选两名弟子,以真武七截阵对付他。”
宋远桥摇头道:“群殴不是办法,咱们人手不占上风,天师教异人多多,高手如云,咱们若一涌而上,倒给他们以口实围攻。二弟纵败,少林、峨嵋亦不能坐视武当灭绝,虽然亦无胜算,还有转机。段大侠颇有偏袒之意,或许从他身上可以挽回败局。”
张松溪腹笱良丰,素有“智羹”之誉,但当此时亦不免彷徨无策,武当威震武林近百载,到头来要凭借外人之力以保全,心下终不自在。
俞莲舟在张宇初咄咄紧迫之下,拳势已略见迟滞,张字初批亢捣虚、益发雄猛。群豪大都首次见他施出武功,无不骇然叹服,崆峒三老虽与张宇初交过手,那时张宇初不过戏弄他们,此际见他全力以赴,神威凛凛,如天人一般,更是矫舌不下。
俞莲舟倏然一记“虎爪绝户手”抓向张宇初腰肾,这一套一十二式“虎爪绝户手”乃俞莲舟苦心孤诣创成,专拿人腰眼,任你武功高强,一经拿住,便有损阴绝嗣之虞,只因过于歹毒,自创出后从未一用,现今已然抵敌不住,便施出这套辣手武功来。
张宇初不料他路子突变,他武功虽高,也不敢让人拿住腰肾要害,一飘避开,俞莲舟创此套武功时,便苦思冥想对方如何闪避,是以十二招连环施出,欲令对方避无可避。张宇初一闪,他登即招式连发,十二招一气呵成,电光石火间已然施出。张宇初飘飞若兔起鹘落,迅捷无比,但俞莲舟情知这十二招“虎爪绝户手”倘若无功,自己除了认输便是毙命于“天雷神掌”下,如若能以此爪功拿住张宇初,便可擒王在手,迫其订城下之盟,武当存亡实在于斯。是以竭尽生平潜力,尽数倾注在这十二爪上。
张宇初堪堪避过十一抓,他对太极拳法熟检于胸,虽不曾习练,但招式变化还是清楚的,是以先入为主,来防他猝然变招。这十一闪已竭尽闪展腾挪之能事,欲再避时,虎爪手已堪堪抓至。
张宇初心头火起,若再强行闪避,对方便可乘隙而入,自己倒有惨败之虞。当下劲凝腰脊,拼着受他一爪,也要将之毙于掌底,一记天雷神掌向俞莲舟当头拍落。
俞莲舟不虞他闪避之际犹能出掌,但自己爪上劲力全发,俗待收回闪避已然不及,眼睛一闭,虎爪全力抓进,拼着自己身亡也要将他抓成重伤。
双方人众无不骇然失声,宋远桥等已面无人色,情知张宇初不过受伤而已,俞莲舟可必死无疑。
忽听砰的一声,段子羽电射而出,他也不虞有此猝变,仓促之下横身直掠,此乃九阴真经的无上身法,将俞莲舟横撞出去,举掌“轰”的一声,接下一记“天雷神掌”。
张宇初喝道:“羽弟,你做什么?”
段子羽仓促之中撞走俞莲舟,实已竭尽平生所能,被张宇初一掌打得气血翻腾,真气为之一窒。
司徒明月一一式“燕子掠水”飘至,伸手在他背上,输力过去。须臾,段子羽稍感好受,强笑道,“大哥,这一爪万万挨不得,若被抓伤,我岂不要少几个侄子,侄女。”
张宇初回思那一爪之威,亦自凛然,情知段子羽所言不虚,但段子羽此举明明偏袒俞莲舟,心下终难释然。
段子羽缓口气又道:“胜负已分,何必定要决出生死。俞掌门,你这一手可不是太极拳,你即违约犯规,便当判负。”
俞莲舟死里逃生,惊魂甫定,听他如此说,点头黯然道:“在下认负。”宋远桥等惊喜逾恒,俞莲舟虽败,但安然无恙,武当中人,已是喜慰不胜。
张宇初听俞莲舟认负,心下方始释然,见段子羽气息有些不匀,忙问道:“羽弟,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
段子羽在司徒明月相助下,片刻间已尽复旧观,神采奕奕道:“无妨,大哥掌力忒煞刚猛,再有一掌小弟就受用不起了。”
张宇初笑道:“你少给我高帽戴,你送多少顶高帽,我今日也不能空手而返。”
段子羽听他语意决绝,只得怏怏退回。张字初道:“武当还有哪位高人下场指教,若没有就请迁出紫霄宫,去别处称门立派吧。”
俞莲舟和宋远桥相视黯然,张松溪迈步欲出,俞莲舟一把拉住。他与殷梨亭若非段子羽相助,早已魂赴幽冥了。
张松溪武功不逮俞莲舟,下场去也不过自取其辱,宋远桥年岁已高,焉能抵挡张宇初至刚至猛的武功。俞莲舟沉吟久之,方欲认输,忽见座中站起一人,道:“我来接一阵。”
众人闻声望去,乃是峨嵋百劫师太,她手按矮几,一掠而至,轻盈曼妙仍如少女。
张宇初脸色疾变,诧异道:“我向武当叫阵,峨嵋何以出头?”
百劫师太淡淡道:“我峨嵋与武当有携手共抗天师教之约,贫尼虽不是什么高人,却也有约必践。”
张宇初凝视百劫师太半晌,脸色变幻不定,有顷方叹道:“本教几次相扰,实属下人无知,多加冒犯,绝非我之意,我数次遣人送书与你,都被你逐回,现今当面向你解释。”众人均不明张宇初何以对她如此客气,似有忌惮。
百劫笑道:“闲话少叙,贫尼领教你的无敌神功。”她笑颜一开,众人均知动了真怒,段子羽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相助武当二侠不过看在武林道义上,百劫师太若出手,自己非夹缠进去不可。
张宇初昂首向天,迟疑有顷,涩声道:“你真要对我下手。”语中颇含苍凉,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百劫长剑一抖,龙吟之声大作,喝道:“废话少说。”张字初脸色渐渐平定,淡淡道:
“进招吧。”
百动手腕一抖,飓飓飓连发三剑,张宇初仍负手而立,两肋道袍被刺穿,最后一剑刺在他胸口上,剑人分许,剑尖上已有血迹渗出。
张宇清叫道:“大哥。”挺剑便上。
张宇初喝道:“退下。”冷冷看着百劫师太道:“你剑术高超,一剑刺死我好了。”
百幼手腕颤抖,忽然拔出剑来,随手一掷,剑直入地下,仅余一柄,百劫蓦然向门外冲出,但听得砰嘭、喀喇之声此起彼落,显是天师教众被百劫师太击倒。
段子羽大感匪夷所思,旁人更是如堕五里雾中,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张宇初伸指点了伤口几处|茓道,登即止住血。段子羽关切道:“大哥,伤到哪儿了?”
张宇初笑道:“皮肉之伤,不足挂怀。”他挨了三剑,反倒笑逐颜开,更使人捉摸不定。
张宇初道,“武当两败一胜,还有助拳的吗?也请下场指教。”
群雄面面相觑,半晌圆觉合什道:“俞掌门,贫僧绝非贪生怕死,但自忖敌不过张少天师,下场徒自取其辱,多为武当输一阵。”
宋远桥代道:“大师客气,想百年以前何有武当,百年以后白云苍狗复不知如何,武当存灭何足数,焉可累及大家,只是我兄弟庸碌无能,不能保住恩师手创基业,未兔愧对恩师,”他语声凄怆之至,已有认负除名之意。
段子羽蓦地热血上涌,霍然站起,朗声道:“武当自张真人开宗立派,武当七侠联袂行侠江湖,所积功德无量,必蒙天佑,不致中道灭绝。”
众人见他出言,心下放宽,知道他要出手相助了,张宇初陡然色变,望向段子羽。
段子羽方欲走出,忽听长窗外砰嘭、喀喇之声又起,人人心中诧异:“百劫师大怎地又杀回来了。”
落地长窗推开,飘然而进两位神仙眷侣,身后四名垂髫少女、四名侍童,少女手上捧着瑶琴,童子手上持着玉箫。
那身穿黄衫、三十许美艳少妇笑道:“段世兄,人都说你新婚后日日醇酒美人,不与闻江湖中事,倒也不然。”
段子羽拱手道:“是杨姐姐吧?上次睹面,有失礼数,还望恕罪。”
少妇笑道:“数代世交,何须多礼。今日一睹世兄神功风采,当真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张宇初冷冷道:“两位遮莫是神雕侠杨过的后人?”
那黄衫少妇道:“正是。久仰张少天师威名,只是尊驾胃口不免忒大了些。天师教真能将江湖武林一口吞下吗?”
张宇初笑道:“天下一统,黎庶安宁。江湖一统,武林平静。此乃大势所趋。”
黄衫少妇道:“江湖武林,门户林立。自古已然,尊驾不过借一统江湖之名而灭尽武林,天师教之心,世人皆知,何必美乎其言。”
段子羽也道:“大哥,就此罢手吧。天师教贵盛已极,又何必与江湖门派量长较短,扰得武林不安。”
张宇初叹道:“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武当诸人勾结魔教,蓄谋不轨,我今日来不过剪除魔教羽翼耳。”
段子羽道:“各派附合魔教,无非为自保,以防被你逐个吞没,你如声明专攻魔教,不与各派为敌,各派自然不甘于附逆。”
黄衫少妇道:“俞掌门,我等乃奉张真人法旨而来,带有他老人家亲笔书函一封,请你们收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束纸帛,随手一抖,平平飞至俞莲舟面前。
俞莲舟听闻是恩师手书,忙跪倒捧接,宋远桥等也跪在一旁,四人一同观看。
众人听言张三丰复出,无不耸然变色,不解他何以不亲至,而派这一对男女来。纷纷窃议不止。
张宇初道:“我久欲领教终南山活死人墓的武功,既然相遇,何各赐教。”他随手一招,呛嘟一声,将一名教众的剑遥遥抓了过来。
段子羽和黄衫少女见他这手“擒龙控鹤”的功夫,均道好喝彩。
张宇初长剑斜挑,道:“请。”
四名少女、四名童子飘身后跃,黄衫少妇与蓝衫男子双剑齐出,口中喝着剑招,双剑合壁,向张宇初攻去。
张宇初右手剑刺、挑、劈、右手掌、爪抓出,用的是左右互搏之术。
段子羽笑着对周四手道:“周世兄,这位便是擅使四手四脚的人,待会你与他过过招。”
周四手摇手不迭,惶然道:“段世兄,你莫让他知道,他一只手我就受不了。”段子羽见他畏缩恐惧的样子,大是好笑。
少林圆觉走过来合什道:“段大侠,中原武林的命脉全在尊驾手上了。天师教今日吞了武当,明天便得给本寺派个住持方丈去,用不上一月,各派各帮之尊长就尽是天师教的人了,现今你登高一呼,我们各派群起拥护,庶可与天师教相抗。”
段子羽笑道:“大师过爱实不敢当,想我一介浪子,焉敢有领袖群伦的奢望。”
虚舟子过来道:“段大侠,此议你若坚执不允,便是坐视天师教吞并中原武林了。段大侠当真要独善其身?”
圆觉道:“段大侠岂是这样的人,咱们先前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段大侠痛惩天师教凶徒,武林上下谁不赞段大侠云天高义,否则咱们也不会给段大侠送那块金匾。”
这二人一唱一合,显是适先计议过。段子羽被逼辞退华山掌门,心中对武林各派不免耿耿,而今被这二人连送高帽,心中亦感受用,但若说率各派对抗天师教,心中亦踌躇难决,笑道:“咱们先看看这场武林罕见的比斗。”
张宇初招发连连,已不着对俞莲舟那般潇洒自如了,脸上神情亦甚凝重,如临大敌。黄衫少妇与蓝衫男子反倒轻灵飘逸,蓝衫男子所使剑法乃正宗全真教剑术,厅中诸人泰半识得,见他使得精粹纯熟,亦称道不已。那黄衫女子所使剑法却飘逸秀丽,无人识得是什么剑法,但见她一招一式仿佛不是比武较艺,倒似是舞剑自娱一般,说不出的娴雅脱俗,众人看得目眩神驰,只觉她剑招之间似合音节,令人不禁手舞足蹈。
张宇初战至几十招,心中亦骇然。这两套剑法在他眼中均不过是二流剑术,不料双剑合壁之下,居然点铁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端的是天衣无缝。他手上劲力加巨,欲以内力击破双剑合壁。
对方剑上也随之加力,不论张宇初如何催加内力,对方都似有感应般,随之而加。战至百合,张字初凛然道:“九阴神功!”
黄衫少妇道:“少天师果然好眼力。,二人倏分倏合,双剑分向张宇初周身要|茓刺落,而一人稍有险情,另一人随之攻敌必救,化解其厄。饶是张宇初武功已臻化境,又擅左右互搏之术,一时间也难分高下。三人翻翻滚滚斗至三百招,张宇初剑招愈发愈慢,左手”天雷神掌“一掌掌拍出,罡风激荡,涌叠如浪。黄衫少妇二人衣袂飘扬,二人忽地两手双握,双剑缓缓反击,亦不落下风。段子羽赫然道:“双修功。”司徒明月脸一红道:“你道谁都似你,想这歪点子。”
段子羽不服道:“杨姐姐,你们这是不是练的双修功夫?”黄衫少妇击出一剑道:“正是。”段子羽笑道:“怎么样?”司徒明月羞晕满颊,扭过头去不理他。
段子羽见三人已至内力相拼之际,喝道:“大哥,杨姐姐,收手吧。”
张宇初连发三掌,掌力一波一荡,热气袭人。黄衫少妇和蓝衫男子平平一跃,飘出五丈。
张宇初道:“贤伉俪这双剑合壁果是天下一绝,守御之韧堪称第一。”
黄衫少妇道:“张少天师功夫之高,令人佩服。只是武林中道义为先,未必武功高强便可雄霸武林。”
圆觉合什道:“张少天师,我等已计议停当,我六大门派以段大侠为主,张少夭师如能打败段大侠,我六大门派甘愿奉天师教的号令。”
张宇初耸然一惊道:“羽弟,你又闹什么玄虚?”
段子羽登感尴尬,万料不到圆觉会霸王硬上弓,不俟其答允便推将上去。嗫嚅道:“不是,我……”
黄衫少妇笑道:“现放着天下第一高手在此,我等瞎忙个堪。张少天师,你将段世兄打败,我们终南山活死人墓也愿惟天师教之命是从。”
张宇初凝视段子羽半晌,恍然明白,笑道,“你们六大门派真愿奉他为盟主?”
圆觉道:“贫僧岂是打诳语之人。”虚舟子也道:“有哪派食言者,各大门派共诛之。”
张宇初:“好,既然如此,这里的事就与羽弟任意处分,本座即刻便走。”他也当真利落,手一挥率先出厅而去,霎时间,天师教众纷纷下山,走的一干二净。
段子羽长吁出一口气,悬惴的心方始宁静下来,不到不得已的地步,他实不愿与张宇初刀兵相见。
黄衫少妇笑道:“段世兄面子真大,张少天师一听说六大门派是你属下,登即吓得惶惶而逃,生怕你用六脉神剑对付他。”
段子羽笑道:“还是圆觉方丈和虚舟道长道行高,两句话就把他骗走了,不然今日真不知如何了局。”
圆觉郑重道:“贫憎生平不打诳语,便是对生死大敌也绝不虚言瞒骗,此事乃我几大门派所共议,百劫师太虽不在,谅无不允之理,此言既出,便成走议。”
段子羽登时惶迫无着,摆手道:“使不得,权充一时之计,骗走天师教也就罢了,小子何德何能,敢作六大门派盟主。”
黄衫少妇道:“段世兄,你何妨暂摄盟主之位,天师教扫荡江湖已久,独对华山、昆仑两派丝毫不敢有犯,张少天师对峨嵋礼让之至,甘受三剑而不还手,无非是看在你与百劫师太的的交情上。各大门派如隶属你名下,天师教再不敢再加冒犯,中原武林便不至被天师教吞灭。”
圆觉等相视一眼,齐地跪倒,恭声道:“参见盟主。”
段了羽忙欲避开,但见厅中黑压压跪满一地,避无可避,只得跪倒还礼道:“各位前辈,非是在下不识抬举,实是德薄才浅,滥充此位,恐贻中原武林之羞。还望多多鉴谅。”
俞莲舟道:“今日若非盟主相救,俞某与六弟必死于非命,武当一派也就此中绝。厅中所聚武林精英,也没几人能逃过天师教的毒手。你若坚执不作盟主,天师教更有口实攻灭各派,而我等亦有食言之羞。”
宁采和劝道:“段大侠,华山,昆仑早奉你为主,你今日义存武当,保全中原武林,功德无量,何必苦昔推辞,冷了大家的心。”
段子羽叹道:“大家且起,咱们再计议一番,我便虚顶个名,你们各行其是也就罢了。”(txt在线书库;).t
第二十七回明教武林重启衅
_群雄听他答允就位,方才站起。(txt在线书库;)
此事计议停当,武当掌门交接大礼便行,众人两厢观礼,有顷礼成,殷融阳成为武当第三任掌门。
观礼已毕,各派将自家约定的紧急召唤信号及联络方法告知段子羽,以便他统筹事功,指挥全局。
段子羽与众人话别,坚邀黄衫少妇二人到府上盘恒些时日。
黄衫少妇笑道:“段世兄大婚之日,愚夫妇只因格守祖规,不愿多与江湖人士打交道,才过府而不拜,在府外雅奏一曲,聊作薄礼,正当去府上讨几杯喜酒吃。”
路上,段子羽方知黄衫少妇叫杨瑶琴,蓝衫男子叫萧九韶,人物固风流之至,名字也雅得很。无怪乎二人琴、萧紧随,须臾不离。
行至汝阳附近,忽见净思头发散乱,边逃边打,后面一高大道人紧迫不舍。段子羽大怒,从马上箭射而出,问道:“净思,什么人这等大胆。”
净思恐慌道:“小师叔,快避一避,这妖道会妖法。”
段子羽冷笑道:“是鬼我也叫他重入地狱,什么妖法我倒要见识一下。”
回手一掌拍至净思背上,将她抛回自己马上。
那道人随后即至,段子羽一掌拍出,喝道:“妖道纳命。”
那道人浑然不惧,一掌迎上,两掌甫交,噗的一声沾在一处,段子羽蓦感功力外泄,对手掌上似是一抽力极大的风箱,将自己内力吸将过去。段子羽凛然一惊,催运内力,登时内力如排山倒海发泄出来。
那道人正自得意,忽感对手掌力霎时间胀满自己身躯,暗道:“不好。”方欲收掌,段子羽刚力一震,那道人口一张,一口鲜血喷出来,登时萎缩于地。
杨瑶琴、萧九韶旋即而至,一摸道人身躯,浑身骨修筋脉俱被段子羽至刚之力震断,须臾间高大的身躯渐渐萎缩拘孪,变成二尺幼童。
萧九韶赞道:“段世兄实乃神力,这等修为实非人力所及。”
杨瑶琴皱眉深思,叹道:“好险,若非段世兄出手,等闲人对付不了这等功夫。”
段子羽道:“他这门功夫忒煞邪门,体内似虚空无物,专吸人内力。”
杨瑶琴道:“此乃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专吸人之内力以为已用,端的厉害无比。尊先祖誉公当年便精擅这门功夫,不知吸了多了高人的内力,而自己毋须修练便已登峰造极。这道人一者功力尚浅,二者段世兄内力忒猛,他刹那问吸入这么多至刚之力,以至容纳化解不了,方尽将体内涨降若换作旁人,不免遭其毒手。”
净思见道人已毙命,方神魂得安,兀自心骇不已,泣道:“我两位师姐都被这妖道施法害死了。”泪眼涟涟。
段子羽一面扶慰他,一面行至前面,果见两位峨嵋女弟子倒毙于途。个个包裹骨,浑身骨棱撑出,如骷髅一般,凄惨无比。全身精气尽泄无遗。
杨瑶琴叹道:“这门功夫问世,武林中不知又有多少人惨遭不幸了。”
段子羽忿然道:“不知这奸贼是何来路,我当尽毙此门中人。不使其流毒江湖。”
司徒明月道:“他是明教风字门门主,这门功夫大概也是新学乍练,我以前也从未听说过这门功夫。”
净思在尸体上刺十几下,方始泄出恶气。
段子羽暗自思忖:“怪道明教披一魔字,功夫也俱是阴损歹毒。”问道:“净思,你不在派中,跑到这儿来作甚?”
