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她之外的人
刘寄奴慢慢的移动向岸边,第一时间摸到用来傍身的木棍,紧紧的抓在手里。
“谁在那里??”她极力压抑住紧张,重复问了一遍。
树丛里一阵簌簌,伴著一声闷响,接著就没了动静。
她一动不动的站了半晌,这才捡起了衣裤穿好。捏著木棍,迅速往洞茓走去。
一路上,就跟平时一样,没有发现什麽异状,回到了洞茓,她才是松了口气。
心跳的飞快,刚才明明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野兽。
毕竟是十六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在野外,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时不时注意著外边的动静,早上起来又去了溪边,走到树丛处仔细的查看,地上除了些断裂的枝桠,再无其他痕迹。
这麽大的一片丛林,有动物出没也是正常的,也许她是多心了,一个人呆得久了,她是有些敏感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慢腾腾的沿路回去。一走近,就发现洞茓口的地上摆著一堆果子,还有一只血淋淋的兽腿。
刘寄奴暗暗倒抽了一口气,看来,不是她疑神疑鬼,昨夜她也没有听错。
这是怎麽回事?
她只听说过老虎狮子吃人,从没听说过有哪一种动物会送吃的上门的。死死盯著那一摊食物,这是天降恩赐?还是说明了……这密林里,不只她一人?
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莫名在这里醒来,这里是什麽地方,层层树木之外是什麽样的情景,即便有好奇,她却无从得知。
她还在21世纪麽?或者,她是否像瞬间转移一样,从居住的X市一下子跳跃到了一个隐秘的小岛?想著除了自己,也许还有其他人,她是隐隐的有些激动,隐隐有些兴奋的。
但这所谓的“其他人”究竟是敌是友呢?昨晚回来的时候,她被跟踪了麽?可她明明已经很警惕了。在溪边她一问再问,没人现身,现在放下这些吃的,倒底是什麽意思呢?
即便有疑惑有不安,刘寄奴还是把东西收起,支起了树枝点起了火。
洗过了兽腿,拿到火上一烤便滋滋的泛起著油光,她三口两口,啃了个干干净净。
恩,好吃,肉质鲜嫩,虽然没有佐料,但比起身无几丝肉的小鸟,这兽腿是著实的解馋。红红的果子也和她摘的不一样,清甜可口,一点也不涩,不管意图是什麽,她是存著感激的。
就这样,连著五六天,美味的果子和肉,无一天间断。刘寄奴略为安心下来,每次从溪边回来,食物就准时的凭空出现,只见吃的不见人,就像做好事的总不愿留名,她想,此举应该是善意的。
日日有肉加餐,她是很高兴,又是五六天过去,心底的好奇因子开始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她告诉自己,反正相安无事,这个好心人是圆是方,她不在乎,她也不想知道。那一层神秘的面纱,她不准备撩开去看,不看不看……又总觉得……挠的慌。
也许是密林里的日子,真的寂寞了,无聊了。对此,刘寄奴无奈叹息。
阳光大好的午後,她照例走去了小溪。停留了只一会,她四下看了看,猫著腰迅速折回。
选了处离洞茓稍远的树丛,小心摒著呼吸躲好。她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时间流逝,始终不见动静。
在她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哗哗”响,令她猛的一激灵。
此时此刻,要说她“目光如电”一点也不过分。只见一个人影,正背对著她蹲在了洞茓前。
她果然没有猜错!除了她,这里还有其他人!
这人是男是女,长什麽样子,她拼命瞪眼,可惜实在看不清。脑袋像乌龟似的越伸越长,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下意识的手一撑地,“哢嚓”,碰著了根树枝。
她愣住。
不好……
她好像看到远处的人抖了一抖。下一刻就“蹭”的跳起,逃命般的窜入了树林。
接下来……
万籁俱静啊……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望著那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片刻过後……
“啊!!”
鸟儿惊飞,林子里响起一声沙哑且凄厉的尖叫。
“砰咚”好大一个响动,转眼,地上就横躺了一个女子。
仓促下,不知道这算不算个好主意,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刘寄奴暗想。
为了逼真,她就这麽直直的下去,她好像有点冲动了,!……现在後脑勺快要痛死了。
身体按兵不动,心里在乱七八糟,有没有用很快就见分晓。极浅极浅的呼吸声,忽近忽远,小心翼翼的,似乎是在迟疑。
刘寄奴满富耐心,经过了不长不短的等待,终於感觉到了气息靠近。手脚被搬动,身体腾了空,她靠在了一个硬实的胸膛。宽厚的,陌生的,她闻到一股青草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像是温暖阳光的味道。
被放下来的时候,身下是潮湿熟悉的触感,这应该是自己的洞茓。
她依旧闭著眼,一动不动。那人没有离开,大概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她敏锐的感觉到“他”的视线,接著肩膀处被轻轻一碰,带著犹豫,仿佛试探,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还有著若有似无的颤。
就是现在!
刘寄奴倏地出手,睁眼的同时,对上了一双金棕色的眸。
咦?外国人??
她眨巴眨巴两下。
显然,那人被吓了一大跳,往後一弹一ρi股狠狠坐在了地上,呆呆对视足有半晌,他慌乱的挣开抓在腕上的小手,连滚带爬的又想要逃走。
刘寄奴迅速的坐起,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大喊一声:“等等!”
神奇的是,那人的脚步竟似硬生生的止住。站在那里,好像经历了一番挣扎,一个粗粗低低的声音,呐呐的响起:“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你有没有受伤……”
哦?很好。语言交流没有问题。
刘寄奴先惊讶後放松,再飞快的接口:“我知道。”怕他再逃,赶紧继续说道:“我没事。那些吃的是你送来的麽?谢谢你。”
那人似乎在手足无措,好半天都没挤出来一个字,只局促的,用力的摇了摇头。
伸手不打笑脸人,先道谢总是没错的。刘寄奴利落的站起来,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极高,虎背熊腰的,目测身高恐怕得有两米。
该说点什麽呢?或者先打个招呼?沈思了片刻,她试探著问:“你叫什麽?”
站在洞茓口的人扭捏了一阵,终於转过身来。
他不是人
“苍、苍木。我叫苍木。”
刘寄奴总算见著了神秘人的真面目。
褐色的短发,凌乱的翘,浓眉大眼,鼻梁挺直,下巴上有著胡渣,菱角分明的脸,五官算不上精致漂亮,却是阳刚气十足。
古铜色的皮肤,一身利落的无袖劲装,灰扑扑的,有些旧,但还算干净。领口大敞,可以看见胸前贲起的结实肌肉,他的腰间系著一根像是稻草编织成的腰带,上面还挂了把匕首。
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好像会发光,整个人是健壮且精神。
刘寄奴打量完毕,微带著戒备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刘寄奴。”
古铜色的脸渐渐的涨了红,那人一阵呆愣,继而局促的低下了头。
他的穿著虽不算很奇怪,但与她曾居住的环境还是不符的。他的眼睛,发色,和她不一样,那为什麽她的话他能听懂,而他说的她也能明白?
刘寄奴按下这些疑惑,先问起重要的:“你住在这里吗?请问这里是哪里?还有其他人吗?”
似乎是思考过後,名叫“苍木”的男人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人……”
看来,交流方面并不是完全顺畅。刘寄奴边想著,边放慢了语速:“你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
闻言,金棕色眼睛里的疑惑之色仿佛更重了。
难道她说的还不够清楚?
刘寄奴皱起了眉,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吗?你能告诉我吗?”
这回,他应得干脆:“幽水岭。”
幽水岭?原来这片树林是有名字的。
“这里是幽水岭,那幽水岭的外面是……?”她像是老师在耐心的循循善诱,很快,她得到了答案。
“走出幽水岭,就是无城。”
“无尘”?那是什麽东西?地名麽?
“无尘……是一座……城市?”
好了,他又开始呆呆的看她,大概又没听懂。
刘寄奴决定目前先不纠结於这:“那‘无尘’在什麽地方呢?我的意思是……”突然发现,解释形容之类,这会还真有点不容易,“我的意思是,幽水岭和无尘,它们的位置在哪里?它们属於什麽地方?属於哪个国家?或者说……”
乱七八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
面前的男人微张著嘴,伸手抓了几下头发,不确定的出声:“地方……这里是……妖界……啊?”
问她干嘛?她怎麽会知道。
等、等一下……
“妖界??”
他放下手,怔怔的点头。
刘寄奴下意识的张口就来:“什麽妖界?什麽意思?”
苍木的表情是极其的为难:“妖界就是……妖界啊。”
一会儿“无尘”,一会儿“妖界”,都是些什麽奇怪的名字……刘寄奴定了定神,不过对於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也是早有了准备的。
“你叫苍木是吗?你的家就在这附近吗?”
苍木不好意思的再抓抓头发:“不、不是,我是为、为修行妖力,所以我……”
瞧他一个高高壮壮的大男人,竟然羞涩如此,未免有些好笑。
哦,修行啊,就像和尚僧侣一样麽……
刘寄奴微微勾起的嘴角突然凝住:“你刚才说……妖力??”
“是啊。”
他回的毫不犹豫且自然无比,令她的表情一点一点有了僵硬。
妖界……修行……妖力……
一丝阴寒之气从脚底盘旋而上,全身的汗毛都在列队站直行礼。
不会的,不可能的,太荒诞了,她不会相信的。
面前一双金棕色的眼睛纯净的有如孩童一般,很久很久,刘寄奴都没有说话。
对於这突来的安静,男人一脸的莫名所以。
刘寄奴不著痕迹的後退了一步,平静的问:“所以,你是妖怪?”
苍木楞了楞,偏著头好似在烦恼:“不是妖怪。”
心头一松,才刚悠悠喘出口气,就听他老老实实的补了句:“是熊妖。”
呼吸哽住,刘寄奴再退一步,目光像刀,从上到下,把对方的发梢末端包括草鞋缝里露出的脚趾头都一一看过,令那张古铜色的脸瞬间红的快冒烟。
刘寄奴瞪著他,语气变的古怪且冰冷:“熊妖?”
极其高大的“男人”又开始扭捏起来,此时看在她眼里只觉诡异非常。冷笑一声,重重的重复:“你是熊妖?”
苍木身体力行的附和。只见他的头顶渐渐冒出了两个突起,越变越大,变成了半圆形,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毛茸茸的,与头发一样的褐色。
这是……耳朵……??
即便眼睛都酸了,刘寄奴仍不敢眨眼。
古铜色的脸上带著红晕,头上的两只东西适时的摇一下,再摇一下,像在与对面的女子羞怯的打著招呼。
身周的一切在脑中重归寂静,又是许久许久,她倏地闭上眼,迅速转过身:“我累了。请你离开。”
熊妖苍木
清晨,鸟儿叽叽喳喳,宣示著新的一天。
刘寄奴仰躺看著凹凸不平的石顶,眨了眨酸涩双眼,迟缓的望向洞茓外。
一夜未眠。
天亮了,可脑子里仍是乱哄哄的一片。
这一切简直是无稽之谈,她不欲相信,事实却已摆在面前。
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世界?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明明被刺了一刀,也许本该死去,可她落在了这里,完好无损。
偌大树林,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人,结果发现人非“人”,是个什麽妖怪还是个什麽熊妖。
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掏出那面小小的镜子。黄铜色的镜面暗暗沈沈,被漏进来的几丝阳光照下,散发著柔和的淡光。
“无尘”啊“妖界”啊让她头里直发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或者所有都是假的,这只是一场稀奇古怪的梦境?
迷迷糊糊,终於睡去,待转醒已是下午。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也许是发现洞茓里有人,脚步声随之有了一顿。
安静过後,是一阵窸窸窣窣,很快,就没了声响。
刘寄奴自顾自的躺著,眼皮子都没掀过一下,一直到了日下山头,她才慢慢起身。走到洞茓口捡了地上的食物,架起了树枝,生起了火。
烤熟的兽腿,散发著诱人的香味,捏在手里,沈甸甸的。这会儿咬进嘴里,有那麽点不是滋味,
血淋淋的肉,不同部位的肉,还有新鲜的果子,每天按时送来。
他说他叫苍木。
如果不是他,哪有这些好吃好喝,想必,日子只更有艰苦。
他不是人。
所谓……熊妖麽…
五六天过去,刘寄奴整日躺著,没踏出过洞茓半步。
午後送来的食物也没有间断。肉的分量一天比一天慎人,果子也越来越多,不乏奇形怪状的,但香甜多汁的很。
洞茓门口,准时响起的声响拉的越来越长,磨磨蹭蹭的,带著些踌躇。
她闭著眼,没有反应。
安静中的呼吸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憋的小心,像是怕惊扰了洞茓里的人。
她还是闭著眼,毫无反应。
又是四五天过去,躺著的人终於起身。走出洞茓,伸展双臂,再踢了踢腿,慢悠悠的朝溪边走去。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有小鱼在欢快的游动,刘寄奴站在溪边面无表情的看。
不知过了多久,草地旁的树丛摇摆几下,奏出轻微的沙沙声。
刘寄奴席地而坐,望著蓝天白云,吸了口气,淡淡的说:“出来吧。”
树丛立刻安静了,不一会又剧烈摇摆,一个棕发男子有些狼狈的滚了出来。
迅速站起,故作镇定的拍去身上沾到的树叶,金棕色的眼睛瞄了瞄不远处背对坐著的女子,犹豫片刻,便慢腾腾的挪了过去。
学著她的样子盘腿坐下,气氛略有局促,他们之间,是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些时日以来,刘寄奴逐渐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苍木虽愣头愣脑,其实连“人”也不算的,但他没有恶意,不会伤害她,比起存在她生命中那些兽心兽性的人,他可是善良纯朴多了。
“你送来的肉太多了,我吃不完。”刘寄奴一边悠闲望天,一边突然开了口。
苍木怔了好半天,意识到自己正盯著身旁女子发呆,飞过别过头,古铜色的脸上顿时透出了几丝红:“哦、哦。那、那那……”
刘寄奴听他“那那那”了半天,还是什麽也“那”不出来,突然,心底就生出了几分轻松:“我呢,是从很远的地方来,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来这里。在我原本住的地方,没有遇过你像这样的情况。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所以那天,我很惊讶。”
无论如何,几句话将苍木从语无伦次的尴尬中解救出来,他赶紧闭上嘴,点头连连。
顿了顿,刘寄奴转头看向他:“你很厉害吗?”
高壮的男子有些羞涩的笑了,唇角扬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金棕色的眼睛弯弯的,闪著点点温暖的光:“也、也没有。我只是力气大些,没什麽的。”
“哦。”刘寄奴漫不经心的拨弄起手下的草儿,忽然迸出了一句,“那天晚上,在这偷看我洗澡的是你吧。”
闻言,苍木大惊失色。目光左飘右移,脸红的快爆炸,一边拼命摇头,一边急急道:“不、不是!晚上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无意间……我、我不是偷看!……”
磕磕碰碰,越急越说不清,苍木已是满头大汗。刘寄奴扫去一眼,再看清澈的溪流,曲腿抱起膝盖,视线重新投注回来,她一脸郑重道:“变吧。”
看这话头转的,苍木立时一呆。
“你不是熊妖吗?那该会变的吧?”
“我已经看到你变出来的耳朵,我想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你愿意的话,就变给我看吧。”
这个麽……变回兽形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个要求好像有点突然,一般来说,按常理来说,不是那麽容易就……
苍木在犹豫,手已先一步,伸向了自个儿的腰带。
“还要脱衣服?”
轻细的女声令他回神,忽的站起来,他红著脸说:“那你、你不要转过来。”
刘寄奴依言坐得端正,顺便还闭上了眼。
“切切促促”好一阵,毛茸茸的触感划过她的手臂。
她缓缓的睁眼,面带严肃的看著一只棕熊爬在她身边,再面带严肃的看著它哼哧哼哧来回爬了几步,站起来,晃晃悠悠的一ρi股坐下。
嗯……块儿头很大啊。也还好嘛,不是很可怕嘛,就跟看动物世界的感觉差不多。
它坐著的时候比起她高起了好多,她的头颈都仰得酸。只见它抬起爪子揪了揪耳朵,眼神无辜,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这副情景,莫名的有趣又有点好笑。
肩并肩,默默的对视半晌,发现它眼里流露出了好奇,刘寄奴一挑眉:“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能变的。”
身边胖胖的大家夥做出了惊讶的表情,粗粗的声音从它嘴里发出:“不一样?”
咦?这个样子还可以说话的?
边打量,刘寄奴边坚定的点头:“我说了,我从很远的地方来,什麽妖力啊还有什麽力气大些啊,我统统都没有。”说著,她抬手往边上大树一指,“不过,杀只鸟烤来吃,这个我可以。”
胖家夥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利齿,好半天,它才呐呐道:“我还以为……”
刘寄奴无声的表示出询问。
它挠挠脑袋,接著说:“我看不出你的原形,一直到现在,我以为……”
“以为我是深藏不露?以为我很厉害?”
苍木举起爪子蹭了蹭鼻头。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麽还天天送吃的给我?”
苍木摸完鼻子,再挠脑袋:“我是想……你一个女子,孤身在这里……毕、毕竟……”
刘寄奴没有吭声。
一只熊在和她说话呢,要放在那个原本的世界,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只会认为她不正常,是个神经病吧。关键是,这只熊的表情好生动啊,真的有些好笑啊,想著想著,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对上面前这一张毛毛……呃,憨厚的脸,她说:“谢谢你,苍木。”
语气淡淡,却少了疏离,不再冰冷。
苍木一时错愕,但很快的,金棕色的眸子里光芒闪耀,大大咧开了嘴,扬起一抹……嗯,算是灿烂非常的笑吧。
小溪边,坐著一人一熊,个头差异鲜明,隔著不近不远的距离。
阳光洒下,带来一片融融暖意。
与熊妖为伴
从那天起,刘寄奴的身边便多了个高大健硕的男子。
孤零零的生活不算很差但绝对算不上很好,所以她放下了戒心,学著去适应,随著时间流逝,一人一妖的相处变得越发自然起来。
渐渐的,苍木不再那麽容易脸红,与刘寄奴说话,也不再结结巴巴。只是偶尔见著对方脸上难得一见的浅笑,两抹红晕才复又悄悄爬上古铜色的脸。
他依旧在午後送来食物。有时,他们会结伴走去小溪边,只坐著,鲜少交谈,感受这一片自然的宁静。有时,他们在洞茓里边吃果子边聊天。苍木眉飞色舞的说,刘寄奴偶尔发问,大多时候都是静静的听。
她从苍木口中得知,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分为四,妖界,冥界,魔界,天界。各据一方,互不相扰。
这幽水岭地处妖界,而“无尘”是一座都城,它是妖界的中心,类似於首都。
妖界的头头住在无尘,据苍木的意思,他们的城主很厉害很伟大,备受敬仰,深得“妖”心。每说到兴奋处,苍木脑袋上的一对耳朵还会忍不住的探出来晃悠。
刘寄奴一边匪夷所思的听,一边镇定的告诉自己:所谓的“原形”她都已经看过了,不就是耳朵吗?猫狗也有的。其实也没什麽特别的,这样不礼貌。
只是,控制不住眼神飘忽著一路往上:是哪一条神经控制它们的呢?这是无意识的吧?可以单个摇,也可以一起摇,奇怪了,一边说话一边摇,完全没有影响啊。不知摸上去是什麽感觉……看这毛绒绒的,应该蛮舒服的吧。总觉得很像玩具哎,泰迪熊?不过泰迪熊的耳朵哪能摇得这麽灵活啊……
事到如今,还有什麽不可以相信,不可以接受的?想是这般想,可时不时,心里没来由的总有烦闷。
转移的方法便是去到溪边,抓把石子,一颗一颗随手往树上扔。
苍木通常站在一边笑著看,如果看得手痒了就学起刘寄奴的动作,劈里啪啦,一下一个准,经过他手里的鸟儿不是晕了而是直接嗝屁。这时,他的笑容里就明显带出了得意。
刘寄奴呢,眯著眼睛不动声色,欣赏完了便去生火。
苍木捡起鸟儿收拾,刘寄奴熟练的串起来烤,接下来,吃得好一番风生水起。
对了,苍木还带来了盐巴,入口的总算不是淡而无味了。月亮升起的时候,再一同分享过了兽腿野果,苍木满足的摸摸肚子,起身离去,
临走前,他会说一句,自己就在附近,离得不远,若有事,只要喊一声,他便是知晓。
也许因为不是孤单,也许是知道苍木就近,刘寄奴睡的安稳,噩梦也终於不再来扰。
即便有梦,重复出现的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飘渺,不定,并且遥远。
惊醒後,刘寄奴呆呆坐著,无意识的泪流满面。
她知道的,那是她的二哥。
苍木撞见过几次,怔愣过後他轻轻的在她身边蹲下,面露担忧的看著她,沈默的陪著她,却什麽也没有问。
曾几何时,二哥是她心中唯一的温暖。过去的她,被困在深渊中,她的人生,她的生活,她无法主宰。无力的挣扎,逃脱不开的绝望,她看不到出路更不用说什麽未来。
然而,老天仿佛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斩断了缚於她身的痛苦。
她终於自由了,终於可以轻松畅快的呼吸。一根绳索,将她从深渊底,从暗无天日中解救出来。来到这里,感受到另一股温暖,不为任何目的,陪伴抑或关心,都是单纯,简单。
她没有朋友。她还没有机会结交朋友。
友谊是如何生成的?朋友之间是如何相处的?是不是就如苍木与她一般?
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坏,她想,也许,她已有了第一个朋友。
一天又一天,幽水岭里的日子,平淡又悠闲。
这日,刘寄奴与苍木在溪边坐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话。
聊著聊著,苍木突然噤了声,身形一动,继而迅速站起。
开始,刘寄奴被吓了一跳,四周安静,便也依稀的听到了些动静。
苍木的脸上有了点点凝重,二话不说拦腰抱起刘寄奴,拔脚就往洞茓赶。
刘寄奴知他必有缘由,随之升上了紧张,闭紧了嘴未发一声。
回到洞茓,苍木将她小心的放下,并低声叮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刘寄奴点了点头,见他闪出洞茓,一下就没了影。
忐忑的等待,直到月上枝头,苍木才复回。
谨慎的望了望四下,他飞快迈进,就地坐下,长喘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麽,一直到方才,幽水岭里进来了好几批侍卫。”
刘寄奴疑惑道:“侍卫?”
“嗯,无城里面和外围都有侍卫驻守。难不成出了什麽事?他们怎会来了幽水岭?”苍木也在疑惑自语,顿了顿,接著道,“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找什麽东西。”
思索片刻,刘寄奴安慰道:“不管他们在找什麽,反正与我们无关。”
苍木开口犹豫,可眼中难掩担忧:“话虽如此,可这麽多的侍卫,你一个女子,若撞上他们,我担心……”
听苍木一说,刘寄奴不免也有了些怯意,不必要的冒险还是避开为上。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等他们找到要找的东西,应该很快就会走的。”
“嗯,那好,以防万一,今晚我留下守著。你安心休息。”说完,苍木起身走到洞茓门口。刘寄奴则往洞茓里面挪了挪:“累了就叫我,我睡过了可以起来换你。”
苍木盯著外面一片黑漆漆,头也未回的摆了摆手。
刘寄奴侧躺下,阖上双眼,心底莫名滋生出几丝不安,隐约缭绕,挥之不去。
追捕
突然出现在幽水岭里的侍卫,连著三天都没有散去。
凌乱而沈重的脚步声,有时远的几乎听不到,有时近的仿佛就在耳边。
妖界的侍卫们不分昼夜的在林里搜寻,如果如苍木所言,真是在找什麽东西,那这样东西想必该是重要。
这三天,苍木与刘寄奴谨慎的待在洞茓里,身理排泄也在外面就近。
食物和水都不能缺,苍木又不放心留刘寄奴一人,所以趁夜出去,尽量早去早回,带回来的果子和水也是有限。
他是无碍的,可刘寄奴只是个普通人,果子一时止饥,要填饱肚子恐怕是不能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宁可小心一点,又不是空著肚子挨饿,忍一忍就权当减肥了。而苍木一边陪著她,一边费心张罗吃喝,还要为她守夜,本与他无关的,倒是辛苦他了。
对此,刘寄奴毫无怨言,苍木却有些不忍。
走到刘寄奴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嗯,是有点差。看来只吃果子不行,没点肉进来,连他也难捱的慌。想著反正小溪也不远,小心些便是了,於是他说:“我出去再取些水,很快就回来。”
刘寄奴摇摇头:“才喝过的,已经够了。”
怕她担心也怕她劝阻,苍木模模糊糊的说:“没事的,你等我回来。”
刘寄奴还没来不及再说什麽,他已飞快站起出了洞茓。
这一去虽不多时,可刘寄奴怀著不安怀著忧虑,等待就显得分外煎熬。
所幸苍木很快返还,双手小心捧著一片大大的树叶,里面乘著满满的清水,他的臂弯里还夹著几只鸟儿,声音中难掩几分轻快:“阿奴,你看,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嘈杂声打断。
嗡嗡哄哄,洞茓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显然正在朝他们逼近。重重的脚步声中还夹杂著呼喊声:“快!是往这边来了!快跟上!”
“你,那边!你,过来这边!提起精神来,好好的搜!”
“大人说的都记住了?!动作利索些!找到了好回去向大夫复命!”
苍木手里的东西直直的落了地,刘寄奴也是愣住,苍白的小脸升上了惊惶之色。
这个时候,容不得细想也容不得耽搁,苍木用力的捏起拳头,再俯身将刘寄奴抱起,一股脑儿的往外冲。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的大,跑的飞快。刘寄奴在他怀里颠簸,听到树林的声响在迅速聚集,後面的脚步声纷纷乱乱,震得树叶仿佛都在颤抖。
“快追上!拦住他们!”
“快些!不要让他们逃了!”
