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本来完美如水滴状的蜂王巢就这样破碎了一角,随着陆剑弃淹没在虚无的黑暗中。
吼!
蜂王怒气滔天,抬手就捏碎数百蜂妖的脑袋。沾满了红白之物的双手任血沫滴落。蜂王忘了自己有几百年没有这么愤怒了,这种平日里自己一根指头都不知道捏死多少个的人族蝼蚁,竟然在妖王的眼皮底下,杀了他无数的儿郎,还毁了他的蜂巢。
没人敢触怒此时的蜂王,而那该死的人族少年坠落到树根的「黑暗根界」,那是蜂妖一族世代的禁忌之地,所有的巨木蜂妖对那片黑暗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深植在它们赖以传承的血脉中。以前也不是没有妖王探索过,只是所有踏入黑暗根界的蜂妖都不曾再出现过,生死不知,再后来这里就成了巨木蜂妖族的禁地。
“蜂王大人放心,那小小的人族修士掉入黑暗根界绝无活下去的道理。”唯二存活下来的蜂妖妖将壮着胆子上前劝谏道,这次它们巨木蜂妖可谓损失惨重,那个不知为何狂暴黑化的妖熊,在二度失控下竟然爆发出堪比妖王中阶的实力,若不是最后耗到油尽灯枯,就连蜂王大人都怕不是对手。
然后就是这个可恶的人族少年,偷偷潜入巨木蜂巢居然闹到这般田地。
蜂王目光阴鸷地盯着黑暗根界,似是为了破开那虚无的黑暗,找到这片神秘之地真正隐藏下来的秘密。
“罢了,都回去修养吧。”最后蜂王同以往那般一无所获,转身消失在虚空中。
黑暗中,水声滴答,碎散的水星落在某人遍布伤痕的手背,可能是水滴的微凉让那只手有了知觉,手指微动。
细微幽深传来阵阵古老的呼唤,和地上微弱的亮光相互应和。黑暗中游荡的萤火虫群,如丝线环绕旋飞,似潺潺水流延伸远方,清风徐来,细碎星光扶起昏迷倒地的人儿,接引他回归那黑暗的渊源。
陆剑弃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不是太连续,似是由记忆片段拼凑而成。
日落黄昏的温馨大院,气派恢弘的殿宇楼阁,破碎败落的王城废墟,月夜孤寂的荒郊野地,以剑为道的神秘剑界,一生执着的打铁学徒……
陆剑弃觉得自己是在一遍遍重复着别人的人生,既不是他的,也不是某个谁的。就好像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了谁已经编好的剧本,代入到角色当中,读着上面的戏词,然后就以为那个戏中人就是自己,这本戏成了自己的一生。
“是谁?”
黑暗中,回荡着少年的疑问,只是这样的疑问不会有人回答,甚至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
陆剑弃幽幽醒来,入目是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就连识念在这里也‘看不见’。许是因为这黑暗的意境,陆剑弃一向敏锐的六识也被限制到了极致。亦如在荒野之战时,他被诸多天人巨头以识念力量封印六识,困锁囚牢。
不过陆剑弃没有恐慌,相反这样的黑暗貌似正是他渴求的,他可以躲在这里,想着某些人,某些事。
浅浅的呼吸如死寂寒潭深处传出的微弱波动,识海中诸天帝相开启法目,黄金瞳孔蕴藏着某种神秘之力,背后三道宝轮焕发九彩神光,其上记载篆纹剥落,似光影分错,缥缈游荡而来,落在星河仙台上合成一篇「太上玄感」秘法。
陆剑弃没想过自己会无意中得到秘法,甚至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识海的变故。只是或许没了诸般感观的牵绊,那源于人最根本的感应力卸下层层凡蜕,渐现先天。慢慢地陆剑弃发现他的心平静了,而周遭的一切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感应力代替了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耳,他的意,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位面。
陆剑弃见到一棵漆黑如墨的古树扎根在湖泽之上,枝叶繁茂,树冠如盖。可墨树透散的气息却毫无生机,甚至那些看似茂盛的枝桠根叶如同青铜打造般给人生硬之感。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陆剑弃在两个地方见过,最近那次就是玉皇蜂妖盘踞的那棵巨木,而远的那次是在风火林山界,那棵能生长朱果的枯木。
眼前这棵墨树就把生硬如石,枯朽不死两种意境合到了一起。陆剑弃就站在树下,踏着水面仰观只有几丈高的墨树,恍若一瞬的错觉,让他面对墨树的时候,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啊,原来这就是长生啊。
也许几万年前也曾有谁在陆剑弃这个位置,轻抚着它干裂的树皮,发出如是感慨。
那一瞬,陆剑弃神情恍惚,似回到了那个时候,见到了那个人,可惜时空间的一瞬太过荒诞,即便是修仙者也只会嗤之以鼻。
“道……骨”
就在陆剑弃靠近墨树时,耳畔忽然传来模糊的回响。风吹皱了湖泽,吹起了陆剑弃的衣袂,墨树枝叶沙沙作响。
“道骨?”
陆剑弃终是听懂墨树发出的古老呼唤意味为何,而他也无师自通般地从纳戒中拿出一截散发淡淡光晕的断木,那是方寸小岛上,从那棵化腐朽为神奇的枯木上取来的……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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