净思道:“我想我师傅,便来寻她,哪料遇到这个妖道,害死我两名师姐。”说着又哭起来。
段子羽温言哄了半天,她才收泪,段子羽告诉她百劫师太早已离开,不敢让净恩独走江湖,便携她先至府上。
晚饭过后,段子羽与杨瑶琴,萧九韶叙话,谈至九阴真经,段子羽替欧阳九谢过擅盗之罪。
杨瑶琴笑道:“那是故意让他偷走的。九阴真经本不许流入江湖,欧阳大侠持尊府传国王玺而求,家父家母均感为难之至,那时段世兄乃段氏香火,家母本欲奉迎段世兄入府,欧阳大侠坚执不肯,一意令段世兄成名江湖,重振段氏雄风。家母无奈,又不能违背租训,只得故示松疏,令其盗走。否则舍下虽小,欧阳大侠焉能盗走一草一木。”
段子羽推本溯源,自己得有今日,实有赖于九阴真经,称谢不已。二人与段子羽复又探究一番真经秘奥,方依依而别。
安置好客人,回至张宇真房中,张宇真巧笑盈盈道。
“妾身接盟主大驾,盟主辛苦了。”
段子羽见室内无人,便双手抱住,横置膝上,笑道:“那是你大哥让着我,都是冲你的面子,要不然我可下不来武当山了。”
张宇真笑道:“也不尽然,他打不过你,自然得让步了。大哥来过了,说他瞎忙一场,到头来全让你收了好处。”段子羽见她喜溢眉梢,笑靥如花,艳丽不可方物,情思大动,低头吻她。两人百般亲热,于飞甚乐。
次日便是欧阳九忌辰,段子羽携三位夫人几位家人去欧阳九墓上洒扫拜祭。祭拜过后,一行人缓缓驰归,行至咸阳附近,蓦地里一彪人马截住去路。
段子羽见为首之人正是张无忌,杨逍与殷野王左右陪侍。
段子羽拱手道:“张教主别来无羔?”
张无忌冷笑道:“可令段盟主失望了,本座向来从无病灾。本座在此候你多时了。”
段子羽四下一望,但见两边树林中人影憧憧,草丛间隐隐有刀剑之光反映出来,知中了埋伏。低声向阿喜、赵开道:“护住两边,待我杀开路。”
他提马至前,冷然道:“张教主是欲单打独斗还是恃人多群欧?”
杨逍喝道:“你与天师教狼狈为奸,巧施奸谋,离间中原武林与我教的关系,为恶殊甚。与你讲什么武功规矩?他手一举,便欲扬起手中法旗发令。段子羽食指倏伸,一阳指力破空而至,旋即从马上扑下,拔出腰间倚天剑喝道:“当我者死。”
杨逍旗尚未举起,眼见一道紫光破空而至,忙闪至一边。段子羽一剑刺向殷野王,左手倏出,正拍在张无忌圣火令上。
殷野王纵身避开,张无忌也被震退一步。段子羽飓飓飓连发三剑,张无忌见这三剑委实精绝,圣火令虽不惮倚天剑之锋,终无长剑般运转如意,身子连跃,避开三剑。
殷野王从后扑身,段子羽旋身一爪,堪堪抓至其脑顶,殷野王大骇,身子向后一仰,一式“巧燕翻云”斜着弹飞出去。
段子羽瞥眼见杨逍又欲举起令旗,左手五指连动,六道紫光嗤嗤电闪,杨逍心中一慌,着地连滚,右肩犹中一剑,直穿至骨,血流汩汩。
张无忌两枚圣火令砸到,段子羽身影一晃,避过两面圣火令,和身向其撞去,身法之诡异、迅捷如鬼如魅。
张无忌耸然变色,这原是圣火令上的武功,不想被段子羽学到手,但其诡异莫测较诸自己犹胜一筹。当下依式拆解,这圣火令上的武功他自是烂熟于胸,纵然睡梦中亦能应对无误。
不料他接招之下走空了,被段子羽一肩撞了出去,原来段子羽虽用的是圣火令上的身法,但却是以九阴真经的心法施出,外表虽相类,实质大不相同。张无忌一时失察,依圣火令上的心法化解,被段子羽闪电般撞飞出去。(txt在线书库;)
段子羽这一轮猛攻实已竭尽生平之能,他知若让两侧的明教教众从容围攻,司徒明月与张宇真或可无羔,史青则万难避开明教的毒水、烈火。霎时之间,所使无不是绝技,更以诡异身法撞飞张无忌。
司徒明月等乘势夹马狂驰,两侧埋伏的教众不见令旗舞动。便不发难,待见群马狂驰,欲待发难已然不及。
张无忌被段子羽全力一撞,气血翻涌,落地后调息片刻方始如常。
杨逍忍痛一挥令旗,树林中登即冲出韦一笑、说不得、冷谦等,御尾直追。
韦一笑、说不得轻功绝佳,一施展开疾逾奔马,盏茶工夫便已追个首尾相连。
史青在马上抖手打出一把暗青子,说不得布袋一扬,尽数收入袋内,却听轰隆一声,布袋炸成碎片,说不得身上亦几处见火。
原来史青擅使暗器,便向百劫师太要来几枚“霹雳雷火弹”,此际夹于暗器中打出,说不得不防便着了道儿。
说不得就地疾滚,扑灭身上的火,史青扬手道:“再招呼你一个,看你用什么接?”说不得拿手兵器被毁,闻言一怔,见她手一挥,登即止步不敢追,惟恐“霹雳雷火弹”招呼到自己身上。
韦一笑晃身而至,一掌打出,喝道:“给我一枚尝尝。”
史青不待还招,斜刺里段子羽一掌拍到,喝道:“回去躺着吧。”
韦一笑只感对方掌力排山倒海般攻至,自己的寒冰功登即反击回来,暗叫不好,已被震飞出去,跌在地上,脸色紫青,身体冰凉,上下牙齿不住打冷战。
张无忌冲到,见韦一笑如此模样,便知是寒冰绵掌被对手刚猛内力硬生生逼回体中,而遭反噬之祸,忙伸手按在他背上,输送九阳神功过去,为之解寒毒。
杨逍、殷野王随后即至,张无忌摇手道:“不必追了,这小子武功忒煞高强,难怪中原林肯束首称臣。”
杨逍、殷野王跌足长叹,不意三大高手被段子羽十招内便打得落花流水,杨逍、韦一笑尚且受伤,眼看尘烟滚滚,对手已绝尘而去,既慨叹良机之不再,亦复骇异其武功之高,已无人能制。
段子羽等一气驰出四五十里,方放下心来,若单只他一人,无论明教多少高手,他也不会抢路而逃。但自己一方司徒明月立誓不与明教为敌,她武功最高,于自己携手并战可称无故。张宇真武功虽不弱,绝非韦一笑、殷野王之敌,史青、阿喜等对付二流高手尚可,与韦一笑这等高手对敌,绝无幸理。
司徒明月忿然道:“张教主素称一言九鼎,怎地出尔反尔。峨嵋山上他亲口许诺与你的过节一笔勾消,今日居然连武林规矩都不讲,恃众群欧。”
段子羽苦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他欲与各派携手,我又执掌华山门户,是以故示宽容,以便与各派释嫌消愆。而今我一任盟主,各派纷纷与明教解约,我自是明教的头号大敌。”
司徒明月道:“你虽出任盟主,却也没令各派解约,各派自行解约,与你有何相干?”
史青笑道:“各派与明教积怨如山,与之携手无非怕被天师教逐一吞灭,现今天师教专力对付明教,各派无此强敌自不愿与明教联手了。宿仇旧怨亦不免复起。”
司徒明月恨恨道:“他既毁约在先,也莫怪我破誓,除我师傅和同门姐妹外,只要犯到手上,我便杀了他。”
段子羽喜道:“你如肯与我联手,此辈魔子何足畏,他既先行启衅,我明日传令天下各派,先将之逐出中原。”
边说边走已至华山脚下,段子羽等下马上山,华山二老和宁采和、成楠远远接出来。
大家坐地后,段子羽便将此事始未细述一遍,华山众人无不义愤填膺,齐声道:“诛灭魔子,踏破大光明顶。”
段子羽即刻在华山传檄各派,无论何派发现魔教踪迹,即行联络左近各派,合同剿灭。
但知武当与明教渊源极深,是以并不传檄武当。
暮色苍茫中段子羽驰至潼关,有了上次教训,段子羽知明教恨他至甚,明教以复业为重,更不会与他讲什么武林规矩,是以倍加警惕,凡遇树林,山丘等可遮掩设伏之处,必遣人先行巡视,以免再中圈套。一路行来,倒是安然,掌灯时分已回到府上。
酒后,段子羽来至史青房中,日前韦一笑那一掌虽未击实,但段子羽知道寒冰绵掌掌风煞是厉害,虽见史青无异相,终不放心。
甫一至门,见史青盘坐床上,运功正苦,脸上果然隐隐有层黑气。段子羽心中骇异,“寒冰绵掌”端的了得,史青只被掌风扫着,寒毒已然浸入肌肤,此时方发作出来。
段子羽闭好房门,走将过来,将史青衣裳除尽,横置面前,两掌动起至阳之力,为之拨除寒气。
他此时功力已臻化境,掌上内力欲刚则刚,欲柔则柔,神到意到力到,两掌可分别施出九阴神功与九阳神功。
史青所中寒毒甚轻,须臾间已然拨净,段子羽双掌内力蓦变,施出九阴神功,为之遍身游走,打通经络,虽一时间不能打通大小周天,史青亦受益匪浅。
段子羽近日来与张宇真、司徒明月逐日双修,自感冷落了史青,愧负良多。眼见她娇嫩玉体横陈,丰若无骨,雪白如脂,爱怜益甚。是夜宿于史青房中,加意抚爱,枕上更将双修之法密授,两人依式而作,史青初始还不得门路要诀,娇喘吁吁,呻楚连连,段子羽细心诱导,体贴万般,慢慢方入佳境,不禁飘飘欲仙,才知房帏之乐亦别有洞天。
功毕,史青也斜他一眼,嗔道:“你原来日日与两位姐姐作这个,到此时才告知我,平日里夸口将我三人一般对待,原来还是这么偏心。”
段子羽笑道:“此功需大有定力,修之方有益,如仅贪恋欢爱,不免堕入邪门旁道。于己有害无益,是以一直未敢轻授于你,绝非偏心。”
史青回思此中情味,兴犹未尽,二人二度施为,史青技渐精熟,益增快趣,二人宛转百态,已至东方发白。
自段子羽盟主令檄一传,旬月之间,中原武林烽烟四起,各派泰半与明教交锋,双方各有杀伤。
这一日丐帮传警。于汉中一带发现魔踪,丐帮一片分舵被挑。
段子羽即刻约同华山好手赶赴汉中,这一次他只携司徒明月一人,以俟到必要时相助。
汉中一带乃七手童子势力之域,他虽单人独马,但为人阴刻狠辣,手段复诡异难防,是以除丐帮在此设一分舵外,无人敢在此开宗创派。
段子羽甫至汉中,即寻至七手童子之家,意欲打探消息。
他刚到门首,蓦见敞开的大门中飞出一物,伸手一接,却是枚喂毒金镖,门内暗器破空之声嗤嗤不绝。
段子羽心中一惊,疾飞人内,一柄单刀斜刺里砍到,段子羽反手一抓一夺,已将单刀夺过,瞥眼见此人乃明教中人,劈头一爪,便即抓毙。
绕过影壁,但见偌大的庭院中数十人混战一处,七手童子跳跃连连,手中暗器不绝发出,铁蒺藜、丧魂钉、蜂尾钉、袖箭、金钱镖不一而足,也未见他有盛暗器的皮囊,手中却似变戏法般暗器源源不绝。
韦一笑在七手童子身后追逐,他轻功胜于七手童子不知多少,但七手童子浑身上下遍是暗器,亚赛刺猥猬似。韦一笑手甫拍至其后心,不防七手童子背脊一弓,一枝背弩射出,险险将韦一笑手掌射穿。
七手童子穿蹦跳跃,浑身上下圆球似的。却灵巧无比,他丝毫不顾忌身份名头,专向明教寻常教众下手,顷刻间,被他以暗器击毙十余人。
韦一笑怒叫连连,紧追不舍,但对七手童子的暗器着实忌惮,寒冰绵掌专向他又肥又大的头颈招呼,暗道,你暗器装的再精巧,终不能藏到肉里。七手童子跃至一根柱间,韦一笑觑准机会,一掌拍下,七手童子避无可避,一拍柱子,柱子中倏出一柄两刃尖刀,韦一笑这一掌全力而出,不留余力,此际收掌已然不及,堪堪拍至刀刃上,登时魂飞天外,眼见断掌之厄不可免,远处倏然飞来一条软鞭,恰缠在韦一笑腕上,将之掌势硬生生勒住。
段子羽见这一鞭使得颇为精妙,鞭上劲力亦不弱,能将韦一笑全力发出的一掌勒住,这份腕力着实可观。向使鞭人望去,但见一位中年美妇站在张无忌身旁,张无忌自恃身份,站在廊沿上背负双手观战,虽见双方人众死伤不少,仍神定意闲。
韦一笑拱手道:“多谢周姑娘援手。”那中年美妇笑道、“无忌哥哥,你出手料理了这矮子算了。”
张无忌方待开口,蓦见段子羽进来,神情大震,一跃过来,惟恐其突下辣手杀人。
段子羽冷眼巡视场中,见史红石与掌钵龙头、传功长老率十几名丐帮中人正与殷野王、五散人混战,冷笑道:“张教主,你真的一点武林规矩也不讲?”
张无忌微怒道:“中原武林言而无信,还有什么规矩好讲?”
段子羽掣剑道:“既然如此,倒省了闲言。”缓缓把剑递出,剑尖颤抖不定,罩住张无忌胸前五处大|茓。
张无忌持屠龙刀在手,沉声道:“芷若,这位便是当今武林盟主段子羽。”手中屠龙刀横担胸前,渊停岳峙,却也不敢有丝毫怠忽。
周芷若一怔,诧异于这位盟主之年轻,笑道:“段盟主,听说你习成九阴神功,咱俩比划比划。”
张无忌忙道:“不可轻敌,这位盟主狡诈多端,身兼数种绝学,你别上来冒险。”
周芷若焉然一笑道:“那我更要领教了。”她身站处与段子羽相距十余丈远,纤影疾闪,已穿过混战人群,来至面前,身法之迅捷,较诸韦一笑犹胜一筹,与段子羽身法颇有相似之处。
她声到人到鞭到,一条软鞭蓦然弹起,抖直如枪,向段子羽面部刺来。
段子羽身剑合一,蓄满气机,正寻觅张无忌弱处,以便一发中的,张无忌虽处守势,但他武功不过稍逊段子羽一筹,段子羽只消化解这一鞭,身上便不免防范不周,张无忌倒可乘隙而入,一击奏功。是以虽见软鞭刺来,视若不见。
斜刺里一剑横挑,司徒明月笑道:“以二打一吗?我练的是九阳功,咱俩比划比划。”
周芷若软鞭横拖,竟成刀式,司徒明月长剑疾刺,二人斗了起来。华山二老与宁采和、成楠从四人旁边绕过,见丐帮势绌力薄,处境危殆,立时杀入场中。
交手之下,华山派四人愕然,殷野王、韦一笑、五散人固然成名已久,均是好手,不意十余名面孔生疏的人武功也不下于周颠和彭莹玉,有几位直可与韦一笑、说不得、冷谦等比肩。难怪丐帮一位帮主、两位长老、又有七手童子相助,尚且情危势继。
张无忌和段子羽二人如两座木塑般地对峙不动,二人均深明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的武学宗旨,功力虽高低有别,但张无忌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瞻,乾坤挪移神功亦精妙无比,是以段子羽亦不敢轻率发难,张无忌更是戒意深深,不敢妄动丝毫,二人均灵台空彻,耳旁虽不断传来受伤毙命的惨叫,却置若罔闻,不敢心有旁骛。
周芷若软鞭倏伸倏缩,飘忽若虚,柔软如丝,但招数却快捷奇诡,匪夷所思,所使正是九阴真经中的一套鞭法。司徒明月虽未学过九阴真经,但九阴真经的精义要诀,段子羽却尽数授知她,周芷若鞭法、身形虽奇诡无比,却也依于九阴真经的武学原理,是以司徒徒明月依式拆解,手中长剑使开杨逍所传诸路剑法,妙招纷呈,神态飘逸,她此际既明了九阴、九阳两大神功的武学原理,内力又高,一柄长剑更是使的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纵然杨逍见到也要自愧不如。
周芷若疾攻数十鞭,见司徒明月不单趋避化解轻松裕然,手上长剑反时时攻进长鞭圈里,自己倒遭险情,若非仗九阴真经中诸般神奇身法,倒有不敌之虞,大感匪夷所思。喝道:“你练的是九阳功,怎地懂得九阴真经?”
司徒明月笑道:“九阴神功有什么了不起,你看这个。”
她乘周芷若一疏神间,一招“分花拂柳”荡开软鞭,复又一招“三潭印月”,三朵剑花罩向周芷若左中右三面,周芷若长鞭在外,不及回转,只得跃避连连,倏忽问司徒明月左手箕张,一爪Сhā下,喝道:“九阴白骨爪!”
周芷若不虞她突施此爪,心下大骇,眼见避无可避,抬手一招“佛光普照”向爪上拍来,意欲硬拼。
司徒明月一笑跃开,道:“你就是峨嵋派前任掌门吧?”
周芷若“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忽然道。“你这是虎爪利,不是九阴白骨爪。”
司徒明月笑道:“我当然不会。吓吓你而已。不过你原是中原武林一大派掌门,怎地助明教打起中原武林了?”