听著一声声的急喝,刘寄奴心跳如鼓镭。苍木浑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双耳露出,眼珠的颜色变淡,几乎成了金色。
即便负重,高大的身体却是无比灵活,在密林里东钻西窜,一颗颗树木从身边飞速掠过,渐渐的,与追赶的侍卫们拉开了距离。
苍木丝毫不敢放松,仍用尽全力奔跑,刘寄奴缩在他胸前,对方的心跳混著自己的,同样是又快又急。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的树木参差著排列得紧密,他们好像到了林子的更深处。
追赶的声音从逐渐模糊到再也听不见,苍木这才缓下脚步,确定已甩掉了侍卫,他立稳了身,急促的喘息。
刘寄奴被颠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看清了四周,只见那一张古铜色的脸微渗著汗,他没有将她放下,边喘气边打量,古怪中伴著浓浓的疑惑,片刻後,他开口迟疑:“他们在找的……是你?”
她惊魂未定的,也是茫然。她与他一样,很惊讶,很疑惑,其实许多事,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而这些不是现在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喉咙干涩,清了清嗓子,挤出沙哑的一句:“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定了定神,悠悠的接上一声,“你害怕了?”
闻言,他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她,像听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话似的。
眼下的情景,似乎不是笑的时候,但他这一副愤懑的样子,令她淡淡的勾起了嘴角。
她一笑,苍木的脸随之红了也不好意思瞪她了,轻轻把她放下,他颇是忧心:“一时半会,他们追不到这里来。可接下来,怎麽办?”
怎麽办?她也不知道该怎麽办。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敛下:“无论如何,总之……是不能回去了。”
“嗯。”苍木表示赞同。
密集的树木遮去了头顶的阳光,不光带来了幽暗,风吹在身上是阵阵的凉。
能怎麽办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她需要时间消化方才的一切,然後,好好的想一想。
刘寄奴仰著脸,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方,她的表情定定,声音也是飘忽:“既然不能回去,那麽,就只能往前了。”
无城
离开那条清澈的小溪,离开了那个遮风挡雨的洞茓,幽水岭里,刘寄奴与苍木脚步匆匆,在片片密林中穿行。
他们的目的地是无城。这是苍木的提议。他大概的意思是,他们的位置已经暴露,继续留在幽水岭保不准会被侍卫们寻到。如果悄悄进了无城,一方面,侍卫不会这麽快掉头寻来,况且无城又不是杳无人烟,就算搜寻也不是轻易简单。
前思後想过,刘寄奴同意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听苍木说侍卫是从无城里来,所以不能否认,她的同意里多多少少有著些一探究竟的意味。
幽水岭很大,白天赶路,苍木嫌刘寄奴脚程慢,索性背著她前行。天色暗了,他就寻个隐蔽处,运气好能打些野食,运气不好还有树上的果,燃起的火等生的一烤熟立刻扑灭,夜里寒凉他就变回原形,让刘寄奴睡在他怀里,为她挡去夜风。
风餐露宿,好像和之前的生活没有很大区别,可刘寄奴心里清楚明白,平静被打破,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对於那些从天而降的追兵,兴许是体谅,兴许是忘了,苍木没有再问。她预备好好的想一想,其实想有什麽用呢,想,也是徒劳。
从开始到现在,好大的谜团摆在面前,她找不到线索,她根本就不知道要从何找起。
此时此刻她是活著的,那麽在原本的世界,她是死了还是消失了?而现在的自己还是不是原本的刘寄奴?
或许,真的有时空漩涡?好巧不巧被她碰上?她还能不能回去?如果能,会在何时?要过多久?
说她无情也好,冷酷也好,原本的世界,她没什麽留恋的,唯一舍不得的只有二哥。
她不在乎原始不原始,不在乎过的苦不苦,没有热水洗澡,没有干净衣服,没有柔软的床,没有精致的食物,这些她都无所谓。她没有闯荡新生活拼搏新人生的想法,更没有什麽雄心壮志。她只要简单,安宁,平静就好。
她想不通那些侍卫是怎麽回事,他们在找的真的是她吗?为什麽呢?除了苍木她连个鬼都不认识,找她做什麽?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苍木说,再走两天就能出了幽水岭。妖界的都城,妖界的中心……那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那里,会有她寻求的答案吗?
她就像是缩在壳子里的蜗牛,对於外面一边有好奇有试探,一边又有矛盾有胆怯有抗拒。她站在浓重的雾墙外,拨开之後将看见什麽?她无措且迷茫。
跨过细水,越过山头,终於,眼前的景致有了不同。
一条泥路,弯曲延伸,又是几天,泥路变得越来越宽,远远的可以瞧见深色的城墙。
刘寄奴站在城门下,看著上方正中央刻著龙飞凤舞一个大字──“无”。
哦,她以为的“无尘”原来是“无城”。这个名字有点意思,啧……就是这字,丑了点。
守城门的侍卫分站成两排,他们头上带著铁盔身上穿著铁甲,左手一面盾牌右手一杆长枪。苍木飞快的向刘寄奴使了个眼色,率先镇定的迈步。侍卫一动不动的,不知是暗暗打量过了呢还是在兀自神游,刘寄奴没见异状,低下头,隔了几步,跟在苍木後面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脚下踩著碎石铺成的道路,一男一女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的呼出口气。
“我说得没错吧,目前城中是安全。”苍木不忘谨慎,没有放开嗓子。一个停顿,他窃窃的笑起来,“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已出了幽水岭,这会他们大概还在林子里没头没脑的搜呢。”
刘寄奴模糊的应了声,她在好奇的打量,目光早被周遭吸引了过去。
苍木笑得灿烂,表现出主人接待客人的热情来:“阿奴,你没有来过无城,我先带你四处转转。”
无城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进了城门就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边上有低矮的房屋还有形形色色的摊贩。布庄啊客栈啊酒楼啊一应俱全,和电视里演的古装剧场景颇有相似。
这一间是绸缎庄,两个年轻姑娘交头接耳正结伴进去,她们笑意吟吟的,脚後拖著一条毛茸茸的棕色物,露在裙摆外面忽左忽右的扫著地面。
肉摊的屠夫打著赤膊,脖子以下很正常,脖子以上是一只老虎头。他边利落的剁著肉骨边张著血盆大口与买家寒暄。一身健壮的肌肉,上面密布的汗珠被阳光照的发亮。
地上蹲著的中年大婶一脸慈祥的在卖菜,刚做成一笔买卖,她手里捏著铜板子,头上两只又长又白的耳朵在若有似无的晃。还有那露天茶棚喝茶的老人,逛胭脂水粉的妇人,来回奔跑的孩童,都是满脸笑容,俨然是一片和乐。
果然是动物世界啊……哦不,确切的说是半人半动物妖怪世界,刘寄奴面无表情的看了半天,只觉大开眼界。苍木却微低著头,不知在想些什麽,顽皮的孩童左钻右窜,不小心撞上了他,他便从魂不守舍中回了神。
“阿奴……”他犹豫著开口道:“既然到了无城,不如……先去我家……”
“你家?”刘寄奴意外这突然一提。
“是啊。”苍木的眼神莫名的闪烁起来,“我想你应该与我一样都是身无分文,我们总要有个休息的地方……我家就在不远,不知道你愿不愿……”
是哦,苍木又不是她,他在这个世界出生长大,怎会没有家呢。在城里乱晃总归不是个办法,刘寄奴迟疑了片刻,点头应了:“嗯,好。那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的。”苍木说完便急匆匆的转过身带路,他的神态举止略有不自然,令刘寄奴心生出了疑惑。
苍木回家
走过小摊,拐入街巷,苍木一路无话。
这样安静……有一点奇怪麽……刘寄奴跟在後面,不解的寻思道。
一扇又高又宽的木门,他们在前停下。门的旁边挂著块古朴的木牌,上面蚯蚓似的扭著几个字,刘寄奴勉强辨认出一个“苍”,她想,苍木的家应该是到了。
转头看,那一张古铜色的脸上表情愈发怪了。好像有一点心虚,还有一点惭愧,总之,结合起来就是一片挣扎。
只见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叩了叩门,他的腰板挺的很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僵硬与紧张。
一会儿过後,有脚步声传出。
门从里面打开,透过门缝,大约能瞧见前来应门的身量也是极高。见著苍木,第一时先是一愣:“是你?”
苍木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在呐呐了:“是、是我。我回来,是有些事……”
话还没完呢,大门被“忽”的拉开,一个黑影飞扑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著苍木的脑袋狠狠挥去一下。
“咚”……
非常沈闷的一声,刘寄奴瞬间呆住。
苍木凄惨的哀叫随之响起,与其相应的再是“咚咚”两声。刘寄奴一边呆愣,一边惊诧,一边暗下打量。
挥拳的这位比苍木还要高大强壮。他穿著深色的布衣布裤,棕发扎起,在头顶梳成了个圆髻。他的肤色偏黑,轮廓深邃,看样子绝对不算年轻。几眼下来就能发现,苍木的五官与他很有相像。
此时,他正对著抱头蹲在地上的苍木气势万千的骂:“有事?你能有什麽屁事!还不赶紧滚去修炼?!再敢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哇塞,这声如洪锺的,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他也没看周围,更别说站在一边的自己了,吼完身影一闪,大门在他身後被大力的,牢牢的甩上。
一阵尴尬的,久久的寂静,苍木慢慢的放下手,慢慢的站起。
揉了揉脑袋,他低低的说:“那……先走吧。”
那几下声音这麽大,光听听都觉得疼。她是不忍,但也不知该说什麽,便安安静静的跟在了後头。
苍木的步子迈得有些沈重,半晌,他突然轻轻开口:“我爹娘生了三个男娃,我是最小的一个。大哥二哥都一身好本领,唯独我最笨,学什麽都慢。我爹娘恨铁不成钢便将我赶出了门,若不成器,就不准回来……”
言语间,不难听出沮丧与自卑。刘寄奴顿时明白了。作为朋友,她好像应该安慰一下下接著再鼓励一下下。
於是搜肠刮肚,挤出了文绉绉的一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刚才你爹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
苍木沈默片刻,点点头:“嗯,我知道。”
走了几步,他停下转身,一脸认真的说:“阿奴,方才那是我娘。”
刘寄奴一楞,脑子里迅速回味一遍那分外强悍的身影,分外强悍的举止以及分外强悍的怒骂。她油然生出了感慨,生出了敬佩,当然,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悠悠淡淡的接口:“哦。你和你娘……长的蛮像。”
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头一看,是一个胖胖的大婶追了上来。
她奔到苍木跟前,直接拉过他的手,把一小包东西这麽的一塞:“拿著。老爷要我偷偷给你送来。”
苍木怔怔的唤了声“周妈”,胖大婶呵呵笑著,转眼看见了刘寄奴,来回几个飞快打量,笑容里有了意味深长。
苍木脸上一红。才要说话,胖大婶慈爱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打断道:“夫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会儿啊指不定又要和老爷别扭。你与……这位姑娘,在外面一切小心。等你下次回来,我定要好好问你。好了,我这就走了。”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跑远了。
原地站著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觑。
苍木先打开手里的一包东西,里面有刘寄奴先前见过的铜板子,还有好几个元宝样的银色物。苍木明显在感动,似乎忘却了之前被揍的多狠。金棕色的眸里泛著点点柔光,吸了吸鼻子,他咧嘴一笑:“阿奴,我们走吧。”
有了钱……哦不对,有了银两,苍木做的第一件事──坚持要为刘寄奴买一件新衣。
身上的运动套装已经很脏了,味道也很不小,这个样子在城里行走,很显眼也很突兀,所以,刘寄奴没有推辞。
成衣铺子里,衣服啊裙子啊鞋子啊,五颜六色,琳琅满目。刘寄奴选了套藕色的衣裙,配了双同色绸鞋。独自在内室研究摸索,不多会,她终於换上了干净的新衣。
晃了晃略有宽大的袖子,拉了拉长长的裙摆,在铜镜前照了又照,她觉得十分新奇。
这算古装吧?穿了之後好不一样,都不像是自己了。
看著那堆换下的脏衣服,她从原本世界带来的,除了内衣内裤,就是它们了。
粗粗的将其理成一团,突然想起了什麽,再从口袋里摸出古镜放入衣襟内侧缝著的暗袋,然後拎著这一团迈出了内室。
正在等著的苍木双眼一亮,脱口赞道:“阿奴,你穿这样真好看。”
刘寄奴抿著嘴有那麽点不好意思。
虽然有著不习惯,虽然还没适应这宽袖长裙,但心里却奇异般得多了份真实感。
老板娘掩嘴得意的笑:“那可不。这位姑娘本就长得清秀,还有股说不出的韵味儿,这身段再配我这衣服,那是一个俏生水灵。”
刘寄奴微垂著头,浅浅笑了。苍木结结巴巴的应著,边瞄著她边又红了脸。
老板娘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笑的欢快又暧昧,嘴没捂实,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
离开了成衣铺子,扔掉了运动套装,太阳西下的时候,苍木带著刘寄奴去了酒楼,预备解决一下肚里的空荡。
他们去的酒楼不大不新,名字也取的实在,叫“客又来”。
里面稀稀落落的坐著几桌客人,刘寄奴选了个角落位置,坐下之後,小二屁颠屁颠的上来倒茶。
酒楼风波
虽然有了银两,但已经买过了衣服鞋子,剩下的总得省著点,刘寄奴不知行情,便悄悄问苍木:“这里吃饭贵不贵?”
苍木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价格公道,我来过几回,味道还不错的。”
点了几个小菜,要了壶酒,小二吆喝一声,屁颠屁颠的下去了。
刘寄奴扭著脑袋张望四下。酒先上桌,苍木翻起两个被子,倒了酒推到她面前。
她还没有喝过酒呢,这里的酒是什麽样的味道?她难免有些好奇。
试著抿了一小口,呀,好辣好呛啊,难喝的要命。
见那双秀气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苍木贼贼的笑:“阿奴,原来你没有喝过酒啊?”
只一小口就让白皙的小脸染上轻红,黑眸里含著被熏出的水汽,瞥来一眼瞪来一眼,眼波流转,柔光荡漾。长长的黑发顺在肩膀,散在颊边,小而薄的双唇沾到了酒液,显出湿润嫣红的色泽来。
苍木呆住,看傻了眼。
身旁男子直愣愣的瞧著自己,突然没了动作也不笑了,刘寄奴疑惑的唤了声“阿木”。
这一声,尾音翘起,表达出不解,轻轻的,细细的,并且软软的。自打认识她,她的话就不多,这时听她叫著自己的名,苍木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从上到下仿佛被贴熨过了一遍,只恨不得能听她多唤几声。
酒楼里的客人不多,不远的那边坐著一桌,自刘寄奴进门就引得了他们的侧目。这会儿他们边看边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的笑个一阵,暧昧中伴著点点猥琐的意味。
频频扫来的目光放肆大胆,苍木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刘寄奴也察觉到,她平静的,提醒般的低语:“阿木。”
这时,小二端来了菜,她从筷筒里抽出筷子,亲手递与他。
苍木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接过筷子,胡乱的夹了几口菜,闷闷的咀嚼。
不远处的窃笑啊声响啊越来越大了,苍木食不下咽,“啪”的一下用力放下了筷子。
“阿木!”刘寄奴开口飞快,音量不怎麽轻,明显有了点急,眼角随之一瞄,只见那桌的男子已离座走来。他们看上去年龄不大,皆是中等偏瘦,小眼睛吊著,眼神露骨,一脸的轻浮。
“唷~这位姑娘可有些面生,好像没在城里见过。”
“一回生两回熟嘛,姑娘啊这喝酒啊要大夥儿一起才热闹呢,你说是不是?”
“怎麽不是呢~三弟,你没见姑娘打从进门起就没笑过?我寻思著大概是旁边坐了个愣头愣脑,忒无趣~”
“嗐,姑娘啊,跟著这熊小子能有什麽劲儿?不如咱们一块,好好的玩一玩儿~”
他们围在桌边,一搭一唱的,互相对视一番,爆出一阵下流的哄笑。
苍木铁青著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群鼠辈。”
“你说什麽?!你说谁是鼠辈?!”其中一个男子猛的揪住苍木的衣领,“你皮子发痒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个熊小子,就不知道哥儿几个的厉害!!”
苍木没有二话,“蹭”的站起,抓住对方的肩膀,反手狠狠一甩。
那个男子先弹起,再抛物线般的落下。正中远处桌面,碗碟稀哗,桌子随之裂塌。
刘寄奴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的起来,识趣的退到一边。
苍木虽妖力低下,但身形高壮,力大无穷,再加上怒气滔滔,对付几个瘦矮鼠妖还是绰绰有余。
有架开打,不管是在吃饭的还是吃完饭的都怕伤及自己,迅速自行清场。小二和掌柜同样知趣的避开,反正待会儿该有的赔偿定要讨还的。
一帮鼠妖将苍木围在中间。苍木的铁拳揍完这一个,再抬脚揣翻那一个,桌椅板凳碗筷菜盘,倒的倒,破的破,碎的碎,那叫一个乒乒乓乓。
不多久,鼠妖们倒地哀哀,一时半会恐怕起不了身。苍木喘著气,扔下银两,拉起边上的刘寄奴离了客又来。
外面的天色已暗,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一股脑的只往前冲。感觉到捏著的小手在不断挣扎,他的脚步这才慢了下来。
刘寄奴微喘著站定,拉了拉绊手绊脚的裙摆,语气中有著责怪:“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我已经在提醒你了,你为什麽不听?”
“我……”苍木倏地转了过来,胸前起伏著,金棕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忽明忽暗:“他们不怀好意!我是呆是傻怎麽都好!要我看著他们轻薄於你,我忍不下去!”
刘寄奴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微微偏过了脸:“不管是不怀好意还是别的什麽,嘴长在人家身上,爱说去说,不要搭理便是。他们觉得无趣就自会离开。”
苍木低著头不说话了。
看他直挺挺的站著一声不吭,刘寄奴颇有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块木头。”
话是这麽说的,不可否认心里升上了些暖意。还想再说什麽,面前的男子忽然一把拉过她,迅速将她挡在身後。
一切发生的很快,刘寄奴只听见一声倒地闷响,有黑影闪过,接著她颈上一痛,失去了知觉。
谁的身世
刘寄奴挣扎著转醒。
脖子後面还有著钝痛,她是怎麽了?她记得她在和苍木说话来著,然後就……被打晕过去了?
心里一个大跳,猛的一抬头看见苍木仰躺在不远处,他闭著眼睛,胸口在微微起伏,紧绷的神经这才略略舒缓下来。
她僵著身体也不敢动,视线缓慢移动,环顾起四周。
这是很大的一间房,乍看之下有些空旷。两边的墙壁前面摆著几支细高烛台,蜡烛正徐徐燃烧,照的房里甚是亮堂。
身下趴著的大概是毛毯之类,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动静。是谁打晕了他们?打晕他们之後将他们带来这里,而这里……又是什麽地方??
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安静中突兀的响出一个声音:“醒了?”
刘寄奴下意识的一抖,迅速掉头循著声音看去。
一段距离之外,摆著一张紫黑色的大椅。中间斜斜的垂下一只脚,伴著几下低笑,衣摆摇晃,另一只脚随之落下,一同稳稳的著地。
一前一後两只锦鞋,淡紫色的厚底,上面还绣著繁复的花纹,不一会儿就停在了眼前。
没等她抬头,宽大的衣袖垂下,两根手指精准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但也不算轻的,手指上的冰凉温度令她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啧,五官平平普通的紧,喜族的後裔怎会生的如此模样。”
入目一个男子,诚实的说,是一个美男子。
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唇色嫣红,一双狭长的灰色眼睛,尾部上翘,很有点妖冶的感觉。
他披著一头紫色的长发,柔柔顺顺,像一匹上好的绸缎。想也不用想,他肯定是妖怪了,不过这样奇怪的发色配著这样的容貌,倒也不难看。
灰色的眼珠在不紧不慢的转动,眼神中……似乎带了点不屑的意味。
刘寄奴是愣愣,一旁的苍木动了动,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脖子,茫然的坐起。见著面前一幕,他一骨碌的起身,脸上满是浓浓的戒备之色:“是你偷袭的我们??快放开她!”
紫发男子不为所动,连个眼风也没瞥去,他依旧捏著刘寄奴的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天垂象,星东落,幽水岭里逃得倒快,这会儿啊还不是被我逮著了。”说完便自顾自的低低笑开。
这笑声称得上悦耳,只不过除了悦耳之外,还透著股莫名的诡异。怎麽说呢……就像毒蛇吐信子,刺溜刺溜,一下一下的,激得刘寄奴汗毛竖起,随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在努力的消化信息。原来幽水岭里的侍卫是这个男人派来的,所以要捉自己的,就是他麽?
对视间,灰眸里冷光一闪,下巴处的手指脱开,接著,一个耳光重重的刮了下来。
“怎麽?你想迷惑我?”
刘寄奴根本来不及反应,避都没法避,躲都没法躲。这一记耳光可没留情,她被打的滚落一边,眼冒金星的好一阵的花。
苍木迸出一声怒吼,双耳竖起,唇下呲出两颗森白的利齿,毫不犹豫的扑向紫发男子。
“阿木!”刘寄奴顾不上自己,急喊出口。只见紫发男子从容的直起腰,一挥衣袖,於此同时,苍木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弹开,下一刻,就像炮弹似的撞向後方的墙壁。
闷响过後,平滑的墙壁裂开了好几道,苍木半跪著支撑,剧烈的咳。他的眼珠变成了金色,亮的慎人,鼻翼翕动著,一边喘息一边发出嘶哑的咆哮。
不一会,侍卫们从门口涌入,手里的刀啊长枪啊统一一致的对准了苍木。
一双灰眸轻而淡的一扫,侍卫们表情一肃,收了刀枪,行礼退下。
颊上是灼热刺痛,心在胸口跳得飞快,刘寄奴受得惊吓不小,爬前几步,颤颤的唤:“要不要紧??阿木?你没事吗??”
苍木暗暗提息检视,嗯,骨头应该没断。可一时半会起不了身,面前的一张小脸满是焦灼担忧,他勉强扯出一抹笑,表示出无碍。
不笑还好,一笑就露出一口的鲜红。刘寄奴清楚的看到,颊上的血色飞快褪去,上面的五指印突显得分外清晰。
这个男人很厉害,随便一下就伤了苍木。不能慌,她一定不能慌,要杀要剐她总要问个明白。
拼命压抑著声音里的颤抖,她鼓起勇气直视站著的男子:“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你把我们抓来这里究竟要做什麽?”
紫发男子红唇微翘:“上古喜族,天生绝色,怀有异能。”
“施以诱惑之力,以吸食精气为生,似妖非妖,性淫。”
“你不认得我,我却识得你。”
怔愣半晌,刘寄奴惨白著脸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麽,但我可以确定,你说的那些与我无关。”
“无关麽?”经过方才一番,在刘寄奴怀里踹著的镜子早已掉了出来,男子这便上前拾起,拿在手里玩味的看,“不知何故,喜族一系繁衍不昌,到如今,只留有一条血脉。”
灰色眼珠对上刘寄奴,里面没有半点温度:“破天镜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面镜子是她凑巧捡来的,根本就不是她的东西。什麽喜族不喜族的,什麽异能不异能的,她闻所未闻,完全没听说过的。
她不是妖怪,她是个平凡无奇的人。她在濒死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穿越了,然後才来到这个奇怪非常的世界。她本不属於这里,又哪来什麽後裔血脉之说?!
可前因後果她不能对这个男人交代。
“你真的弄错了。镜子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我没有听过什麽喜族,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来这里也没有很久。自己是谁自己最清楚。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发誓,你要找的真的不是我。”
她忍住害怕,尽最大的力诚恳。她没有骗他,希望她的解释可以说服他。
紫发男子睨来一眼:“可惜,我的卦象不会错,无论你从哪里来,喜族的神器也断不会错认了主。”说完,他将古镜抛到她身上,“是对是错,总有分晓。眼下天色已晚,二位就在这里暂且歇下吧。”
他端著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不高不低的说著一句,切实表达出了不容商量。她便知道,再费唇舌也是无用,况且苍木还受了伤,想脱身,恐怕是没有办法了。
苍木一直在默默的听。他吐出口血沫,抬手擦了擦嘴角,哼了一声:“这里?这里是哪里?偷袭强留都做下了,倒不敢自报家门麽?”
刘寄奴顿时紧张了,生怕那个男子又要使出什麽怪法。所幸,他只是叫来了侍卫,没别他的动作。然後,他眯起眼睛,朝她妖娆一笑:“这里是城主府邸。我呢,名为莫荼。”
婢女阿魏
侍卫带著刘寄奴与苍木兜兜转转,来到一座院落。
前院种著花草,往里走是一扇小巧的门。门後面一条“口”字形的走廊,北面南面东面各有两间房,与四合院的布局有那麽点像。
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呆著不要乱走”,侍卫就离开了。
苍木心有不甘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一路过来,他的步伐有些不稳,但他坚持不要刘寄奴搀扶,这时没了别人,刘寄奴一把扶上他的手臂,用力的搀了住:“你哪里疼?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不要紧??”
苍木咧著嘴摆摆手,看向刘寄奴,他的目光顿时一紧。
“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麽事。”迟疑的抬起了手,小心翼翼的触上那肿起的脸颊,“你疼不疼?”
刘寄奴没有闪躲,沈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我,你不会被一起抓来,你也不会受伤的。”
苍木著急的安慰:“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偷袭我们!那个姓莫的不光卑鄙,堂堂男子与女子动手,忒无耻!”
听他这麽骂也是有点解气的,刘寄奴仰起头,淡淡的笑了笑:“是啊,他是卑鄙无耻。一耳光罢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什麽的,倒是你……”
苍木红著脸缩回手,每次见她笑,他的心就跳的好快……
这里虽不是很亮,但足够让刘寄奴看清他手指上的斑斑血迹,顿了顿,她缓缓扬高了嘴角:“你啊……”
古铜色的脸色愈发红了,苍木正局促著,手臂却突然一疼。
刘寄奴面不改色,扶著对方的小手掐起了臂上的一块肉:“‘苍木苍木’,我听说有些名字是与性格相配的。你爹娘取名取得真好,你说是不是?”
