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来到孟府已经差不多四个月,这四个月我过得很开心,师父、李妈、孟伯都对我很好,我白天跟师父到医馆学习,晚上在灯下一起读书,闲暇之余,还有小烟这只叽叽喳喳的麻雀陪我玩,这些日子以来享受的温情比我之前十年还多。虽然我有时还是会想起以前,想起母妃、如意和香秀,但是对我来说,这样的快乐太难得了,我特别珍惜,我只想牢牢抓住它,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会从我的指缝中溜走。
这一天一大早,师父带着大师兄出诊,由于去的地方较远,要到晚上才能回来,让我在家好好看书。
“对了,小离,往后几个月需要用的药我写了放在书房桌子上,待会医馆开了门你拿过去给陆大哥,他今天要随商船到南边去采购药品。”临出门前,师父叮嘱我。
“放心吧师父,我记下了。”
师父走后不久,我估摸着医馆大概也开门了,于是换上男装,把师父写的单子往怀里一揣,准备送过去给陆大哥。
刚出门,看到小烟提着篮子从回廊经过,她看见我,笑着跑过来。
“姑娘,今儿不用上医馆吗?”
我答道:“今天师父和师兄出诊去了。对了,你提着篮子要上哪儿去?”
小烟神神秘秘的说:“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普安寺吗?就是求签特别灵验的那个普安寺,我和李妈去普安寺还愿。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被她说得很是好奇,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自己去过寺院。小烟平时把普安寺解签的和尚说得神乎其神,还说普安寺的菩萨都很灵验,只要诚心许愿,就一定能实现。果真如小烟说的这般灵验的话那我是一定要去了,我要求求菩萨保佑母妃平安,保佑父皇快些率军杀退叛军。
小烟看我犹豫不决,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走吧,姑娘,难得今天不用上医馆,我保证你去了绝对不后悔!”
我和李妈、小烟乘了马车往普安寺。一路上街景繁华、人声鼎沸,西於真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车行了半日,终于来到普安寺,果然如小烟说的香火旺盛,来往的善男信女骆绎不绝。我们随知客僧慧觉师父来到禅房坐下,随即有小和尚奉上茶。
“几位施主请稍候,方丈正做午课,随后就来。”慧觉师父双手合十,说完后下去了。
小烟是个活泼性子,不耐烦坐在这等,拉着我要到外面玩。李妈也不阻拦,随着我们,只嘱咐不要跑远了。我们来到大殿,只见当中一尊普贤菩萨塑像,他身骑白象,头戴宝冠,身被璎珞,手持莲花,宝相庄严肃穆。我们对着菩萨拜了拜,就往殿外走去。小烟拉着我来到偏殿,这里等着求签的人还真不少。我一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于是在殿外等她。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小烟出来了,看她一脸喜气,准是求了个上上签,问她,却不肯告诉我。
“公子,咱们回禅房去看看吧,说不定方丈已经做完午课了,我们回去正好可以看看他们怎样做法事。”
“你去吧,我在外面四处看看,里面闷得慌,”我不想去看什么法事。
“那你别走远了啊,待会儿我们来找你,”小烟叮嘱我。
“嗯,我就在这附近,”我答应道。
小烟走后,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我就把普安寺里外逛了个遍。最后又来到大殿,面对着普贤菩萨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闭上眼睛许愿:菩萨啊,你是专司众生愿与行的,求你保佑父皇、母妃还有皇兄们平安,早日扫平叛乱,只要他们都好,要月儿干什么都行,求菩萨保佑!我双手合十又拜了拜。
由于心里装着事儿,我没有了玩的兴致,闷闷的走出殿外。这时求签的人散去不少,偏殿里冷冷清清,不复刚才的热闹景象,大概是日近晌午,人们都吃午饭去了吧。我在殿门外踯躅,犹豫着要不要求支签,我既想知道前路怎样,又怕听到不好的预言,心情矛盾。
“小公子,可是要求签?”解签的师父看我在门外徘徊,出声招呼我。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从桌上拿起一个签筒,我摇了几下,“啪”,一支签掉了出来。我把竹签捡起递给了解签的师父,他接过竹签看了看,问道:
“公子想问什么?”
“嗯,问平安。”我答道。
“天边消息应难问,切莫私心强望求;若把石头磨作镜,精神枉费一时休……”解签师父沉吟不语。
“师父,这签……如何?”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签文我听得云山雾罩的,不大明白。
“公子,这签……不好啊。前途只怕凶险,还要多加小心才是!”解签师父不无担忧的说。
“前途凶险,前途凶险……”我喃喃的自语,果真这样?我心神恍惚的踱出殿外。虽然内心里时常隐隐有这样的担忧,但听得别人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难受。
我只顾着低头走路,心里想着那支签,冷不防被一个人猛的撞了一下,一ρi股跌坐在地上。
“奶奶的!没长眼睛啊,敢撞本大爷!”那人一脸凶悍,说着上来就要揍我。
我心里的火“腾”的冒了起来。本来就很压抑,还莫明其妙的被他撞倒,就算是我没长眼睛,难道他又长了!我被他撞倒了,我还没发火,他倒恶人先告状。
“大胆刁民!无礼犯上,待我回禀父皇,诛你九族!”我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大概他是被我的气势震住了,举着拳头愣在那里。其实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不但我自己惹祸上身,还可能连累师父。趁他愣在那里,我一看左右,好像没什么人留意我们,急忙转到侧门进了后院。
没多久,李妈和小烟做完法事出来了,我们坐上马车往回走。一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解签师父刚才的话“前途凶险,前途凶险”,连小烟和我说了什么也没听进去,胡里胡涂的也不知怎么就回到了孟府。
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师父已经用过了晚膳,在书房里和人会谈。我食不知味,只喝了几口茶,粒米未进。突然间觉得好害怕,锦宜宫、暖月阁,我再也回不去了,以后,我要去哪里落脚?哪里才是我的家?以前总是觉得皇宫是个大笼子,老想着能出宫就好了,现在出了宫才知道,离开了那森冷的高墙大院,我什么也不是,连市井小民都对我恶语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