周芷若道:“你是杨左使的入室高弟,怎地勾贼破家,反起明教来了?”她恼恨司徒明月倏施诈谋,不再多言,挥动长鞭攻上,左手箕张,喝道:“你接接这货真价实的九阴白骨爪。”
司徒明月左手食指伸出,笑道:“九阴白骨爪虽剩,在你手上也未必有过人之处。”一阳指嗤嗤射出,击向九阴白骨爪。
周芷若蓦遇此项绝学,倒吓了一跳,运起峨嵋三十六路天罡指,还击一阳指。周芷若苦修九阴真经多年,内力自也不弱,天罡指虽不若一阳指精妙绝沦,但司徒明月毕竟于法上修为尚浅、而周芷若于峨嵋武功却是纯熟无比。二人一时斗得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史红石等原是至汉中查察分舵被挑之事,不意猝然与张无忌等相遇。明教恨丐帮率先毁约,自是无好话可讲,双方斗将起来。
交战伊始,史红石等便相形见绌,手下所带弟子死伤甚众,史红石与掌钵龙头,传功长者武功虽不弱,但对方高手忒多。韦一笑、殷野王更强逾史红石三人,总算张无忌自恃身份,不愿与之交手,周芷若初从海外归来,不明现今武林大势,亦作壁上观。否则丐帮中人早就覆灭无遗了。
史红石等边战边逃,总算逃至七手童子府上,七手童子武功虽不入一流,但他府中遍是机关消息,浑身暗器更是令人难防,勉强将阵脚稳住。
史红石以打狗棒法,酣战殷野王多时,她内力虽不逮殷野王远甚,但丐帮打狗法精妙无比,将门户守得谨严,问或打出降龙十八掌的绝招,亦令殷野王闪避不迭,是以虽落下风,仍苦苦撑持得住。
五散人合攻掌钵龙头和传功长老,自是大占上风,但此二人乃是丐帮中一等一的高手,武功较诸史红石犹强逾多多,五散人要想击毙二人,也大非易事,七手童子的暗器满场飞舞,却个个是长了眼睛,专向敌手身上招呼,亦令五散人大费周章。
明教其余人手乃殷野王天鹰旗下好手。想当年殷野王之父白眉鹰王殷天正争教主之位不遂,一气之下,独走边陲,创下“天鹰教”,与六大门派抗衡十数年兀自不落下风。
明教所属五行旗,天地风雷四门及天鹰旗中,以殷野工所率‘天鹰旗“实力最为雄厚,旗下高手颇多。
华山二老见七手童子于廊间左闪右避,大是狼狈,若非廊屋间机关无数,韦一笑又对他着实忌惮三分。早已将之毖于掌下了,遂抢上前去截住韦一笑,展开“反两仪刀法”与之斗将起来。
宁采和一上手便寻上冷谦作对头,二人俱是使剑名家。霎时间剑光霍霍。成楠冲入人群。拳打掌劈脚踢,大有一人独挡群雄之风。
这些人激战已久,内力损耗不少,成楠以内功独佳,拳脚功夫甚是了得,顷刻间被他以”豹尾脚“踢翻几人,铁冠道人张中见势一惊,忙拦住成楠斗起拳脚来。史红石等见强援已到,心下略宽,打了阵子却依然扳不回劣势,丐帮一边全靠史红石等四人苦苦撑持,内力几己损耗殆尽,华山四人虽是生力军,但华山二老对韦一笑一人兀自守多攻少,全仗刀法精妙,保得不败。
冷谦于五散人中武功最高,剑术上造诣颇深,力战宁采和打得难解难分。成楠一股猛气之下踢翻几人,旋即被铁冠道人缠住,周颠在旁瞅冷子砍上几刀,亦令成楠左支右绌。殷野王见段子羽来到,赫然大惊,知他乃武林盟主,后面必有大援。当下拳掌加力,罡风烈烈,几令人站立不稳,史红石益形不支,手上打狗棒连使“封”“卸”两字诀,宛如万顷波涛中的一只小舟,随时有覆沉之虞。
说不得手舞布袋,独战掌钵龙头,他身上布袋多多,虽被史青毁了一条仍不乏堪用者。
彭莹玉与天鹰旗众高手合战传功长老。丐帮之中,传功长老武功为最,执法次之,掌钵龙头又次之,余下便是八袋弟子等分舵主了。传功长老“降龙十八掌”功力颇深,但敌手大多,自保尚且不足,遑论伤敌了。他掌风霍霍,将彭莹玉等逼开三丈之外,却也冲不出圈子。
“降龙十八掌”刚猛无俦,却也颇耗内力,传功长老头上热气蒸腾,掌风虽烈,也已近强弩之未,彭莹玉等游走围斗,专俟其内力耗竭,便一涌而上,将之乱刃分尸。传功长老问尝不明此理,但势逼此处,也只有捱过一刻便多活一刻了。
周芷若与司徒明月各以九阴神功和九阳神功酣斗,周芷若虽比司徒明月多了十几年修为,又身兼峨嵋武功之精萃。但司徒明月与段子羽双修已久,内力殊不逊于周芷若。段子羽在九阴真经的修为上较周芷若犹为狠辣,奇诡,融合九阳神功后,招式方醇正而精粹,周芷若的奇诡变化在司徒明月眼中,自是不足为奇。
司徒明月尽得杨逍所传,先前武功失于博杂而不精,自了悟九阴、九阳两大绝学的武学宗旨后,手上技艺一厥而为博大精深,周芷若的峨嵋武功更不在她眼中,是以拆解反击游刃有余,但要击败周芷若却也大非容易。
场中只有一人闲着,便是七手童子。他边躲避韦一笑的追逐,边发暗器相助史红石等,实已罄尽所能。场中俱是高手,寻常暗器焉能构成威胁。既需多发暗器却又能在混战人群人分清敌我,又令各高手不防,这等发射暗器的精妙的手法,当世之上除了七手童子,实无别人有此高才。
但手法愈是高妙,所耗内力与心智愈剧,七手童子此时内力已趋枯竭,手中扣着一枚剧毒丧门钉,静坐廓上凝聚真气,以俟史红石一旦有性命之忧,便将暗青子招呼到殷野身上,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搏之力了。是以场中自己一方人虽大见势蹙,也不敢轻举妄动。
段子羽与张无忌对峙良久,双方均蓄满气机,宛如引满待发的弯弓。段子羽只觉张无忌空如虚无,浑身无可击之处,张无忌先前两次落败,实因久享“天下第一高手”之誉,对段子羽不免有轻视之念,此次全力以赴,以守为攻,段子羽登感棘手。两人虽不敢分神旁骛,但周遭情形了然于胸。
张无忌见胜券已然在握,心中益加笃定,知道只要阻住段子羽一时三刻,便可大获全功。段子羽倏然一动,不进反退,飘后三尺,张无忌如影附形,倏然跟进;两人身姿丝毫不动,恍如平移一般。两人虽相距三尺,对峙如两峰,较场中诸人的近身肉搏实凶险百倍,稍有不虞便遭杀身之祸。段子羽虽修成古往今来第一等神功,寻常利刃已难伤及毫发,却也不敢当屠龙刀一割之威。段子羽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悔不上来即下辣手,先将对方一般高手除去几个,也不致有如此危殆的处境,现今被张无忌如附骨之蛆般咬走,望着那柄百多斤重,黑黝黝的屠龙刀,丝毫不敢妄动。他方才冒险一退。满拟引张无忌出手,自己便可随招反击,庶可挽此危境,不料张无忌较他犹有耐性,仅跟进紧盯,将他去路尽皆封死。段子羽心中惶急,冒险再返,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段子羽暗道:“不好”,危急中不暇思索,一式“鹤冲九天”,直直拔起两丈多高。
张无忌见段子羽退至死角,身形已乱,心中大喜,久蓄待发的一刀雷霆般击出,不料段子羽身法太快,这一刀堪堪擦其足底而过,收势不住直砍入墙里,噗的一声,尽没至柄,段子羽仗九阴真经的身法侥幸得脱,实也险至极处。
段子啊得此良机,焉敢放过,眼见史红石等人已然不支,形将毙命,一声厉啸,怒鹰般直扑下来,倚天剑刺向周芷若头顶。、\周芷若焉敢樱此锋锐,急急飘身闪开,剑风激荡,炸得她发皆上竖,通体生粟,一股冷气直透脚底。
段子羽一手拉住司徒明月的手,身形并不落下,平飞而出,一剑将一名天鹰旗好手刺穿、籍其冲力,又将另一人前胸后背透穿,随手一挥,倚天剑锐利无比;两人皆已成为两截,段子羽足尖在地上一点,倚天剑一圈,已将围攻传功长老的十余人逼开,反手一剑刺向说不得。
说不得布袋一扬,将剑套住,段子羽剑势成圈,急急一搅,说不得登时被大力带得转了两个圈子,段子羽奋力一刺,剑尖透过布袋,穿透说不得咽喉。
五散人数十年来同荣共辱,赛似同胞兄弟,周颠和彭莹玉疯虎一般扑将上来,段子羽忽然将剑向天上一抛,手爪连晃,将周颠和彭莹玉抓住抛出,当作暗器打向飞追上来的张无忌和周芷若。、张无忌最怕段子羽甩开他对付其他弟兄,知除自己之外无人能挡得住他,是以飞步追了过来,堪堪赶至、眼见周颠抛了过来,势直如矢,只得出手接住。
周芷若旋即赶到,长鞭方欲递出,见彭莹玉甩过来,则伸手去接,不料彭莹玉一时气晕头脑,神智有些不清,被段子羽扣住的重|茓方开,便一剑刺出,也没分清敌我。
周芷若不虞有此,见他半空中有如疯虎,全力刺出的一剑亦不可小觑,只得身子一闪避开。
彭莹玉如简箭一般射过、一剑刺在花冈岩的墙上,剑刃崩折,秃秃的脑袋撞将上去,登即头骨迸碎而亡,血与脑浆喷溅一墙。
张无忌二人稍阻得一阻,段子羽接住落下的长剑,飓飓几剑便将铁冠道人和冷谦逼开。
司徒明月Сhā剑还鞘、左手一阳指嗤嗤向张无忌和周芷若射去,以阻其追势。
张无忌见指力凌厉无俦,只得舞动屠龙刀遮拦,打得屠龙刀嗡嗡作响。周芷若运起天罡指敌去,张无忌大叫“不可”已然无及,“天罡指”和“一阳指”撞个正着,周芷若左手食指喀喇一声被击折。
司徒明月笑道:“看你的九阴功厉害,还是我的九阳功厉害?”
周芷若指痛攻心,兀自不明所以然,适先她与司徒明月交了几指,互擅胜场,不分高下,这一指何以如是劲厉?
她卯知段子羽司徒明月两手一握,彼此内力融会一处,每人都兼有二人的内力,周芷若焉能敌住。
殷野王正打得史红石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史红石全凭打狗棒法的精微招数方得支撑至今。殷野王见段子羽顷刻间毙杀旗下两名高手和两名散人,既惊且骇,怒气填膺,奋力一掌劈去,史红石一运:“封”字诀,她此时内力已趋枯竭,“封”字诀虽妙,但无内力相应配合,登即被殷野王震开,殷野王复发一掌,刚猛无俦,史红石避无可避,只得竭尽全力,左掌一引,右掌迎上,使出降龙十八掌中威力最著的“亢龙有悔。”)段子羽暗叫“不好”,长剑一挥,逼开围上来的几人,飞身一振,便刺向殷野王。
轰然一声,殷野王一掌将史红石击得指骨、臂骨尽折,五脏碎裂,登即毙命。
七丰童子一声悲嗥,手中扣紧的丧门钉奋力打出,这一击实已竭尽其内力,手法之能,殷野王背上登即嵌入十几枚剧毒丧门钉。
韦一笑与华山二老酣战良久,正攻至急处,见七手童子发暗器伤人、怒发上竖,倏然间攻出两腿四掌,将华山二老迫开,身影一晃,一掌拍在七千童子头顶。
七手童子见史红石毙命,亡魂出窃,已是半个死人,韦一笑一掌拍至,登即将之击毙。
一掌得手,却惨叫一声,抬掌一看,手掌上遍Сhā蜂尾针,奇痒无比,不意他头上真有暗器。
段子羽激怒中发出一剑,紫芒乍吐,殷野王身中暗器后只感周身奇痒,这一剑已万难避开,张无忌惊叫道:剑下留人“,慌急中屠龙刀抖手射出,正撞在倚天剑上。屠龙刀百多斤重,张无忌全力而发,这一掷之威真如雷霆般一击,沛然莫能御之,立时将倚天剑荡开。:
周芷若长鞭一抖,缠住殷野王脖颈,手腕一振,将之拽了回来。段子羽一剑走空,回手一剑,将攻上来的冷谦长剑削断。冷谦急急后跃,退至张无忌身旁。韦一笑见屠龙刀没人梁柱间,知此宝物不能落入人手,奋力一跃,拔了下来,足未落地,两柄刀已砍至。(txt在线书库;)..。
第二十八回玉门关外莽苍苍
txt=[_韦一笑见华山二老双刀砍至,他功力也甚是了得,单手抡刀向下搂砍,二老双刀齐折,见其持屠龙刀在手,疾忙跃开。(txt在线书库;)韦一笑身影倏闪,已回到张无忌身边,将宝刀还与他。张无忌见段子羽与司徒明月联手之威实是难当,韦一笑和殷野王中暗器之毒,急需疗治,屠龙刀一挥,道:“撤。”
三散人虽百般不愿,意欲与段子羽拼命,但教主之命不可抗,只得抱起说不得、彭莹玉的尸身,越墙而走。
段子羽见史红石中掌毙命,俨若五雷轰顶,掌钵龙头、传功长老跪在她尸身旁,老泪纵横哀声大作,恨自己等保护不力,竟致帮主殒命,垂牢淠卤檎讲撸派糜帽庑┙讨诖蠖喑宸嫦菡螅砭僬剑庖还厥的殉骞!?
段子羽望望身后,人数固然不少,却都是武林豪莽,哪懂得什么兵法虞阵,万万想不到张无忌会有此绝招。
张宇初立于马背上端详一阵,神情凝肃,他乃天师教史上不世出之奇才,于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兵书战略,星相卜课无一不窥,无一不精。
段子羽讶异道,“大哥,魔教大捣什么玄虚?”
张宇初凝声道:“这可不是闹虚文,是货真价实的兵阵,想是岳战穆所传,乃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皤八个方阵,阵法变幻无方,张无忌居然有这一手,倒是难以应付。”
段子羽勒马四顾,见群雄亦面面相觑,既莫名其妙,更不知计将安出。段子羽暗道:
“终不能就此被吓住,无功退回玉门关。”他摹地里纵马疾驰,直冲阵前,张宇初在后大叫道:“羽弟,不可莽憧。”一提马缰冲了过来。
方阵中并无人出来阻拦,一阵乱箭射出压住阵脚,段子羽以倚天剑拨打乱箭,虽然无羔,却也不敢过分逼近。高声叫道:“张教主,请出来叙话。”
张无忌与周芷若并骑而出,驻马阵前,笑道:“段盟主,你武功高强,且破破我这战阵如何?若是自忖不能,还是趁早回中原吧。”
段子羽笑道:“张教主,你我俱武林中人,比的是刀剑拳脚,你怎地弄出这等玄虚来?”
张无忌冷冷道:“本教值此强敌压境的关口,有什么招便用什么招,又何必多言。(txt在线书库;)你若能冲过此阵,本座在大光明顶上招呼你,若是不能,嘿嘿。”
段子羽从马上直振而起,扑向张无忌,喝道:“我先过过你这关。”
张无忌屠龙刀霍霍飞舞,周芷若软鞭矫翔灵动,段子羽一剑正点在屠龙刀上,借力跃回马上,周芷若软鞭走空,张无忌拍马回转,与周芷若驰入阵中。
段子羽气得怒发上竖,但见这密密层层的方阵,亦感一筹莫展,与张宇初拍马跃回。
张宇初详思一阵道:“这八卦阵内含五行生克,阴阳消息,硬冲不得,你我分两路从远处绕过,他若欲阻拦,必然分阵,变化也就不多了。”段子羽知除此外实无良策,便道:
“好,咱们分路进击,看谁先到达大光明顶。”
二人击掌三声,相对大笑,各率属下分左右绕行,明教八卦方阵果然随之而动,一变而为一字长蛇阵,横截其中。
但这关外莽莽大漠,一望无限,两方人众不不惮路远,避开阵势,从远处绕行,坚不与其阵势相撞。明教原以为双方必合为一路,以便统筹事功,不虞各自有主,分路绕行,只得将阵势分开,邀击两方人众。如此一来,已全然不成阵势,而为五行旗、天鹰旗,天地风雷四门各自阻击了。
段子羽等绕出二十余里,遂与五行旗相遇,五行旗分金、木、水、火、土,自含五行生克之理,连环进击,彼此呼应,宛如一环。但武林各派人数不少,几派咬住一旗厮杀,少林寺的一百零八个罗汉大阵更显神威,将锐金旗杀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势。
双方激战良时,五行旗不敌后撤,烈火旗在地上喷洒石油,纵火焚烧,霎时浓烟蔽日,筑成一道火墙,群雄被烧伤不少,阻断了去路。
待火焰灭尽,地上遍是烧焦的尸体,五行旗众已然踪迹不见。段子羽经此一番恶战,才真正领略到明教可畏之处、无怪乎绵延数百年,以一教与天下抗争而得不灭,实有其过人之处,心情不免沉重,回望一线婉蜒的玉门关,又想起班超之言:“臣不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王门关。”今日所率群雄不知有多少能生入玉门关了。心下感触百端。
各派续行几十里,未见敌踪。其时已是黄昏时分,天地一线处圆圆的落日照在荒沙上,金黄绚烂,与中原的落日大不一般,段子羽传令宿营安歇,各派埋锅造饭,有的干脆吃些干粮了事。
入夜时分,朔风渐厉,浸入肌骨。各派疏疏落落点起簿火驱寒,远处望来,犹如天上的朗朗疏星。帐外传来一阵萧声,呜咽宛转,凄恻苍凉。四人出外一看,乃是百劫按孔吹萧。
吹的是一首“碧海潮生曲”,她内功深湛,萧声低迥悠扬,静夜中传出老远,各处喧嚷的人声登即寂然,惟闻萧声布满空中。
萧声中似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意,人人恍如置身海滩,闻那千古不绝,汹涌翻卷的滔天骇浪。有顷,萧音一转,如崩崖裂石,高山出泉,激越慷慨,令人雄心陡起,血脉喷张,急欲择生死而赴大义。
张宇真涑然道:“此乃荆柯西入强秦,一去不返的不祥‘之音,师太何有此感?”段子羽心情益发沉重,自己之生死固可等闲视之,然而一声令下,将中原武林尽招至这荒漠大野,前途茫茫,生死不明,倘若全军尽覆自己有何面目复见世人。项羽自刎乌江岂非前车之鉴。萧音渐低渐弱而至无声,众人似觉萧声仍有无尽之意低迥耳中。\段子羽想起初出道时,峨嵋派威压武林,大有一柱擎天之势,而今精华凋丧而趋式微,也难怪百劫师太突发此悲音。须臾,百劫师太来至帐中,面容平淡庄雅,向段子羽道:“羽儿。倘若我此番不能返回中原,峨嵋一派全仗你扶助了,我已将掌门指环传与净思。”
段子羽愕然道:“师太,此战虽凶险,尚不致如此,纵然倾中原之力不能灭此巨患,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百劫淡淡道:“此千载一时之机,不是魔教覆灭,便是我中原武林之大劫,岂可半途而废,贻笑后世。”转身走出帐中。
张宇真揪然不乐道:“尚未到光明顶,师太倒先托孤安,排身后之事,未免忒煞悲观。”段子羽道:“古人抬棺而后战,无非以必死之心求全胜之功,兵凶战危,凡事殊难逆料。”
睡至中夜,摹地里一声惨叫,静夜听来益发凄厉恐怖。
段子羽一跃而起,出得帐外,但见膝膝月光中,虚舟子正挥剑追逐一人,段子羽飘身而至崆峒派营中,却见崆峒三老之一的常敬之已然毙命,尸体紫青冰冷。
段子羽怒道:“韦一笑。”飞身疾掠拦截,韦一笑见段子羽追来,登即不与虚舟子兜圈子,径直前掠,脚下黄沙腾起,遮住身形。段子羽恚怒殊甚,正欲紧追,忽见虚舟子脚下一个趔趄,摔倒沙上。
段子羽扶起他一看,左肩上一记紫色掌印,虚舟子叹道:“不想韦一笑中了我一记七伤拳,犹能如此。”满脸惊诧之色,上下牙齿却冷得打战。他生性傲僻,虽寒毒入体已甚,仍不肯出言相求,段子羽伸掌按在他肩上,顷刻问将寒毒拨尽,虚舟子掌伤虽愈,心伤师叔之死,自己又没能截下吸血蝠王,感愧交加,回至派中。
翌日。各派继续西行,迄而向光明顶进发。段子羽急欲与明教交锋,率先而行,各派于后分路并进,约好联络策应的信号。
行至中午,赤日炎炎,颇有大火流金之象,段子羽与三女四手相握,段子羽体内九阴、九阳交融而成的神功便在三女体内循环周流。阴阳自行调合,体外寒暑之变已然无侵。
四人蓦见远处沙丘后尘沙腾起,如飓风卷起相似,隐隐有金戈坚锵之声传来。四人连成一体,疾冲而至,跃上积如小山般的沙丘,向下俯瞰,都是既惊且愕。
但见莽莽平沙中,大旗面面,迎风猎猎作响,千余人正在沙地上激战成一团。
司徒明月讶声道:“天鹰旗,五行旗,天地风雷四门,明教精锐怎地尽集于此?光明顶上岂不无人把守?”