苍木忍不住哀叫一声,一时也不敢动:“!……阿、阿奴,疼……疼疼疼!”
纤纤素手再不紧不慢的一转:“疼?不是说不疼吗?之前你多勇猛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麽叫疼。”
苍木忍痛小心观察著刘寄奴的脸色。
是在笑没错啊……但是呢,笑得有一点奇怪,笑得他浑身发毛啊……
阿奴在不高兴麽?怎麽突然就不高兴了?谁惹她不高兴了?难不成……是自己?
“阿奴,你、你这是……”
“你什麽这什麽??不知情况就横冲直撞的!你考虑过後果吗?才说过不要冲动的,转头你就忘了??力气大就不会受伤了?你真把自己当木头了?不管不顾的撞上去,伤了无所谓?流血无所谓??伤了不会痛是不是??”
苍木一愣一楞的,他似乎隐约明白了,她的不高兴,的确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莽撞,因为莽撞而受了伤。
她不愿他莽撞,不愿他受伤。
所以……她在担心他麽?
这麽想著,心跳又开始变快了。被伤到的地方好像也不疼了,有点麻麻的,还有点痒痒的,有点舒服又有点难受。嘴巴也不受控制了,咧得大大的,只会“呵呵呵”的傻笑,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刘寄奴还在劈里啪啦的气儿不带喘,说著说著,她感觉到了异样。
转头一看,几步之外站著一个矮小的女子。
她手里提著灯笼,耳下一左一右梳著两个圆髻,衬得脸也圆圆的。脸上一双溜溜的绿色眼睛,正扑闪扑闪的盯著他们瞧。
刘寄奴不慌不忙的放开手里掐著的肉,苍木皱起眉打量那女子片刻,粗声粗气的问:“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兴许是被苍木吓到了,那女子後退了一步。眨了眨眼,她转向刘寄奴,伶俐的福了个身,接著甜甜一笑,颊上显出单边一个浅浅梨涡:“阿魏见过小姐。是大人派我来服侍小姐的。”
“服侍?”苍木一脸狐疑,没好气的扔下句,“我看是监视吧?”
刘寄奴则冲她点了点头:“阿魏……姑娘吗?我不是什麽小姐。阿魏姑娘客气了。”
阿魏先瞪了苍木一眼,再上前拉过刘寄奴的手:“阿魏是府里的婢女,服侍城主的客,理当称一声‘小姐’的。天色不早了,小姐应该累了,来,先随阿魏进去吧。”
婢女吗?城主府邸里的婢女……还蛮热情的。
对於这样的热情,刘寄奴虽不适应,但还是礼貌的接受。扔给苍木一个眼神,苍木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的跟了过去。
一方面,已经见识过那个莫荼的厉害,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抵抗无疑也是以卵击石。再者,苍木受了伤总要休养休养的,於是他们便在这小院里住下了。
刘寄奴的房间与阿魏的相邻,而苍木独自住在另一边。本来,苍木对这样的安排极为不满,对於姓莫的不男不女所派来的婢女,他打从心底里不信任。
他不友善,阿魏对他也无好感。她毫不示弱,眼睛瞪的比脸更圆,一手指著苍木的鼻子,矮小归矮小,也倒是气势十足:“我看你身高手脚长的,是胆小怕黑还是怎麽著??硬要挨著小姐住,小姐还未出阁,这像什麽样子?!我就知道,面恶心恶,肚里装著的全是坏水!”
苍木一下被堵得说不出话,刘寄奴边平静的喝茶边看著一高一矮,斗鸡似得你来我往。
嗯,出阁,应该是结婚嫁人的意思吧。咦,阿魏怎麽知道,自己“还未出阁”?
单独相处的时候,阿魏是这般直言的:“阿魏可不糊涂,那个二愣子配不上小姐,小姐也定是看不上他的。”
刘寄奴默默的听,听完了,若有所思。
配不上?看不上?照阿魏的意思……自己是很好麽?
她一不貌美,二没本事,好?好在哪里?
她觉得有些好笑,还有著实的“受宠若惊”。
这个阿魏当然也是妖。苍木的原形是动物,而阿魏的原形是一株名为“穗草”的植物。
据她说,她的妖力不高,正逢修化,在最为虚弱之时,遇险恰巧被城主所救。之後呢她就在府里留了下来,一心一意想好好侍奉救命恩公,以此报答。可惜城主恩公事务繁忙,平时难见踪影,她怀著一腔热血,苦恼於无处挥洒。然後刘寄奴出现了,她便得了莫荼莫大人之命,前来照顾刘寄奴的饮食起居。
从阿魏口中得知,莫荼的地位很高。他为无城城主做事许多年,类似亲信、心腹之类,既是臣也是友。城主不在城中,莫荼就代为打理琐碎事务,下面做事的皆称其一声“大人”。
想起那双不带温度的灰色眼睛和那张妖豔的脸,刘寄奴生出了好奇。
问一问总不要紧的,向阿魏开口之後,她却表情诧异:“咦,小姐看不出来?”
奇怪麽?她又不是妖怪,怎会看得出来?
“妖力越是高深的越难看出其真身,就好比城主恩公。我以为小姐你……”
哎……这句话有点耳熟,她差点忘了苍木也曾冒出过同样的问题。
该怎麽解释呢……想了想,还是用上已来回说过几遍的话,模模糊糊的作为“官方答案”:“其实呢……我从很远的地方来。”
“哦……”阿魏拉长著声音,眼里有著明显的疑惑,“那麽,小姐并非住在无城?”
“嗯,我原来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很远,我来无城也没有很久。”
“哦……”阿魏点点头。自己只是个婢女,对方又是莫荼大人亲领进的客,她识趣的未再问下去。
绿眸闪闪,阿魏凑在刘寄奴耳边神神秘秘的低语:“阿魏不知城主恩公,但莫荼大人的真身,阿魏是知道的。不过,这个在府里可不能随便说的。”她曲起了手掌,一弯一扭,然後窃窃一笑,抿出单边一个梨涡。
看她的动作,刘寄奴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蛇麽。
她在电视里见过,细细长长,小脑袋小眼睛。
狮子老虎令人害怕,它们是肉食性动物,它们有锋利的爪子牙齿,它们很危险。蛇呢,没有利爪,移动的时候悄无声息,捕食的时候先一圈一圈的缠上来,被某些毒蛇咬了,不及时救治的话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锺就死翘翘了。
想来就觉得寒嗖嗖的,还有点恶心。
如果那个莫荼在她面前变回真身,一定能把她吓死。
他长得妖里妖气的,居然是一条蛇麽……不过瞧他一副阴险的样子,倒也蛮匹配的。
怪异的不适
在小院过的第一夜,刘寄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的是柔软干净的床被,不是又潮又硬的泥地,鼻子里闻到淡淡的熏香,不是洞茓中的腥湿之气。停也不停的出了幽水岭再进无城,连番奔波,按常理来说,她早该睡得又香又熟。
可她无法入眠。
坐起身来,抱著被子发呆。呆了一阵,摸出压在枕下的镜子,拿到手里端详。
在树林醒来的时候发现了它。说不出是为什麽,也许觉得样子蛮精致古朴的,她就一直没有把它扔掉。
这面镜子是有名字的,她听那个莫荼称它“破天镜”。
很气派很有气势的名字。是谁落下的?被她捡到,是巧合?还是别的什麽?
穿越啊死而复生啊已经让她够疑惑不解的了,现在倒好,还来个什麽喜族啊後裔啊……
是妖不是妖的,还会吸精气……是不是就像聊斋里的鬼怪?书生走到了破庙,被女鬼逮到,吸掉阳气之类?
真有些慎人。
如果真如莫荼所说,这破天镜是喜族的东西,那麽,就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都发誓了,她都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了,该找谁找谁,该抓谁抓谁,不要在她身上耽误时间了。可他言之凿凿的,硬把她拉进来,早知道就不要来无城了,现在被他扣在这里,走也是不容易了。
古镜静静的躺在手心,镜面斑驳,铜色花纹。房里的窗开著,一点月光透进来,镜面反著这点光,暗色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淡芒。
咦?狐疑的眯起了眼,掌心却突的一烫,她猝不及防,险些将古镜抛下。
咽了口口水,心跳突突突的,一动不敢动,只僵硬的凑近了仔仔细细的看。
除了古镜的柄被她握得有些温热,没有光,没有异常。
慢慢的转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半天,她甚至掀了被子走到窗前,不死心的将镜面对上月光。
斑驳依旧,铜色花纹依旧,难不成是累了,所以产生幻觉了?
等了又等,没等来什麽,也许是她看错了,她被那个莫荼影响,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
说到莫荼,刘寄奴他们在小院里住了些天,没见他出现过。
苍木沈不住气了,拉著刘寄奴才刚走出院门,一干侍卫便从天而降。
他们的表情很严肃,手里的刀枪看上去很锋利。刘寄奴觉得不很妙,迅速将苍木拦住。
他已经在莫荼手里吃过了亏,如果真的冲突起来,她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只怕还会拖累了他。
其实苍木也是明白的,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窝囊。被强留於此不上不下的,他打不过莫荼,万一刘寄奴遇上危险或者莫荼意图不轨,他拼上全力又能抵挡几分?
苍木的懊恼沮丧刘寄奴看在眼里。
安慰苍木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住在这里呢白吃白喝,还有婢女伺候,不管是主动被动,就先按兵不动。等莫荼大人查清楚了,知道弄错人了,自会放他们离开。
没想,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寄奴的身体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开始,她是手脚无力,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她毕竟是人嘛,难免会有小毛小病的,加上这一路惊的吓的,这会儿有了不适也是正常的。
奇怪的是,无力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吃过饭菜了,肚子里一股空虚感却徘徊不去。
苍木看她精神不佳,以为她是疲了累了。可刘寄奴左思右想,觉得这些症状不只是疲累这麽简单。
小院里就住了他们三个,阿魏虽然热情天真,但毕竟是府里的丫鬟,还是莫荼派过来的。
刘寄奴忍了两天,将阿魏送来的饭菜偷偷倒了,她没有告诉苍木,自己想先观察看看。不吃的结果就是身体越来越难受,空虚感愈发强烈,胃还会时不时的抽搐。眼前时不时的一花一花,有时,似乎还能听见血流在血管里潺潺流动的声音。
怎麽会这样?
她是中毒了还是中邪了?
身上究竟出了什麽问题?难不成是那姓莫的暗里对她使了什麽妖法??
这一夜,苍木在自己房里走来走去,十分烦闷。
反正左右睡不著,便想去探一探刘寄奴。
阿魏房内的烛火已熄,苍木站在刘寄奴的房门口,轻轻叩了扣门:“阿奴,你睡了没有?”
没听到应声,他迟疑的再叩几下:“阿奴?可是睡下了?”
蜡烛明明亮著,等了一会儿,房里仍是静悄悄。
而此时的刘寄奴,所有的不适俨然快攀升到顶点。
胃在剧烈痉挛,喉咙里像烧起了一把大火。身体忽冷忽热,忽而呼吸困难,透不过气,她在晕眩中听见苍木的声音,可怎麽也起不了身。
苍木疑惑的皱起眉,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麽翻倒在地。他眉心一跳,手下用力一推,一股脑的冲入房里:“阿奴??!”
身著白色中衣的女子披散著发,半个身体软绵绵的横在床外。床边是一张倒了的矮几。一个抬头的动作,她做得艰难,似是耗费了全部的力气:“木头……?”
苍木先戒备的检视一圈,没发现异状,这才松了口气。
他扶起半挂著的刘寄奴,急急的问:“阿奴你怎麽了??”
刘寄奴的眼光迷离,嘴里有气无力的嘤咛:“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刘寄奴努力的撑著眼皮,视线模糊间,她看到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忽远忽近。一股属於男人的气息,阳刚的,好闻的,还有些熟悉。
闻著这股味道,她头疼欲裂,血液在“哗哗”的急速奔腾,她边喘息边喃喃:“疼……头好疼……好难受……”
“头疼??怎会头疼的?莫不是受凉了??”苍木伸手触上对方的额头,喝,滚滚烫!
他顿时慌了手脚,当下便要起身欲唤阿魏来看。
作家的话:
爬去睡了。。。。
对了,弱弱的问一句,有没有会PS的好心人?
那个~我想做个封面来著~
吸食精气的“女妖” 限
刚站起,苍木的手指就被握住。
耳边传来近乎呻吟的一声:“别走……”
苍木不由自主的一颤。
低头看,床上的女子仰著头,双颊升起了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她的眼里湿润,衬得眼珠黑幽幽的如宝石一般。
她的双唇像鲜红的花瓣,娇豔欲滴。中衣的领口略微敞开,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和形状优美的锁骨。於是,他的呼吸有了些不稳。
“别走……木头……我难受……”
她叫著他的名,用一种撒娇般的哭音。眼里的水光流动,不一会,凝成了颗透明珠子悬在了眼角。她看著他,带著微微的颤抖,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儿。
她的额头很烫手也很烫,这份热度从被抓的手指“嗖”的窜到了胸口,喉结上下滚动,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幽水岭,那一夜,无意走到小溪边,然後有了月下的初见。
她察觉,他尴尬,像做了什麽亏心事恰逢被撞破,他慌乱的飞也似的逃离。
是赔礼也好,是好心也罢,他日日送去食物。鼓足勇气的靠近、交谈,才知道,原来她与自己并不一样。
妖界安定祥和,但并不代表没有弱肉强食。他很难想象,没有半分妖力的她是如何得以生存。
她是柔弱的她也是聪慧的,时不时会说出奇怪的话,做出奇怪的举动,令他疑惑的摸不著头脑。
他不强大,还很鲁莽,他却想保护她。
容貌姣好的妖多得去了,为什麽在她身上移不开视线?
为什麽与她相处,惬意且愉悦?为什麽心跳不受控制,又因谁而跃动得不稳?
隐隐约约的意识到,她的神秘,她的冷漠,她的浅笑,她的淡然,不知从何时起已变作成心底一个秘密。
关於她的一切,她不说他就不问。陪伴著她,他什麽也不想知道,只卑微的守著这个秘密就好。
眼前,是她难得一见的脆弱。柔柔的娇态,陌生的诱惑,无预兆的绽放。
除了焦急担心之外,他突然有些胆怯。
可目光心跳,随之而动,他移不开,他动不了,他避不掉。
刘寄奴的喘息愈发急促,眼里的水汽更盛,眼角的泪珠摇摇欲坠。
“木头……”
朱唇一开一合,绵绵的鼻音,软软的低语,呵气如兰,乞求一般,无助的可以。
她的表情是恍惚朦胧,嘴角仿佛勾起了一点弧度,黑眸里闪过一丝暗蓝色的光,速度之快,几乎瞧看不见。
小手这麽的一拉,根本就没带什麽力道,苍木却身不由己的随之前倾,双膝落在了床沿。
强健的手臂一左一右的撑在她身侧,两颗头颅靠的进,呼吸在暧昧的交汇,苍木涨红了一张脸,嘴巴在抖,说出的话儿也不甚利索:“阿、阿奴,你先……你、你等我去……”
两条纤细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她一抬头,一抹温软便贴上了他的嘴。
苍木浑身一震,头里瞬间空白。
这抹温软蹭过几下,接著他的下唇被咬了一口,不重不轻,调皮般的。
灵巧的小舌顺著开启的唇间滑入,嘴与嘴相接,诡异的蓝色暗光在黑眸中快速流窜。
苍木紧紧的闭著眼睛,胸口在鼓噪,不知如何是好,怎麽也停缓不下。
小舌摩挲著大舌,因为对方的僵直,因为对方的不予反应,它似是有些急了。主动的含住它,再主动的缠紧它,津液黏腻的搅拌起来,她对它,施与饥渴的索求。
突来的举动,突来的热情,其中的怪异,其中的不妥,苍木不是没想过。
她在不舒服,也许她已不怎麽清醒,他应该做的,是推开她,离开她的房,找阿魏过来看她哪里不适。城里有医馆,或者,他应该立刻带她去找大夫。
可他舍不得动。
他忍不住的伸手,抱紧那抹纤腰。
嘴里鼻前,是一股淡淡的香气。属於她的味道,在幽水岭躲避侍卫的时候,在背她赶路的时候,每一次靠近的时候,他闻过的。
此时此刻,她的香气笼罩著他,令他心悸,叫他燃烧。
他还没有与女子如此亲近过,第一次的唇舌相依,他是青涩极。
他不会,但他愿意学。带著无比的虔诚,小心翼翼的吸吮那嫩滑的唇瓣,舌头笨拙的移动,跟著她的步伐,贴住,放开,缠绕,旋转,急切的搜刮香甜的津液,冲动的把小舌拖过来啃咬。
“唔嗯……”她哼了一声,又似叹息又似满足。
嘴上密不可分,身体与身体之间同样契合的没有缝隙。
随著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苍木惊慌的发觉,双腿之间某个地方,正在一点一点的变硬。
刘寄奴自然也感觉到了,停下了嘴上纠缠,靠在他耳边喘息著呢喃:“好热……帮我脱衣服……”
苍木头里“哄”的一下,迅速退开些许,难掩羞窘无措。
刘寄奴冲她迷离一笑,微微扭动著催促:“快些……快些嘛……”
她的衣衫不齐,领口敞得比之前更开。胸前是两团凸起的丰满,中间还有一道沟。她一直贴的那麽近那麽紧,这般曲线他怎会感受不到?
她要脱衣服……她要他帮她脱衣服……
不可以……不可以的……
天人交战,犹豫挣扎,混乱中,手却鬼使神差般的抬起,抖抖索索的伸入了衣襟,摸上那一团绵软。
“嗯……”她的呻吟出声,仿佛暗示出鼓励。
好软,好滑……这一摸,手就似粘了住,一边移动,一边下意识的揉捏,耳里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娇媚,引得自己腿间越来越涨。拉开了中衣的系带,衣襟往两旁分开,露出了另一只雪白的胸乳。
美好的形状,圆润弧度的最高处有一个粉色的小点。奇怪的是,在他目光之下,这粒粉色小点在神奇的变化,就好像……好像原本在躺著睡觉,这会儿是苏醒了站起。
而另一边的手下,掌心里磨到硬硬的一点。移开手,只见一左一右,两只饱满的白馒头,晃啊动啊,极尽诱惑,还有两颗竖立的红点在无声的勾引,吃上一口或咬上一口,它们在勾他过去,要他爱怜。
苍木移不开视线,表情凝固住,呼吸哽在喉间,口水吞咽“咕咚”,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绷到不能再绷,最终“啪”的断裂。
烛光昏黄,衣衫散下,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他只知道他热到不行,从头到脚在不停的冒汗。
而她,赤祼的躺在他身下。潮红的小脸,白腻的脖颈,腰肢不堪一握,小腹光滑又平坦,双腿又细又长,还有腿间一块阴影……这是初见的美景,简直叫他惶恐。
膜拜般的,以唇覆上每一处,惹得她,又跟小猫儿似的嘤嘤的叫。
她按著他的脑袋,用力的挺腰,他便遵从她的指示,亲吻她的胸乳,舔她的乳肉,含住一点可爱的小粉红,细细的吸吮。
他好像取悦到她了,因为她发出舒服的呜咽:“啊……用力点……恩啊……”
还要用力麽?这粒东西又小又脆弱的样子,他有些不敢。
一边控制著力道,一边连吸带咬。这粒小东西因此而涨大,颜色也变得殷红。他著了迷,轮流给予舔咬爱抚,她不遮不掩的直接反应让他重重的喘息。
他的气息紊乱,肌肉贲起,她甜美的呻吟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勾魂勾魄。
他难耐的堵上她的嘴,舌头粗鲁的横冲直撞,别再叫了……他快受不了了。
她的津液,她的香气,好比催情之物。欲望在叫嚣,腿间硬得生疼,他却局促,毫无办法。
薄薄的红唇又湿又亮,分开时,她的舌尖探出,还在意犹未尽的追寻:“哈啊……给我……呜……帮帮我……”
她似乎急切,殊不知,他的急切更甚。
他曾撞见过狐妖交合,动静听来销魂,其他的,他没好意思多看。
这时,她抬起双腿环上了他的腰,难耐的夹住,缠紧。
阳Wu抵上了一片湿热,他狠狠一抖。
怎麽……这麽滑?……哪里来的水?
男欢女爱,兴许是与身俱来的本能。小幅度的挺动两下,本就微微开启的贝肉被挑动了开。更多的水液涌了出来,茓口像小嘴似的蠕动著开合。他探到了缝隙,就著这缝隙,情难自禁的挺了进去。
苍木生的壮硕,是只身型高大的熊妖。所以他的阳Wu比起人类男子大了不止一圈两圈。
湿归湿,吃不吃的下去是另一回事。圆头还没进去呢,刘寄奴就痛叫了一声。
这是一种什麽样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又快乐又痛苦。一方面,苍木被夹得全身酥麻,差点释放出来。另一方面,被夹出的疼痛生生的抑制了喷射之感,他也不好受,脱口闷哼:“嗯!……阿奴……你咬著我了……”
对此,刘寄奴一会儿“不要”一会儿“快点”,边流著泪,边语无伦次。
苍木想退出去,可一动,就引来身下女子的僵硬,怕弄疼她,他不敢动了。进也不行,退也不行,他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憋出了一头汗:“我动不了……阿奴你松开些,我才好出去。”
刘寄奴的表情茫然,却拼命的摇起头:“不要……不要出去……”急急的似欲撑起身,腰杆一挺,在这样的动作下,圆头随即没入。
她一下子瘫软,下体剧烈收缩。苍木低吼一声,失控的往前一顶,强迫挤开了层叠的茓肉,将阳Wu送入了大半。
一男一女皆在大口大口的呼吸,男子颤动著抱紧了身下女子,瞳眸已变成了金色。
原来,交合是如此美妙。她将他容纳,将他包裹,箍著他,含咬著他。他什麽也想不起了,这样的亲密无间,融入嵌合,没有一点距离,他喜欢,他好喜欢。
艰难的抽动起来,奏响原始的节拍,依依不舍的退出,一鼓作气的抵进,又有一大股的湿液生出,润滑著狰狞的肉棒,使一抽一Сhā逐渐不那麽困难。
刘寄奴疼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她被撞的一下下弹起,双手无力的搭垂在枕上,脸色是苍白,嘴上却在笑。
她的腿牢牢缠著对方的腰,黑眸里的蓝芒汇聚流转,随著戳刺,身体不停的扭动挺起,又享受又餍足。
她的声音娇媚的不行:“嗯啊……啊啊……给我……再多些……”
苍木初尝情yu,哪里经得住这般撩拨。发疯般的耸动,用力之大仿佛要穿透了她。大手抓在她的腿根,捏出片片的红,嘴里嘶哑的吼:“阿奴……啊……阿奴……”
床上,强壮与纤柔交叠,房内,肉体撞击声,喘息呻吟声交织。
月亮静静的挂在高空,悲悯的洒下一片皎洁。
蜡烛流下一堆烛泪,燃尽了,细微的“噗”的一下,灭了。
作家的话:
大熊的初夜~多加了点料~霍霍霍霍~
苍木之死
月亮沈下太阳东升,刘寄奴悠悠醒来。
一醒来第一时间发觉,喉咙不干了,胃不抽搐了,头不疼脑不热,身上的怪异症状都消失了。
咦?怎麽一觉睡醒,所有的难受不适就全没了?
她好了?她恢复正常了??
难以置信的深呼吸一次,确确实实,从头到脚一片轻松舒畅。
想动开手脚起身,一时却使不出力气。这会儿,迟钝的感受到疼痛,那是从双腿之间传上来的。
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赤祼祼的没穿衣服,身上遍布著一块块的红紫,身下还有点点的血迹。
这是怎麽回事??
刘寄奴立时呆住。
隐私处的情况暗示出了什麽,她不是懵懂无知。
拼命回想仍是理不清头绪,昨天晚上……她记得昨夜晚上她不舒服到了极点,然後……好像听见了木头的声音,再然後…………
仿佛感知到了什麽,刘寄奴缓缓的转过了头。
床上不止她一个。
旁边不远仰躺著一个男子。
短翘的棕发,古铜色的脸。金棕色的眼睛半阖著,头上一对耳朵探出,微开的唇间突著两颗森然利齿。
“木……头?”刘寄奴呆滞的唤出声,可没有得到回应。
苍木赤著胸膛肩膀,一动不动的躺著。眼里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光彩。他笔直的看著上方,脸色青白,嘴上似乎还勾著一抹僵硬又诡异的微笑。
刘寄奴定定的看了半晌,喉咙发干发涩,咽下口唾液润了润,她小心翼翼的再唤:“木头??”伸出手想要推他,那露出外面的皮肤冰凉,冻的她一个哆嗦。
房内一片寂静。这样的安静令刘寄奴的手不由自主的抖起来。
不安迟疑的,极慢极慢的触上男子的脸。失了温度,觉出的是同样的冰冷。手指徘徊著抖索著,再极慢极慢的移到他鼻下。
停顿是久久,接著她猛的一缩手,像被什麽咬了一口似的。
没有呼吸,没有半丝气息。寒意由手指迅速袭至全身,将她所有的感官都一并冻结。
她惊吓住,仓皇退开,齿间“咯咯”作响,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咚,砰咚,又慢又重。
胸口憋闷的不行,她艰难的喘息。紧紧闭上眼,模糊片段在脑中接连的闪过。
谁在说话?自己抑或是他。
亲密的拥抱,热烈的亲吻,一张轮廓深邃,通红无措的脸,一双闪耀的金棕色的眸,眸光炽热,滚烫的身体,强健的臂膀,密不可分的交缠,一声声暗哑浓烈的喃语:阿奴,阿奴……
刘寄奴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头,发出破碎的呜咽。
然後呢?然後呢?!
为什麽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洗漱完了,弄好了餐点,阿魏伸了个懒腰,准备去伺候刘寄奴起身。
走到刘寄奴的房门口,她精神百倍的敲了敲门:“小姐,还睡著嘛?”