张宇真看了有顷道:“是双方主力交锋,此次天师教所辖二十八分坛倾力而至,看来无须我们动手,此战便可定出胜负。”
段子羽凝神端瞧,见天师教二十八分坛,上应天上二十八星宿,此番赴西城与明教决战,果然精锐尽至,未留余力。或许因路径不熟,陷入明教主力包围之中。但天师教立教千余年,亦自有其过人之处,二十八分坛隐隐而成九宫八卦阵势,阵中所蕴五行生克的变化更极尽易理之精奥,明教兵威虽盛,却也一时无奈之何,张无忌、杨逍、殷野王于外围挥旗调动教众,游走攻击,张宇初兄弟负手立于阵内,意态甚闲,似是对明教的阵势不屑一顾。
段子羽高声喊道:“大哥,待小弟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他内力精深无比,下面激战之声虽如雷如潮,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传至每人耳中。
张宇初扬声应道:“兄弟,你无须下来,今日天师教要与魔教一决雌雄。你带人先将大光明顶扫平,再回来不迟。”
张无忌等见段子羽四人蓦然间现身沙丘之上,不由得心中慌乱。那沙丘高甚,张无忌只道他率中原武林齐至,若依张宇初之言,乘光明顶守备空虚,径自取了,毁掉自己立身根基,倒是着实可惮。
他手中绘有一头雄鹰的法旗一挥,天鹰旗登即从战阵撤去,向沙丘这面涌来。(txt在线书库;)..。
第三十回百劫魂归浩气扬
t xt ~小 说这一日,百劫师太来至一处山谷,劈头撞见阻截天师教败归的杨逍与天地风雷四门,百劫师太心中一凛,知道一场恶战势在必行。(txt在线书库;)
杨逍觑见她,心中也是匪夷所思,不解她脚程何以如是之速,竟尔抢在自己前面,其实百劫师太只因路径不熟,跑了许多弯路,又处处有意避开明教教众,才被杨逍从后追及。
杨逍四下一望,单只百劫师太一人,不禁恼怒交迸,冷冷道:“尊驾忒也藐视本教人,本教立教以来,敢单身独闯的本教重地的也仅只尊驾一人耳。”
百劫笑道:“凡事都有个首次,只是独闯大光明顶或许只有贫尼独享此殊荣了。”言外之意不外是经此一战,大光明顶便废墟一片,自无人再来闯这荒漠之地了。
杨逍益发恚怒,近前几步道:“尊驾豪气可嘉,只不知够不够分量?待杨某领教领教。”
百劫师太亦不多言,掣出长剑,一剑攻出道:“请杨左使指教。”
杨逍虽久闻百劫师太在中原的威名,却未曾交过手,心下恼她过于藐视本教,便不用兵刃,空手接她剑招。
两人俱是武林中顶尖人物,这一交上手,登时斗了个旗鼓相当,杨逍虽是空手,但以他的武功境界,有无兵刃实无差别,是以在此点上,百劫师大并未占到便宜。
百劫师大有手剑使出峨嵋剑法,左掌使出金顶绵掌,剑招与掌法攻守相宜,煞是威猛,杨逍对这两套武功并不陌生,是以一一化解,并不吃力。他两手指、掌。拳变幻无方,见或或使出刀、剑、枪、判官笔诸般兵器招法,路数虽博杂,每一招都火候老到,醇正无比。
两人片刻间拆了五十余招,百劫师太剑法倏变,使出一套“玉萧剑法,”左手弹指神通与兰花拂|茓手间用,杨逍不防之下,邓时落入下风,但他功力纯正,虽败不乱,逐招逐式化解,虽险象环生,却凭仗一生的临阵经验,每每化险为夷。他手下弟子部为之捏了一把汗。
百劫一招“落叶萧萧”,便招中隐然有秋风肃杀之意,杨逍心中暗喝一声彩,这一招委实精妙无比,一时竟尔不敢还招,斜身趋避。
百劫师太又一招“姜笛折柳”,剑尖陡然弹向杨逍咽喉,杨逍倏然中指一弹,险之又险地弹中剑脊,将剑荡将开去,化解厂这一必杀之招。
百劫喝道:“好弹指神通。”揉身疾上,脚下旋风般扫出三腿,却是家传的“旋风扫叶腿。”
杨逍连退三步,一俟她三腿扫过,不甘示弱,两腿连使鸳鸯腿,意欲以腿法对腿法。这一套七十二路“鸳鸯腿法”使出,踢、踹、点、穿、踏诸般法门,端的妙招纷呈。
百劫以静刺动,专以兰花拂|茓手拂其腿上要|茓,杨逍腿法迅捷无伦,百劫兰花拂|茓手虽既精且妙,却也只阻得住其凌厉攻势,杨逍对其拂|茓手也忌惮三分,变招奇速,不敢让其玉葱似的纤指拂中。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二人翻翻滚滚拆了三百余招,便知千招之内实难以分出胜负。
百劫师太孤身深入,不敢久战,惟恐内力消耗过剧,势将受辱于宵小之辈,她倏然间抢攻出三剑,乃是玉萧剑法的绝招,杨逍不敢樱其锋锐,飘退三丈。
百劫笑道,“杨左使,恕不奉陪,大光明顶上再较个高低。”纤躯一闪,冲人天地风雷四门教众中,剑刺掌劈,这些教众虽不乏好手,却无几人是百劫师太一招之敌。
霎时间,刀光剑影,血气横飞,四门教众纷纷倒地丧命,百劫师太如虎入羊群,横冲直突,当者披靡,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杨逍从后疾追,却被自己手下弟子阻塞住,几步之差,被百劫师太夺路而走。
百劫师太甫行出百余步,顶头一人娇笑道:“师妹,此路不通。”
百劫师太愕然,嘎然止住脚步,见是周芷若笑吟吟站在面前。
百劫师太冷冷道:“你也配以峨嵋门人自居?”
周芷若淡淡道:“峨嵋派有什么了不起,我当年也是奉先师之命执掌门户。”
百劫薄怒道:“可你私通魔教,助讨为虐,益发可鄙,我且替师伯清理门户,诛除不肖孽徒。”
周芷若心中一凛,灭绝师太当年传她掌门衣钵时,曾命她立下毒誓杀掉张无忌,消灭魔教,到后来她自毁诺言,嫁给了张无忌,虽说此乃心中至愿,但每当夜间入定时,未尝不想起自己所发的毒誓。隐隐有种莫大的恐惧,惟恐有一日报应临身。是以百劫提出清理门户之事,她不禁羞恼交迸,冷笑道:“我固然对不住先师,百年后自当去地下向她老人家谢罪,若说清理门户,你还不配。”
百劫脸上笑意大盛,眼中却杀机显露,一双眸子精光电闪,笑道:“你还想活至百年?
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虽练成九阴真经上的武功,可师伯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接招吧。”
她一剑挺出,周芷若一生行事磊落,堪称一代女侠,独于背师毁誓一事耿耿于怀,多年悬亘心中,不能释然。现今见百劫师太一脸正气,严辞斥责,竟尔有些心虚胆情怯闪身避过。
百劫剑式连发,每一招均是堂堂正正的峨嵋剑法,她家传“玉萧剑法”虽较峨嵋剑法威力尤著,但此番乃为清理门户,是以所使多是峨嵋正宗武功。
周芷若乃百劫师太先一代掌门,按辈份说,她应是百劫的师叔长辈,但她当年为嫁张无忌,弃派而走海外,峨嵋上下无不以此为辱,是以竟将之除名,视为逆徒。
周芷若虽心慌意乱,但对峨嵋派武功可烂熟于胸,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拆解无误,当下以峨嵋武功一边化解,一边反攻,倒也饶有余裕,游刃有余。
百劫叱道:“逆徒贼子,有何面目复用峨嵋武功?”
周芷若恚怒至极,身影一飘,退出丈外,用的乃是九阴真经上的身法。
百劫见状,心中一凛,单凭这一身法,就绝不比自己差。九阴真经素称武学总纲,其上所载武功当真有不可思议之神通,自己欲清理门户,怕是要大费周章,反栽在对方手上也不无可能,心中一沉。
但她豪气不让须眉,其刚烈威猛世问男人中也无几人及得上,是以虽处境艰危,泯然不惧,剑尖微扬,等周芷苦进招。
周芷若从腰间解下软鞭,一抖道:“我先让你三招,以了同出一门之情。”
百劫笑道:“毋须让招。”她一剑刺出,剑身微颤,发出阵阵龙吟声响。
周芷若身影一闪,果然并不还击,百劫左掌提起,喝迫:“佛光普照。”
周芷若顿时凛然,见这一掌闪烁不定,罩住自己身形,此乃峨嵋派绝技,既无变化,亦无套路,仅此一掌,却也最是难防,无论怎佯躲避,均难逃过。
她牙关一咬,左掌迎上,也是一招“佛光普照。”峨嵋派上下两代掌门同以绝技相较,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两掌甫交,轰的一声巨响,两人各自震退几步,均感胸中气血汹涌,难以克制,一时间各自调息动功。
杨逍等人已从后追至,此际只消一名普通教众上前,即可令百劫师太魂归西天。但杨逍自恃一代宗师身份,不屑拾这现成便宜,门人弟子虽恨百劫师太入骨,但不得杨逍示下,也无人敢动。
周芷若和百劫师太几乎同时调息完毕,百劫师太笑道:“如何,关键时刻还得以本派功夫护身罢?”
周芷若面颊一红,她原说过让百劫师太三招,不想百劫师大于第二招上便用出峨嵋武功中威力最巨的绝招,自己逼不得已只得还招应付,却是失了信诺。
她沉吟道:“算我输了,你走吧。”
百动性情刚烈,如于此时离去实是最好时机,周芷若既发了话,杨逍等也不好拂她面子,出头阻拦。但百劫师太宁折个弯,不甘一走了之,冷冷道:“我今日是为峨嵋清理门户,并非比武较艺。”
周芷若心中气苦,方才对了一掌,她已觉出百劫师大的武功与自己不过相伯仲间,不想她如此不依不饶,非欲性命相博不可。
当下软鞭横扫,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大言炎炎。清理门户。”
百劫一剑向其其鞭上挑去,周芷若这套鞭法乃九阴真经上的武功,走的是奇诡路子。鞭法使出,招招奇诡奠测,迥异武学常轨,却义精妙无比。
百动凝神拆了十余诏,已感大费周章,一个疏神,肩头竟尔被鞭梢扫了一下,麻辣疼痛难忍,险些握不住剑。
周芷若娇笑道:“这下扯平了。咱们重新比过,我若输了,任你处置,你若输了,率峨嵋一派返回中原,如何?”
这条件当真开得宽大之至,一方以性命相赌,一方仅以退走了事。杨逍等人俱不明周芷若心意,却又不好说什么。
百劫笑道:“何须如此,咱们便斗个不死不休,我此番一出玉门关便没想再回去。”
周芷若心中火起,怒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
她软鞭一抖,鞭如怪蛇般昂起,百劫一剑击其中节,周芷若拍式突变,蓦然圈转,向百劫颈上套去。
百劫师太缩颈避过,周芷若却是大圈套小圈,似欲必套住百劫师太脖颈而后快。(txt在线书库;)
百幼师太见她这手法颇似太极剑法,当下一剑Сhā入鞭圈中,周芷若软鞭一收,恰恰把剑套住,运力一抖。
百劫师太借势扑上前去,使出金顶绵掌与之近身激战,两人兵刃纠结一处,周芷若五指箕张,使出九阴自骨爪来。
百劫师太与段子羽相处日多,于九阴白骨爪的变化熟知几分,两人掌来爪住,倏忽间攻还二十余招。
这等近身肉搏最为凶险不过,无论哪一方稍有疏虞,杀身之祸立至……
周芷若二十余爪未能奏功,心下不禁有些毛燥,当年少林寺天下英雄大会上,她一条条鞭,一套爪功打得天下英雄束首臣服,夺得天下第一的美号。不料重出江湖,先因大意被司徒明月击断一指,而今鞭爪齐出,竟尔拾夺不下百劫师太,面上大是过不去。
她爪势蓦然加快,登时爪影弥空,罩住百劫师太身形。
百劫师大无奈只得以绝技“佛光普照”相对,无论周芷若爪功如何变幻,她只是一招“拂光普照。”
周芷若倒真不敢硬以九阴白骨爪破其掌法,情知自己当日为求速成,根底扎得不牢,九阴白骨爪的功夫也不过学到六七分火候,未必是威猛无俦的“佛光普照”的对手。
周芷若身形疾展,九阴白骨爪专攻百劫空门。百劫蓦地里扫出两记“旋风扫叶腿”,此乃东邪黄药师独门绝技,于腿法中堪称第一。
周芷若识得厉害,飘闪连连,百劫乘机疾冲而过,周芷若伸爪一抓,如电闪雷掣,却只抓下一块袍角。
百劫感到后背隐隐作痛,不过可以觉出仅是皮毛之伤,浑不在意,脚下不停,一溜烟般鸿飞冥冥了。
周芷若将袍角掼在地上,心中拂郁难宣,杨逍过来道:“周女侠,这妖尼在中原可是顶尖人物,段子羽之下也就属她了,连少林、武当都不敢与之争锋。在中原武林可谓横行无忌,说来惭愧,老朽与她过了三百余招,居然占不到上风,反被她杀死这么多门人弟子,免脱而走。若非周女侠挫其锋锐,我们也算栽到家了。”
周芷若面色稍雯,其实她也并非存心留下百劫帅太性命。她自小便在峨嵋长大,后又执掌峨嵋门户多年,为峨嵋派不惜以美人计哄骗张无忌多年,取得屠龙刀,将其中所藏九阴真经习成,在少林寺的天下英雄大会上出尽风头,使峨嵋派的声誉达至巅峰,于峨嵋派之功不可谓不大。
后来只因勘不破“情”之一字,遂弃派不顾,与张无忌、赵敏偕隐海外,实有其苦衷,而今被视为本派逆徒,羞辱莫甚,但她对峨嵋终有香火之情,不过欲逼百劫返回中原,不趟这浑水,也是为峨嵋派着想。
孰知百劫非但不领情,反倒严辞斥责,相煎尤急,心中登时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辛,无味不备。望着百劫师太消逝的方向,怅然久之。
百劫师太一口气疾奔出五六里,来到一处山拗,蓦感背后中爪处麻痒异常,伸手一摸,流出的血竟尔是黑血。立时倒吸口冷气,不想周芷若的爪上含有剧毒。
当下忙取出本派的去毒丹,服下一颗,另一颗捏碎敷在伤口上,虽知未必济事,但势已至此,有总胜于无,希冀能缓解毒性发作,盘坐地上,调息运动,意欲以浑厚精湛的内力将毒逼出体外。
不多时,她便进入恍兮惚兮的入定状态,将内力调至伤处,向外逼毒。
恰在紧要关头,忽听周围人声杂沓,百劫暗叹道:“我命休矣。”
但此时切切分心不得,内息稍有紊乱,便有气走岔脉、走火入魔之虞,只得专意调息运功,生死之事尽付于天了。
一人“咦”道:“这怎么出来个尼姑?这不是百劫那老妖尼?”听声音便知是烈火旗掌旗使辛然。
洪水旗掌旗使唐洋也直感匪夷所思,不知百劫师太何以忽然到了这里,又独坐路旁,自己等到来,她却视若罔闻,不理不睬,不知她大捣什么玄虚。
百劫师太威名素著,尤以辣手无情而令人胆落,是以辛然、唐洋等于百余步外巡,不敢近到她身前,惟恐她这副姿态乃是诱敌之策,而自己这方却无人是她敌手。
僵持了顿饭工夫,唐洋觉得大有蹊跷,但若说欺身近前一观究竟,却也没这副胆子,可如若便这样被吓住,乃至绕道旁行,这脸面上也实在过不去、他沉吟有顷,摸出一把铁莲子道:“百劫贼尼,不声不响地搞什么玄虚,且接暗青子吧。”
百劫师太暗叹大限已至,苦于恰在运功的紧要关口,全身上下不敢稍动分毫,惟恐乱了气息流转,唐洋的暗器功夫她是久闻其名的,若在平时,何曾放在眼中,现今可是虎落平原,龙搁浅滩了,竞尔受侮群小,令竖子成名,心中委实不甘,却又毫无办法。
唐洋挥手欲发暗器,辛然拦住道:“唐兄,且勿鲁莽须防其有诈,不如先用毒水对付她,她纵然武功通玄,也不能把毒水反击回来。”
唐洋一听,正中心怀,他倒真怕百劫师太把暗器反击回来,当下把暗器放入囊中,唤来几名手持金光闪闪的喷筒的教众。
几人缓缓逼近百劫师太五十步左右,见她仍如老僧入定般,均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唐洋手一举,喝道:“放。”
放字甫出,即听嗤嗤破空声响,唐洋紧盯着百劫师大的动向,忽听声响不对,接着扑通扑通几声响,几名手持喷筒的教众仆地而亡,毒水一滴也未发出。
唐洋怒道:“何人暗施诡计?”
从山谷上跃下两人,哈哈笑道:“小子,你家两位爷爷到了。”
唐洋一看,居然是华山二老岳霖和高思诚,二老跃下后,双刀一舞,齐攻唐洋,唐洋焉敢与他二人过招,忙不迭窜回去。
高思诚拾起一个喷筒,嘻嘻笑道:“师哥,江湖传闻这东西最为歹毒,不知是真是假?”
岳霖冷冷道:“你拿这些魔崽子试试不就知道了。”、高思诚一拍脑门道:“对,还是师哥聪明,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他拿着喷筒向五行旗冲去,岳霖也拾起一只,与之并肩而驰。
锐金旗一阵乱箭射出,二老双刀舞动,水泄不通,密集如雨的箭只纷纷落地。二老眨眼间驰至近前,手按机关,登时毒水四溅喷出。五行旗中人焉能不知此物厉害,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四下逃命。
若耐人多拥挤,边上的人侥幸避开,中间的人有不少被毒水射中,登时翻滚在地,惨嚎不止。
这毒水最为歹毒,只消身上溅上一滴,即刻蚀皮烂肉,随毒水逐渐扩散,直至全身化成一滩血水方休,再无物可解。
华山二老见此惨象,也不意此物歹毒如是之甚,一时意尔怔住了。
唐洋喝道:“不要乱。他们喷筒毒水有限,咱们也用毒水招呼。”
华山二老吃他一喝,如梦方醒,一按机关,果然再无毒水射出,眼见前面正有几人持喷筒对着自己,登时魂飞天外,将喷筒向前一掷,击倒两人,回身疾逃。
岳霖一把挟起百劫师太,一跃上了山谷。他已是近八旬的老人,自不顾忌什么男女之嫌。
五行旗于后紧紧追赶,华山二老慌不择路,只拣林木茂密处钻,瞥眼瞧见一个山洞,也无暇细思,向山洞钻去。
岳霖处事把细,临进洞前,抖手打出几枚告急信号,这些烟火乃特制而成,岳霖手劲既足,射得极高,烟花于空中炸开,久久不散。
他们甫钻入洞内,五行旗已随踪追至,刚到洞口,里面蓦然打出几十枚碎石,五行旗教众不防,被打翻了十几个,便无人再敢靠近洞口。
唐洋怒道:“毒水招呼。”
凡名洪水旗教众举起陨筒,向洞内喷去,须臾,五六简毒水射尽。
唐洋道:“华山两个老儿,滋味如何?”
高思诚在里面洋洋道:“魔崽子,这点鬼技俩就能吓住你家爷爷吗?”
唐洋惊诧莫名,按说这五六筒毒水射入,这三人绝无幸理,怎会夷然无事?
辛然道:“或许洞内有转角,他们藏在后面,毒水射不到,待我用火来试试,不怕他们不成烤猪。”
高思诚骂道:“魔崽子,是汉子便与你家爷爷真刀实枪干上一场,净弄这些鬼把戏算什么好汉行径。”
辛然不理不睬,手一挥,十几名教众手持黑黝黝喷筒,向洞内喷射石油,旋即射入火箭,顿时洞口火光暴起。
过了一住香的工夫,洞内寂然无声,唐洋辛然等俱感匪夷所思,若说烧不到他们,绝无是理,可怎会连叫声都没有。
唐洋蓦然道:“糟糕,或许此洞另有出口,被他们溜掉了”辛然也觉此言有理,待石油燃尽,火势熄灭,吩咐两名教众道:“进去看看,查一下他们何处溜走的。”
两名教众接令进入洞中,良久不见回转,亦无动静传来,直如石沉大海,杳无消息。
辛然感到事情不对头;道:“这几人一定还在洞内,两名弟兄怕是遭遇不测了。”
唐洋皱眉道:“这两件法宝都制不住他们,再进去也是枉然,徒折人手,他们既还在洞内,必然只有这一个洞口。咱们在此守着便是,困也要困死他们。”
且说华山二老与百劫师大一钻入洞内,只觉黑黝黝一片,走不上百余步,高思诚“哎哟”一声,头撞在洞壁上。
岳霖晃亮火折子,四下一望,不禁连珠价叫苦不迭。
此洞甚浅,方圆不过百步上下,洞中一股霉臭气味,令人作呕。寻遍了四处,也没寻到别的出路。
岳霖苦笑道:“师弟,此番咱们可死瓮中之鳖了。”
洞外步声橐橐,五行旗已然封住洞口。若以武功而论,唐洋、辛然之辈焉能瞧在二老眼中,但洪水旗的毒水歹毒无比,二老说什么也不敢以身相试。
高思诚怒吼一声,抓起两把碎石掷了出去,登时打倒十几人,虽于于事无补,却也令五行旗众不敢走近洞口。
待听得唐洋命人放毒水,二老均心中发凉,情知此番万难避过。
百劫师太忽然开口道:“上面。”
岳霖向上一望,果见沿|茓左壁有一块突出的巨岩,堪堪可以藏身,心中大喜,扶着百劫师太一跃而上,高思诚更怕毒水,一见有藏身之处,早已捷足先登。
百劫师太此刻运功逼毒已毕,只是未收功便被岳霖挟起逃走,一路颠簸,体内真气收束不住,经脉不免稍有损伤,是以体力仍虚弱之至。
上得岩来,她便闭目调息,将散走冲窜的内气以定力镇注,缓缓收回丹田气海。有华山二老护驾,她也可心无旁骛,专意于调息运功了。
五行旗一阵毒水、烈火猛攻,但三人所坐岩石距地面几丈高,是以毒水、烈火虽猛,却也伤不到他们毫毛。
许久,两名烈火旗教众人洞搜寻,二老各自抠下一块石头,同时出手,砸在这两名教众的天灵盖上,登时了帐。
五行旗虽不敢再入内搜寻,二老却也不敢冲出,双方僵持住,专看哪一方耐力不足。华山二老于洞内无饮无食,自难作长住久安之计,还是五行旗占了上风。
过不多时,百幼稍觉好了许多,这期间她虽不敢分心旁骛,但周遭事情还是了然于胸。
开口道:“多谢两位辈援手。”
高思诚笑道:“谢倒不必,不过师太何以放弃掌门,孤身入险?”
百劫摇摇头,黯然不语,似有极重心事压在心头。
高思诚倒也识趣,见她如此,也不再问下去。
百劫叹道:“都是为了贫尼,令两位前辈陷身绝地,待贫尼先杀将出去,将这群魔崽子引开。”
高思诚摆手不迭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师太如此说便是小觑我们兄弟了。各派听说师太独身涉险,都择武功最佳的人从四面增援,我们已发出求援信号,过不了多时,便会有援兵到来。百劫长叹一声,也不再坚执己见。果然应了高思诚的话,过不多时,便听洞外人声鼎沸,五行旗教众嚷道:“又有人上山了。”
岳霖三人精神一振,只消外面有人援手,自己等从洞内杀出,五行旗腹背受敌,毒水又有限,自不难将之驱散。
又听有人道:“是杨左使和周姑娘来了。”
岳霖一听,复又心向下沉落,五行旗已然难以对付,再加上杨逍和周芷若,便没有毒水,自己三人也难逃出去。
唐洋向杨逍禀报道:“左使,华山两个老儿和峨嵋百劫贼尼被我们困入洞里了。”
杨逍闻言,掀髯大笑道:“好,众位兄弟辛苦了。咱们将这三人擒下,便可令段子羽乖乖退回中原。”
高思诚不忿,骂道:“杨逍老儿,你有何本事,敢大言将我们生擒。你们若不仗着那几百毒水,爷爷们早将你们杀得落花流水了。”
杨逍微微一笑,道:“高老儿,人都说你憨直,却也用起激将法了。本使且受你一激,你们出来,只消以武功打败我等,任你等随意走脱。”
高思诚等的便是这句话,杨逍虽算不上仁人君子,但说过的活却决不反悔,与其在洞内束手待毙,何如出去真刀实枪地拼上一场,胜算虽不大,却总有希望。
岳霖也不禁为师弟喝彩,他平日嘻笑顽皮,浑如不通世事,可每每关健时刻脑袋大是灵光,能发出奇想。
三人鱼贯而出洞口,杨逍既言明比武较胜负,便不会暗下毒手。何况杨逍人多势众,更不愿失信。
高思诚一竖拇指道:“杨老儿,你还算条好汉,今日如何了解,你划出道儿来吧。”
杨逍笑道:“主随客便,随你们划道儿。莫让外人说我们明教以强凌弱。”
百劫道:“好,我与你们教主夫人一战还未了解,这头一阵就由我俩比试比试吧。”
岳霖听她中气似乎不足,又见她面色苍白,显是运功逼毒,失血过多,忙道:“师太,周女侠是何等高人,岂能和负伤之人交手过招。我们兄弟向来是秤不离砣,杨左使,你们随便出人,咱们三场定输赢,我们兄弟接着便是。”
杨逍心中冷笑,何用三场,我一人便能将你们打翻在地,方欲下场,百劫掣剑道:“张夫人,你我之事终须个了断,你不至不敢下场吧?”
周芷若凝神看她半晌。苦笑道:“你这是何苦来哉。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有几分香火情,一定要同室相煎吗?”
百劫师太冷然无语,脚下缓缓踏着先天八卦方位,调匀气血,提摄功力。
周芷若知此战绝难避免,只得解下长鞭,飘身入场。
百劫师太正踏在撰位,脚下一飘,已然踏至乾位,手中剑嗤的一声,直刺周芷若咽喉。
周芷若闪身避过,长鞭如蛇,径点百劫师太腕上内关|茓。
百劫扣指弹去,运起弹指神通的功夫,恰恰将鞭弹将出去,斜身一跨,已至震位,反手一剑,刺向周芷若右肩“肩贞”|茓。
周芷若“咦”道:“这不是峨嵋剑法。”她对峨嵋剑法烂熟于胸,先入为主,以为百劫所使必是峨嵋剑法。
不想百劫师太忽然改用桃花岛绝学“玉萧剑法,”周芷若猝然之下,竟尔未能避过;总算仗着身法奇速,诡异莫测,连闪几闪,右肩被划破一道寸许深的口子。
百劫冷冷道:“咱们又扯平了。”
周芷若本不愿伤百劫师太,此刻一负剑伤,登时火起,秀眸电射,粉面含霜,长鞭刷刷刷连攻十几鞭,立时将百劫身形罩在鞭影中。
百劫疾踏先天八卦方位,将十几鞭尽数避过,周芷若揉身疾上,五指箕张,向百劫头顶Сhā去。
百劫一记兰花拂|茓手拂向其脉门,周芷若疾攻出八爪,百劫师太还以八记“兰花拂|茓手。”两人均出手如电,瞬息之间攻还八招,凶险无比。
杨逍、华山二老俱看得目瞪口呆,为这二人各捏了一把汗。
百劫兰花拂|茓手使毕,忽然掌影翻飞,使出“落英神剑掌”法来。这套武功绝迹江湖已久,乃南宋未年武学奇人桃花岛主黄药师三大绝学之一,三大绝学即是“玉萧剑法”、“落英神剑掌法”和“旋风扫叶腿法。”
百劫将这套绝学演出,登时打得周芷若左支右绌,只得仗着九阴真经中奇妙的身法闪展腾挪,险象环生。
攻到第三十六掌,百劫忽然踢出一记“旋风招叶腿”,周芷若眼看这一腿万难避过,心下一横,拼着腿骨碎裂,一爪向百劫额头抓去,百劫焉肯以自己一命换对手一腿,腿至中途,蓦然变成穿心脚,向周芷若心窝穿去。
杨逍、华山二老不想这二人竟演成玉石俱焚的场面,急呼:“不可!”
三人奋身上前,欲将二人化解开来,但杨逍与二人武功不过相伯仲间,华山二老反要逊上一筹,三人所距交手处又有几丈远,欲想化解已然无及。
忽听一声大喝:“爪下留人。”两条人影如星丸电射般射入场中。
一人疾出一掌,堪堪迎上周芷若的九阴白骨爪,另一人飞掠之中,已然抓住点向周芷若的穿心脚。
周芷若只感这一爪犹似抓在烧红的铁板上,五指剧痛若折。
百劫师太亦感抓住自己脚的手雅赛铁钳一般,虽运力挣脱,却动不了分毫。
杨逍等一看,却是张宇初接了周芷若一爪,张无忌在性命倏关的瞬间抓住了百劫师大的穿心脚。
张宇初震退周芷若,见张无忌扣住百劫师大足踝要|茓,欺身穿掌,张无忌见周芷若已退开,微微一笑,并不接招,脚下一飘,退至周芷若身边。
张无忌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自己若稍慢须臾,爱妻此时已香消玉殒,纵然毙了十个百劫于事何补?心疼地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好端端的和人家拼什么命”周芷若莞尔一笑,她适才何尝不是真魂出窍,不过是势逼此处,不得不尔,见丈夫吓成这副模样,关切爱怜之情横溢言表,心中大感受用,道:“我有什么办法,我这位小师妹定要杀我清理门户。”
张无忌见她五指红肿,既惊诧张宇初功力之高,又心疼益甚,握住她手,运起九阳神功为之拨除火毒。
张宇初也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总算你安然无恙。”
百劫冷冷道:“我之生死关你甚事,谁要你多此一举。”
张无忌等俱感匪夷所思,不解百劫师太何以如是不近人情,人家救了她,她非但不领情,反倒冷颜相向。
张宇初微微一笑,浑不介意,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众人益发不解。
张宇初笑道:“张教主,尊驾真欲以一教之力与天下英雄抗衡吗?”
张无忌忿然道:“说甚英雄,俱是些不守信诺的小人。本教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少天师如有他命,恕难奉从。”
张字初道:“既然如此,请张教主赐教。”
场中气氛立时凝窒起来,众人无不欲观这世上两大高手的精彩决战,却也知这一战于武林命脉关系甚巨。
张无忌微一沉吟,道:“恭敬不如从命,本座领教一下天师教的绝招。”
他从腰间拔出屠龙刀,高思诚忙道:“这不公平,既然比武较艺,怎么在兵刃上大占便宜,干脆比谁的兵刃锋利好了。”
张无忌森然道:“事到今日,还侈谈什么比武较艺,从你们踏入玉门关外,咱们便是水火之敌,只拼生死,不论胜负。”
高思诚见他满面杀机,心下一凛,暗道:“乖乖不得了,他若不讲武林规矩,我们可要在劫难逃。”
张宇初横出桃木剑,笑道:“屠龙刀虽利,也未必使是天下无敌,有僭了。”言罢,飓的一剑刺向张无忌。
张无忌磺刀向其剑上斫去,张宇初剑势一转,刺向张无忌肋下空门。张无忌见这柄桃木剑浑无锋刃,几与棍棒相似,左手施出少林龙爪手,向剑上抓去。
张宇初剑上蓦然加力,木剑上登时发出隐隐风雷之声,张无忌心下一凛,猝然变掌横拍,运起第七层乾坤挪移神功将堪堪点到衣上的剑拍开。
张宇初虽久闻“乾坤大挪移”之名,却也是头一遭遇到,只觉剑势疾转,竟不由自主向百劫师太刺去。
华山二老见机奇速,双刀并出。当郎一声将剑架住。
百劫师大自张宇初一出现,便神情冷漠,直如泥塑木雕一般,对这刺来的一剑视若不见,冷眼看着张宇初,丝毫表情也没有。
张宇初却似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浑身血脉喷张,对华山二老道声,“多谢。”华山二老却被这剑上巨力震得手臂酸麻,作声不得。
张无忌一举得手,心中笃定,暗自思惟:“张宇初武功虽高,用乾坤大挪移神功尽可以克制得住他。”摆手道:“杨兄,我来招呼张少天师,烦你将其他人请到总坛坐客。”
杨逍躬身道:“谨领教主法旨。”
张无忌将屠龙刀还入鞘内,从怀中摸出两块圣火令牌,飘身疾上,左虚左实,攻向张宇初。
张字初喝道:“我来殿后,你们速退。”对两面圣火令浑然不理,刷的一剑,直点张无忌咽喉,用的乃是独孤九剑。
张无忌唬的一跳,除段子羽外,尚未见到有人发出如此快的剑招,两枚圣火令齐向剑上砸去。
张宇初剑尖一低,径刺他小腹丹田,他中途变力,剑势非但不缓,反倒加快了许多。
张无忌无奈,拔身而起,避过这剑:华山二老已有退意,但见百劫师太呆立不动,自不好独自后撤,贻笑江湖。
时机稍纵即逝,杨逍一挥手中令旗,五行旗四方游走,将四人困在核心。
张宇初不待张无忌落地,一跃而起,剑上连演天雷绝学,张无忌两枚圣火令左挡右砸,两人刹那问于空中电光石火般拆了十余招,同时落至地面。
张无忌化解这十几招剑法,委实竭尽所能,左手圣火令运使“乾坤大挪移”神功,右手圣火令运起太极心法,仍感屈居下风。此时才知晓张宇初武功的超凡之处。
两人出手如电,发若雷霆,霎时间直如兔走鹰飞,翼搏长空,杀得天昏地暗,凶险异常。
百劫师太蓦然间犹如从梦中憬醒一般,杨逍早已攻上,被华山二老拦住,厮杀成一团,唐洋、辛然均知不是她的对手,虽然见她呆若木鸡,也不敢造次挑战。
周芷若已悄然侵近她身后,希翼一举得手,将之擒下。
不防百劫师太忽然旋身一脚扫出,周芷若一惊,拔身而起,暗道:“惭愧,险些中了她的诱敌之计。”
其实百劫师太一直在想着一段痛心的往事,对周遭事物已然无知无觉。周芷若如不过于小心,倒真可一手将之制往。
周芷若身在空中,长鞭倒卷,百劫师太与她大战过两番,对这套长鞭路数已然明了几分,倏然出手,抓住鞭梢。
周芷若忽然弃鞭,两手箕张,如怒鹰攫食,向百劫师大抓来,百劫师太两掌齐出,又是峨嵋绝学“佛光普照。”
周芷若蓦然身子横掠,避了开去。百劫师太揉身而上,使开“落英神剑掌法,”掌影翻飞。
周芷若连施丸阴白骨爪,两人身法均极迅捷,两条人影缠绕一处,咀教教众直分不出个数来。
唐洋在旁扣着满把喂了剧毒的暗青子,伺机偷袭。既然教主讲明双方乃生死之争,他也大可不必顾虑什么武林规矩了。
只是交手两方无不是身法迅捷,换位甚速,他空有一手精湛的暗器功夫,却不敢打出,惟恐误伤了自家人。
华山二老对付杨逍大感吃力,只是这套刀法精妙绝伦,功守兼备。二老浸淫此刀法一生,精熟无比,相互配合更是默契之至,杨逍功夫虽强逾二老,若想取胜也大非容易。
突然之间,张无忌与张宇初忽然慢了下来,两人交手已逾五百招,虽然旗鼓相当,所消耗内力甚剧。
张宇初缓缓踏蔑九宫八卦步,阳光下,金冠熠熠,紫泡生辉,直如高道踏罡步斗,招风唤雨一般。
张无忌神态庄重之至,他实未料到张宇初武功如是之高,苦非归隐海外,潜修武学多年,倒真不是他的敌手。张宇初每踏出一步,他都凝神盯住其全身,随时准备应付张宇初的盖世绝学。
唐洋心中一喜,久已盼望的机会终于到了,“他不暇细思,抖手将暗器打出,正是他新近练成的拿手绝活”孔雀开屏。“张无忌惊叫道:“不可。”
那些形形色色的暗青子甫至张宇初身边,忽然仿佛遇到了无形的阻力,张宇初袍袖一拂,罡风荡起,暗青子立时原路折回,打向唐洋,只是速度更加骇人。
唐洋亡魂皆冒,他自己暗器的威力,自是最为清楚不过,却没练好收暗器的功夫,眼见几十枚暗器在面前炸开,回旋,脑中想起段子羽躲避这手暗器的妙招。
可惜他功力不足,又无准备,奋力下沉,两腿只陷入半尺许便再也沉不下去,暗叹道:
“我命休矣。”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响声,唐洋睁开眼睛,见是张无忌疾驰过来,以屠龙刀将暗器吸住,百多斤的屠龙刀上吸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煞是好看。
张宇初得机,身影一闪已来至杨逍左右,此际杨逍已将华山二老打得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二老身上也挂了几处采,幸好只是皮肉之伤。
杨逍正打至兴头,估算不出五十招便可将华山二老拾夺下。蓦然身后罡风激荡,热浪袭体,暗叫“不好!”斜身疾掠而出,张宇初复发一掌,虽隔两三丈远,仍把杨逍打了个筋斗,摔落地上。
百劫师太与周芷若各以绝学相拼,二人功力本来相差无几,但百劫师太运功逼毒,大耗元气,在功力上已逊于周芷若几筹,但她全然是拼命招式,招招抢攻,锐意与周芷若同归于尽。
周芷若心中气苦,二人原本素不相识,更无深仇大恨,何至非以性命相拼不可,这尼姑遮莫疯魔了不成?
她此番从海外归来,不过是因张无忌久久不归,心念太切,才重履中土寻夫,原无意于武林中的鸡虫之争,只因张无忌锐意重振明教,夺回江山,迫不得已助他一臂之力,是以百劫虽招招旨在拼命,她却不甘与之同死,如此一来倒被打得落了下风。
百劫师大自感内力已消耗殆尽,瞥见张宇初解了二老之围后,又过来相助。她绝不愿领受他滴水之惠,心下一横,一掌集全力拍出,恰是峨嵋绝学“佛光普照。”
周芷若早已左支右绌,这一掌已万难躲过,迫不得已,也还以一招“拂光普照。”
两掌相交,轰然巨响,两人齐地倒飞出去,张宇初一跃接住百劫师太,见她口喷鲜血,襟袍上淋淋漓漓,面若金纸,气如游丝,已近油尽灯枯之地。
张宇初蓦地里修嗥一声,震得树木摇头,枝叶乱飞,如狼嗥,如虎啸,凄厉无比,明教教众中有十几人被这一叫震晕在地,虽得不死,却都成了白痴。
张无忌刚接住周芷若,搭脉诊看,虽经脉小有损伤,却无性命之忧,略略宽心,听张宇初这声惨嗥,登时愕然。(txt在线书库;)。.
第三十一回真人微言化苍桑
[t^.天)堂)张宇初丧痛之余,真情流露,惨叫失态。(txt在线书库;)旋即平复下来。
他游目四眺,见五行旗与天地风雷四门教众足有数百人之多。自己纵然无惧,但百劫师大急需疗治,华山二老亦非杨逍等人之敌,是以虽杀机弥盛,哀痛之甚,仍神智清醒,审时度势,厘毫不差,喝声:“退。”当先托着百劫师太冲了出去。
华山二老随即跟上,张宇初一手托人,一手仗剑,如凶神恶煞一般冲入五行旗中,这些教众早吃他一声大喝唬得魂不附体,现今惊魂甫定,见他仗剑杀来,纷纷趋避不迭,一对间竟尔忘了射箭,放毒水。
张无忌焉肯错过可将这四人一举擒下的良机,奋身疾掠,追了过去。杨逍等人亦紧紧跟随。“张宇初跃下山谷,一溜轻烟般向山拗口驰去。山拗口忽然涌出一队人马,正是殷野王所率的天鹰旗。殷野王猝然见此情景,心中早明白了**分,法旗一挥,天鹰旗众立时一字排开,拦住道路。张宇初疾驰之中,收势不及,险险与殷野王撞个正着。殷野王一刀挥出,向张宇初腰间横斩。张宇初暮然身子一旋,飓风般从殷野王身边滚过,殷野王只感罡风激荡,一时竟尔立足不稳,被罡风激得退了一步。明教教众纷纷争舞刀剑,向张宇初砍去,张宇初全然不理不顾,身子急旋而行,雅赛陀螺般。他护身罡气此时已提至极限,身周尺许内罡风激震,刀剑一触到这层气墙,登时反震回去,围攻的人倒因之伤了许多。大鹰旗教众何曾见识过这等武功,纷纷嚷道:“乖乖不得了”这妖道使妖法。“张宇初一路旋身杀出,虽未出一招半式,被他护身罡气震毙、震伤的倒有十几人,天鹰旗众无不骇然失色,矫舌不下。张无忌从后追及,见此情状不由得暗吃一惊,暗自思惟:“原来他适才与我交手,并未出全力。”
其实张宇初对张无忌这等生平劲敌,焉敢不全力以赴。
只是他冲出重围时,心忧百劫师太随时有气绝身亡之险,必须觅一安静处所运功疗治,庶可绕幸挽回其命,是以已将平生之潜力尽数发挥出来,较平日武功高出一筹。
张宇初虽杀出重围,华山二老却落在后面,殷野王阻截张宇初不获,面上大是挂不住,见华山二老随后冲至,亦不多言,迎面一刀砍将过去。
华山二老双刀齐舞,架住这泰山压顶般的一刀。
殷野王内力刚猛,年岁又较二老小了许多,比拼内力自是占了便宜,这一刀只震得二老手臂酸麻。
岳霖一记“豹尾脚”踢向殷野王膝盖,这一脚取势既低,迅疾无恃,确不愧为华山派长老,这一脚已尽得神髓。
野王喝道:“好。”左手虎爪疾扣向岳霖足背。
高思诚亦一记“豹尾脚”踢出,喝道:“再接这招。”
殷野王笑道:“此有何难。”左脚反向其小腿格去。
华山二老心意隐隐相通,两记豹尾脚不过先发制人,以攻为守,两人同时收足后跃,转向左边冲去。
杨逍纵身一跃,横截二老面前,笑道:“此路不通。”
华山二老双刀疾攻,已然形同拼命。杨逍倒是不急不躁,双手上妙招纷呈,二老拼命攻出三十余招,未能将杨逍逼退半步。
张无忌见张宇初兔脱,跌足长叹,此一战若能将张宇初料理了,天师教不击自溃,中原武林乃乌合之众,大可逐一击溃,如此则万无一失。
他一见华山二老已落入网中,心中一动,这二人乃华山耋宿,如若擒之在手,亦可迫令段子羽率武林各派退回中原,虽说此举有失英雄风范,但事关本教之生死存亡,实也顾忌不了许多。
当下迈步上前,笑道:“大家且住手,听本座一言。”
华山二老各自疾攻一刀,托地向后退了一步。
张无忌道:“本座与两位前辈也是多年故人,两位前辈已身处绝境,何必作无谓之抗争。且请到光明顶上盘桓几日,待大事一了,即恭送两位回转中原。”
岳霖冷冷道:“张教主,老朽一直敬重你的为人,不想竞说出这等话来,我们兄弟武功虽不济,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张教主看错人了吧?”