隔了好一会儿,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嗯……”
呵呵,听起来小姐睡得还迷糊呢。
“小姐先歇著,等阿魏打来热水再叫小姐起来。”
“不用。我很累……你不用管我了……”
“哦……”阿魏犹豫了一下下,在门外乖乖点头,“那阿魏等等再来。”离开前,她想起了什麽,便欢快的补上一句:“对了,这些天,阿魏见小姐老是恹恹的就想了些花式给小姐换换口味,提提胃口。这不,可便宜那二楞子了。等小姐睡醒起来,与他一块儿试试阿魏的手艺吧。”
说完,房里好一阵没了动静。
“小姐??”
隔了片刻,终於传来一声:“嗯,好。”
阿魏这才转身,心满意足的离开。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里面的刘寄奴怔怔的看著一旁男子,接著移动起了手脚,迟缓的爬下了床。
身体的酸疼还有私密处撕裂般的刺痛,她已经不觉得了。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她将里面的衣衫一股脑的掏出。
外衣中衣,肚兜襦裙,这些,是阿魏为她置办的。
跪了下来,在地上仔细翻找。
藕色的一套,只有这一套,是苍木买给她的。
拾起了穿上,拢起剩下的抱去了床脚处。地上还散著苍木的衣物,她掀开了被子开始为他著装。没有避讳,目不斜视,她的表情认真又庄重,像在进行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苍木生的高大,这会儿关节处泛著僵,双手双脚沈沈的,搬动起来颇不易。待为其整理好,刘寄奴已是气喘吁吁。
理了理那短短的棕发,刘寄奴坐在他身边。托著他的脖子将他抱到怀里,取过床脚处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展开,小心为他盖上。
从肩膀到手臂,从上身到脚踝,刘寄奴连脚底板都没漏掉,把他捂得严严实实。有了层层衣衫的包裹,这一具身体似乎没那麽冷了,她甚至觉得,他正逐渐变得温热。
接下来,该怎麽办?怎麽做?或者她该哭的吧?心里眼底,迷迷茫茫,空空洞洞,荒芜的可怕,竟流不出一滴泪来。
脑子里被这张青白的脸占据。摇晃著,不断的放大,放大。
他在笑吗?为什麽呢?有什麽开心的事吗?他可以说给她听听,她也想知道。
只是,她兴许听不到了。听不到他的声音,听不到他叫她“阿奴”。
他的手,送来放下食物,抱著她躲过追兵,现在,却不会动了。他的脚,陪著她走在树林,走在小溪边,走出了幽水岭,一路走进无城,现在,也不会动了。
他笨嘴拙舌,还有些自卑。他很善良,无条件的对她好。
对於她的来历,他没有多问过一句。他冲动鲁莽起来不顾後果,因为他忍不得她受上半点欺侮。
他很容易脸红局促,亏他还长得如此高壮。他的笑容纯真憨厚,笑起来灿烂,金棕色的眼睛里会有暖暖的光。
是不是难过到了极致,就麻木到无知无觉?
原本的生活,她过的痛苦不堪。来到这里,他给她的温暖关怀,她感激,珍惜。
他是她的朋友。
她的第一个朋友。
轻轻贴上那冰凉的脸颊,两个字在嘴里胸间翻来覆去,无声的重复:木头,木头……
不欲接受
就这样,刘寄奴抱著苍木,一直到夕阳西下。
不愿面对,她在等待。心里在期盼,或许这一切只是个玩笑,他在吓唬她呢。或许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他就会醒了,然後取笑她,或许他还会得意的说:阿奴,我装得像不像,果然吓著你了吧?
一天一夜过去,刘寄奴始终没有等来所希冀的画面。
到第二天夜里,她不再一动不动的维持原本的姿势。将怀里的男子移开放平,手脚早就麻痹了,之前还能感觉到刺痛,现在是一点知觉都无了。
她迟缓的动作,想跨下床站起,脚这麽一歪一软,险些摔倒。
头晕目眩的扶住床架,待缓过劲之後她半拖半抱的将苍木拉下了床。她已经没什麽力气了,手里的他滑脱下去砸在地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她气喘吁吁的跪下,似是怕他冻著了,她把层层覆著的衣衫重新整理了一边。从头到脚,将他仔仔细细的裹好,做完这些,她再定定的看了半晌,吸了口气用力一推,一点一挪的把他推到了床底。
刘寄奴摇摇晃晃的直起腰,一头栽倒向床。
他一直陪著她,让她不是孤单,不是寂寞。他们互相陪伴,就像在树林里那样,就像一路走来无城那样……黑眸疲惫的合上,不一会,刘寄奴便沈沈睡去。
这几日,阿魏觉察出了点不对劲。
她的小姐闭门不出,说要休息还不准她进房。
毕竟相处了些时日,她看出小姐的性子淡,既然小姐这样开口,她也是知趣的不去打扰。
饭菜是热好准时放在门口的,可每次都是全数的端来,全数的端走。再怎麽累,再怎麽休息,总不能不吃东西的吧??不光是小姐,那个二愣子也很奇怪,终日不见踪影。
起初她想,兴许是他们有了口角,心里不痛快在别扭置气。每天送饭她也在二愣子门口放了份,但同样端来多少端走多少,没一点动过的迹象。
二愣子的死活她不管,小姐呢她就不能不理。
隔著房门,她苦口婆心的说啊劝啊,也不知房里的究竟听见了没,听进了否。後来,她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端著饭菜盘子破门而入。
一冲进去,就看到她的小姐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脸色是煞白煞白的,吓得她差点当场甩飞手里的饭菜。
自己不请自入,床上的女子没啥反应,幸好,那眼珠子还是转的。
她又气又心疼,有什麽天大的事?怎麽就把自己弄成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吵架也好,别扭也罢,干嘛要和身子过不去?!再怎麽著,看在她一趟趟热菜端饭的份儿上,总得赏光吃上两口,不能浪费了不是??
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通,床上那位依旧无反应,眉毛都没动上一下。
好,不动弹可以,她就亲自来喂。兴许是看她急得不行,小姐没有拒绝,多少吃下了些。
吃完弄来热水,绞了帕子为其擦手擦脸,忙碌中隐隐的闻到一股怪味儿。想著许是闭不通风的缘故,她便开了扇窗子,往熏炉里投了块安神香,安置完了这才不甚放心的退下。
接下来几天,她继续亲力亲为,二愣子那边的饭菜仍然是原封不动,她免不了担心,便忍不住开了口。
对於她的疑问,小姐没有回答,她只是兀自发著怔,不言不语,表情平静得……有一种……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样形容是有原因的,房里的怪味道一天比一天厉害,通风啊熏香啊都没用,她多待一会就要恶心的头晕,可小姐像没闻到似的,除了如厕沐浴,就一直不移不动的窝在床上。
心底升上了担忧与不安,一为小姐,二为二愣子。
他不可能出了府邸,他也不可能熬著不吃不喝,院子一共就这麽大,怎会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
这天午後从刘寄奴房里出来,阿魏思索片刻,脚下一转,直接走向苍木的房间。
她连门也没敲,推开了房门,一股闷闷的尘土味儿,被褥叠得好好的,里面空空如也。
阿魏来回转了几圈,眸里闪烁不定,咬了咬牙,转身奔了出去。
打开院门刚跑了几步,远远的就见一个紫发男子正朝这里走来。阿魏停下步子,紧张无措的交握起双手:“大人,小姐她……”
紫发男子未多言,经过了走廊,来到刘寄奴的房门前,他不紧不慢的踏入。
腐臭之气扑面而来,他扫了眼床上的刘寄奴,淡淡道:“阿魏,去把外面的侍卫叫来。”
阿魏一愣,不知道叫来侍卫是要做什麽,她明显有了迟疑:“大人……”
莫荼头也未回:“还不快去?”
阿魏听出语气中所含的不豫,踌躇片刻,只得领命。
不一会,侍卫赶到,只见灰眸往床底方向一撇,侍卫们便涌进房里,围挤向床边。
先有莫荼,後来侍卫,刘寄奴视而不见。侍卫们蹲著身,伸著手在床底摩挲,这下,刘寄奴终於有了反应。
她支撑著坐起,经过这麽些天,她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出去!都出去!!”
声音沙哑,带著明显的颤抖与压抑,几乎算是低吼了。
“生”的条件
“出去?”莫荼微微挑眉,又似无奈又似讥讽,“你好像忘了,这里是城主府邸。”
小姐在与大人发脾气麽?阿魏站在一旁看的焦灼。
侍卫很快在床底摸到了什麽,一下两下拖了出来。房里的臭味随之变得浓烈,阿魏捂住鼻子,心想,原来这就是难闻气味的源头。
拖出的东西被衣服层层叠叠的包裹著,但从形状上依稀能看出个大概。阿魏又惊又疑,刘寄奴的视线死死的定在那“东西”上,半是恍惚半是悲怆,这会又开始发怔。
“若我猜得不错,你可是四肢无力,终日懒於动弹?似气血不稳又不尽然,饥饿之感徘徊不去,按常进食却难得饱足?”莫荼的声音悠悠的响起,阿魏听在耳里,忍不住暗“咦”了声。
刘寄奴直直的坐著,僵硬中有了几不可查的一颤。
一双灰眸意味深长的眯起,白皙精致的脸庞升上一抹了然的笑:“我早说过,是对是错总有分晓,不是麽?”
搁在被子上的小手攥起,还在一下一下的抖动,莫荼不动声色的扫过,笑得更是愉悦。
他挥挥手,侍卫们领命退下。阿魏的目光在床上女子、地上“东西”之间来回打转,她的脸色忽青忽白,忍不住往床前走了几步:“小姐……”冷不防与那灰色眼睛对上,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倏地闭了嘴,不甘不愿的跟在侍卫後面一同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上,屋里的味道便显出几分刺鼻,莫荼似乎并不介意:“怎麽了?这麽些天过去,受不住了?按捺不住了?”
刘寄奴低著头,黑发披下来,遮住了脸上表情。
走近了用鞋尖戳了戳“东西”外面包著的衣物,莫荼的笑容里添上了些许恶意:“啊对了,与你一起的那个熊妖呢?我记得,他可是气概的很,拼命的极。你这里闹出那麽大动静,他呢?怎麽不见他?”
刘寄奴一言不发,手上抖的越来越厉害。莫荼没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兀自接下说道:“喜族之裔,幼时寻常,待年满十六岁,能力方逐渐苏醒。”
十六岁?……
刘寄奴的胸口一下刺痛。
她今年十六岁,而十六岁的生日是噩梦的开始,十六岁的这一年,她的生活,她的世界,翻天覆地。
灰眸一转,红唇间逸出啧啧之声,仿佛在叹惋:“其实呢,少了点精气还不至毙命的。只不过,妖有高低之分,妖力低下的实难抵挡,一命呜呼,好生可怜。”
原来是她。
真的是她。
是她害死了木头。
心,随著双手一并在抖动揪扯,寒意在体内弥漫,头里在嗡嗡作响,空气如此稀薄,令她的呼吸倍有艰难。
不是没有想过。
那晚之後,所有的怪异症状全都消失,醒来之後,身旁多了个木头,而他躺在那里,没了半点生息。
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这个想法太过惊悚,太过可怕,她不敢面对,不愿承认。
虽然记忆有缺失,虽然她想不起巨细,但身上的红紫印不是假,私密处的刺疼不是假,还有,依稀存在於四肢百骸的,丰沛气息贯入的舒畅感觉……
汹涌又温暖……渴望已久的,贪婪索求的……不够,不够,多些,再多些……
怎麽会这样??
她怎麽也不能相信。
可除了她,还会是谁?
即便挣扎,即便拒绝,除了眼前男子口中的所说,她拿得出别的解释麽?
她要如何合理的,恰当的解释这一切?
是她亲手杀死了木头。
曾无比确信的被事实动摇。原来并非与她无关,她撇不开,推脱不了。
她是人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为什麽会发生这样的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身体里藏著个怪物吗?还是她本身……其实……就是个怪物??
鼻间酸楚的不行,眼里也干涩的不行,用力的咬唇,一下,两下,似乎欲以此抵挡排山倒海而来的晕眩与痛意。
“你在伤心麽?为这低等的熊妖?也对,那日不过是一巴掌,他就急得恨不能舍命相护。如今,自己反倒成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这滋味啊……定不好受。”莫荼垂下浓睫,掩去闪动的眸光:“不过,绝处尚能逢生,有些事,不到最後又怎知全无转圜?”
闻言,刘寄奴倏地抬头,惨白的脸衬著乌黑的发,憔悴的可以:“你说什麽?”
声音嘶哑但不难听出其中所含的激动。因为激动,所以不稳,语调也怪异的拔了高。
莫荼笑而不语,一眼掠过枕边的破天镜,修长的手指伸出来轻轻一点刘寄奴的鼻头,亲昵的动作,顽皮般的,唇角却勾得轻佻:“我是说,事无定数。这熊妖一命呜呼或是命不该绝……有谁能知呢?”
他的手指冰冷依然,刘寄奴没有闪躲,哑著声道:“你能救他?”
他不置可否她便重复的问:“他可以活过来?你可以救他?真的可以??”
上翘的眼角妖异,他站直了身,漫不经心的拂了拂衣袖:“无城里的,皆称我一声大人。还魂之术,与我来说尚不是件难事。”
刘寄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不带迟疑的开口:“条件是什麽?”
莫荼楞了一瞬。
黑眸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光亮。犹如黑暗中窜起的一簇火苗,驱赶了麻木,呆滞还有绝望,希望随之生出,熊熊燃烧,缓缓照亮了一张苍白小脸。
“救他的条件是什麽?把我抓来这里的目的,我不管。我只想知道,要怎麽做你才愿意救他?”
莫荼迅速敛下眼里的异色:“我的条件麽……说来也简单,只要你为我取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说远不远,在那西方冥地。”
刘寄奴安静了片刻,语气暗有了几分嘲讽:“你贵为大人,想要什麽东西又何需我一介女子。”
莫荼笑的妖娆,凑近刘寄奴,朝她面上暧昧的吹了口气:“一介女子有一介女子的好处。一边软玉温香一边加上你的天生异能,我相信不费吹灰之力,你定能信手拈来。”
对方皱起了一双眉,莫荼退开一步,噙著笑转身:“我给你几日考虑,届时……”
“好。”低低的女声打断了他未完的话,“我答应。只要你救他。”
脚下滞了一滞。她答的毫不犹豫,仿佛无论什麽要求什麽条件皆会全盘接受。诡谲的一扯嘴角,他不作停顿的迈步离去。
莫荼走後,侍卫又进来,抬走了地上的“东西”。阿魏默默的站在房门口,绿眸里满是犹豫复杂,叹出了一声,终是轻轻的掩上了门。
刘寄奴慢慢的曲起腿,把脸深深埋与其中。
木头有救了……
木头可以活过来了……
以为是走投无路,以为是无法挽回,现在有了一丝生机,是不是老天垂怜,给她一个机会弥补?
可同时,老天是残酷的。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命运,是否是她的命运。
从没如此的茫然害怕过,如果推翻过去,她倒底是谁?
她的出生,她长大的十六年,原本世界的她……又算什麽??
回魂还体
莫荼走时未留只字片语,但他没让刘寄奴等待太久。
两天後,侍卫带著刘寄奴出了小院。
阿魏安安静静的跟在後头,经过走廊,经过前院种著的一片花草,最後停在了门口,目送著她走远。
单薄消瘦的背影,看著看著,阿魏忍不住眼里发酸。虽然不知道小姐身上,二愣子身上发生过什麽,可她很心疼。
经由这些天,小姐憔悴消沈,她心里有痛,心里有苦,她说不出来所以就在折磨自己。
这些,她是能依稀感觉到的。
那边的刘寄奴被领进了一间房,等她迈入,侍卫便掩门退下。
房里好像燃了熏香,淡淡的香气,带点微甜。
房中央立著一个男子。他的身形颀长,浅色衣衫轻柔的贴服在身,略微有著点空落。
一头紫发长而及腰,听到声响,男子转过身来,紫色发丝轻晃,悠悠的划了个弧度,密密的长睫下是一双狭长的灰眸,嫣红的双唇开启,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音色干净且动听:“来了?”
刘寄奴没有应声。
两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对她而言,很是煎熬。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著木头的事,想著自己的事。
这个叫莫荼的男人,将自己与木头抓来,变相软禁在小院里。在这期间,他对他们不闻不问,也不曾现过身。当他再次出现在面前,他用一个条件交换一个生机。
是早有预谋还是恰正逢巧?这般的背後是什麽?他真正的目的是什麽?她已经顾不了那麽多,细想不了那麽多,她只知道,她无法拒绝。
“还魂之术损极妖力,须凝其全身,不可分神。你先在此候著罢。”
安静片刻,刘寄奴淡淡开口:“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我取的,是什麽东西。”
莫荼注视她半会儿,失笑道:“哦?知道问了麽?那时答应的快,这会儿想来觉得後悔了?”
“我没有後悔。”刘寄奴一脸平静,“你要的东西是什麽样子的,不告诉我,我怎麽去找?”
再看她一阵,莫荼正了正脸色:“我也欲告之具体,却是无法,只因我并未见过。不知其形,不知其貌,只知它名为信石,乃冥王所有。”
什麽??冥王??
“你的意思是……你要的东西,在冥王手里?”
“是。”
“你要的东西叫信石,但你不知道它长什麽样子??”
“不错。”
“不知道找什麽不知道怎样找……你要我找到它还要我从冥王那里偷过来给你??”
“我要信石,你找的就是信石,怎是不知道呢?”莫荼一本正经的反问道,“至於是‘取来’还是‘偷来’……端看你怎麽想了。”
刘寄奴愣住了,久久的说不出话。
除了妖界还有冥界,这个她知道。妖界有城主,冥界有冥王,反正都是一界之主,一界首领的意思。
为了他的条件,她得去冥界,确切的说,她得去冥王的地盘,找一样根本不知是圆是方是扁是长的东西。先不说这是毫无方向,大海捞针,如果真被她找到了,她还要无声无息的偷出来,顺利成功的带回来。
难道她长得像神仙?或者像神偷??又或者他以为,她能飞天遁地,怀有魔法,无所不能??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面前的男子一派从容,他还在来回打量著她:“方才还说不悔,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尽然啊……”
直直的瞪了他良久,她忽然冒出一句:“等你救活了他,等我们离开了这里,也许我就後悔了,也许我不会去找你要的东西。大丈夫一言九鼎,我不是‘大丈夫’,所以无需遵守。到时候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永不再返。”
“大丈夫一言九鼎?”他微微睁大了眼,朗声笑了出来,“你说的确有道理。不过,要论一去不返麽……我相信,你不会。”
刘寄奴沈默了一会,眼帘垂下掀起,低声道:“如果我能拿到信石,如果完成了你的条件,不管你还有什麽目的,无城也好,这里也好,全都与我不相干,再没什麽瓜葛。”
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一说,莫荼的笑意一僵:“喜族後裔果然好胆色。要找信石并非易事,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冥王的眼皮底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糊弄过的,有决心信心甚好,怕只怕……”
刘寄奴也不反驳,一双黑色眼睛幽幽的闪著光,不退不让,带著无比坚定的姿态。莫荼慢慢收起了笑,脚下一转向内室走去,挑起门帘时,微一停顿:“好。如你所说。再无瓜葛。”
得了这句,刘寄奴暗暗呼出一口气。
无论多难,无论有没有成功的可能,她便试一试,拼这一回。不光为了木头,也为她自己。
她确有许多事情尚没有弄清楚,她是胆小,她是在逃避,她只想避开这一切。
在复杂萌芽之际,退出可能兴起的纷扰,无论身上出了何种问题,无论是不是什麽喜族後裔,她统统不欲卷入。
不知站了多久,耳里听到内室里飘出的暗哑一声:“进来罢。”
她下意识的僵硬,努力抑制著腿上颤抖,迟缓的迈开了步子。
内室里,一张长长的木桌,地上密密麻麻画著杂乱的符号文字,周围竖著一圈快燃尽的蜡烛,而紫发男子侧身立在一旁,呼吸有些不稳,语气中有著疲惫:“去罢。”
空气里没有刺鼻的腐味,长桌上躺著一男子。褐色短发,一身灰色无袖劲装,他闭著眼睛,仿佛在安详的沈睡。
刘寄奴一步一步的靠近。
谁也不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谁也不知道,她怀著怎样的忐忑,怎样的期待。唯恐失望,唯恐落空,唯恐这一刻的紧张会迎来下一刻的打击。面前的胸膛在起伏,面前这一张脸不是青白,她小心触上他的手臂,热的,温温热热的,不是冰凉,不是冷到透骨……
木头……你真的活过来了??
男子的眼睫开始颤动,像在回答她似的。仿佛经历了一番挣扎,终於,他的双眼缓缓睁开。
顿时,刘寄奴的眼睛也瞪得好大好大。
只见他躇起了眉,眼珠转动著,手臂一支一撑,艰难的坐起。轻甩几下头,似乎在疑惑烦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侧脸过来。
金棕色的眼睛对上了她,眸光一阵闪烁一阵变幻。里面笼著的一层迷雾逐渐散去,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双唇蠕动,一字一字,缓慢又沙哑的叫著:“阿……奴……”
胸口都有些疼了,喉咙口堵得厉害,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她看到他的眸里映出一张小小的脸。披头散发,傻傻的样子,双眼瞪得老大,又憔悴又狼狈,好丑。
而此时,他的表情变成一种惊愕,他犹豫的朝她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摸上她的脸颊:“阿奴……”
怎麽了?不一会儿,刘寄奴明白过来。她在哭……
难怪视线模糊起来,难怪脸颊淌过湿润感觉,原来,自己在哭。
分不清哪里更酸涩一些,哪里更难受一些,是眼睛,鼻子还是心。恍恍惚惚的,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额头抵上那温暖的,厚实的肩膀,其实想说的,有好多好多,想表达出的,那麽那麽难,她只能不断重复喃喃一句:“对不起……木头……对不起……”
苍木抿唇未语,接住怀里的一具瘦小身体,良久,双臂围上她的腰间,接著一点点的收紧。
出发
在小院门口翘首等待的阿魏第一眼看到刘寄奴回来,才要迎上去,又见紧随其後的侍卫扶著一个高大男子,她低低的“啊”出一声,接著捂住了嘴,眼眶却止不住的红了。
躺在床上休憩了些天,苍木才是恢复过来。
刘寄奴每日来苍木房里探望,话也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的陪伴。
自打醒来,苍木看刘寄奴时,眼神里便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
也许是经历了生死,也许有的具体如今已想不甚起,也许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对於那一晚,她抑或他,皆是只字不提。
回到院落後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响起了叩门声。
阿魏跑去开门,只见外面站了一排男子,有高有矮,不同的长相,那是同样的俊美。
门一开,他们整齐的俯首,整齐的喊:“我等奉大人之命,前来服侍小姐。”
啥?服、服侍??阿魏眼看得直了,嘴巴也合不上了,呆了半天才别过脸大叫:“小姐快来啊!!”
刘寄奴一脸莫名的走出来,阿魏一把将她拉住,那个激动啊,开口颤颤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他们大人派他们他们说服侍、服侍小姐……”
刘寄奴虽疑惑,但仔细的想一想也是明白过来了。
答应了莫荼的条件,她就要离开这里,出发去冥界了。
这些男人是奉大人之命来的。莫荼莫大人是“体贴”她的特殊情况,怕长路漫漫她受不住,所以送来了“饯行礼”,当作充足的“补给”麽?
“你们都走吧。告诉你们的大人,我不需要。阿魏,我们进去。”刘寄奴平静的转身。
的确,一群美男受了莫荼之命,那麽岂能说走就走呢?
刘寄奴才一进门他们便紧随其後,阿魏拦也来不及,确切的说她是压根忘记了拦。
男子一个接一个的擦身而过,直叫阿魏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满面红光。
啊,这个的皮肤怎麽比小姐还白呢??唔,那个看起来比二愣子还要结实啊!呀,他他他他的领子口怎麽开得那麽大?!他穿的是什麽??……薄纱??!
刘寄奴直接进了苍木的房,苍木听到了动静,看向床边女子:“怎麽了阿奴?”
“没事。”刘寄奴答的飞快。
“外面来的是谁?”
“不认识。所以不用管他们。”
苍木偷偷瞄她一眼,伸手挠了挠鼻子,老老实实应:“哦。”
美男们既不肯走,刘寄奴也没有勉强。他们排成两列,像门神似的站在刘寄奴房外,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白天,不觉疲惫,毫无怨言。
阿魏有那麽点不忍。唉,院里空房还有的嘛,要不然她打扫一下?大家将就著休息一下?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总不是个办法,啧啧啧啧多可怜哟……
可惜刘寄奴没这麽觉得,她当没看见,照常迈出迈去,该干什麽干什麽,丝毫不为所动。
关於去冥界这件事,她未对苍木隐瞒。但她瞒下了与莫荼做下的“交易”,只说自己要去冥界找东西,找一样名为信石的东西。
她知道苍木的个性,也知道若她不愿,他不会刨根问底。果然,苍木沈默了半晌,只说了句:“阿奴,我已经无碍了,随时可以走。”
其实,她是想他留下的。但如果真的留下他,她难免有著不放心。
比如,万一他冲动了,又和莫荼打起来怎麽办?那个莫荼心机不浅,她不能不提防。万一他暗地里动什麽手脚,木头哪里敌得过。
“好,再休息两天,我们一起走。”经过认真的考虑,刘寄奴这般答道。
苍木慎重的点头,只是眼里的忧虑之色遮掩不去。
动身之日,兴许因为刘寄奴的坚持,兴许莫荼得知了她的坚持然後下了令,两排“门神”总算是消失了。
刘寄奴被抓来时身无一物,这会说走就走,也没什麽行李。她想,离开之前,还是应该与阿魏道个别。
一进阿魏的房,就见她在桌前鼓弄,听到了声响,她抬头道:“小姐等等,阿魏这就好了。”
刘寄奴移动著视线,从桌上一只巨型包袱,到那一张圆圆的小脸:“你……也要出门?”
“那是。阿魏带了换洗的衣裳,小姐的呢阿魏早就放好了,还有锅铲啊调味品啊阿魏也带上了,到时二愣子可以弄点野菜野味,以防小姐吃厌了干粮。”说著阿魏满意的拍了拍包袱,里面砰砰哗哗的响。
刘寄奴越听越不懂了:“换洗衣裳?野菜野味?”
“是啊。”阿魏提起巨型包袱,轻轻松松,豪气万千的往肩上一甩,“小姐身边没阿魏怎麽行?二愣子能顶什麽用?他粗手粗脚的怎麽能照顾好小姐。”
刘寄奴皱起了眉。这个世界对她而言仍是陌生,无城她见识过了,而冥界她是一无所知。
一路会不会顺利?到那里会不会遇上危险?她没有半点把握。更何况,她不是去游玩的,她有任务目的。
阿魏是府里的丫鬟,说到底就是莫荼的人。跟著他们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
“你与莫大人说过了麽?”
阿魏顽皮一笑:“当然啦,阿魏早就告知大人了。府里丫鬟不止阿魏一个,大人说可以。”
刘寄奴一时不语,阿魏逼近一步:“小姐是客,阿魏把小姐照顾得妥当也算报恩。小姐在哪里,阿魏就在哪里。”
一双绿眸眨也不眨的,满是倔强坚持。刘寄奴沈吟片刻,慢慢的说:“外面和府里不一样,有一顿没一顿,也没有床可以睡。我没有去过冥界,不知道那里会是什麽样子,我不是去游玩散心,我有事要做的。我不确定会停留多久,我要做的事也许会引来危险,你……”
阿魏再逼近一步,双眸生亮,坚定的打断道:“阿魏不怕。小姐在哪里,阿魏就在哪里。”
刘寄奴眼神复杂,沈默良久叹出口气,心知,自己是无法说服她了。
外面的院子里,高大男子正站在那儿,目光投过来,金棕色的眸子温温暖暖,仿佛有阳光直直洒了进去。
刘寄奴不由自主的翘起了嘴角。
於是,古铜色的脸庞逐渐红了。
阿魏贼兮兮的打量,捂嘴“扑哧”一声。
苍木顾不上斗嘴,局促的挠挠脑袋。
互相对视一阵,三张脸庞被灿烂阳光照得柔和。
出了小院,没有侍卫出现阻拦,当然莫荼是没那个好心会来送行的。阿魏在前面领路,刘寄奴走在中间,最後的苍木拎著阿魏的巨型包袱,他们顺顺利利的走出了城主府邸,再一路走出了无城。
被调戏了?
关於冥界,只是知道从没有去过,苍木阿魏是这样,刘寄奴更不用说了。
听闻,冥界在那极西之地,阿魏从莫荼那里取得张地图,刘寄奴的方向感极不好,看过几遍,完全没看懂。
他们走走停停,边摸索边前行。遇著河流,洗把脸顺便捉捉鱼,苍木时不时打点野味,摘点野果,到晚上,刘寄奴便熟练的架起树枝生火。直到树木分布逐渐变得稀疏,直到脚下的泥路变成了沙地,与他们而言,这些皆是新奇,还有阿魏在旁叽叽喳喳,一路跋涉也不无聊。
连著走了好些天,每隔一段便能见著一幢木屋。
木屋有大有小,有两层的也有三层的,里面坐著三三两两的男子女子,或者吃饭,或者夜宿。
刘寄奴觉得,这些木屋很像古装电视剧里的驿站,为来往旅人提供休息之处。苍木身上还有银两的,他们便停下来,洗个澡啊换洗下衣服啊,顺便问问清楚路线,休整休整。
继续再走下去,前方有房屋零零落落的散布。有石头砌成的,也有泥土砌成的。到了房屋密集的地方,能看见用布匹简易搭成的小摊。一个接一个的,卖著形形色色的物件。刘寄奴心想,这里应该就是冥界的“热闹区域”了,走了那麽久,终於到了。
她像乡巴佬进城似的,伸著脖子四处张望。
啊,这就是冥界啊,来往穿梭的男女老少大多穿著深色服饰,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说到冥界她就联想到鬼魂之类,来之前她还在思索,在冥界里的……难道走路都是飘的麽?样子相貌会不会很诡异呢?一看才知,原来冥界居民长得和他们没什麽不一样嘛。
不光是刘寄奴,另外两个同样也是伸著脖子的乡巴佬。阵阵诱人香味从烤肉摊上散发出来,胭脂水粉摊旁边是卖首饰的,银质的耳环啊,坠子啊,还有颈饰脚链呢,虽然质地有些粗糙,但别有一番风情味道在。
看著看著,刘寄奴一个没留神,迎面撞上一男子。
她飞快的说了句抱歉,那个男子被撞的後退一步,看著她发愣。
阿魏迅速的反应,母鸡护仔似的往刘寄奴身前一挡,警惕的眼光唰唰唰的横扫过去:“走路就走路,横冲直撞的作什麽??不是已经说了抱歉了吗,你还看什麽看?!”
男子的视线转到阿魏身上,眼里“!”的一亮。
阿魏莫名一个哆嗦,羞恼之余就准备开骂。这时,只听“嘿嘿”两声笑,她的手被猛的抓了过去。
“姑娘,我看你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魏顿时傻了。
男子跨近一步,一脸的瑃情荡漾:“我与姑娘定是前世有缘,如今在这里相会,缘分实在不浅。敢问姑娘芳名?”
阿魏像被生雷劈中,嘴巴张的很大很大。
她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道……她遭遇了传说中的调戏?!……芳……芳你娘!!
刘寄奴和苍木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憋著笑,默默观好戏。
阿魏的脸色一会儿红啊一会儿白啊,用力抽回了手,刚想在自己衣服上擦擦,又觉很不甘心,她指著男子的鼻梁骨,抖抖抖:“你……你、你……”
男子一把握住阿魏的纤纤玉指,锲而不舍再追击:“我一直做著同一个梦,梦里的女子就与姑娘一般模样,如花似玉,清丽脱俗。姑娘不用与我见外,唤我仲法就好,姑娘芳龄几许?家在何处?啊~蓦然回首阑珊处啊,姑娘与我是注定姻缘啊~”
阿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血色那个迸发,直冲那个头顶。
刘寄奴暗暗打量,这男子中等身材,肤色偏黑,颈上挂著条金链子,上头坠著把长生锁,他的腰间佩著玉石,短刀,刀鞘上镶著眩目宝石。虽然长得普通,但看衣装看打扮,应该是个有钱的公子爷。
刘寄奴突然有了个主意,她贴近阿魏,有模有样的福了福:“小姐,这位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方才是奴婢不小心撞上了他,一场误会罢了。”
阿魏再次呆滞住。啥……啥?小姐……叫自己……“小姐”??
刘寄奴冲阿魏眨了眨眼,转向男子屈膝一福:“公子,我家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所以才会挺身相护。公子气度非凡,我想定不会与小女子计较,不知我说的可对?”
男子一楞,再看阿魏时,眼里的光芒更是火热:“没错没错!原来小姐如此淑良爱仆,这般仗义足令男子汗颜!仲法果真没看走眼!”
阿魏死死盯著自己被强握住的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苍木糊涂了,有些摸不清状况:“阿奴你……”
刘寄奴悄悄拉他一把,掩饰般的冲男子笑了笑,表示友好。
没想到,男子的表情升上了些许严肃:“这位……阿奴姑娘是吧?”顿了顿,他仰头叹息,“潇洒倜傥”的望天,“见了你家小姐,仲法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第二位女子。阿奴姑娘,好男儿何其多,姻缘难奈何,仲法只能道一句──辜负了。”
此话一出,刘寄奴狠狠一抖。
苍木的脸色不怎麽好看了,阿魏僵硬成一座石像,刘寄奴迅速低下头,悄悄搓掉一身鸡皮疙瘩。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经这一“撞”,他们便与仲法相识了。
接下来,他无比热情的带他们去了客栈。一路上对著阿魏和风细雨,嘘寒问暖,时不时,不忘吃点小豆腐。
从头到尾,阿魏脸是墨墨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恐怕八百米外都能听见。
名叫仲法的男子十分奇异的毫无所觉,一进客栈,他豪气万丈的订了三间上房,再豪气万丈的抛下银两付了房钱,然後,顺其自然,理所当然的尾随著阿魏上楼。
刘寄奴明里暗里下了千百次的逐客令,他才终於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仲法前脚一走,阿魏紧跟著蹦跳起来,哼哧哼哧气的快发疯:“啊啊啊啊那个混蛋流氓死色胚!!我要挖他的眼睛砍他双手割他的肉做菜用他的骨头烧汤!”
刘寄奴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递到阿魏手里:“别急,先喝杯茶降降火。”
阿魏几口灌下,一抹嘴巴,拍著胸口顺气:“小姐,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要做什麽呀??”
苍木皱眉站著不语,刘寄奴又倒了一杯冷茶塞给他:“我有一个想法,那个仲法也许能帮到我们。”
刘寄奴没有猜错。一路上,这个仲法已经迫不及待,无遮无拦的把身家所有全抖了个干净。他虽然算不上家世不凡,但他的爹在冥界王宫做事,还是个统领之类。不论官职是大是小,既然是官,那就总有门路关系。
刘寄奴认真的说下去:“我要找的东西为冥王所有,那麽,它一定在冥王宫里。但这里可不是无城府邸,人家的地盘,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之前你们听见了没有,仲法说,他的爹是统领,而且是在冥王宫做事的。”
阿魏骨碌碌的转起眼珠:“小姐的意思是……让那混蛋色胚帮我们进冥宫?”
刘寄奴点点头:“嗯。如果能成功,那就最好。就说我们主仆三个家道中落,生活艰难,所以想在冥王宫谋份差事,这样,也不奇怪吧。”
这时,一直沈默的苍木说话了:“阿奴,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可那个叫仲法的能不能帮上忙也是未必,就算真能帮上,冥王宫里的情况我们谁也不知,我担心……”
“你说的我也懂。”刘寄奴也有著无奈:“毕竟在冥界我们谁也不认识,到仲法那里试试看,如果能进冥王宫,不管做什麽差事,我们三个至少是在一起的。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想法了。”
(10鲜币)美人计
“小姐说的对,要不然你来想个办法?”阿魏没好气的横了苍木一眼,“小姐要找的东西在冥王宫。要在冥王宫里走动,不当差,难不成去做侍妾?!”
苍木一愣,梗著脖子不吭声了。
刘寄奴观察著他的脸色:“木头?”
苍木闷闷撇过头。
刘寄奴绕到他前面,轻声道:“木头,你生气了?”
阿魏在一边贼兮兮的瞄他,一边大著声说:“随便说说也不行啊,怎麽你的气量比针尖还小呐?”
“你说什麽?!”苍木恨恨的转回脸来。
“我说你小气!”阿魏无所畏惧。
“你说谁小气?!”
“你!就是你!”
看他们斗嘴真的蛮好玩的,苍木这麽大的个儿,在阿魏那里却讨不来半点好处。
刘寄奴忍不住微笑,苍木一扭头,微红著脸,口气生硬的对她说:“你……总之小心保护好自己,若有事,一定要和我们商量,不可以莽撞。”
刘寄奴惊讶了。什麽呀,莽撞的明明不就是他麽,怎麽变成自己了?
这会儿,阿魏与苍木意见一致:“二愣子说的对,小姐千万小心,莫叫我俩担心啊~”
这是在说绕口令麽?刘寄奴眯起眼睛,一脸的意味深长:“不用急著担心我,接下来,还是先担心担心你的姻缘吧,小姐……”
阿魏呆了呆,仰头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
接下来的几天,名为仲法的男子每日准时出现在客栈里。
他来的早,离的晚,强力胶似的黏在阿魏身边。
他知道了心仪的姑娘姓魏,闺名可儿。她家中遭逢变故,父母双亡,带著一个杂役,一个婢女四处飘零。
唉,可儿啊可儿,身世那麽可怜,又那麽坚强那麽善良,真真是个可人儿!~
他心中的怜惜顿时沸腾到了最高点。
阿魏通常都是端庄的坐著,听著对方诚恳的剖白,忍受著对方热情的腻歪。那一张脸啊,真挚并且猥琐,那一张不断开合的嘴啊,口沫喷洒横飞。阿魏的眼里闪著莹莹的绿光,一天更比一天“火热”,偶尔,脸上还会露出一抹十分诡异的,十分慎人的微笑。
忍,不停的忍,她继续的忍。
据小姐说,这叫美人计。据小姐的意思,她是“美人计”中的“美人”。
呀,小姐在夸她呢,小姐第一次夸她呢,真有点不好意思呀……
就为这一句,她拼了!不就是一动不动的坐著嘛,不就是装腔作势扮贤淑嘛,她怎会做不来的??
忍,一定得忍,她一定忍得住的。
他说话比屁还臭,巴拉巴拉巴拉,怎麽就不停的??真想拿针线把他的嘴缝住,看他还能说什麽出来!
她不是块豆腐,他却吃得挺开心啊??哼哼哼哼……跺了他做馅儿!生劈了他当柴烧!把二愣子放出来活撕了他!届时叫他笑啊~再笑啊?!~
所谓,可儿一笑百媚生,仲法恍惚了,痴迷了,他暗想,这一颗芳心定已沦陷在他的柔情里,那一根红线牵住你我,那一张情网网住我你,这一颗芳心,定是被自己的坚持不懈给深深的打动了!
几日後,阿魏按照刘寄奴的指示,“含羞带涩”,“婉婉有仪”的提了提入宫谋差的事。
仲法听完,一把拉过阿魏的柔荑,紧紧的,紧紧的贴在胸口:“可儿,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怎会让你去做被使唤的婢女?!你莫急,待我禀告过爹娘,你安心进门便是!”
进、进门??阿魏情难自禁的抖了抖。扯扯嘴角,勉强做出一个假笑:“仲……公子,你我萍水相逢,我……可儿如今不敢多想什麽,能自食其力便满足了。”
仲法略带悲伤的长叹:“我的好可儿,你我两情相悦,你这般……要我情何以堪?!你放心,你这般的好女子我爹娘定是满意!即便棒打鸳鸯,我也会拼死相争不离不弃!”
阿魏嘴上的笑瞬间凋零:“你……!仲公子……这怕是……怕是不妥吧……”
仲法面露疑惑,想了想,自作聪明道:“你的顾虑我懂。跟著你的杂役婢女到时一并随你进门。”
“呃……这……”
“我知道,你与他们感情深厚,我保证,绝不会亏待他们半分。”
“不、不不……我是觉得……”
“怎麽?可儿?你不信我??”
“……我……”阿魏的眼角有些抽筋,转头向刘寄奴求助。
一旁的刘寄奴及时伸出援手:“公子对小姐真是痴心一片。只不过,小姐在老爷夫人坟前起过誓,要守孝三年。”
“这……”仲法为难了。阿魏暗暗喘了口气,坚贞不移的猛点头。
可没一会儿,面前男子的眼中又燃起了炽热火焰:“可儿一番孝心,令我感动不已!为了可儿,我等得的!先搬进府来,待三年一过,我俩立刻完婚!”
刘寄奴也有著不耐,她本以为这个仲法会对阿魏言听计从,没想到他自顾自说的开心,著实难缠的紧。
仲法还在那边兀自喋喋不休:“……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嘿嘿嘿……等你生了娃娃,仲家也有後了,可人儿,你喜欢男娃娃还是女娃娃?还是生个女娃娃,像你。唉……但是听说,女若父子若母,万一女娃儿像我怎麽办?不成不成,还是生个大胖小子好其实呢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怎样都喜欢的嘿嘿嘿……”
阿魏倒抽几口气,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刘寄奴已经忍了他好些天,这时,心里的烦躁快飙升到临界点。只听阿魏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你……先放手……”
仲法想当然的认为她在害羞,对她暧昧的挤了挤眼,一边抓著小手不放,还伸出另一手往那小下巴上一捏:“莫羞,待你进了门,你们共结连理,那时恩爱更比此时~”
阿魏额上青筋跳得越来越厉害:“……放……手………”
仲法非但不听,他闭起了眼睛,嘴撅得跟掬花似的,鼻孔兴奋的撑大,整张脸向著阿魏靠去,看样子,是预备一亲芳泽。
(11鲜币)她的能力
阿魏的表情是惊悚的不能再惊悚了。什麽美人计啊,什麽忍不忍啊,全都飞去了九霄云外,还没等她发作,伴著一声冷冷低喝,刘寄奴上前一步,将她拉开。
“她说放手。你聋了麽??”
仲法莫名的睁开眼,旁边那个婢女正面无表情的看著自己,脸上一双黑色眼睛似乎在发光。
一丝暗芒忽的一闪,若隐若现的蓝,诡异的幽幽流转。
仲法的表情变了,他收回手,呆呆的,平板的说出一个字:“是。”
阿魏看出他的异样,奇怪的“咦”了声。
他怎麽了?被鬼附身了?刘寄奴也觉得很奇怪。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麽,抿了抿嘴,试探般的命令:“你坐好。”
仲法依言退开,坐好,双手放在膝上,腰板挺得直直。
此情此景,阿魏诧异非常。
刘寄奴心有复杂。只不过,此时此刻,她顾不上去品味这份复杂,俗话说,趁热打铁,她走到仲法面前,弯下腰,脸对著脸,眼睛对上眼睛:“冥王宫在哪里,你知道吗?”
“知道。”
“你爹在冥王宫做事,对吗?”
“对。”
“我,她,还有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大个子,我们三个要进宫当差,你有没有办法?”
“有。”
“好。你把我们送进冥王宫。但是这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如果一定要说,你就说是受朋友所托,明白了吗?”
“明白。”
“嗯,你回去吧。等你安排好了,再来找我们。”
“是。”
仲法痴痴的看著刘寄奴,仿佛除了她就不见别的。应答完了,他站起,转身,开门,离去。
刘寄奴与阿魏望著他走出去,房里一阵久久的安静,刘寄奴脱力般的坐下,阿魏回神扑到她跟前:“小姐小姐,方才是怎麽回事啊??”
刘寄奴勉强的笑了笑,阿魏则兴奋不已:“小姐使了什麽法术??好厉害啊!叫他往东他就往东,乖得要命,半句多的都没有!”
“法术……?”刘寄奴扯扯嘴角,“嗯,算是……法术吧。”
这时,苍木走进来,阿魏迎上去,手舞足蹈劈里啪啦的说下一通:“二愣子刚刚小姐好厉害啊那个混蛋色胚听话到不行小姐说什麽就是什麽他全都答应了啊小姐好坏啊明明有办法的还要我天天对著那混蛋色胚忍忍忍简直生不如死死不瞑目啊……”
苍木一边听一边将目光投向了刘寄奴。
她回视他,嘴边的浅笑带著几分苦涩,几分无奈,几分无力。
阿魏还在叽里呱啦兴奋的说,金棕色的眸子一闪,苍木微微低下了头。
三天後,仲法再度出现在客栈。
阿魏收拾著她的巨型包袱,刘寄奴走过去对上他的眼睛:“都办好了?可以进冥王宫了?”
他无停顿的回答:“是。”
苍木抱著手臂立在一旁,来回将他打量。
“该怎麽走,你带路吧。”
“是。”
仲法在面前领路,离开了客栈,离开了热闹集市,人烟逐渐稀少,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荒凉,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脚步。
阿魏绕到面前一看:“小姐,没路了。”
刘寄奴与苍木上前,阿魏说的没错,路已到了尽头,眼下,他们正站在悬崖边儿上。
向下望去,有白雾弥漫,阻挡了视线,看不出这处悬崖倒底有多深。
阿魏扫了眼仲法,很有些不放心:“小姐,他把我们领来这儿……不会有什麽问题吧?”
刘寄奴也是怀疑,皱著眉问他:“没有走错路吗?冥王宫在哪里?”
仲法木木的伸手一指:“下面。”说完便转身跳下。
阿魏趴在悬崖边,惊道:“啊??他跳下去了?!”
这下……该怎麽办??
照仲法的意思,冥王宫在悬崖下面?但刘寄奴很不确定,经过一跳她还会不会手脚完好。
犹豫间,苍木把巨型包袱扔给了阿魏,默默的将她拦腰抱起:“阿奴,有我在,你莫怕。”
刘寄奴点点头,抱紧了他的脖子。
苍木安抚般的冲她咧了咧嘴,接著轻轻纵身一跃。阿魏抓起包袱,大叫一声:“哎哎!二愣子!小姐!等等我!”边喊边灵活的跳起,鹅黄色的裙子随风扬开,像飞舞蝶翼,由崖顶翩翩落下。
刘寄奴没敢睁眼,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胸间有一种不断下坠的感觉,好像……还蛮刺激的麽。
待稳稳落了地,他们环顾起四周。崖底平坦,所见是一块块大大小小堆起的岩石,没有花花草草生长。
仲法在不远处等候,苍木小心放下了刘寄奴,跟著仲法继续在崖底行进。
这处地方似乎很大,东弯西拐的,走过的路有时狭窄,有时开阔,偶尔还要爬过横档的大石块。
终於,右边前方,他们看到了一面极高的石壁。石壁中间开了个大洞,有侍卫模样的穿著铁甲守在两边。大洞的上面刻了几个字,阿魏小声的念了出来:“冥涧绝渊……?”
这几个字,一笔一划干净利落,颇有几分冷硬的气息。刘寄奴心想,这里就是冥王宫了?冥王宫是造在山洞里的?入口还没有门的?
正在好奇的观察,衣袖被扯了扯,阿魏凑过来耳语:“小姐,进去就是冥王宫了?”
刘寄奴没有回答。
面前的绿眸女子原本应该身在那城主府邸。她一路陪他们跋涉过来到这个陌生的冥界。冥王宫就在眼前了,之後会怎麽样,谁也预知不了。自己都是抱著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的。
所以如果她现在後悔,回去还来得及。
阿魏扑闪著眼,瞄了瞄仲法,诡密的笑了笑:“小姐,等我片刻,片刻就好。”说完,她轻手轻脚的转向仲法,再轻手轻脚的把他推到侧边的岩石後。
刘寄奴与苍木疑惑的对视,只听岩石後面传出几声闷响,几声模糊的“唔”、“啊”、“哎哟”。不一会儿,阿魏先走出来,一脸释放後的轻松舒爽:“好啦,我们走吧。”
仲法就没那麽轻松了,他捂著腹部,头发有点乱,嘴角有点红肿,眼角有点青,表情有点痛苦。
刘寄奴顿时明了了,看著阿魏,有点忍俊不禁。
这个仲法办事还算妥帖,侍卫看到统领的儿子一脸的青肿虽有些惊异,但对於後头低眉顺目的刘寄奴几个,问过几句便放行了。
二绝渊
(11鲜币)冥涧绝渊
黑乎乎的洞口若有似无的吹著冷风,进去没几步,一条长长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岩石砌成的台阶,一格一格的笔直向下,看不到尽头,不知延向哪里。身旁的壁上挂著数支火把,燃照出有限的光亮。
刘寄奴一步,一步,小心的走。手心微微汗湿,每跨一步,仿佛都负著无形的压力。
冥界……似乎和妖界有些不一样。前方的黑暗像是个漩涡,她恍惚记起,其实,她是喜欢黑暗的。而此时此刻,心中升起了忐忑,萌发出了怯意。找到信石的那一天,离开这里的那一天,会是近,还是远?
“噗通噗通”,心跳不稳,胸口揣著的破天镜好像在发热,好像在与她的心跳相应。没有人说话,兴许是被紧张的气氛感染到,连阿魏也是老老实实闭紧了嘴。耳边只听见“沓沓沓”的脚步声,无停顿的,一阵一阵荡起回响。
一只大手由後方伸来,温温热热,握上她的手指,只一下便放开。无声的给她安慰,奇异般的,令她的混乱思绪缓缓有了平静。
她不是孤单的。
那些求助无门,挣扎绝望的日子已经远离。
正因为不是孤单,每一步更需谨慎,更需仔细考虑周全。
其实,乱七八糟的,她有过许多想法。
能不能找到信石?如果一直找不到怎麽办?如果找到了,怎麽偷出冥王宫,怎麽带回给莫荼?如果在途中,被人撞破了,发现了……她会被抓起来吗?她会被如何处置?
最坏最坏的结果,她也已经想到了。说起来,她算死过一次了吧?如果再经历一次,怕不怕呢?她说不清。
只是,木头,还有阿魏,他们是无辜,她必须谨慎,必须小心,来到这里,身在这里,脚下迈了开,没有退路。
踏下最後一阶,走完一段狭小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山洞里面比崖底大上十几倍,甚至几十倍。曲折小径,小池亭楼,隐约可以看见高耸重叠的檐角。有别於崖底的灰蒙蒙,这里十分亮堂。不是在地底吗?哪来的光呢?