张无忌微笑道:“话不是这等说,本教虽世代与中原武林不睦,但自本座执掌教权以来,虽德薄才浅,不堪重任,却致力于与各派化解过节,以求武林安宁。今日之事实因天师教挑拨离间,段子羽助纣为虐,才发生这等不快之事。”
高思诚Сhā嘴道:“张教主,任你口灿莲花,我兄弟俩一死而已,绝不会落入你们手中,为你们所利用。”
张无忌愕然,不想这呆头呆脑的高思诚竟尔能识破自己的机心,冷冷道:“势逼此处,怕已由不得二位了,二位如能从容如流,时尚未晚。”
岳霖与高思诚相望一眼,同声道:“玉石同焚。”
张无忌匪夷所思,这两位虽说是武林中辈份最尊的耋宿,但武功有限,欲与自己拼命从何谈起?
原来华山二老一生浸淫反两仪刀法,限于资质,不得大成,两兄弟为防遭遇强敌,被擒受辱,遂于刀法中择出二十几记攻杀之招,自成一套刀法。虽远远不及反两仪刀法的博大精深,但攻势之凌厉却增强数倍有奇。只是这套刀法中漏洞颇多,二人精研几年也未能弥补上。后来一想,此套刀法既是用来对付武功高于自己几倍的人,祖师所传的刀法尚且难以取胜,自己兄弟资质愚纯,焉能创出高于祖师的刀法?便又从刀法中变化出几招,只攻不守,招招拼命,是以名之为“玉石俱焚。”
当下二老倏然分开,一左一右,阴阳相对,游走几步,双刀一前一后向张无忌攻至,的是凌厉无俦。
张无忌蓦见刀法有异,神情一凛,圣火令向岳霖刀上挑去,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将岳霖的刀挪向高思诚。
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神功”乃明教历代教主中练得最高的,复以“九阳神功”为辅,威力甚巨。
岳霖明知张无忌擅此功法,但除非自己不出招,只要山招,使难逃其“乾坤大挪移”手法的反击,二人死志已决,岳霖毫无顾忌,弃刀合身向张无忌扑去,脚下一记“钓尾脚”,一掌却是华山掌法中之绝技“推云掌”,向张无忌胸前拍到。
高思诚对劈面而来的一刀浑然不理,手中刀疾速向张无忌砍去。
张无忌倒波这二人疯虎般的架式惊呆了,他只消从中飘开。这二人的拼命招式便成了自相残杀。但他苦于不能让这二人死去,否则只会招来武林各派更大的报复,化解之意图全成泡影。
张无忌圣火令倏出,将砍向高思诚的一刀砸飞,反身一掌向高忠诚刀上拍去,背心却卖给了岳霖。
岳霖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张无忌背上,张无忌暮感气血沸腾,忙以“乾坤大挪移功”将力道移注掌上,拍在高思诚的刀上。
这一掌乃岳霖全力而发,何等的威力,喀喇一声,高忠诚的刀顿时震成粉未,只余刀柄在手。
高思诚蓦感一股巨力从手臂上涌入,胸口剧震,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溅洒一地。
岳霖一掌得手,也被震得臂时脱臼,倒飞出去。
高思诚抢身过去,扶起师兄,岳霖与他相望一眼,黯然长叹,张无忌武功太高,一招不到,二人俱破震伤,与敌谐亡看来是做不到了。
两兄弟两手蓦然相握,运起残存的内力向对方攻去,登时二人心脉崩裂,气绝身亡。
张无忌飞掠而至,却迟了一步,眼见二人犹带微笑的脸,良是不忍,黯然道:“两位前辈何苦如此,我并无相害之意。”
蓦听山谷上一人嘶声长叫:“师叔。”
众人抬头一看,山谷上星丸弹射般泻下一人,长发披肩,紫面含悲,正是段子羽。
段子羽与华山、昆仑派人疾追百劫师太,于老远处望见告急信号,便单身赶来接应,留下司徒明月相助两派。
他一路疾驰,到了山谷却只见遗尸遍地,便登高而望,恰见华山二老两手两握,运功自绝。
刹那间,他直惊得亡魂皆冒,欲叫已叫不出声来。半晌,才嘶心裂肺叫出这一声。
他纵身冲入人群中,爪影翻飞,直如虎入羊群一般,立对惨叫之声大起。
段子羽冲过十几丈的人墙后,已然浑身浴血,身后倒下几十人。
唐洋见他来势凶猛,抖手打出一把暗器,希冀阻遏其势,段子羽身形一闪一晃,轻烟般避过,已冲至唐洋面前。
唐洋劈面一掌,段子羽不躲不避,身子疾冲,正撞在唐洋身上。
唐洋掌尚未劈到段子羽肩上,已被撞得飞了起来,待得从空中摔落地上时,已然是肉饼一块,七窍流血,两个眼珠凸出眶外,无比的狰狞恐怖。
张无忌惟恐他再乱杀教众,一掠而至,圣火令当头砸到。
段子羽激怒之余,左掌一圈,右掌迎上,却是他自史青处学来的降龙十八掌中的“亢龙有悔。”
当的一声,犹如敲响了千斤巨钟,山谷中轰然巨震,直有地动山摇之势。
张无忌被巨力撞向空中,他先中了岳霖一掌,虽以“乾坤大挪移”功法化解泰半,却也小有损伤,现今被段子羽全力一击,只感臂痛欲折。
段子羽也被他九阳神功反震得陷入地下几寸许,圣火令坚硬无比,段子羽肉掌硬击,亦感掌上麻木。
张无忌借势飞掠,一掌击在一颗大树上,将段子羽的掌力尽数移注到树上,喀喇一声,合抱粗的大树被震折两截,张无忌复藉反弹之力跃回场中。
这二式他实是已将“乾坤大挪移”神功用至极限。
段子羽从上中拔足而起,扑向华山二老,搭脉一试,早已气绝多时,身体已略略有些冰凉。
他蓦地里仰天悲啸,以泻胸中丧痛。华山二老于他情谊笃厚,相处日久,俨然如自己的亲人长辈般。不想竟尔亡命西域,魂魄不得归于中原。
他站起身,脸上紫气更盛,杀机四溢,望着他的人无不胆寒股栗,忙不迭将头转向别处去。
段子羽森然道:“张教主,你也是一世英豪,居然连八旬斑白老人都不放过,硬生生将他们逼死。今日你我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
殷野王忿然道:“这两个者儿自己寻死,关我们何事,我们教主好意请他们到总坛作客,他们却如此不识抬举,这叫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段子羽道:“也罢,你既接场,便先了结你与史帮主之仇,再招呼张教主。”
殷野王着实怵他,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示弱避战,他一生性子刚烈如火,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哼道:“我杀了史红石,自当由丐帮中人出头寻仇,尊驾未免忒煞多事了吧?”
段子羽冷冷道:“你毋须寻什么借口,我若以别的武功对付你,掠你死有不甘,我便以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与你过招,若用一招别的武功,便自刎当地。”
殷野王怒气填膺,不想段子羽如此藐视他,忿然道:“你出招吧,我接着便是。”
段子羽向张无忌道:“张教主,你不妨也并肩子上,免得待会我多费手脚。”
明教中人登时怒不可遏,攘臂喝骂。他们向来将张无忌奉若天人,虽说无忌复出江湖后,已无昔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盛观,却仍崇拜之至。听段子羽居然向两人挑战,不啻是明教的奇耻大辱。
张无忌心中虽愤慨无比,却也甚欲与殷野王合战段子羽,但听教众的叫骂声,心中念头电转,这小子六脉神剑实无法抵御,已方人数虽多,要想困住他也大非容易。他既讲明只以降龙十八掌对付殷野王,料来凶险不大,自己倘若并肩子上,引出他的六脉神剑来,反为不美。
是以强压怒火,淡淡道:“你先过了殷鹰王这一关,再与本座动手不迟。本教人多的是,断不会令你失望。”
段子羽冷冷一笑,他也不过是先拿话挤兑住殷野王和张无忌,挑他们单打独斗,是以才提出只以降龙十八掌对付殷野王,表面上让出偌大便宜给殷野王,实则是逼他们单打独斗的妙计。
殷野王面对生死之敌,不敢稍有疏虞,前脚虚,后脚实,左掌护胸,右掌护时,将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
段子羽既不立门户,亦不作势,当头一掌拍到,乃是降龙十八掌的“利涉大川。”
殷野王见掌力威猛无俦,不愿与他硬拼掌力,步下游走,避开此掌。
世上均知殷野王掌功为最,其实他轻功亦佳,脚下游走,点尘不惊,犹如踏水而行,轻功亦臻化境。
段子羽一掌走空,不待招式用老,返身一掌拍出,乃是“神龙摆尾。”
殷野王游走避过,段子羽续发一招“龙飞九天,”殷野工见他每一招均不使老,便每一招都罡气如涛,沛然莫能御之,当下只得继续游走闪避。
段子羽左一掌,右一掌,他出招极快,霎时间打完十八掌。虽未击到殷野王,但殷野王除躲避外,竟尔不能还上一招,犹被其掌风带得步履不稳。
张无忌等均看得目瞪口呆,即令张无忌也不能十八招中打得殷野王毫无还手之力,这等神功直是闻所未闻。
杨逍悄声道:“教主,咱们还是并肩子上吧,鹰王支持不了多久。‘、张无忌道:“稍待片刻,如若鹰王有凶险,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殷野王游走之间,渐渐感到如陷沼泽,周围似有无形的阻力,游走速度亦渐渐减慢,骇异非凡。
段子羽一记“神龙摆尾”,殷野王一闪而过,不料段子羽乃是虚招,迎面一记“亢龙有悔”,迅疾无匹地击向殷野王胸口。
殷野王知中了计,眼看此招万难闪避,只得竭尽全力一掌迎上。
砰的一声,段子羽一掌击实,心中大喜,催运内力,如排山倒海般击将过去。
殷野王蓦感全身剧震,直如解体一般,忽觉后背灵台、至阳两|茓上两股热力涌人,登时身躯稳定,剧震感消失。
段子羽也立时觉出不对头,怒喝道:“张教主,又是你暗中捣鬼。”
杨逍冷笑道:“生死之敌,还有什么好讲。”一掌向段子羽颈上斩去,乃是手刀。
段子羽被殷野王与张无忌合力吸住,欲退不能,蓦然身子一跃,腾空而起,杨逍一掌走空。
段子羽一脚向殷野玉面部踢去,殷野王奋力一震,将段子羽弹向空中,虽躲过一脚之厄,却也使段子羽得还自由。
段子羽于空中身子一折,凌空飞回,喝道:“是你们先坏了规矩,莫怪我辣手无情。”
一指伸出,一股指力打向杨逍。
杨逍忙不迭闪避,段子羽五指连弹,六道剑气打向殷野王和张无忌,剑气有形有质,紫气湛然。
张无忌知此剑气较诸寻常刀剑犹为厉害,忙以圣火令遮挡,叮叮当当之声雅赛钟呜。
殷野王挥刀遮拦,喀喇一声,宝刀崩折,殷野王慌不迭闪避,右肩被剑气扫中,衣袍割去一片。
段子羽正欲继续发出六脉神剑,忽听谷顶上有人高声喊道:“羽哥,快来,百劫师大伤重不治了。”
段子羽陡然一震,见是张宇真站在谷顶上高喊。闻此噩耗,立时心慌意乱,顾不得再去再去追杀殷野王,挟起华山二老的尸体一跃而起,两个起落已到了谷顶,片刻间消逝不见。
张无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难看之至,本教精锐泰半集于此处,却被段子羽一人闹得人仰马翻,如入无人之境,遮莫真是本教气数已尽,才有这等神功出世?一时间心情沉重之至。
杨逍劝慰道:“教主,何必忧心一战之得失,今日重创百劫,逼得华山二老自尽,也算一挫他们的锐气。(txt在线书库;)”
张无忌忧虑殊深,实觉无计可以对付段子羽,天师教主力与武林各派不久即至,也惟有退回大光明顶,固守总坛,胜负存亡,尽付之于天了。
当下发令撤回总坛,明教教众人人沮丧,士气低落。
且说段子羽心急如焚,随张宇真来到一里多远的一处山洞内。
但见华山、昆仑两派人刚刚赶至此处,段子羽放下华山二老,华山派人见到二老尸体,痛伤殊切,立时悲声大作,跪在二老尸体前尽哀。
段子羽强忍痛楚,疾身入洞,见石榻上百劫师大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已与死人无异,榻下净思早已哭成泪人,张宇初仍在推宫过血,尽力而为。
段子羽一步跨至榻前,伸手搭脉,心下冰冷。
百劫师太虽尚未气绝,但全身经脉崩断,内气已耗尽无余,纵然大罗金仙下世,也无能为力了。
张宇初见他到来,犹如盼到了救星,一把拉住他手道:“羽弟,你快救救她,我什么药都用过了,全然无效,只有你的一阳指或许能救她了。”
段子羽心上如压巨石,明知一切已晚,却不愿放弃一线希望。
他点点头,蓦然一指点向百幼师太头顶“百会”|茓。
张宇初唬得浑身一震,百会|茓乃人身第一大死|茓,纵然被不会武功的人击上,亦必死无疑。若非他知道段子羽与百劫情谊甚重,非出手阻拦不可。
百劫师太忽然全身一颤,肢体微徽抖动,净思破涕为笑道:“师傅好了,师傅又活过来了。”只是笑声中犹带着哭腔。
段子羽虽心如明镜,但素来与百劫师太如呣子般亲厚无比,内心深处也希冀有万分之一的奇迹出现。
他食指颤动,如灵蛇夭矫,顷刻间点完了百劫师太任脉诸|茓。
张宇初与净思掩口观瞧,惟恐发出声来,影响他疗伤之术。
段子羽先前曾为净思疗过伤,是以手法上已然精熟,他如法泡制,顿饭工夫已将百劫师太全身|茓道点遍,随后将掌按在百劫头顶上,将内力输了进去。
这等疗伤手法耗费内力甚巨,以段子羽功力之厚,此际也已热汗涔涔,头上如蒸笼般,紫气腾腾,周身左右俱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紫雾罩住。
良久,百劫忽然睁开双眸,净思欢声叫道:“师傅,你可好了,吓煞徒儿了。”
百劫师太与周芷若拼掌后,便已深知自己伤势,内力耗竭,百脉崩裂,已是必死无疑,是以忽然看见净思,直分不清是在阴世,还是在阳间,抑或是一场噩梦初醒。
净思位声道:“师傅,您受了重伤,是小师叔救了您。”
段子羽闻听此言,不由得潜然泪下,他虽已感疲惫,手掌仍不敢离开,到此时他才真正死了心。
百劫师太不过是靠段子羽点入体内的一阳指气和他从脑顶输入的深厚无比的内力才醒过来,但她本身内力已竭,经脉又无法接续,段子羽如若拿开手掌,她在这世上也仅能维持一柱香的时光。
百劫师太不明细故,只感体内内气充盈,倒也以为一阳指有夺造化之神奇,一坐而起,道:“羽儿,把手拿开吧,别大耗内力了。”
段子羽忍泪道:“我内力尚多,这样师大会好一些。”
张宇初含泪道:“诗韵,谢天谢地,你总算活过来了。”
百劫师太蛾眉倒竖,似要发作,却又隐忍住了,俄顷之间她蓦然感到,全身的内气居然全是段子羽所注入的,经脉崩绝处依然隐隐作痛,她乃武学宗匠,这等情形焉能察觉不出,临终之际,生平往事一幕幕映现脑际。
原来百劫师太乃桃花岛武学传人。当年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因女儿黄蓉与大侠郭靖成婚后,黄药师遂将桃花岛让与女儿女婿,自己云游四海,行无定迹,直如神龙般游戏风尘。
郭靖夫妇助守襄阳,抗击蒙古鞑子,终因孤立无援,于城破之日以身殉国。其子郭公破虏幸而突出重围,返居东海桃花岛,而延续桃花岛武学一脉。
递相而传至百劫师太。百劫师太俗家名字为郭诗韵,自小便大肖祖凤,与黄蓉当年的性子颇相仿佛,父母宝爱之至,视之如掌上明珠,祖传技艺自是倾囊而援。
郭诗韵十五六岁时,便不耐岛上寂寞,时时到江湖上行走。只是格守祖训,绝不外露自己的身份,虽也作了不少侠义之事,并未在江湖成名立万儿。
有一日,郭诗韵行至江西地面。正逢大旱之灾,数省地面半年多滴雨不降,土地干裂,寸草不生、一路上,见许多人抬着重礼,神情虔诚,向贵溪龙虎山而去。不由得好奇打听,这些人见她是外乡人,便告诉她:“天师教教主张天师法术通玄,善能呼风唤雨,我们是去求张天师祈雨。”
郭诗韵大感好奇,这几年来武林人士结识不少,各种邪门武功也见识过一些,这等玄妙的奇事直是闻所未闻,左右无事,便随这些人一路向龙虎山而去。
到得龙虎山上清宫,却见山上聚集数千人,都是相约而至,以重礼求张天师作法兴雨,以解民困。都被拦于宫外,不得进见,虽然焦燥万分,却不敢口出怨言,只得与守宫的凡名道士好言相求。
那几名道士峻辞道:“你们也忒煞不识相,若非天师他老人家闭关修道,严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我等早与你们通报进去了。你们还是乘早下山的好,免得白搭工夫。”
求雨的几位首脑人物只是一味苦求不止,几名道士却面色峻厉,毫无通融之处。
郭诗韵原是最好事不过的人,见此情景,侠义心起,托地跃至宫前,叱道:“你们这几个牛鼻子,恁地不识好歹,大家千里迢迢而来,你们却狐假虎威,本姑娘偏要进去,你们又待如何?”