刘寄奴好奇的抬起头,山洞的顶距离地面遥远,乍一看,一片白亮,像挂著无数盏日光灯。苍木拉拉她,指了指旁边的岩壁,刘寄奴睁大眼睛一瞧,原来,有珠子嵌於其中。
珠子在发光,一颗的作用也许不大,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加起来效果可就不小了。
啊……会发亮的珠子,莫非就是夜明珠?天啊,这麽大的一块地方,得有多少颗夜明珠啊?看来,冥界的老大很有钱,很会享受啊……
夜明珠亮归亮,光芒堆聚,却没有温度。说到底毕竟是地下,和外面不同,没有阳光,总觉得阴阴凉凉。
这时,前方有人走来,仲法迎上去,问候客套了些云云。这人大概是冥王宫里的管事之类,他将他们三个粗粗打量过一番,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好,接下来,要靠他们自己了。
经过仲法身边,刘寄奴又低又快的说了句:“谢谢你。”
一脸青紫的仲法木木痴痴的站在原地,直到那抹纤细的背影隐入拐角,再也寻看不见。
刘寄奴和阿魏成了婢女,管事宫人指派她们去服侍冥王的侍妾。而苍木成了冥王宫里的侍卫,每天的任务就是巡逻,换班,再巡逻。
冥涧绝渊,大大小小的宫殿一座连著一座,有些是婢女能去的,有些是婢女不能去的。刚开始认路,阿魏是得心应手,刘寄奴呢则迷迷糊糊,绕得头晕。
作为一界之王,女人当然很多了。冥王的侍妾虽未到“佳丽三千”,但规模也是不小了。
侍妾们各自有各自住的地方,眼下她们服侍的这位叫娃儿,她住的地方名为拂倚阁。
就和电视里的古装戏一个道理,皇帝身边除了皇後还有妃嫔,皇後是大老婆,妃嫔是小老婆。听说,冥王还没有大老婆,所以一干侍妾都是平起平坐的,称呼起来都叫夫人。
这位是夫人,那位也是夫人,如果硬要比较,貌似拂倚阁的这一位,算是得宠。
刘寄奴以古装戏为范本,以为娃儿一定是个厉害角色。见了才知,这娃儿夫人的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她不是属於豔丽妖媚那一型的,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圆圆大大的棕色眼睛,眨一眨,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天真。她的个子娇小,那腰啊细的离谱,走动的时候,就像春风里摆动的柳条儿,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的。巧的是,她身边正缺服侍的,她们便被派过去顶了空挡。
阿魏不解的问道:“小姐,你看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说她得宠,是不是真的啊?”
刘寄奴失笑:“谁知道呢。你的意思,弱不禁风就不能得宠了?她是侍妾啊,又不是侍卫。”
阿魏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著点点头:“哦,也对哦。兴许冥王就好她这口。”完了,再狗腿的补上一句:“反正在阿魏眼里,还是小姐最好。”
此话一出,刘寄奴哭笑不得。
进冥宫当差,第一次额……做婢女,刘寄奴努力的学规矩,学礼仪,安安份份的守在娃儿身边。
她们的房间在娃儿卧房的侧边。夜深人静,对面床的阿魏早就打著呼睡熟,刘寄奴仍辗转难眠。
按照冥宫的规矩,主子休憩,婢女不能回房,要歇也是歇在外室。以防夜里主子有什麽需要,方便端个茶送个水之类。娃儿的脾气温和,对婢女也不苛刻,所以在她就寝之时便也让刘寄奴阿魏回房睡去了。
刘寄奴掏出枕下的破天镜,握在手里摩挲。
这面镜子,闲时摸摸看看,睡不著时摸摸看看,烦闷时摸摸看看……似乎已变成了一个习惯。
学做奴婢,学著服侍别人,对她来说真的是很特别的经历。从小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算起来,她是半点苦都没有吃过的。
目前,第一步,顺利的跨出了,再过几天,差不多该到外面打探打探了。
不知道木头那里怎麽样了,做侍卫辛不辛苦呢?他楞头楞脑的,不知道有没有吃亏?有没有受欺负?
再怎麽说,木头人高马大的,力气也不小,欺负……应该不至於吧……
信石……会在哪里呢?不对不对,信石究竟是个什麽样的东西?
有人见过吗?会有人知道吗?
冥王宫这麽大……要找的话……该从哪里开始呢……
(10鲜币)初迎冥王
这几天过去,刘寄奴没见拂倚阁有访客。
娃儿夫人的娱乐活动也不多,有时抚抚琴,有时绣绣花,有时和她们闲聊几句,剩下的时候便是坐著发呆。呆一会儿,悠悠叹出口气,叹完了,再继续呆坐。
这天晚间,娃儿在刺绣,刘寄奴和阿魏陪在旁边,百无聊赖,阿魏还悄悄打了个大呵欠。
几声唱喏,由远及近,从外面传来,娃儿执针的手一抖,猛的站起身。她扔下了手中的忙活,双眼射出了璀璨亮光,一阵风似的扑了出去:“王!”
刘寄奴与阿魏对视一下,这会儿,精神是为之一振。迅速走到房门口跪下,刘寄奴伏的低低。
听说了娃儿正得宠,不论真假,她也是做了心理准备的。只不过,来了些时日未见那冥王身影,她是有些松懈了,此时此刻,免不了有著紧张无措。
黑色的衣摆从眼前拖曳过,除了边上绣著的暗金色花纹,没有多余的图案点饰。
同色的锦靴,迈著不快不慢的步子,仿佛一切稳券在握,又仿佛是不甚在意。空气里像是凝起了一股暗流,沈重的,逼迫的,若有似无的,令人无法忽视。
耳边是娃儿颤巍巍的一声:“王……”一个字,带著些许的幽怨,暗含了无限的欣喜。
她没有听到回应,安静中衣料摩擦声响起,伴著娃儿细细的低呼:“呀……王……”
她的语气又惊讶又甜蜜,大概是被冥王抱了起来,不慢不快的脚步声再度稳稳奏响,朝著内室而去,接下来,便有模模糊糊的话语声传出:“王……她们……唔……外面……还未出去……嗯……”
很快的,话语声变成了喘息声,喘息再缠缠绵绵的变成了娇吟。
刘寄奴抬起了头,而对面的阿魏已经直起身,望著内室方向一脸的呆愣。经过了思索,似乎突然明了悟了,她难以置信的转回头,瞪著眼睛,面红耳赤。
跪啊跪啊,不知道跪了多久,内室里的呻吟啊急喘啊,一波一波就如海里的浪,一阵大了一阵小,退了来来了退。
腿都跪得麻了,可娃儿没叫她们起身啊,确切的说,她根本没那时间,顾不上叫她们起身啊,冥王阁下更不用说啦,所以再累也只得继续跪著。
阿魏红著脸,嘴里在无声的嘟囔,看上去颇是恨恨。这番情景,刘寄奴也是第一次遇到,著实那个尴尬。
有那麽急麽?急得半会也等不了了麽?好歹先令她们退下啊,关起门来再忙啊!他愿意秀,她们还不愿听呢。做婢女不光要伺候人,还得被迫欣赏活瑃宮的??一边累死累活的跪著,一边耳朵受折磨……这叫什麽事儿呢?!
不敢出声说话,只能以眼神交流。刘寄奴和阿魏一来一去,交流著埋怨与指责。
终於,内室里的波涛浪响逐渐有了平息,她们皆松了口气,好了好了,双腿解脱了,尴尬啊折磨啊总算结束了。
冥王从不在侍妾的住处留宿。按照规矩,他欢乐完了,拍拍ρi股准备走了,婢女要进去伺候其穿衣整装。
“进来吧。”
听,差不多休息够了吧,娃儿果然在叫她们了。
那麽……刘寄奴正犹豫迟疑著,阿魏撇了撇嘴再对她眨了眨眼,利落的站起,揉了揉膝盖,转身走去了内室。
顿时,刘寄奴又是大大松了口气。原来阿魏看的出,她不愿进去。
对於那样的场面,她忙不迭的只欲避开。即便已不再困於过去,但并不代表那些不堪那些回忆,她能忘得一干二净。
低著头安静的跪伏著,有脚步声渐进,依旧是不疾不徐。
空气里似多了分纵情过後的暧昧味道,又见那抹浓重的黑,难言的压迫感复回,这里只有她一人,心跳如鼓镭,她听见自己呼吸声,很轻,很慢。
“恭送冥王。”她力持镇定的说。
暗色衣摆无停顿的越过了她。许久之後,她慢慢的直起身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手心里已有了点点汗湿。
当晚回房,阿魏很感慨:“冥王宫里的,行事作风都是这般大胆的?那个冥王也忒不要脸了。”
刘寄奴没有说话,只是没来由的隐隐觉出了紧迫感。
她与阿魏商量了一番。娃儿不喜外出,拂倚阁里也无需她们时时随伺在近,留一即可。当然,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留下了,阿魏争不过,只能乖乖听话,呆在娃儿身边为刘寄奴打掩护。
做饭打扫,洗衣整理,总能找到借口的,刘寄奴偷偷溜出去,每次时间都不长,一开始只敢在近处走动。
她碰上婢女侍卫的次数不多,就算碰上了,人家瞧也不瞧她一眼。几番之後,她才敢走远一些。她也准备好了说辞,万一真被问起来,就说是被娃儿夫人指派出来办事的。拂倚阁的主子二门不出的脾性,那些宫人也该是素有耳闻。
她非常认真的看遍假山圆石,小桥亭楼,走在路上,走在廊道里,她还会蹲下来,这里摸一摸那里敲一敲。
冥王的东西……还是莫荼要的东西,她吃不准它会有多重要,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它存放的地方很容易就能找到,也许它就放在一个众目睽睽谁都能看见的地方,是啊,谁说不可能呢?毕竟连莫荼都不知道它是个什麽,不知道它究竟长得什麽样。
这一日,娃儿在午睡,刘寄奴前脚刚出拂倚阁,还没走上多远就察觉到後面细微的动静。
她稳了稳心神,慢下了步子,从容的转过身。果然,身後站著个男子,只不过,这个男子并不是陌生。
怔楞过後才张开嘴,男子迅速伸手过来捂上。
他警惕的环顾四下,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拉开他的手,点了点头。於是,一高一矮极有默契的躲到右後方的一个偏僻角落。
苍木扫视著周围,猫著腰,声音压得低低:“阿奴,你打听到信石的消息了吗?”
(13鲜币)找寻难
刘寄奴咬了咬唇,摇摇头:“还没有。”顿了顿,她轻声再道,“木头,那你……”
苍木烦躁的扯了扯身上的铁甲,似乎很有些不习惯:“换过班,侍卫们常常会聚在一起喝酒,我暗下打探过,他们都说未曾听过。”
刘寄奴先是一怔:“谁问你这个……”抿了抿唇,她认真的说,“我是想问你好不好?”
苍木面露疑惑,过了一会儿,红晕悄悄爬上了脸,他越发无措的在身上四处扯弄:“我很好,我、我没事。换完班我找来过几次,没见著你,幸好、幸好今天碰上了。”
这样子的苍木已经是久违了。一边局促一边结巴,看著这样的他,好像让她回到了之前幽水岭里的那段时光。
短而翘的棕发,明亮生机的双眸,暗色铁甲套在那强健身躯上显出了几分英气勃发,刘寄奴打量完,浅浅一笑:“我担心你会不会辛苦,会不会不习惯,现在看你没有瘦也没哪里伤著,做侍卫是不是吃的还不错的?”
苍木挠了挠鼻子,跟著咧嘴傻笑:“嘿嘿是、是挺好的。阿奴你呢?你好不好?哦对了,还有那个臭丫头,她没惹什麽事吧?”低沈的嗓音里一片暖意:
“没有。我很好,我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是啊,什麽也没发生,什麽事都没有,要寻找的东西也是毫无头绪,没有一点线索。
思及此处,刘寄奴不由得慢慢敛下了笑。
苍木明白她的忧虑,低沈的嗓音里是一片温和暖意:“阿奴,别著急。总会有办法的。”
就算焦急有什麽用呢?她转来转去的,找过假山小亭看过花花草草,还像神经病似的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希望能找到那不知是否存在的机关……
唇上动了动,她苦闷的叹了口气:“这样漫无目的找估计是不行了。你说侍卫那里没什麽消息,那我和阿魏再试试看问问宫里的婢女。”
“婢女麽……”苍木偏著脑袋皱著眉,思索半晌,冒出了一句,“阿奴,你和臭丫头正与冥王的侍妾住在一起,对不?”
“嗯,是啊。”
“既然她是冥王的侍妾,那你说……信石的事她会知道麽?”
哎对啊,她怎麽没想到呢。娃儿是冥王的女人啊,是冥王的枕边人啊,他们不算夫妻总算情侣吧?侍卫婢女也许不知,但娃儿那里……应该会有线索的吧?
顿时,刘寄奴眼中一亮:“直接问她就知道了。我先回去和阿魏商量商量。木头,你也快走吧。没什麽紧急情况你别来这里,免得被发现了引起什麽怀疑,总之,一切小心,我们都要小心,明白吗?”
“好。”苍木一脸严肃,在这灰蒙蒙的地下冥宫,他眼里的一抹闪动金色仿若丝缕阳光,真实而耀眼,“阿奴……那我走了。”
“嗯,放心吧,阿魏和我在一起呢。”
他这才重重的点头。谨慎看了看四周,走出几步,停顿一下回头一望,刘寄奴对他挥挥手,看著他转出了角落,轻身离去。
苍木走後,刘寄奴在原地站了许久。仰起头,上方的洞顶离她遥远,颗颗夜明珠镶於其中,散出了光芒却散不出一丝温度。
她没有看见的是,不远处,有黑影一现,悄无声息,一闪便逝。
回到拂倚阁,刘寄奴把苍木带来的消息告诉了阿魏。经过两方讨论,她们先将阁里上下,每个房间角落暗暗翻找一遍,搜寻的结果是无果。
那麽接下来,直接一点,在娃儿身上寻找突破口,阿魏表示赞同。
所谓“法术”,阿魏已见识过了,她是叹服外加崇拜,可刘寄奴并无十足把握,难免忐忑紧张。
奇异的喜族能力,她的第一次体验是在仲法身上,当然,那是无意间促成的。第二次的清晰体验,就在那娃儿的身上。
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麽做,横竖做了再说。
开头呢有些慌乱,不过还好,很快效果显出,过程算是顺利。
娃儿夫人呆呆怔怔的坐著,迷蒙的眨巴著小鹿似的棕眸,细声细气的说著,不知道,没见过,完全没听说过。
刘寄奴失望,阿魏泄气,她瞪著面前的主子夫人,埋怨嘟囔:“还说得宠呢,要真得宠怎会什麽都不知道!哼,白要小姐忙上一场。”
这处不行,只能再到婢女宫人们那里试试,况且“夫人”还有很多,不止拂倚阁这一位。要说交际,套近乎,这就不是刘寄奴所擅长的了。
终於,轮到阿魏出马了。她接收到重大而又艰巨的任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背负著刘寄奴的期望,她笑出梨涡,她不辱使命。东家姐姐西家妹妹的,她迅速渗透融入集体并与姐姐妹妹打得火热。
阿魏挖掘到了许多八卦,例如某夫人红烧肉可以吃三盘啦某夫人左边腋下偏右三寸有颗长毛的大黑痣啦,某某夫人剪完脚趾甲从来不扔,收集在盒子里空时就会拿出来看看闻闻啦……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这桩桩件件,她听完回来就迫不及待的说与刘寄奴分享。
这期间,冥王来过拂倚阁几次。
每一次进门後他直奔主题,每一次奔完主题後他就不带云彩的离去。
刘寄奴打从心底里认为,冥王是个变态。
可能还是个哑巴变态。哑巴不一定,变态是一定的。
他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麽?一见到女人就急不可耐的扑,脑子里没别的,只有那档子事。他比色狼更饥渴,他还有变态的癖好,喜欢有人旁听。
每一次,她与阿魏跪在外面被迫收听奔主题的全过程。
……他说句话会死啊?!还是“出去”两个字太长了,没等说完就要憋死啊?!哦她知道了,他是心理有缺陷,身理也有缺陷,没人旁听他大概不行,那索性把冥王宫里的人都叫来啊,让大家都来欣赏都来听啊!
跪著跪著也就习惯了,听著听著也就麻木了,进内室收尾依旧是阿魏,自己已不若初迎冥王那般的僵硬,头和身体伏低,机械式的重复一句“恭送冥王”,说完就过了。
阿魏的打探始终没有进展,寻找信石的第一步是跨出,而第二步,无奈无力,怎麽也继续不下。
怎麽办呢?
仍得找,找,找。
刚进冥宫时被带著认路,那些婢女不能去的地方刘寄奴是记不大清了。不过记不记得清无所谓,因为无论能不能去,她都预备去了。
怕阿魏担心,她瞒著她未多说,想著只要自己小心一点,不被发现就不会出什麽问题的。
她怀著警觉,这几天在外行走时,她敏感的觉出了异样。
有一股气息,若有似无的出现在她周围,有时突然袭来,有时,她刚出拂倚阁就能感觉到。
唯恐是多心,她故意绕了几圈,走走池上小桥或者是有婢女路经的大道,然後,微弱的气息便消失了。可没多久,它隐约复来,等她折返快到拂倚阁的时候,它又一下子淡去。
心里惴惴不安,没敢告诉阿魏,她暂时停了动作,呆在拂倚阁内一连好几天。
有人在跟踪她吗?还是有人对她起了疑心?不断的回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可能啊,她很谨慎了,再说她什麽也没做啊她只是四处走走罢了。
冥王宫的婢女在宫里走动不是很正常的麽?
是啊,她什麽也没做,她怕什麽呢?她没表现出明显的意图,更没偷没抢的……
也许是她太紧张了。宫里这麽多婢女呢,她又不起眼,不会那麽凑巧的。
刘寄奴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告诫自己,下次出去得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没有很谨慎,只有更谨慎。
(13鲜币)突然出现的男人
刘寄奴在拂倚阁乖乖呆了几天。这日的午後,她再度出了门。
出门後兜兜转转,直到确定身周没有异常才是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明确的方向,走到哪里算哪里,这边一拐那边一弯,她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这里不太像是有人住的,四下无人静悄悄,她便跨上了台阶,伸手试著一推。
房门没有锁上,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很大的一间房,窗都关得好好令房里光线有一些暗。一排排的木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著书册,除了书还是书,原来,她在无意间走到了“图书馆”──冥王宫里专门藏书的地方。
蛮好蛮好,宝贝之类出现在藏书处的几率极大,至少电视里常常是这样演的。比如打扫房间的,扫著扫著就会发现什麽秘籍,再比如某本书或某个书架後面其实有机关,而金银财宝呢就在里面好好的放著。
刘寄奴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她先关上了门,再埋头於书架前开始仔细的翻找。
随著时间的流逝,她没发现什麽暗格暗门更没发现什麽机关,整个儿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腰倒是弯得颇酸。
直起身子,长长的呼了口气,反手在腰背慢慢的揉,没揉几下,她的动作突然一滞。
她站在原地,微微僵硬。这一间房,只响著自己略略粗重的呼吸声。
但她知道,房里不止她一个。
几不可查的气息在悄然弥漫,这会儿,注意力从书架书册上脱开她才是察觉了到。稍稍侧过脸,她的左边後方,房门依旧关的完好。汗毛在悄悄的竖起,她立刻有了决定,不管倒底有人没人,先走为妙。
她力持平静的转身,装作什麽都不知,什麽都未觉。所在的位置离房门有著一段距离,一个黑影突然闪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吓了一跳。房里本来就不很亮加上黑影背光立著,所以她看不清“它”的脸。但以身高身型推测,“它”应该是个“他”。
“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一个低沈,平板的声音,一双青色的眼睛。浅淡通透的颜色把瞳孔突显得分明,幽幽的对著她,阴森森的盯著她,她头皮一麻,危机感一上来身体竟迅速反应,一个福身行礼,接著不作迟疑的张嘴:“这位……大人?我是拂倚阁的婢女,是夫人遣我来这儿的,说是闲著无趣便要我找些书回去与她看看。”
这个理由足够了吧?刘寄奴说得理直气壮,没想,面前的黑影似乎并不买账。
“我不是什麽大人。”他的眼里不带半分情绪,“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既为夫人,怎会不知,又怎会派你来此。”
刘寄奴一噎。
这……婢女不能来的??
她冷静非常的再福身:“大人恕罪,奴婢无意误闯进来,奴婢这就出去。”
“莫要推脱,无意还是有意,我看得清楚。你在宫内行事鬼祟,目的倒底是何?”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眼神定定,其中弥漫的寒意与杀意令她生生倒退了一大步。
跟踪她的……就是这个男人麽?
他是谁?
是侍卫?还是什麽大臣?
他刚刚在暗处窥视了多久?她的举动全被他看到了?无声无息的……他是怎麽进来的?
解释,他会听麽?很明显,他在怀疑她,所以无论她说什麽,他都不相信的,是麽?
如果她不回答……他会怎麽做?
抓她……还是杀她??
刘寄奴的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此刻已容不得多作打算。深吸一口气,猛的一抬头,黑眸迎上那片淡色浅青,她的声音紧绷,吐字又轻又慢:“你没有见过我,此时没有,之前也没有。”
面前一双青色眼睛终於有了一丝波动。
黑眸里,一点暗蓝浮显:“现在,让我走。我走了以後,你会把关於我的全部忘记。”
他露出了疑惑惊讶,身形一动,似乎有了不稳,似乎在抵挡挣扎。刘寄奴不敢松下半点,集中神志心无旁骛,加重语气道:“明白了吗?听清楚了没有?”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手,蓝光分有几束,绕著瞳孔急速转动流窜。不知僵持了多久,直到对方眼中波动变为单一的木然,直到耳里终於听到一个平平的“是”,她才得以顺畅的呼吸。
幸好,第三次……仍是成功的。
眼前一花,头里发晕,她赶紧扶住旁边的书架。待略有缓过,她仓皇越过那一动不动的男子,即便脚下不稳,她头也不回,无停顿的离去。
回到拂倚阁,娃儿午睡还未醒,阿魏见到脸色万分难看的刘寄奴,惊疑问道:“小姐?你这是怎麽了??”
刘寄奴自知瞒不过,听完原委,阿魏是大惊,她“忽”的站起,在房内一圈圈的打转:“那个男子是什麽来头?他是何时盯上小姐的??小姐!你怎可以瞒著阿魏的?!万一今日……”除了惊与慌,还有许多的气与忧,“小姐确实脱身了?他不会找来这里的对不对??”
刘寄奴也在後怕,她勉强安慰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来头,不过你看,我已经好好的回来了,我用法术脱身的,不会有什麽事的。以後,我绝不瞒你了好不好?阿魏,我好累,我想休息一会。”
她的脸色真的很不好,阿魏撅著嘴巴,再有埋怨郁闷这时也只能咽进肚里。忙不迭的扶刘寄奴上床为其盖上被子,不敢打扰她歇息。
破天镜在衣襟内袋里装著,淡淡温热将心中焦躁一点一点的抚平。
离开无城……多久了呢?
之前的不适晕眩令她害怕,有一个问题,她没有思考过,一直没有直视过。
没有精气,她会怎麽样?
是不是会像在城主府邸那时,身体变的很奇怪,难以形容的难受,难受的要命?
然後呢?没有精气……她是否会失去理智?接著……无法控制,继而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来?
因为藏书处的一番波折,阿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几日过去,冥王宫里风平浪静,该忙的照常忙碌偷闲的继续偷闲八卦的依旧八卦,阿魏高竖起耳朵四处收听讯息,没听到任何不利於刘寄奴的事,她那绷得死紧的小脸才是有了放松。
碌的依旧忙碌该闲聊的依旧闲聊,八卦内容里也未出现害怕出现的事,阿魏那崩的死紧的小脸这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暗暗吁口气,小姐的法术可是极厉害的,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一晚,冥王再度驾临。刘寄奴与阿魏照例在门口跪好。黑色衣裾从眼前拖曳过,如出一撤的过程,接下来只需等待,最後只需高呼一句“恭送冥王”便能画下今夜的句点。
内室里的翻云覆雨平息之後,阿魏正要起身,却听得里面飘出细柔的一句:“奴儿,进来吧。”
阿魏惊讶的看向刘寄奴,而刘寄奴也是一个怔愣。
怎麽回事?为什麽要唤她进去?不过,自从那日对娃儿用过了能力,她对她,似乎多了好几分的依赖。原本阿魏或她,是谁都无所谓,现在要什麽做什麽,第一时间,自然而然的就要指派去她。
刘寄奴站起来,对一脸不安的阿魏使去个安抚的眼色。她是婢女,主子夫人开口,她唯有领命听从,哪还有推拒的道理?
挑起纱帘,跨入内室,一股馨香扑面而来,甜的有些发腻,夹杂著纵情过後的味道。里面明明是暖意融融,刘寄奴却下意识的打个了寒战。
记忆,仿佛是久远。在她的记忆中,这股味道,她并不陌生。
(13鲜币)为冥王更衣
内室里,娃儿躺在床上,被子松垮垮的盖著,露出一对赤祼的肩膀。她半开半合著眼睛,疲倦一般,见刘寄奴进来,懒懒的扫去了一眼,脸上还带著未褪的红晕,显得娇媚非常。
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站在床边不远,刘寄奴赶紧垂下眼帘,行过礼之後,径直走向搭著衣物的屏架。
她是尴尬并且不甚自在,伸手取下架上的衣服,一方面想要快一点利落一点,给他穿好换完,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另一方面,她又想拖延,磨磨蹭蹭,不甘不愿。上好的料子摸在手里滑腻冰凉,纠结迟疑中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信石是冥王的东西对吧?
那麽……冥王会不会带在身上呢?
手下急匆匆的悄悄摸索,将衣服挂在臂弯,期间,还不著痕迹的掂了掂。转身迈步,每靠近一点,心跳便不由自主的加急几分,每走近一步,那一股难言的气息便愈发鲜明,仿佛沈重,仿佛压迫,她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呼吸,努力维持镇定。
抖开衣物,面前,冥界最尊贵的男子稳稳展开双臂,他的身量不及苍木但也是高大,因为靠得近,她闻到几丝淡淡的香气。有别於屋内的,幽幽中包含著冷冽的味道,说是香气其实并不确切,具体她形容不出。
还好还好,他至少是穿了条裤子的……
没事没事,不过是帮著穿衣服嘛,用不著紧张更用不著大惊小怪的……
即便再小心,难免会有碰触。扣衣纽的时候碰到胸口处光祼的皮肤,那温热的触感令她手下一颤。
不行不行,不能慌。她是婢女,作为婢女,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她得冷静,不能有半点异常。况且这是个好机会啊,想想来这里的目的,想想信石……这般不断默念好像有用,她的心跳似乎慢慢回复了正常。
头低的不能再低,脑子里这一时乱糟糟下一时空白。双手一边在有条不紊,半带生疏的整理,心里一边在迅速且木然的确认:这一件没有暗袋,那一件也没有……
她真的有些佩服自己了。面前的可是冥王啊,不是别人,是冥界的头头啊……在为其更衣之时,她竟然想到“搜寻”信石,借著更衣的方便,她竟然大著胆子,对他“上下其手”……
此刻,她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官感皆敏锐到了极点。房里很安静,只有衣料摩擦的簌簌声。以一种不慢不快的速度穿完了衣服,然後,她取来了腰佩。
这是一颗灰扑扑的石子,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不像玉,说不出是什麽质地。小小的一粒,下面打著穗子,握在手里却是沈甸甸的。
她心里一动,把它系往男子腰间,视线定定的,偷偷将它仔细打量。
突然,头顶心泛起一阵凉意,缓缓往下侵至了脚底板。汗毛竖起来了,鸡皮疙瘩冒出来了,思考转动一个停滞,等反应过来,她发觉自己已愣愣的抬起了头。
离她很近的,一张年轻而俊美的脸。
带著属於王者的华贵肃然,长眉入鬓,乌发顺面,右边眼角下一颗泪痣,勾画出一点和婉。暗红色的眼眸,血一般的色泽,浓郁而纯粹,里面糅合著煞意冰寒,居高临下的睨著她,仿佛是漫不经心又仿佛是不屑轻蔑,仿佛锐利又仿佛只有漠然。
对视不过几秒,她却几乎整个儿的冻结。佩饰“啪”的掉落,来不及多想什麽,双腿一软,她“咚”的跪了下去:“……冥王恕罪。”
寂静。
有什麽在无声无息的汇聚,施与沈重的压迫。
她伏著身僵硬的屏息,莫名的恐惧在胸间扩散蔓延。
“奴儿?怎麽了?”床上半梦半醒的女子听到动静,她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撑坐起来。看到地上的佩饰,娃儿抿了抿嘴,朝那面无表情的男子朦胧一笑:“王……你吓坏她了。”
侧过脸,她对跪著的刘寄奴轻柔的说:“王还要回去,你起来吧,利索些。”
额头抵著地上柔软的毛毯,刘寄奴强抑颤抖,低低应了声“是。”
欲捡起佩饰,一下慌乱险些没抓住。男子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她匆促起身,尽全力快速的整弄妥当,完了她後退一步,再度跪下。
他一语未发,她感觉到一束透凉目光从自己身上滑过,漫长抑或只是一瞬,脚步声终於响起,向著内室门口,渐行远去。
刘寄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的站起,怎样的告退。直至回到了她与阿魏的房间,她的神色还没有完全缓过。
阿魏多少听到了些动静,扶著刘寄奴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关好了门窗,小声询问:“小姐,方才里面出什麽事儿了?”
刘寄奴饮下一口冷茶,想起那双诡异的红色眼睛……冰冷极致的眼神,目空一切,隐隐透著肃杀……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杯。
“小姐??”阿魏脸上是满满的担忧。
刘寄奴摇了摇头:“有点小差错,不过已经没什麽了。冥王宫不能久留,尽快找到信石,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阿魏重重的点头:“是,小姐。一找到信石我们就立刻回去。”说到这里,她脸上的担忧更重,“这些时日我们没少花功夫,可还是不知信石的下落。打听也打听不出来,总不能直接去问冥王……小姐,这要怎麽办呢?”
刘寄奴默默思索了一阵:“冥王带著个腰佩,它的样子像一块石头,阿魏,你应该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腰佩?”阿魏转了转眼珠,“那块灰不溜秋的石头?我记得的。我还想呢,好歹他是冥王啊,不至於那麽寒碜吧?那麽丑的一块石头他也好意思带在身上……小姐,你提这个作什麽?那石头怎麽啦?”
“你也觉得它丑了,既然它丑而且没什麽特别,那冥王为什麽要贴身带著?”
见对方定定的看著自己,似乎意有所指,阿魏皱著眉认真思考,灵光突的一闪:“难不成……小姐的意思是……??”
刘寄奴表情严肃。
阿魏收了口,开始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信石……信石……石?……石头?!”两样东西联系在一块儿,越想越觉得颇有道理,越琢磨越觉得靠谱,阿魏在了悟的同时,语气随即有了凝重,“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可就难办了啊……”
“我知道。”刘寄奴无力的叹气,“如果真是我猜想的那样……冥王的随身物,哪能随随便便拿到手的……”
如果去偷,不光要找到机会还要不被发现……他是冥王啊,又不是傻子,不发现,可能吗?
阿魏心思一动,有了计划:“不然……等仔细看过佩饰的样子,随便拿个东西变成一模一样的,再趁进内室的时候‘偷梁换柱’?”
“变?”刘寄奴睁大眼睛看她,“我不会变。你会吗?”
“我?我没试过……”阿魏心虚的呐呐,“应该……行的吧……”
“万一被当场识破了怎麽办?还是不要冒险了。”阿魏的计划被刘寄奴否定掉。
房里两女子皆不作声了,愁眉苦脸了半晌,阿魏犹豫著开口:“小姐,要不要先去找二愣子?把眼下的情况与二愣子说一说,我们三个一起,届时,总能商量出个办法的。”
闻言,刘寄奴怔了怔。
“嗯……也好。”她的目光一闪,“不管猜对猜错,无论如何,也算有了进展。你说的对,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商量,总能想出办法的。”
安慰对方或是在劝服自己,刘寄奴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失在喃喃开合的唇间。
(13鲜币)一个刺客
苍木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要找机会碰面也是急不得。
之後的些天,冥王频频驾临拂倚阁。
这般举动宣示出了宠爱,对宫里的女人们来说,冥王的宠爱代表了无上的荣耀。娃儿每日春风满面,无时无刻不在笑,神采奕奕的,嘴角快要翘上了天。
而刘寄奴与阿魏就不那麽愉悦了。一个绷紧了脸皮好像随时要出战,一个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著助战。
冥王一次次的来,他的常规步停留时间与之前没什麽不同,只不过,末了服侍更衣的,理所当然,极为自然的换成了刘寄奴。
刘寄奴吸取了教训,更衣的过程总结出两大要领:一,保持低头,二,力求速度。
那个可能是信石的腰佩就在手里,她却只能粗略的看一看摸一摸,这使她憋得很难过。更叫她难过的是,即便没抬头,时不时能感觉到锐利的视线在身上轻飘飘的滑过再滑过,犹如芒刺在背,让她一阵僵硬一阵发凉。
光是与冥王共处一室她就忍不住生出胆怯。他没有说过话,可她本能的觉得他危险。正因为危险,所以她不愿靠近,若非不得不,她恨不得立马离他远远。
这一晚,刘寄奴没来由的有些心神不宁。冥王前脚刚迈进拂倚阁,一个宫人便急匆匆的赶来,他对侯在外面的近侍耳语了几句,近侍听完,脸色微微一变,踏入房门,恭敬的伏身跪下:“王,烟渺居有刺客闯入,方才已被侍卫擒住。”
刺客?刘寄奴暗下与阿魏对视一眼,这样说的话……难怪隐约听到了些模糊动静。
正要踏入内室的男子停下脚步,一旁的娃儿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顿了顿,近侍小心翼翼的再开口:“烟渺居上下无伤亡,只是……娴夫人受了不小的惊吓。王……”
男子转过身,沈沈的气息夹杂著浓浓的不悦散发开来,近侍立时噤声。
经了短暂的安静,他抬脚迈出,近侍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起身紧随其後。
烟渺居还有娴夫人,刘寄奴她们是知道的。
冥王宫里,房屋宫殿错落分布,有的离得近,有的隔得远。烟渺居在拂倚阁的东侧,与拂倚阁相邻,住在烟渺居的是娴夫人,刘寄奴与阿魏外出时曾撞见过几次。
娴夫人虽名“娴”,却是丰乳肥臀,妖娆多姿。那媚眼如丝啊,怎一个销魂了得,用阿魏的话说,就是风骚入骨,狐妖见了都要望其兴叹。
娴夫人对自己的美貌也是自信极,只可惜她用尽了浑身解数依旧是不得志。迷不了冥王的眼,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风情万种的魅惑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两位夫人住的近,皆是心系君身盼君来。叹只叹,几家欢喜几家愁,君总是悠悠走过了烟渺居,有力的踏入拂倚阁的门槛。娴夫人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不如隔壁那个姿色平平的,枕边空空落落,心中幽怨忿忿,想找茬,等不到对方出门,想上门找茬,她怕君知晓後落下怪责。日积月累了一大股气,闷得她那个慌哟,所以遇见了拂倚阁的婢女也是没有好脸色的。
娃儿望著冥王离去的方向,半晌未语。
跪著的刘寄奴阿魏直起了身,不约而同的想:那麽……今晚,应该没什麽事儿了吧?
才想著呢,只听一声细细柔柔,不大不小的响起:“奴儿,魏儿,随我一并去看看。”
刘寄奴猜测,娃儿是去看热闹的。尤其,对方姑且算是情敌,据说情敌受了惊吓,而冥王还为此奔了过去,娃儿怎能不警惕?又岂能甘心呢?
出了拂倚阁,走个一会儿就到了渺烟居。烟渺居门口有侍卫把守,冥王没有下令禁入,所以侍卫也没有阻拦,於是乎,娃儿夫人领著婢女刘寄奴阿魏,一路进到了娴夫人的香闺。
还没到房门口呢就听到了女子的啜泣声。里面的侍卫更多,对於娃儿的到来冥王没什麽反应,倒是那个啜泣声,随著娃儿的走进有了那麽的一滞:“王……娴儿……娴儿差一点……就再也见不著您了……”
嗯,哭得挺可怜的。刘寄奴低著头,与阿魏一同随在娃儿後面。
“宫里居然混进了刺客……王……娴儿好怕……好怕啊……”
“好怕好怕”……这是在演琼瑶戏麽……
刘寄奴本该觉得好笑的,可不知怎的,心头突的一跳,那一股莫名的不安越发强烈。
悄悄瞄一眼阿魏,却见她呆呆的目视著前方,微张著嘴,满脸的震惊。
阿魏的表情令刘寄奴的胸口一沈,她随著阿魏的目光,缓缓的看向房中央。
一个男子,被五花大绑著跪在那里。他有一头短翘棕发,身上穿著侍卫的铁甲,古铜色的脸上汗水混著点点血迹,看上去十分狼狈。似是察觉到了她与阿魏的视线,他抬起头侧过脸,对视一下,他明显的一僵。
“咦,这刺客……是宫里的侍卫?”
娃儿的声音传到刘寄奴耳里,将她从怔愣中唤醒。伸手暗暗拉了阿魏一把,她迅速垂下头,掩去了所有的表情。
“王,这麽晚了,这个侍卫来娴夫人房里做什麽?”拂倚阁的主子夫人不解的发问。她问得天真,问得无辜,仔细品一品,这言下之意颇是微妙。
“你……你这是什麽意思?!”娴夫人反应很快,品出了这份微妙。她错愕的张著嘴,一下子涨红了脸,很快,她的眼泪流得更汹涌,哭泣的姿态更是楚楚,“我……今日用完晚膳有些积食不适,我便去外走了走。一回来就发现这个刺客在房中鬼鬼祟祟,若不是侍卫们及时赶到,我……”
她一边哽咽一边重重的跪下,仰头看著身前男子,又委屈又凄楚:“王……娴儿所说句句属实!万不敢欺瞒半分的啊!”
“可是……刺客乔装成侍卫到娴夫人房中……为了什麽?”娃儿夫人眨了眨水润棕眸,若有所思,目光在苍木与娴夫人身上滴溜溜的打了个转,“这刺客若为钱财而来,好巧不巧,为何偏偏寻上了娴夫人?若为私仇,平日也未闻娴夫人与谁结过怨……真是好奇怪啊……”
“你!!……”
“娴夫人莫要动气,娃儿见娴夫人毫发无伤,是打心眼儿里觉得万幸。”轻细的嗓音不紧不慢的又起,像是想到了什麽,娃儿掩嘴柔柔一笑:“王,这刺客好呆傻。夜里偷偷溜进娴夫人房里,什麽都没捞著,被娴夫人撞破,倒也怜香惜玉,未起杀念自保。如今被擒,算不算活该呢?”
一番话,和风细雨,意有所指,悠悠在房内回响,侍卫们面面相觑,脸上浮出了些许古怪之色。
娴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本是一场有惊无险,她还想著,或许能以此博得几分怜惜。可她的王从进房那一刻起就不言不语,他在想什麽,她窥探不出,不得而知。
但她知道那贱蹄子为何而来,她哪有这麽好心?!不过是幸灾乐祸想看一场好戏!她不怀好意,扭曲事实!这般的牙尖嘴利,她竟是小瞧了她!
经她明示暗示,一顶名为“私通”的大帽,晃晃悠悠,眼看著就要扣上自己的头顶。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的夫,本就薄情,如此下去,莫说怜惜恩宠,恐怕她再得不来他的一眼停驻!
娴夫人脸色忽白忽青,这会儿死死瞪著娃儿,眼里恨不得能生化出利刃将其撕个粉碎。
(11鲜币)她怎麽办
娴夫人并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她觉得难堪,她忍不得受辱,她著急欲要辩驳。於是,她顾及不了别他,厉声的尖叫起来:“你莫要胡说!别以为王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若我真与他私通,又岂会大呼小叫将侍卫引来?!”
房里好一阵诡异的安静。娃儿轻轻巧巧立在原地,嘴上微翘。
话音一落,娴夫人已觉懊恼。她的王正面无表情的看著她,她的双唇控制不住的抖索起来,怎麽也吐不出半个字。
阿魏悄悄抓住了刘寄奴的手指,刘寄奴紧紧将其反握住,冰凉一片,滑腻一片,渗著些许的汗,正如自己的一般。
什麽勾心斗角,什麽暗里陷害,她像在看宫廷戏似的。
原来她的主子夫人这般能言善道,三句两句就为剧情推波助澜,增添了别种的可能性,也令联想随之产生。
此时她的心情,光光是“震惊”二字已不足以囊括。
她怎麽也想不到,怎麽也想不通,木头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麽会成为他人口中的刺客??
娴夫人的叫嚷声好刺耳,吵得她脑子里一片的轰隆隆。
接下来,木头会怎麽样呢?
接下来……该怎麽办??
寻物不得反被擒住,苍木懊悔不迭。饶是再笨拙,“私通”所代表的意思他尚能辨得明白。血色迅速蔓延到了脖颈,他难以置信的抬头,急急去寻那一抹纤细的身影。
可那抹纤细的主人只低著脸,没看自己一眼。
“不是!我没有!”他奋力挣动起身上的绳索,侍卫们立时举刀围拢。铁甲剑佩哗啦作响,那个女子似是一颤,却依然没有抬头。他焦灼,他慌张,低吼出声,只欲解释与她听:“不是的!我什麽也没做!没有私通!没有!”
他不管不顾的挣扎,侍卫在推搡呼喝,这时,冥界的至高王者缓慢的开了口:“都退下。”
他的声音醇厚低沈,带著十足的震慑力,刘寄奴还是第一次听到。
侍卫们恭敬的退开,房里的一众都在等待即将落下的决断。冥王稳稳的站在那里,视线定在苍木身上,波澜不惊:“既能乔装成侍卫,那麽,你的同伴呢?”
阿魏手下一个收紧,握得刘寄奴一痛。苍木明显的一愣,停下了挣动,隔了良久低低的说:“我没有同伴。”
冥王语气淡淡,仿佛极具耐心:“眼下,你的同伴身在何处?”
这一次苍木答得极快,他偏头咬牙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什麽同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一声淡的飘忽,经过短暂的停顿,冥王不紧不慢的扔下一句,“不用押下去了。就地处死。”
处……死……?!
“小姐!……”
身侧的阿魏发出闷闷的呜咽,刘寄奴却好似听不清了。周围的喧嚣离她越来越远,最终悠悠浮散成诡秘的空白。像有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心脏,令每一下的跳动都分外艰难,分外沈重。
处死……
这般简单吐出,这般漫不经心的口吻,仿佛在说这盘菜不合口味拿去倒掉,这件衣服不顺眼拿去扔掉……毫不犹豫,甚至是不用考虑,一瞬之间就定下了生或死。
怎麽办?
重复的自问,得到的是一致的茫然。
木木的转动眼珠,入目是阿魏惊恐的眼神,抖索的嘴,惨白的脸。
她也在问她麽?
怎麽办……怎麽办……
不可以……不可以的……
她动不了了。可她知道,无法耽搁,再不能耽搁。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催促驱动,她挣开阿魏的手,迈前一步:“等一等。”
“我知道。”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从刺客到私通,如今,事态又发生了变化。一个婢女站了出来,是谁的婢女?娴夫人当下悟出。豔丽的面容扭曲著,她一手直指娃儿,咬牙切齿的怒道:“我就知道!无缘无故哪来的刺客!原来是你!是你设局陷害与我!”
娃儿没功夫理会娴夫人,她是诧异非常。苍木僵硬的跪著,表情全数凝固,脸色发白,与阿魏一般。
刘寄奴恍恍惚惚一一看过来,直到对上一双红眸。里面的阴冷透凉冻得她悚然一抖,像是一把尖刀割破了空白,又像是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猛的给予她清醒。
怎麽办?
能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
手脚上的力气在飞快的流失,她靠著仅剩的支撑。踏出了一步又一步,她在冥王身前跪下:“奴婢知道。奴婢有事禀告。”
“小姐……”阿魏捂著嘴,微弱的抽了口气。这声被娃儿捕捉到,她扫去一眼,眉间快皱成一个结。
前前後後,这一切似乎在意料之中,冥王的脸上并无惊讶,他简短的给出一字:“说。”
“冥王恕罪。”刘寄奴磕下个头,“奴婢知道这刺客的来历。其实他原本……奴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後半句含含糊糊,屋里一干全都竖起了耳朵,连冥王也微微弯低了腰,看样子,是欲听个清楚。
感觉到气息靠近,几缕黑发甚至滑落在了眼前:“其实他……”刘寄奴迎上那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其实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他并非刺客,他只是个普通侍卫。”
第二次直面这双幽深锐利的红眸,鼻前缭绕著似浓似淡的冷香,刘寄奴用力的抓著衣角,却怎也止不住手上的颤抖。
她没有办法,她真的想不出办法。她豁出去赌上一赌,只祈求所谓的喜族异能帮他们摆脱困境,像之前的两次一般,好让他们全身而退。
黑眸浓重的堪比暗夜,点点蓝光仿若闪烁星辰。星辰汇集起来光芒大盛,是眩目是诡异,它们跳跃推挤并成两道圆弧,头尾相接,在黑眸里忽快忽慢的流转。
冥王神色一动,瞳孔收缩,眸里晦暗的红变的愈来愈亮。鲜活得仿佛有了生命,仿佛下一刻就要沸腾喷薄,衬著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妖娆奇异,惊心动魄。
怪,这一幕很怪,那个婢女毫不避讳的与王久久对视,实为大不敬。屋内的一干这般想道。
而苍木阿魏眨也不眨的盯著刘寄奴,冷汗一把一把,心已吊到了喉咙口。
刘寄奴的双颊失了血色,白的慎人。一抹鲜红占据了视野全部,铺天盖地的,逼迫著要将她吞噬。头里的晕眩一阵重过一阵,不行了,她快支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红眸豔色一下子抽离,沸腾喷薄全数停止,暗沈渗染扩散,冥王慢慢的直起了身。
刘寄奴身形不稳,大口大口的呼吸,後背被汗水沁湿了一大片。
……成功了吗?她做到了,是不是?
注视,僵持,原本似凝滞住的红眸里闪过一点意味深长,菲薄的唇慢条斯理的掀动,醇厚的嗓音,不高不低,带著几分森冷几分讥讽:“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守。”
(12鲜币)鞭打
靠著的是冰冷石墙,ρi股下坐著潮湿泛著霉味的稻草,四周昏暗,外面的桌上放著个烛台,一支燃了大半的蜡烛Сhā在上面,跳动出微弱晕黄。
刘寄奴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声,“啪嗒啪嗒”,成为了安静中唯一的声响。
这里是牢房,冥王宫里的牢房。烟渺居的一声令下,苍木,阿魏,她,谁都没有逃过。抓著他们的侍卫分成了三路,她被扔来了这里,不知道阿魏和苍木被押送到了何处。
之前还是恍惚混沌,这时她已经逐渐平静下来,有了思考的能力,可以将前後来去好好的想一想。
她在坐牢麽?对来她说,这可又是个新鲜新奇的经历。原来冥界的牢房是这个样子的,黑不拉几阴森森的,条件虽然不好,但万幸的是,没见她所害怕的蟑螂老鼠出没。
她很累,身上真的没剩多少力气了。还以为能成功的,结果是白费了功夫。
什麽喜族的能力,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最後还不是失效了??她太有信心也太过天真了,才试过几次就以为自己有了超能力,天下无敌了。也不想想他可是冥王啊,在冥王面前班门弄斧耍些小伎俩,会有用麽?
还没找到信石呢,还没确定信石是否就在冥王身上呢。除了进冥王宫顺利,後面一路困难,接著,危机逼近……她有些後悔,担惊受怕何苦呢?她就该逃得远远的,管它什麽条件,管它什麽承诺,她不守信用就做小人又怎麽样呢?
好了,现在成了阶下囚了,谁管他们的死活?
阿魏苍木在哪里?他们会怎麽样?她会怎麽样?他们三个会被如何处置?……视线转向牢门外,转向地上墙前摆著挂著的各样工具,刘寄奴环抱住自己,却抵御不了从脚底窜上的寒意。
沈重的脚步声回荡,侍卫举著火把进来。打开牢门,他们甚是粗鲁的将刘寄奴拖出带到十字木架前,拾起上面缠绕的铁链将她的双手双脚锁好。镣铐碰出哗啦声,刘寄奴听在耳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不知何时,牢房里多了一道黑影,又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黑影与侍卫皆恭敬行礼:“王。”
冥王来了?来……审问她麽??……刘寄奴的心中滋味难言。
冥王杗肖悠然迈入,他在摆著蜡烛的桌子前坐下,正对著那十字木架。他未开口,只曲起了手指轻叩桌面,他的目光投往木架处的女子,看了半晌才懒懒启齿:“娑罗,你说的可就是她?”
黑影一躬身:“是。”
刘寄奴一愣。这句话……是什麽意思?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冥王的手指在桌面敲击,黑影面向刘寄奴,语调平板,毫无起伏:“潜入冥宫,是受哪方指使?你的主子是谁?”
刘寄奴疑惑的皱眉,努力的分辨,她没有记错的,这个声音她真的听过……
“你受令潜入冥宫,究竟有何目的?”黑影笔直的站在那里,他脸上蒙著东西,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睛,在这昏暗的牢房里闪著微微淡淡的光。
是他?!
刘寄奴猛的睁大了眼。
那一天,那间房,那个藏书的地方,跟踪她的男人……
不对呀……那天她已经处理妥当了,她已经叫他忘记了,而他的反应明明和仲法一个模样的,他回答她“是”,她走的时候他也没有追来……
难道……难道她看到的是假?他是装的??
他为什麽要装??为了让她放心,让她放松警惕麽?
他是冥王的手下,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如果他真是假装,如果他根本没照她说的忘记,如果他什麽都记得……那麽,这是否代表了……她的一举一动,冥王早就知晓??
那……之後,冥王一次次的来拂倚阁,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还为他更衣……之前在烟渺居,她对他用上能力,意图就此遮掩过去……天啊!她还傻傻的自以为谨慎自以为小心,自以为藏得好瞒得好,自以为安全!原来,他不动声色,旁观她演出拙劣戏码,而她尚未意识,成了他人的娱乐还尚不自知!
脑子里乱七八糟,背後冷汗津津,耳边有风声刮过,身上立时一痛。
“啊!”
侍卫执起长鞭,刘寄奴猝不及防受了一下,条件反射的痛叫出声。
冥王杗肖仿佛被这一声取悦到,暗红色的眼眸眯了眯,语气可以说是温和:“说吧。是谁指派了你,来我冥界领土,打著何种主意?”
刘寄奴在咬牙忍耐。她可以说麽?可以说她是来偷东西的?从他手里偷到信石然後再送回给莫荼??
就算她老老实实全部交代,他会放了她麽?会饶了她麽?一旦他得到答案,她就失去了价值,届时,她,阿魏还有苍木,还有活路麽?
刘寄奴沈默不语,侍卫见此情景便熟练的挥舞起长鞭。衣服被划开了口子,一下两下,长鞭直接抽打在祼露的皮肤上,侍卫下手又狠又重,未因对方是一介女子而留情半分。
家庭扭曲归扭曲,但娇生惯养是确实的。刘寄奴哪里经受过这个,一身的细皮嫩肉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迅速涌出,疼痛,惊慌,恐惧来势汹汹,经过烟渺居的一番她已是虚弱,这会儿只来得及发出几下急促惨叫,接著就晕了过去。
修长的手指依旧在有节奏的叩击,於是,沈闷的鞭打声,一声连著一声,无停顿,无休止。
刘寄奴耷拉著脑袋,鲜血在身上持续不断的渗出晕开,几乎快将她染成个血人。
挥鞭的侍卫悄悄放缓了动作,这晕去的女子一副有气出没气入的样子,再照这麽个打法,恐怕是再也开不了口,再也答不出话了。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刘寄奴在黑暗里沈睡。她被包裹其中,既平静又安心,胸口有一抹温热,暖暖的贴慰著她,令她更觉安稳。
可渐渐的,温热变成灼热,安慰变成不适,难以忍受的炙烫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疼啊,像有无数把尖刀在割她刺她。住手……住手……她不要醒来,她睡得好好的,为什麽要这样对她??