几名道士吃她一顿叱责,直感匪夷所思。江西乃天师教根本重地,势力尤盛,官府也招惹不起,武林各道更是敬而远之。是以天师教其时虽未涉足武林,却也无人敢太岁头上动上,天师教众也一向骄横惯了。
现今见一女娃子来宫前撒野火,喝道:“大胆,叫你家大人出来,领回去好生管教。”
郭诗韵冷笑道:“我家大人远在天边,我也不用人管教。”向宫内直闯。
一名中年道士气道:“待道爷替你家大人管教管教你。”
伸手向其腕上抓去。
郭诗韵年齿虽稚,却已尽得家传武学,几个看门的道人如何放在眼中,反手向其腕上拂去。
中年道人见她纤纤玉指一晃,腕上一麻,登时全身酸软。
郭诗韵咯咯笑道:“我也代你师傅管教管教你。”
几名道人立时鼓噪起来,纷纷涌上,但看她是个女孩子,也不好太下辣手,只图擒往她,再寻她父母理论。
郭诗韵使出“落英神剑”掌法和“扫叶腿法”三下五除二将几人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求雨的人众鼓噪起来,纷纷责怪她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天师教,张天师必不肯作法降雨。几位厚道长者劝她速速下山,免惹是非。
郭诗韵年少气盛,自恃绝艺在身,江湖上罕遇敌手,见天师教如是骄横,心内不忿,此际惹出事来更不肯一走了之,迈步向官内行去,后面的人无不为之担心。
她甫进宫门,见一紫袍少年偏殿中步出,使是天师教少教主张宇初。
他得知有人打伤守宫道人,闯进宫来,大吃一惊,这。
还是自建上清宫以来的头一遭,天师教与武林各道互不往来,不知是何方神圣来挑梁子。
待他见到打进宫来的乃是一貌美如花的少女,大是诧异,敌意锐减,拱手施礼道:“不知下人们何事上得罪了姑娘,而令姑娘动怒,还盼赐告详情,在下绝不护短。”
郭诗韵不过是一怒之下闯进宫来,并未想到许多,不意这少年温文有礼,颇具风范,一时间竟尔语塞。
张宇初见她面颊微红,如春花洋溢,愈发动人,于她擅闯上清宫的过节也就释然了。笑道:“姑娘若无别事,不妨到厅中一叙,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郭诗韵蓦然听见宫外人声鼎拂,心念一转,道:“我要见张天师,问问他为何不见外面这些人。”
张字初道:“家君染疾有年,现今正闭关疗疴,姑娘的来意怕是难以达到了。”
郭诗韵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乃是天师教少教主,听说张天师身染沉菏,自然不能作示,颇悔自己唐突行事,便欲退出。
忽然正殿中步出一人,四十上下年岁,左右簇拥了二十几人,张宇初忙趋前请安,郭诗韵便知是天师教主无疑。
但见他脸色红润,目光湛然,向郭诗韵瞥了两眼,精光暴射,显然武功已臻化境,丝毫不见病态。
郭诗韵蓦地里有种受骗的感觉,怒气上涌,适才对张宇初的些微好感亦消释无疑,进前几步道:“你便是张天师吗?缘何四方百性虔心求你,你却置之不理?我一路而来,已有不少人因大旱而亡命他乡,流离失所,你又何吝一技而令百姓受苦?”
张正常闻言,啼笑皆非,其时正值元末乱世,各路义军蜂起,江山动荡,是以天师教明哲保身,朝延屡次征召张正常入京,均被他以卧病峻辞,是以前来求他作法降雨之人虽多,他始终坚卧不出,就中亦实有苦衷,一旦求雨成功,引起朝廷侧目,则避世全身之计恐难持续。
他向来自视甚高,虽王公达宦亦难见其一面,更不屑与一女孩子较短论长。他也是听说有人闯宫,以为是哪方武林大豪上门滋事,而今见是个及弃少女,一笑置之,对身旁弟子道:“送这位姑娘出去。”转身向正殿走去。
左右弟子一时会错了意,一人进前几步道:“姑娘,请。”
两掌虚抱胸前,立好门户,等郭诗韵进招。
郭诗韵见张正常对自己浑不加理睬,又令弟子驱逐,益发恚怒,双掌一错,攻了上去,登时掌影翻飞,真如秋风中萧萧落叶,缤纷灿然。
这名弟子乃张正常高徒,一套天雷神掌使得法度谨严。
两套绝学斗在一处,一时难分轩侄。
张正常闻声驻足,回首观看,却也不加制止。他固然不屑与后生晚辈一般见识,如若门下弟子将之击败,既挫了她的锐气,又落不了以大欺小的口实,也免了她到外面说嘴,而令教誉受损。
看了十几招,张正常耸然一惊,喝道:“且慢!”
郭诗韵和那名弟子同时跳出圈子,张正常冷然道:申我道是谁敢到上清宫滋事,原来是桃花岛的人,也难怪不将天师教放在眼中。“郭诗韵被他一下识破行藏,倒是既惊且佩,听他语意不善,抗声道:“我只是为四方百姓着想,与我家无干。”
张正常沉吟须臾道:“看在令先祖郭靖大侠份上,不与你计较此事。下不下雨是上天的事,与我何干。宇初,你送郭小姐出去,如再滋事,拿下送到桃花岛去。”转身回房去了。
郭诗韵吃他一顿斥责,正欲发作,张正常已然不见身影,张宇初作好作歹,许诺说明日便会降雨,根本不用祈求。
郭诗韵见他礼数周到,言语雅逊,倒也不好太过份,只得出府而去。
翌日,她一早便赌气坐在龙虎山下,仰脸望天,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哪有下雨的朕兆。她心中气恼,只待晚时再不落雨,便到天师府寻张宇初的晦气。
哪知到了午牌时分,天边尽处忽然传来隐隐雷声,片刻间,乌云蔽日,滂沱大雨从天而降,龙虎山上清宫里亦传来风雷激荡之声。
郭诗韵惊然惊骇,不意张天师果然有此手段,却又想不通他何以不明言,而令四方百姓怨望。
正思付问,大雨如注,已将她衣裳淋湿,这才想起应寻蔽雨之处。可龙虎山上只有几座天师教的宫观,别无人家可以避雨,她又不愿再见到张正常。
正没作道理处,一柄油纸雨伞已然遮在她头上,郭诗韵一见,正是张宇初,他打着一把伞为自己遮雨,他自己倒浇得落汤鸡似的。
郭诗韵诧异道:“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张宇初笑道:“我就知道郭小姐必然待在这儿,只消今。天无雨,便飞剑来取我的项上人头,为保全首领,只好来了。”
郭诗韵被他说中心事,脸上一红,道:“既然下雨了,你怎地又特为我送伞来?”
张宇初笑道:“郭小姐若是淋病了,在下岂非有罪,项上首级怕要不保。”
郭诗韵被他说得一笑,张宇初登时失神般盯着她的秀眸,两对眼神撞在一处,郭诗韵也觉心中有些异然,在张宇初灼热如火的目光下,垂下头,嚎懦道:“张公子,多谢你,你该回去了。”
张宇初也察觉失态,大不自然,半晌道:“我送你到客栈。”
两人一路无语,张宇初将她送到客栈,笑道:“郭小姐,雨下不了几天,又要酷热难当了,在下送一物与小姐,以作消暑之用。”塞给她一柄扇子,回身离去。
郭诗韵待要推辞,张宇初早已走得远了,郭诗韵为人洒落,亦不以为意。
雨下了三日三夜,河沟均满,雨停后,果然又是炎热难当。
郭诗韵蓦然想起张宇初送的那把扇子,取出来用,打开一看,扇面上题有一首金人元好问的词。
摸鱼儿
问世问,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衣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来信与,茸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郭诗韵读罢,心中平生一种异样感觉,心下已然留下张宇初的影子。
但她随后即离开江西,一路游历,回到桃花岛上。
到得岛上,却见数艘华舟停于海边,不知岛上来了何人,急急上去一看,竟尔是张正常父子;原来张宇初一见郭诗韵后,便钟情之至,坚执要父亲到桃花岛上求亲。张正常嫌郭诗韵太野,没有大家闺秀的教养,初始不同意联此婚姻。
叵耐张宇初志意甚决,每日恳求不止,张正常只得亲自动身,携子到桃花岛上求亲。他们从水路上行,船行甚速,是以赶在郭诗韵前到了岛上。
郭诗韵父母隐居此岛已久,素不与外人交接,不想天师教教主竟然大驾亲临,为儿子求亲,一时不明事情缘由,只得拖延,言明须待女儿回来后自己决定。
郭诗韵闻知此事后,蓦然想到张正常那日的冷言斥责,一时怒起,立时回绝。郭诗韵父母亦不愿攀结权贵,见女儿意向坚决,便婉言辞去婚事。
张正常羞恼殊甚,不想以自己的名头居然会碰钉子,一怒而离开桃花岛。
郭诗韵虽对张宇初那日冒雨送她颇存感激,时日一久,此事也就淡漠了。
说来也是宿孽,过了一年,郭诗韵行走川中时,川中五鬼窥其貌美,又是单身女子,遂起不良之心。夜里于路上设伏袭击,郭诗韵猝然遇袭,虽杀掉两鬼,却负伤不支,眼看要落入三鬼之手,饱受羞辱而死,。恰逢张宇初到川中巡视教务,当即出手杀死三鬼,救下郭诗韵。
郭诗韵此次受伤甚重,还仗着张宇初医道高明,精心照料,月余方渐痊可。
照料其间,张宇初虽无论大小事体,无不精心细微,于婚事上再无只言片语,举正矜重。言语谨慎。无事时便自己在窗外弹琴吟词,吟的便是元好问的的这首《摸鱼儿》,每至高亢凄凉处,辄不免泣下沾襟。
郭诗韵此时方觉出这少年可爱之处,不由得情苗茁长,情愫日重,伤势好后,张宇初亦不离左右,郭诗韵亦不言行,终于在一个春风溢香,明月高悬的夜晚,两人互道心中之情,遂于月下订三生之盟。
两人从此形影不离,一路相伴,至江西始分手,各自去向父母禀明。
郭诗韵回至岛上,不意父母在她外出期间,身罹怪疾,已然双双病殁。郭诗韵摧心裂肝地痛哭几月,打点行装,去天师府寻张宇初。
哪知到得上清宫,张宇初已然在父亲逼迫下与一名儒女儿成亲多日。张正常忌恨桃花岛拒婚之辱,是以张宇初一禀明恋情,张正常厉颜训叱,并月余内为其订亲,娶亲,张宇初违拗不过父意,只得从命。只盼日后父亲回心转意,尚有与郭诗韵聚首之日。
郭诗韵双祸临头,于客栈哭了半月,只觉天地茫茫,浑无生趣,不由得百念俱灰,投到峨嵋门下落发为尼。
其时峨嵋正值凋落之期,郭诗韵在俗时武功已不凡,悟性更高,峨嵋派武功在她手中重又弘扬光大,群尼便推她为掌门,法号“百劫”。
张宇初后来得知,多次上峨嵋寻她,但她已然皈依佛门,于张宇初成亲内因亦不知晓,是以每次都将他逐下山去,坚执不见,张宇初传送书信解释,亦被她原封退回。几年后,两人虽在江湖上偶尔相遇,百劫总是预先避开,绝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然而每至秋雨打窗,一灯孤明之时,她脑中便浮现出张宇初送她回客栈的情景,拂之不去,思之更乱,元好问的那首词不禁击桌高吟出来。
百劫师太蓦感身子一震,浑身内气乱窜,剧痛难堪,知再也拖延不下去,开口道,“羽儿,撤掌吧,我是不管用了。”
张宇初和净思大惊失色,见段子羽满脸清泪,说不出话来,方知端的。
净思位道:“师傅,您不能死,您死了我可怎么活呀。”
百劫勉强笑道:“有你小师叔照料你,你不会受人欺负的。”
转过头看了张宇初一眼,道:“”那件事我不怪你,是我们没缘分。“张字初一直对她负疚殊深,甚盼得到的便是她的宽恕,不想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了,而二人也将决别。
他痛楚道:“不,是我害了你这一生,我不会饶恕我自己。”
百劫师太忽然一笑道:“爱憎会,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都不过是满眼空花,一场虚幻。”头蓦然一转,便魂赴西天了。
张宇初欲哭无泪,欲泣无声,呆呆立在榻前,魂魄失落一般。
净思哭得死去活来,司徒明月等将她拉到一边,极力慰抚。
段子羽掌心仍未离开百劫师大的头顶,但触手处已然渐渐冷下来,他耳边蓦然想起与百劫师太初相识时,百劫师太于客栈中击案高吟这首“问世间,情为何物”的绝妙吁同,由张宇初痛不欲生的表情上可以想见这二人当年的一段热恋,虽不知后来因何未能缔结良缘,但值此际,自不能再加追问,何况他对此亦无兴趣,百劫师大的死倒使他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华山、峨嵋两派弟子痛哭尽哀,少林、崆峒等派已从后赶至,闻讯亦无不落涕,在三位武林高人遗体前吊祭如仪。
段子羽目毗欲裂,直欲马上与明教决战,第二日即集齐各派,誓师讨伐明教。华山、峨嵋两派人抬着华山二老与百劫师大的尸体上路,益增悲壮之感,张宇初面容凝肃,与段子羽并肩走在前面。
段子羽与张宇初率武林各派一路径至大光明顶,沿途却无明教设伏阻截。
望着莽莽山峰,众人心中无不肃然;便是这座山峰,自唐朝后期以来,建为天下第一大教总坛,历经三十二代教主,绵延数百年之久,独与中原武林与朝延抗衡,迄今仍雄姿屹然。
段子羽四下望望,却不见天师教有人到来,诧异道:“大哥,你的手下怎么不见踪影?”
张宇初道:“毋须等他们了,该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到,咱们先攻攻这七巅十三崖,破此天险。”
段子羽听他话中似有机锋,知他腹筒丰瞻,良富韬略,“必然言出有因,也不去细想,当先向一山崖行去。这道山崖乃大光明顶第一道关口,设于百米高的山上,两旁峻峰耸入云天,中间通道仅容一人独行。段子羽艺高胆大,泯然无畏,径向山口行去。临近山口,一阵乱箭放出,段子羽长袖一振,罡气激荡,乱箭四处飞散。张宇初提气赶上,道:“羽弟,别太过涉险,咱们一关一关地慢慢破,他们终不会放弃总坛重地。”
段子羽笑道:“我视此如平地,何险之有,想当年六大门派围剿大光明顶,不也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现今我等人众多出十多倍,如若畏缩不前,岂不贻笑后世?”
张宇初一拍他肩道:“好,我与你并肩齐上,看看魔教朋友如何招呼我们。”
二人谈笑间已闯入狭窄的山谷通道,段子羽奋身而起,如大鸟向里扑去,张宇初仗剑而行,一上一下,冲了进去。
二人剑上挽起剑花,护住周身,进得里面,却讶然大惊,原来是里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段子羽不解道:“这道关隘他们怎么轻易弃守了?”
随后跟进的司徒明月道:“这是十三道关隘中最为平稳之处,他们大概不愿在此损折人手。向后面退守了。”
段子羽心中愕然,这道关隘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险,竟尔在十三道关隘中屈居未位,其他关隘之险峻难攻亦可想见了。
张宇初道:“我想张无忌是欲在光明顶上与我等决一死战,他自然也知道仅靠几道天险是无济干事的。”
果然如张宇初所言,一连通过几道关隘,明教教众只是放一通滚木、擂石阻遏其攻势,便一关关向后退守,大有诱敌深入,一鼓全歼之意。
这些滚木、擂石,居高临下放下,武功高的一避而过,武功较弱的也被击伤一些,各派锐气不免小挫。
到了第九个关隘,却是在山腹中以人力开凿出来的长长的隧道。
隧道石门升起,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段子羽向里望去,见这条隧道足有百多丈长,却一人也没有。
段子羽举步欲进,张宇初脑中电光一闪,拦住道:“且慢,待我试上一试。”
他举起一块百多斤重的条石向隧道里扔去,登时石壁两则射出几十枚火箭,隧道内火焰腾起,隧道石门随即落下。
段子羽失声道:“这是专为对付我的。”
张宇初笑道:“张无忌抓住你阵阵打先锋的特点,故意弃掉八道关隘以骄你之心,随后在此布一圈套,里面先喷满石油,一俟你入内,便以火箭点燃,前后闸门一落,你纵有通天之能也难逃劫数。”
段子羽凛然道:“他倒真瞧得起我,如此大费周章。”
张宇初叹道:“张无忌唯一忌惮的便是你,我与他大战过一场,老实说,实无胜算在手,当年他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是名下无虚。”
段子羽正欲以倚天剑强行劈开闸门,司徒明月道:“何必如此费事。”走到闸门旁一块大石上,两手握住大石两端,向左旋了三下,闸门吱吱呀呀升了上去。
段子羽喜道:“原来你知晓这里的机关,方才如何不提醒我,险些令我变成烤猪。”
司徒明月笑道:“段大侠神功无敌,这区区一把小火岂能奈何得了你。”
段子羽又气又笑,却也知如若张字初不拦阻,司徒明月也必会出言阻止。他正筹思如何攻打隧道这关,蓦地里山峰顶上哨声急厉,刹那间传遍山野。
司徒明月愕然道:“总坛有外敌侵入,这怎么可能?”
张宇初微笑道:“是宇清他们得手了。”
司徒明月依然不解,道:“上山路径只此一条,他们遮莫是飞上去的?”
张宇初道:“不是飞上去的,而是从地里钻出来的。”
司徒明月恍然道:“秘道。他们是从秘道里进去的。”
张宇初点点头,道:“魔教后院起火,已然顾不上守关了,咱们也得快去接应宇清他们了。”
他一马当先,冲入隧道,果然明教人已撤走,那急厉的哨声乃是说明总坛有大敌入侵,所有人等一闻哨声,即需火速返回总坛。
段子羽一行人疾速向大光明顶上赶去,沿途果然再无人把守关口,两个时辰已然登上大光明顶。
段子羽和张宇初率先登上,却见方圆几里的峰顶上血战正酣。
原来张字清等人早在明教总坛布下内应,于山腹中的明教圣地地下秘道中杀出,登时杀了明教一个措手不及。
杨逍乍然之下,以为武林各派也全从秘道中通过,是以发出了明教最紧急的集结令,倒令段子羽率武林各派兵不血刃地越过十三道天险。
明教教众训练有素,虽然变生肘腋,但不久即稳住阵脚,与天师教激战。
天师教虽高手济济;但人手方面大居劣势,已然损折过半,与五行旗、天鹰旗拼个两败俱伤。
张宇清在张无忌凌厉的攻杀下,已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刘三吾师兄弟几人也被杨逍、韦一笑、殷野王等打得大居下风。
段子羽清啸一声,一掠横飘二十余丈,左手箕张,向张无忌抓去。
张无忌蓦感脑后风生,顾不得再攻张宇清,向旁闪了出去。
段子羽呼呼几爪攻出,将张宇清周围明教教众逼开。张宇初也加入战团,剑上连演天雷剑法绝技,将殷野王等逼开。
张无忌见武林各派从山下源源涌人,方知中了天师教调虎离山的诡计,倘若不急速召回守关教众,武林各派纵然能攻上山顶,也须大折人手。他一挥手中法旗,明教教众纷纷向后集聚,以免被武林各派包围。
段子羽冷冷道:“张教主,我们终于在此处相会了,咱们是依武林规矩逐一解决,还是大家混战一场,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请尊驾出道儿吧。”
张无忌正踌躇间,周芷若在旁道:“与他们单打独斗,哪方赢的场数多,哪方便为胜家。”张无忌一听,着实是良策,遂大声说将出来。
张宇初皱眉道:“羽弟,何必多此一举,将他们一鼓全歼不就结了。”
段子羽道:“若是混战起来,这些人怕有一半同不了中原,何如逐惭决战,以定输赢,少伤些人命总是好的。”当下便答应了张无忌的提议。
双方虽是世敌,却都是武林中人,此议一出,大光明顶的气氛缓和不少,适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大血战总算避免了。
净思为师报仇心切,抢先跃出,指名向周芷若挑战。
周芷若笑道:“小妹妹,你若想向我递招,还是回去再练上二三十年吧。”
净思叱道:“你杀我师傅,此仇非报不可,大不了再送你一条命罢了。”
周芷若听她豪气千云,小小年岁有此胆识实属难能可贵。再见她指上套的玄铁指环,心中一酸,曾几何时,自己也戴着这指环与明教为敌,现今却要助明教对付自己的同门,一时间感慨顿生。
沉吟须臾,缓步出场道:“你既已是峨嵋掌门,身份自然不同,我与你交手不算是以大欺小。”
净思揉身疾上,一掌向周芷若拍去,周芷若识得是峨嵋“金顶绵掌”当下依式拆解,二人攻打虽烈,外人看来,却似是同门师姐妹拆招一般。
张宇初忧心道:“这孩子忒煞不识天高地厚,怎地向这女魔头挑战?会不会有危险?”
段子羽道:“周芷若源出身峨嵋,未必会下辣手,况且众目睽睽之下,杀一后生晚辈也有失她身份。咱们权且输一场,让净恩了却一份心愿。”
净思堪堪一套金顶绵掌打完,周芷若拆解无误,所用也均是正宗峨嵋掌法。
净思蓦然一指攻上,疾点周芷若“天突”、“膻中”、“中院”三|茓,却是用的一阳指。
周芷若不防她会使“一阳指”,险险被点个正着,身子倒仰,一式“铁板桥”,后脑几已触地。
其实以她之深湛技艺,断不会让净思打完一套金顶绵掌,三招两式即可将净思击败。但她与百劫师太拼掌,虽说逼不得已,将百劫震得经脉崩绝而亡,却也负疚殊深。
净思年齿虽小,已是峨嵋掌门,周芷若不想让她败得太惨,准备三四百招过后再将之击败,宁损自己威誉,来成全新峨嵋掌门的声名,用心之苦亦无以复加了。
哪知净思人甚机敏,明知自己不是敌手,故意先打出对手最熟悉的掌法,以示己之虚,然后猝然发难,果然一击奏效。
在众人“咦”“啊”的惊讶声中,净思一脚旋风般扫出,周芷若无奈以头拄地,倒立起来,避的虽然巧妙,但被一晚辈打得如此狼狈,实已颜面尽失。
净思乘机连连出指,她内力不强,尚不能以指气伤人,但一连十余指也今周芷若手忙脚乱。
段子羽等喝彩不绝,净思内力虽弱,指法倒尽得精要,这十余指攻杀凌厉之至,倘若能隔空发指,周芷若早已中指而败了。
周芷若飘闪连连,身法迅疾,如鬼似魅,群豪也大是折服。
净思二十余指后,周芷若蓦然一记“九阴白骨爪”攻上,直Сhā净思头顶,对点向自己左肩的一指浑然不睬。
净思忙不迭后跃,周芷若身影一闪,手臂摹地里伸长了半尺,五指扣在净思头上。
张宇初一惊而起,欲上前救援,段子羽拦住道:“莫慌,净思不会有事。”
周芷若望着净思冷然无畏的秀眸,笑道:“好胆识,不愧是尊师的衣钵传人。”向后一飘,退了回去。
净思怏怏而返,意有不甘。段子羽劝慰道:“你能有此战绩,殊堪告慰师太在天之灵了,你年岁尚小,期以时日,不难将武功大成,光大峨嵋门户。”
接下来,华山掌门宁采和出面挑战,天鹰旗内三堂堂主出面应战,一百二十几回合上被宁采和一剑击成重伤,双方扳平。
殷野王忿然出阵,他掌力刚猛,连败宁采和与成楠二人。幸好双方对混战均有顾忌,是以交手之际只求胜而不痛下杀手,宁采和与成楠仅负轻伤败下阵来。
少林掌门圆觉方丈越众而出,道:“殷施主,贫僧也与施主对上三掌,谁多退一步便判谁为负。”
殷野王虽久闻他大力金刚掌极具火候,但自忖掌力只逊于段子羽,便一诺无辞。
二人相距尺许,各自缓缓出掌,蓦然相撞,轰然一声巨响,脚下尘沙飞扬,二人却均丝毫不动。
砰砰两声,二人各竭尽全力,迅疾对了两掌,殷野王脚下一晃,退了半步。
圆觉方丈袈裟鼓胀,仍丝毫未动。殷野王心下一惊,惨然道:“大师高明,老夫认输。”
圆觉猛然口一张,一股鲜血喷出,合什一礼,退了回去。
众人既愕然复恍然,不想圆觉性子如此老辣,宁肯受伤也不退步卸力,若依掌力而论,殷野玉实占上风,但他为化解掌力退了半步,就只能认输了。
殷野王方欲回转,段子羽身边的史青一跃而起,喝道:“殷老贼,还我娘的命来。”抖手发出九枚连环梭。
殷野王拨出腰刀,叮叮当当几声,将梭镖击落。
史青左手一扬,几十枚蜂尾针满天花雨罩向殷野王,殷野王运刀如风,将周身上下护得水泄不通,蜂尾针纷纷落地。
史青右手一扬,四枚黑黝黝的暗器上下左右打向殷野王,殷野王刀砍掌拍。
张无忌瞧出不对头,大喝道:“速退,接不得。”
殷野王招出如电,待听得张无忌提醒,已然无及。登时轰隆四声巨响,四枚暗器同时炸开,殷野王手掌拍到一枚,掌心被炸得血肉横飞,刀截住一枚,刀亦被炸成粉碎,前心后背俱中一枚,炸出两个拳头大的血洞,仆跌地上,已然性命难保。
张无忌见嫡亲的舅舅罹此大难,大吼一声,飞掠而至,一掌向史青拍下道:“本座先毙了你这暗算小人。”
砰的一声,却是段子羽抢先拦住,接下这一掌,道:“殷野王害死史帮主,此乃他罪有应得。”
张无忌怒不可遏,掌砍脚踢,霎时间连攻出几十招,俱是生平武学之精粹。太极拳法,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神功融会一处,凌厉无俦。
段子羽连施九阴白骨爪反攻,两人顷刻间拆了五十余招。蓦地里两掌相撞,各不相让,胶结一处,已然成了比拼内力的局面。
周芷苦挥鞭攻上,却被司徒明月拦住,两人一修九阴神功,一修九阳神功,鞭来剑往,爪攻指还,一时斗得旗鼓相当。
这两对一交上手,双方人手齐发一声喝,纷纷涌上,混战起来。
张宇初截下杨逍,张宇清截下韦一笑,其他双方好手也各捉对厮杀,登时光明顶上成了修罗屠场。
此乃中原倾力和与明教总决战的盛况,混战一起,双方纷纷有人死伤。武林各派所出尽皆本派精英,是以交战伊始,明教教众死伤惨重。
但明教高手云集,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更志在拼命,不惜与敌偕亡,双方不时有好手同归于尽,惨烈异常。
张宇初对付杨逍,打得游刃有余。杨逍武功虽博杂而精粹,但内力运逊于张宇初,张宇初一记记天雷神掌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张宇初时不时还腾出手来将撞至自己身旁的明教教众料理了,却又不使杨逍摆脱,杨逍虽竭尽全力,仍是苦不张宇清对付韦一笑却大感吃力,韦一笑身法如鬼似魅,趋迟若神,张宇清抢攻几招,险些吃了一记“寒冰绵掌,”只得尽取守势,韦一笑却也无奈他何。
双方激战正酣,从峰后忽然涌出一群人来,却是小昭所率的波斯教众。
小昭因眷怀张无忌,以相助东土明教为名,坚执不肯返回波斯,一直住在坐忘峰上。
六位波斯王、风云三使被段子羽杀得大败而归后,十二宝树王苦谏小昭返回波斯,不卷入东土武林之争。
小昭得知明教有难,愈加不肯离开,十二宝树王也只有徒呼负负。今日听到大光明顶上的哨声,遂率教众赶来增援。
天师教与中原武林本已占尽上风,不想这些人突然涌入,十二室树王与风云三使更非同小可。霎时间天师教与中原武林各派不少好手丧命。
段子羽目毗欲裂。悔不该因碍小昭的情面,没将风云三使和六位宝树王杀掉,他猛催加内力,张无忌已将九阳神功提至极处,虽不若段子羽的天纵神功,但运起太极心法,守得坚韧之至,段子羽若想击败他,亦绝非一时三刻之事。
段子羽蓦然提气,发皆上束,衣袂鼓起,作乾坤一掷之击,张无忌顿感胸口如中重击,蹬蹬蹬震退三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已然受了内伤。
段于羽身形如飞,窜入人群中,专向波斯教众下手,他左手使九阴白骨爪,右手运倚天宝剑,所过之处,波斯教众纷纷倒地身亡。
十二宝树王面现惧意,势逼此处,又不得不战,遂一拥而上,合战段子羽。
段子羽下手再不容情,倚天剑横斩竖劈,当之者刃断身折,一个回合被他以独孤剑法杀掉两王。
十王不敢樱其锋芒,只得退开几丈,段子羽喝道:“我饶尔等性命,尔等却不识相,莫怪我辣手无情。”他身子疾掠,长剑直刺,将罡气从剑上射出,剑离人尚有儿尺之遥,剑气己然把人击穿,片刻间又杀掉二王,其他八王唬得魂飞天外,怔在当地。
段子羽正欲续下杀手,蓦然香气一飘,小昭已闪至他面前,冷冷道:“是我错看了你,你把我杀了吧。”
段子羽愕然怔住,望着小昭美若天仙,浑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面容,立时自惭形秽,倒似自己做错了什么,持剑的手垂落下来,面颊赦红。
张宇真轻功绝佳,不亚于韦一笑。正在人丛中穿梭往来,专拣弱手递招,甚是得意,武功高于她的明教高手也不少,但欲缠住她却是万难。
张宇真瞧见段子羽对小昭的神态,心头火起,几个起落飞了过来,叱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就杀了你又能如何?”
她一按腕上机关,登时一篷银针向小昭打去,张无忌正运气疗伤,惊得魂不附体,情知以小昭的武功绝难避开,只感眼前金星乱窜,又喷出一口鲜血,伤势益发重了。
八位宝树王忌惮段子羽至甚,避得惟恐不远,此时欲要救援,哪还来得及,无不魂飞魄散。
段子羽身子一移,恰遮在小昭身前,银针尽数打在他背上,被他护身罡气震落地上。段子羽缓缓道:“大姐姐,你我一场相识,我绝不会杀你,但你若不率人离开,我可要将你手下杀尽。”
小昭不动声色道:“你既如此怨恨明教,我乃明教总教教主,你只消杀了我,不就可将明教铲除净尽吗?”
段子羽既气且怒,但若让他杀掉小昭,他是宁死不肯下手的,蓦然间运极内力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犹如睛空霹雳,不少人被震得兵器落地,心寒胆落,张宇初等人也闻声住手,杨逍已然汗透重衣,内力虚竭,吃此一声巨喝,扑通跌坐地上。
段子羽走至张无忌面前道:“张教主,今日之事应由你我二人了断,总不成让女人家庇护自己吧。”
张无忌吐了两口血,神智倒很清醒,四下一望,心下惨然。
此际尚能一战的高手已然不多,亦多陷入围攻,波斯教众退在一边,颇有退出战局之意。惟有韦一笑仗着轻功独步,在人群中四处策应自家兄弟。
张无忌缓缓拨出屠龙刀道:“也罢,今日你我一了此局。”
周芷若一跃退回,道:“我来接这一阵。”张无忌摇摇人,知她功力与段子羽相差悬殊,绝非六脉神剑之敌。
小昭忽然奋身而上,从袖中掣出一柄镶嵌珠玉的宝剑,向段子羽攻上。
她虽多年不动身手,自幼武功根基不薄。作了波斯总教教主后,闲来无事便精研乾坤大挪移心法和圣火令上的武功,限于资质,乾坤大挪移神功只练至第三层,圣火令上的武功却娴熟无比。
段子羽一惊,飘身急闪,小昭身法灵活怪异,一招招连续不断,段子羽对她仰慕有加,最失意时曾得她温言抚慰,始终感怀不忘,是以不愿反施辣手。小照的武功却也非同小可,段子羽一味闪避,反倒左支右绌,大处下风,但他身法如电,趋避若神,小昭虽馨尽平生之能,却也刺不到他。
双方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云层里飘来一阵琴萧合奏之声,缈缈如在九重天上。众人均感匪夷所思,仰首向天上望去。
但见峰顶上飘落两人,一捧瑶琴,一横玉萧,边行边弹拨吹奏,步下飘飘,似御风而行。乐声悠雅,令人听之俗念尽消。
在场中人虽多武林豪莽,亦不乏诸通音律之人,听闻此曲,恍懈如置身仙境,于身外的血腥杀戮已然有隔世之感。
小昭也停手不攻,见这两人来得甚奇,不知是敌是友,忧心更重。
段子羽趋前施礼道:“杨姐姐,贤伉俪何以到此?”
杨瑶琴望着狼藉一地的尸体,叹道:“不想我等还是晚到了一步,没能挽此浩劫。段世兄,武林中事大可斡旋调处,公道自在人心,何必非来一场大火并不可?”
段子羽微感赦然,张宇初冷冷道:“尊驾好大的口气,此事怕不是你们两人能担承得起的。”
杨瑶琴不以为忤,笑道:“我二人自不够份量,是以四处奔走,寻找足以够份量化解此难的人。”
张宇初见她踌躇满志的样子,似是已寻到了“这个人,可想遍武林却也想不出何人够此份量,能令双方谏然钦服。却见瑶琴二人下来的峰上,又冉冉飘落一人,青布道袍。面容清灌,仙风道骨,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高人,正是武当奇人张三丰。张无忌惊喜逾恒,霎时间浑忘了争杀打斗,胜负存亡,疾迎上去跪片于地,泣道:“太师父,想煞孩儿了。”
语音哽咽。心头有无数话,竞尔不能接续。
张三丰已是两甲子开外的人,对于俗尘中事早已摒弃无余,此时得见自己平生最喜爱的张无忌,亦不禁面露喜色,扶起张无忌道:“乖孩儿,让我看看,这几年你音信全无,我也好生悬念。你既无恙归来,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他将张无忌细细端详一阵,见他面容并无大的变化,只是练达了许多,老怀殊畅。前些年,张无忌忽尔下落不明,张三丰委实担了一阵心,惟恐他出甚不测。
段子羽看着这位活神仙,顿生仰慕之情,近前叩拜道:“晚生段子羽拜见真人。”
张三丰扶起他道:“段氏后人,果然不凡。只是你杀孽过重,有失令先祖厚道之德。”
段子羽听他微言指责,不尽以为然,躬身道:“真人,小子非是心地歹毒之人,只因小子亲厚之人尽多丧命明教之手,小子才作出这等事体来。”
张三丰叹道:“明教与中原武林恩怨纠缠十数世,就中是是非非实难道明,不想愈演愈烈,竟至火并起来。老道虽不与闻这些俗事,却也不愿见两方拼个玉石同焚,是以特到此处,望大家化干戈为王帛,和平相处,也算体念上苍好生之德。”
段子羽虽心有不甘,但张三丰一言既出,焉能拂其意旨,恭声道:“真入法旨,小子等不敢不从,只是怕明教日后再寻各派的晦气,小子岂不成了武林罪人。”
张三丰笑道:“你是怕我有所偏袒,处事不公吧。”
段子羽惶恐道:“不敢。”
张三丰慈爱地看着张无忌道:“无忌,当年你因缘乘会,执掌明教,已然化解了与各派的宿怨,现今虽宿怨重起,何不致力化解?”
张无忌道:“太师父,孩儿向来不愿与人结仇,今日之事实是势逼此处,不得不尔,倘若中原各派愿罢手言和,孩儿自当禀遵太师父旨意,约束属下不与各派再起冲突即是。”
杨瑶琴拍手道:“这不结了,真人,还是您老面子大,几句话便把事情摆平了,段世兄,张教主,你两人握握手,从此中原武林与明教的过节一笔勾消。”
段子羽和张无忌相视片刻,蓦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意,两只手握在一处,段子羽乘机运功过去,张无忌初始一惊,旋即感到一股雄厚无俦的热力涌遍全身,身上伤痛登时缓住,舒适无比,笑道:“段盟主好武功,不愧为天下第一高手。”
两人手一分开,武林各派聚集一处,不再包围明教人众,既然段子羽与张无忌立约,又有张三丰这个硬保,相信天下无人敢违此约,而能不与明教为敌,实是一大快事。
张宇初心中凛然生畏,他大闹武当山,险些将张三丰的徒子徒孙一鼓全歼,蓦然撞见张三丰,中免心中忐忑。
张三丰飘然而至张宇初面前,笑道:“这位是少天师吧。”
张宇初只感他慈祥的面上有股慑人的威严,不由得低下头去,施礼道:“晚生张宇初见过真人。”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武林各派总算还给老道一点面于,不知少天师如何?”
张宇初百般不甘,这一役天师教损伤惨重,眼见明教覆灭在即,岂肯中途罢手,但段子羽和中原各派已然与明教言和,自己若坚执一战,万一惹翻了这位活神仙,也着实担当不起。况且听张三丰语气平和,与他大闹武当山一节略而不提,心下宽松不少,沉吟许久道:
“真人乃当世活神仙,既有意令武林安宁,晚生自当遵命。只是明教蛊惑人心,四处作乱,扰得天下不安。明教如能收束教众,仅作为武林一门派,而不骚扰天下苍生,晚生便释兵言和。”
张三丰笑道:“邦有道则民安,邦无道则民乱。请你转告朱天子,他若仁政爱民,自无人挺而走险,他若乱施酷政,则天下自乱,与明教无涉。”
张字初汗颜道:“真人法言,晚生自当转禀皇上。”他细想明教经此重创,实力已所剩无几,实不足以成大事,何不顺水推舟,卖给张三丰一个面子。
张三丰笑道:“大家都给足了老道面子,此事便就此了解,日后再也休提。大家不妨叙上一叙,老道去也。”
他说走即走,张无忌焉敢这然割舍,拉住他袍袖道:“太师父,孩儿好容易见到您,何不多留几日,让孩儿亲近亲近。”
张三丰道:“傻孩子,我见到你无恙,已然尘心尽了。人生聚散无常,多留几日又有何益。”“拂袖径去。张无忌跪拜于地,对着张三丰飘然而去的身影大磕其头,心中不胜孺慕之至,知从此一别,怕是再难见上一面。张宇初和段子羽相约下山而去,一场武林大火并就此收场,大家回想起来,都恍如一场恶梦。明教自此一役,元气凋丧,再无振兴之象。张宇初和武林各派甫进玉门关,蓦然发现段子羽与张宇真、史青、司徒明月踪迹全无,宁采和袖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封书信。拆开一阅,恰是段子羽所留,言道此次率各派出关,累及各派损伤好手无算,心中歉疚殊深,亦厌倦武林生涯,是以归隐昆仑山中。信中托付华山派照应净思与峨嵋派,以了百劫师太心愿。张宇初袖中也有一书,却是段子羽叮嘱他遵守言诺,退出江湖。张宇初自百劫师太亡后,颇感心灰意冷,既然明教已无图谋大业之能,也不愿搅在江湖武林中,回到中原后,即传令各处教众退出武林,专心修道。长江入海口处,几艘巨舰启锭待发,张无忌携周芷若站在岸上,正与远途相送的杨逍、辛然等人话别。几人正难舍难分之际,一艘舰上小昭大声道:“公子,快上船吧,再迟了怕在海上遇到飓风。”
张无忌毅然道:“杨兄,就此别过,你也要多加保重。”
杨逍垂泪道:“属下已是风烛残年了,惟盼教主福泰安康。”
张无忌与周芷若洒泪作别,一跃登上船去,大舰扬帆而行,须臾已成一个黑点,向海外飘没。
昆仑山坳,几座陵墓不远处筑有一座精舍,四周幽雅清静。段子羽携三妻为父母、百劫师太、华山二老扫墓拜祭。
拜祭完后,张宇真笑道:“羽哥,明年清明节上墓时,可要六个人来。”
段子羽笑道,“哪里又多出两人,遮莫大哥二哥要来吗?”
张宇真拍手笑道:“你真会乱猜,哪里是大哥、二哥,是你的大儿子,二儿子。”
段子羽大喜,又一时摸不着头脑,想想道:“你们中哪两个为我段家立此功劳?”
张宇真拉住史青和司徒明月的手笑道:“你这丈夫也算笨到家了,这等事自家还不知道。是两位妹子,不过这也是你的功劳,不能全归她俩头上。”
史青和司徒明月羞晕满颊,原想过些时给段子羽一个惊喜,却被张宇真抖了出来。后一句调侃之语更令人赦颜。
段子羽喜慰不胜,段家数世单传,这下总算后继有人了。他忽然道:“真儿,你呢?”
史青和司徒明月登时抓住张宇真逼问道:“你呢?羽哥也没少在你身上下功夫,你何时也生一个?”
张宇真窘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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