炙热越来越烈,似乎不让她安生。胸口紧贴著一把火,她想躲开,她欲挣扎,她听到由喉咙口挤出的微弱呻吟,黑暗瞬间消散,她艰难的掀开了眼帘。
……她是晕过去了麽?……
脑子还在钝钝,感知已先一步传输上来。
嘶……
她只觉得疼,疼痛是唯一的感受。火辣辣的,密密麻麻的,和著心脏收缩的节奏,和著鞭子击打的声音,张牙舞爪的,逼得她险些再度晕厥。
外衫成了一条一条的血布,有的黏在她的皮肉上,有的要垂不垂的挂著。长鞭还在不断落下,有一样东西从她胸口掉出,“扑”的砸在了地上。
这东西一边发著光,一边在嗡嗡的作响,杗肖一抬手,侍卫停下了挥打。
镜子??娑罗走过去,手才触到镜面,里面突然生出波动,随即,他的手被一股莫名大力弹开。
有古怪。他定睛打量,镜子却一下子没了动静。试探般再伸手,无碍。稳稳把它拾起递与桌前男子,男子扫过两眼,微微勾起了嘴角:“娑罗,去将另两个带来。”
“是。”
(10鲜币)水深火热(一)
脚步声混著铁链拉扯声在牢内响起,刘寄奴吃力的抬起头,依稀辨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论狼狈,苍木阿魏远远及不上刘寄奴。阿魏正在愤愤的嘟囔,一见刘寄奴的模样便惊骇的大叫:“啊……小姐!!”
刘寄奴浑身是血被缚在那里,苍木第一眼也是愣住,紧接著他怒吼一声,拔脚就往木架方向冲去。
侍卫们立刻围上压制,苍木扯著铁链,发狠一般的横冲直撞。阿魏趁此机会低头张嘴一口,侍卫吃痛,按著她的手一松,阿魏挣脱开,毫不犹豫的奔向木架前的刘寄奴。
拉的拉扯的扯,骂的骂喝的喝,场面有些混乱起来。娑罗刚要动作,只见他的王漫不经心的曲起了手指,轻轻的一弹。
那边快突破重围的苍木猛的一震,身形晃了晃一下子跪倒在地。侍卫们纷纷退开,苍木的脸上好一阵扭曲,鲜血从他嘴里涌出,他痛苦的喘息几下,闷哼过後身子一歪,重重的倒下。
牢里瞬间回复安静。惊恐莫名的看著晕死过去的苍木,阿魏脚下定住,一时动弹不得。冥王杗肖往苍木那扫去一眼,仿佛是若有所思,很快,他的注意力转到阿魏身上:“受了哪方指使,她不愿说。你呢?”
阿魏一脸呆呆怔怔,发不出声音,说不出话。
“好。”杗肖了然的颌首:“那便省去无用的。你叫她小姐,你听命与她?”
他的语气和缓,似乎还带了几分轻松,阿魏尚未回神,便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一下下的轻敲,薄唇开合,低沈的嗓音里浮动著点点冷然:“来者是客,给我好生招待。”
侍卫接收到了眼色,明白了王的命令。他们围住阿魏,大手伸往她的领口。“撕拉”,薄薄的衣料被扯破,白色中衣随即露出。“啊!!”阿魏一个大抖,这时终於清醒。
黑色眼珠定定的,刘寄奴盯著地上的苍木,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麽。听到声响,她迟缓的移动起视线,不远处的阿魏,外衫成了破布,中衣已被撕开,鹅黄色的肚兜亮晃得刺目。
阿魏在拼命的挣扎,凄厉的尖叫:“你们要作什麽?!放开我!!住手!!”
男子的声音懒懒的响起:“她为你著急紧张,但不知你是否亦如此?”
她对上那片深黯血色,瞳孔急剧收缩。
他问的闲适:“想好了麽?”
祼露在外的肌肤,侍卫们放肆打量,两团贲起的形状一览无余,侍卫迫不及待的捏上一只胸乳,大力的揉搓。
阿魏又是害怕又是羞愤:“滚开!!别碰我!!滚……唔!!”叫喊声戈然而止,因为一个耳光凶狠的扇来,她一个闷喘,不忘继续奋力挣动,於是耳光接连落下,令她眼前好一阵发花。
肚兜被轻而易举的拉下,她的上半身已然赤祼,胸前覆著几只手,毫不怜惜的又抓又捏,不光如此,下半身裙子的系带已有了松动,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还有一只手挑起了裙子下摆,直接摸上了她的亵裤。
她带著镣铐,嘴角肿了,嘴巴里面血肉模糊。嘴上疼,身上疼,即便恐惧到了极点,屈辱到了极点,不堪到了极点,反抗之力这样的微弱,怎麽也躲不开,逃不掉。
“不要……不要碰我……住手……呜……救我……小姐……救我……”
破碎的,绝望的,嘶哑的哀鸣冲击著刘寄奴的耳膜。她脑里轰轰,因眼前这一幕,她的身体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拼尽所有力气,她的声音同样是嘶哑得不行:“放开她……别碰她!”
“想好了?”手指停止叩击,杗肖坐直了身。侍卫们一致退开站好,失了桎梏,阿魏软软的滑落瘫下,双手捂著胸口,抖缩成了一团。
刘寄奴急促的喘息,头晕目眩,一阵抽痛一阵憋闷,痛得她透不过气,闷得她快要窒息。
“不是?那麽……”眼帘掀起,暗红色的眸牢牢锁住正前方的女子,“你要代替她?”
侍卫们犹豫著正要迈步,他们的王满含兴味的打断:“娑罗,你去。”
青色的瞳眸,平静无波。身为冥王的近卫,王的命令就是一切。他敬畏,他服从,没有一点质疑。生生死死,他毫不犹豫。
“是。”短暂的停顿,娑罗举步走了过去。
那是一张苍白至极的脸,要说陌生,似乎不全尽然。
他跟著她走在冥宫中,暗里窥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模样,他记得甚清楚。
此时此刻,她的发丝凌乱,衣衫深深浅浅被血染了个通透。尖小的下巴,巴掌大的脸,上面有汗水有血迹,当然,还有道道的鞭痕。
他受过不少赏赐,对於赏赐他是感激,但赏赐的内容,其实他并不看重。他记得收起的一堆物件中,有一块黑色的宝石,像极了面前这双眼睛。
这双眼里的光彩,有时似像沈思,有时似在苦恼,有时疑惑,有时警惕。眼下,仿佛是宝石蒙上了尘,它正对著自己,火光下折射出几分茫然,几分灰败,几分无措,几分惊骇。
她被鞭打至昏厥,再被鞭打到醒来,她的同伴一个倒下,一个被辱。他觉得奇怪,她明明吃足了苦头,明明是怕极,为什麽即便怕极,在王面前,她的眼中却没有臣服?
难道是忠心如此,所以不屈不折?无论她怀著什麽目的,在他看来,她的办事能力不过尔尔,她究竟是哪方的手下?他真的有些好奇了。
刘寄奴看著男子越走越近,他一身黑衣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青色的眼睛,是无浑浊的浅淡。
距离缩短,他与她之间只相隔半步。
然後,她看著他动起手臂,缠著黑布的大手缓缓的,缓缓的伸向自己的胸口。
透过动作空隙,她与一双暗红眼眸视线相交。血一般的颜色,浓稠的,深重的。一点泪痣勾勒出了邪肆与诡谲,忽明忽暗,倨傲残酷。
水深火热(二)
破布般的外衫被拨开,染血的中衣被挑开,绽裂的伤口被牵动引发了钻心的痛楚,可刘寄奴僵硬著浑然不觉,她不断哑声重复著喃喃:“不……不要……不要……”
她只想缩起来躲起来,可是双手双脚被锁住,她哪里也不能去,动都动不了。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即便眼睛对著眼睛,她却不能确定他是否在看她,面前一个活生生的她。
退无可退,她只希望他能看见。看见她的乞求,看见她的恐惧,她希望他能放过她,眼也不敢眨她紧紧盯著那一抹青色,就像一只负伤的小兽,走投无路间希冀能得到怜悯,哪怕只有一分也好。
指下触到了柔软,贲起的浑圆就藏在肚兜之下,但娑罗并没有将它拉下,他转而由肚兜下摆探进,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上攀爬。
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即便手上有布条缠著,他似乎仍能感受到手下抚过的滑腻。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罩上了一层雾,很快水汽化成水珠,倏地流淌出来。冲刷开她脸上的血迹,有的直接滴落,有的没入她的嘴角,还有的汇聚在那尖小的下巴,随著她的颤动摇摇的欲坠……而他,倏地顿住了动作。
落在脊背,来自後方的目光令他心神一凛,一手捉住高耸绵软,另一手拉开了她裙子的系带。
大手带著粗糙,刮过她伤掉的皮肉,火燎一般的。她狠狠的抽气,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太阳茓突突的跳连著头也一并疼得厉害。
她无法反抗不能动。
胸部被侵占。
男人的手滑过她的小腹,一直往下,快到私密的腿间。
火光在跃动,那些最不堪的记忆张牙舞爪的浮现,过去与现在,扭曲著交叠。
泪水承载不住,她睁大了眼睛,里面一片迷乱:“唔!不……走开……爸爸……好疼啊……求求你们……放了我……”
恍恍惚惚,听到谁在哭喊谁在叫著“小姐”。脑子里像有个开关,“啪”的一下,她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一间房,一张床。
床上躺著一个女子,一身血污,无知无觉。
不远处角落坐著一个男子,黑发黑衣,面无表情。
女子的衣服没有换过,显然,鞭痕伤口也并没上过药。房里点了一支蜡烛,除了昏暗只有一片诡异的静。男子轻抿著菲薄的唇,眼底血色与烛光相映幽幽。
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分的滚动,床上一张狼狈小脸左右微摇,嘴里还在模糊不清的呓语。
眼皮好重,一下两下……用尽全力勉强隙了开,入目混混沌沌黑茫茫,好像有几丝淡黄色的光在晃,晃得她眼睛疼,身体疼,无处不在疼。
发生了什麽?她在哪里?她这是怎麽了?
对她来说,思考是极度艰难,一个个片段在脑海里混乱的闪,她无暇去管。
身体内部仿佛生出了无数只手,肆虐著翻搅著,狠狠捏住五脏六腑,紧紧挤压著每一根血管,血液流动得无比缓慢,她下意识的挣动著手脚,不知该怎样该如何才能顺畅的透一口气,才能好过一些。
不适,痉挛,夹杂著空虚,呼啸奔腾而来。
这样的感觉,似乎并不陌生。
嘴里咸腥,喉咙干得她恨不得伸手进去抓,焚烧起来的是血肉身心,无法忍耐,无法缓解。她发出痛苦的呻吟,翻动抑或蠕动,稍有粘合的伤处被擦碰到再度裂开,衣服上床上染到新一批温热腥红。
她不在乎传散开的痛意,因为只有疼痛如此才能略微纾解身体内部的异样。
这一幕,尽收男子眼底,他看著她挣扎,俊美脸庞,似笑非笑,眸中暗红像血一样浓。
刘寄奴趴在床上,黑色的眼睛有蓝光隐隐在闪。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却嫣红。一开一合是急促,泪水无间断的脱眶滚落,兴许是感知到了陌生气息,她侧脸过去,似乎是欲抓取什麽,她一点一点伸出了手。
看到这里,杗肖离了椅。慢条斯理,他稳稳的往床边走去。
冷香袭来,不掺半点温度,愈来愈近,就在身边。刘寄奴的呼吸更急促了,眸里蓝光如闪电般的纵横,手伸在半空,是以无力是以难耐:“难受……呜……我难受……”
杗肖的目光掠过一只小手,转到那一张泪颜。他没有近没有退,他的眼神定定,仿佛是欲看清掩在血泪後的表情。对方眉眼间的痛苦,真实且扭曲,他的嘴角勾起,目似薄冰,有一抹残酷凝结其中。
刘寄奴的视线模糊,依稀辨出了两点暗红正居高临下的盯著她。
鼻间充斥著血的味道,腥甜的……还有……精气的味道……
她一阵冒汗,一阵哆嗦,控制不住的靠近,抵挡不了的渴望,手下胡乱一抓抓到了衣角,滑滑冰凉的触感令她的躁动暂时得到了安慰。
(10鲜币)惑 (限)
刘寄奴睁著迷蒙泪眼,模模糊糊见到一个高大人影正伫立在她面前。
冷冷的暗香,精气的味道催动著血液流动。她努力的摸索,放开了抓著的衣角,小手急切的往上攀爬。
顺著凉滑的衣料她似乎摸到了腰带,这时,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怪力将她的手弹了开,她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後仰继而摔落在了床上。
刘寄奴紧紧皱著眉,眼中一片脆弱的茫然。
疼……他是谁?为什麽要推她?
蹿升的火焰炙烤著她,快要将她逼疯,好难过……谁来救她?为什麽他不救她?
泪水纷纷的滚落,嘴唇一开一合,除了艰难的呼吸发不出别的声音。
杗肖端的是面无表情,眼角一颗泪痣在微弱烛光下若隐若现。床上的女子背对他趴著,脊背拱出一抹纤瘦的弧度。她在重重的喘息,然後,她略带不稳的转脸过来。
血与泪水交织,脏兮兮的一张小脸。她的唇色嫣红,一双乌黑的眸暗得深不见底,却又矛盾的泛著剔透的光泽。道道蓝光如同掩在乌云下的闪电,流窜划过,平添上几分诡秘。
她在哭,同时也仿佛在笑,她在看他,目光却似乎穿透过他,幽幽落往一个莫名的地方。痛苦的,渴望的,惧怕的,乞求与抗拒交织,妖异的狂热掺杂著奇异的怜悯,她迟缓的动起手脚,下一刻竟猛的朝他扑来。
她撞进他的怀里,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急不可耐的送上娇豔的双唇。
他并未提防,险些被撞得後退一步。牙齿与牙齿磕到,有血腥味在嘴里弥漫,没来得及分辨是谁在流血,谁的唇磕破,她已经伸出舌头,就著他嘴角的缝隙,灵活的钻入。
凹凸的曲线,紧密的贴合住他。眼下她一身狼藉,传到他鼻间的味道并不算好闻。可在脏污之下,在血腥之下,依然能觉出一股淡淡的馨香。与她嘴里的一致,不似任何一种香料或熏香,温温的不很浓郁,稍稍一品,便能品出丝丝点点的甜。
软滑的小舌这边一移那边一卷,拼命般的纠缠。一双细胳膊环得他牢牢,一具柔软身体不安的蠕动,恨不得整个儿嵌进他怀里。
眼帘半阖,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暗红色的眼珠盯著近在咫尺的黑眸,半晌,他伸手握上她的後脑,抓住了她的发,两两粘著的唇终於分开。
“唔……”刘寄奴被迫仰起了脸,嘴上湿湿亮亮,嘴角还挂著血丝。暗色蓝光在躁动,她舔了舔唇,扬起一抹魅惑且恍惚的笑。眉头一躇,这亲密交缠进行未久就被打断,她的表情是疑惑,是不满。
执在後脑上的大手,缓缓移到那细腻的脖颈。五指分开,加了力气,一把将其掐住。
刘寄奴显然一惊,她不适的眨著眼睛,惊惶与无措随之嫋嫋升上。
杗肖不顾她依依呀呀含糊的咕哝,掐著的力道一分一分的加重,红色瞳眸里延伸出一大片深浓的黯。
听闻,上古喜族,性淫。他倒是第一次就近观赏,喜族之裔露出如此本相。
她是急了麽?不,确切的说,她是饿急了吧?
他还听闻喜族一脉出的皆是绝色,可她……著实叫他意外。
倾世之姿她远远达不上,蠢笨,她确是极其。
在他的领地在他的王宫,她以为悄悄混进简单?暗里动些小脑筋能不被他发现?
无需他费神,她乖乖走入他手里。在他面前,她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半分,在牢内她是能忍,死硬著不开口供出半句原委。如今种种,是天性使然还是意图勾引?有意抑或是无意?
刘寄奴……
不得不说,她勾起了他的兴趣。千百年来,能令他生出兴味的少之又少,而她……看来,能算其中之一。
反手狠狠一甩,她随著他的动作跌落。许是伤处被碰擦到,她的脸上满是痛楚之色。不等她缓过抽气,他就倾身压下。
“嗯!”她的痛楚之色似乎更甚,双手软绵绵的挥舞著,他按住,她挣开,他捉住,她再不依不挠的脱溜去。好,他不施力且看她如何,一只小手触上他的下巴,滑过他的胸前,路经他的小腹,隔著衣衫抓上他的腿间。
“呵……”她眯著眼笑了。
他的呼吸短暂一滞。
有趣,果然有趣。
她迫不及待,他该合她的心意,不是麽?
小手勾画著昂扬的形状,抓捏似不满足,它还试图钻入裤腰之下,与肉棒无阻无隔的接触。
送上门的,为何要推拒?与他来说,无损无伤,与她来说,事关性命。更何况,经过方才一吻,她的滋味好像不错,除了这一身血污……啧,有些煞了风景。
他跟著她翘起嘴角,嗜血瞳眸映著烛光跳跃,邪肆凉薄。
下身衣物离了她身,分开两条匀称的长腿,他直接将肉身埋入。
“嗯啊……”她哀哀的叫。他衣衫未褪,更不在乎有没有弄疼她。花茓里湿润不足,紧致非常,因为突然受了异物侵袭,茓肉自有意识的蠕动挤压,紧紧圈著他绞著他,给予他极致的吸吮。
一声轻慢喘息,很好,她的滋味与他预想的一般,温软且销魂。
不带怜惜,他大力挺进,快速抽出,肉棒微打著旋儿深深的捣入,翻搅著花径,狠狠戳弄著茓肉。
“啊……啊啊……慢点……哈啊啊……”尖细的声音是愉悦是难耐,颤颤的发著抖,是难以承受的快意。她的双腿自发缠上他的腰,ρi股随著他的挺进退出淫乱的扭动。
茓里很快的湿了,一股股的水液喷洒上肉棒圆头,抽Сhā间茓肉含不住了,於是水液伴著“扑哧扑哧”的泽音飞溅出来,将一男一女的结合之处染了个濡湿。
花茓被无停顿的填满,刘寄奴无停顿的哭叫,她下意识的吸著小腹收著茓肉,容纳著体内的肉棍,用尽全力的夹咬,仿佛要将它榨干。
杗肖呼吸不稳,看著身下的妖娆姿态,看著那迷乱黑眸中的窜动蓝光,情yu沾染上俊美的脸庞,却始终未达血色眼底。
梦里梦外
黑暗,无边无际。
纷乱的脚步声从身後传来,是谁?谁在追她?
爸爸……那是爸爸和大哥!
她吓坏了,没命的往前奔跑。混沌黑暗中,前方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忽隐忽现。
二哥?!
二哥……二哥!等一等!
二哥背对著她,走得好快好快。她欲叫喊,可是喉咙里怎麽都发不出声来。她只能拼尽力气发疯般的追赶,二哥……等等……别扔下她……别扔下她一个人……
眼睁睁看著二哥的身影愈来愈远,她无能为力,不知哪里生出的一大片浓雾将他们硬生生的阻隔。
雾霭中现出了一张脸,青白的,僵硬的,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定定的,木然的注视著她。
怎麽了??怎麽会这样的??
那边又闪出另一张脸,狭长的灰色眼睛阴森森的盯著她,瞳仁收缩忽然变成细长的一条,鲜红的嘴巴缓缓的拉长咧开,仿佛下一刻就要吐出里面的蛇信来。
好可怕……
她惊吓到,一步一步下意识的後退。似乎感觉到了什麽,她猛的一回头,只见一对红色的圆点漂浮在半空,诡异的闪烁。
它们飘来荡去,犹是呆愣间,它们一下子朝她冲来,近得没有距离,几乎贴上了她的眼球。
啊!!
刘寄奴一股脑坐起,急促的喘著气。
周围不是昏暗,有光线从外面透进,不远处,还有一点黄色烛光晃晃悠悠。
转动起眼珠,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房,她看见桌椅板凳,看见柜子屏风,原来……原来方才是梦。
恍恍惚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是哪里?
她记得,她被关进了牢里,侍卫用鞭子打她,然後苍木阿魏来了……再然後……
现在,她的手脚没有被锁起来了,她正坐在一张大床上。
呼吸声来自於她,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轻浅的几不可闻,来自於她的身旁。
长长的黑发铺洒,有几缕就散在她的手边。一个侧面的轮廓,闭合的眼睛,高挺的鼻,抿著的唇,那一颗小小泪痣直直刺入她的眼。
怎麽回事?!他……
惊恐的同时急忙察看自己。她的裤子没了,鞭子抽出的伤口没再流血,疼还是疼的,不过裂开的皮肉已有了愈合的迹象。床内一旁角落,她的衣物静静团在那,破布般的,上面血迹斑驳。
第一反应,她迅速把它们抓来穿上。除了鞭伤刺痛,除了手脚无力,除了腿心酸疼,她的身体没什麽异样。
没异样麽……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对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措手不及,呆住愣住,怎麽也回不了神。
他一动不动的躺著,她弄出的动静未将他吵醒,他的脸上没什麽血色,看样子,似乎睡的很熟。
她的脑中一阵一阵的空白,心跳一下更比一下重。她不知道哪个事实更令她惶然,迟疑的,带著颤抖伸出了手,离那张俊美脸庞越来越近,一路探往他的鼻下。
这时,一排浓密睫毛细微一动,几乎是立刻,阖著的眼帘掀起,暗红色的眼珠精准的对上了她。
她止不住的一抖,从头到脚瞬间僵住。所有动作冻结在了半路,手维持著伸出的姿势,不进不退。
暗色红眸含著几分朦胧,转到她的手再重回她的脸。英挺的眉一躇一松,他支起手臂,撑起了身。
黑色长发沿著肩膀顺下,杗肖缓慢的眨动著眼,初醒使然,仿佛迷茫。
他的衣襟微敞,露出肌理分明的精壮胸膛,刘寄奴飞快的收回手别过眼。此情此景,怪异得不能再怪异,尴尬的不能再尴尬,她有许多疑问却是无法开口,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他不动她便不敢动上半分。
冥王杗肖坐了许久,双唇有了开合。只不过这一声不是对著刘寄奴的,没一会,一个婢女推门进来,将捧著的衣物放下後便恭敬的退出。
杗肖下床站起,他的声音沙哑慵懒:“更衣。”
简短命令,威严并且强势。刘寄奴轻颤过一下,条件反射似的动起手脚。
如拂倚阁那些个夜晚一般,他稳稳举臂。
如拂倚阁那些个夜晚一般,她低头靠近。
一件一件脱去他的衣服,面前一具身体逐渐袒露直至全然赤祼。
他是一派自如,她却难免局促。时不时碰触到那温热的皮肤,避无可避的扫到那腿间隐秘部位,而他的身周,情yu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去,她窘迫无措,双颊浮上淡淡的红晕。
她兀自慌乱不已,所以没有察觉对方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停驻不移。抖开衣衫,悉悉索索,待整装完毕她忙不迭的退开,他在原地停留片刻,接著不紧不慢的迈步离去。
(10鲜币)“交锋”(一)
没有一句话,没有半个字,他径直离开,留下她站在原地愣愣。
这……这算怎麽一回事??他就……这麽走了??
在牢里,後来发生了什麽她都没来得及问,前因後果她还是懵懂,他没给她解释几句,就这麽走了??
她是懊恼,甚至有些痛恨自己。怎麽在冥王宫呆了段时间,她还真进入了角色?!被人使来唤去的说更衣就更衣,她听从吩咐,遵从命令,半点不带耽搁……
她是不敢,她是真的怕他。她已经见识过了他的手段,那双红色眼睛里的阴冷,残忍,煞气……光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况且……还能问什麽呢?问为什麽她原本在牢里,现在在这里?问他为什麽不锁她了不打她了,她有没有被他的手下弓虽暴,还是问他有没有和她上床??
她像是得了一种很奇怪很疯狂的病,时不时就会发作,发作起来是说不出的难受痛苦,然後她就失去了理智,控制不住的做出些令她自我厌恶的事,做完她就不难受了,再然後她就好了,变回正常了……
双腿一软,刘寄奴瘫坐在地上。撇开自己,阿魏苍木怎麽样了?他们还在牢里吗?冥王会如何处置他们?严刑逼供还是什麽?
死……他们会死吗?她会死吗?如果冥王要杀他们,他们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
她一直在担心,担心危险,害怕连累他们,现在她最不愿看到的已经发生了……难道,这就是结局?难道……他们就要这样死在冥王宫里了吗?
无力无助,刘寄奴蜷缩起来,一动不动的坐了好久好久。她在等待,等待侍卫带她回去大牢,也许继续鞭打,也许有新的折磨在等著她,也许生与死很快就会有个了断,当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木然然的抬起了头。
进来的不是侍卫而是一婢女。她手里提著个篮子,从里面取出了几样碗碟放上了桌,她目不斜视,全程安静,放完就直接出去了。
刘寄奴定定的看著婢女关上了门,再坐了半晌才慢慢的站起来。
走过去一看,桌上饭菜冒著丝丝热气。
这算什麽?最後一顿?吃饱了好上路??
横竖逃不过去,肚子也是饿了,她便抓起筷子扒拉了几口。眼角扫过房门,犹豫了片刻,她放下手中的筷。
门没有从外锁上,她刚拉开,脚还没跨出去,从天而降的一道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青色的眼睛与他的声音一样,无起伏,不带半分情绪。
“王的命令,呆在房里。”
她认出了他,在牢里,她好像听冥王叫他:娑罗。
果不其然,门不锁,没有人看守,那是幻想。
面无表情的与其对视片刻,刘寄奴一言不发的关上了房门。回到桌前,重新拿起筷子,吃饱後她再度在房内角落就地而坐。
她兀自发著呆,浑浑噩噩的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婢女又进来,收拾完了残羹摆上新的饭菜,她已经没心思关注,向桌上瞄去一眼,继续抱著膝盖坐著。
婢女走後一阵,房内有了动静,早时躺在她身边的男子复回,迈过几步,坐在了桌前。
刘寄奴心头一紧,既然不知道该怎麽反应那就不要反应好了,她索性将脸埋入腿间,缩在原处。
感觉到两束目光往她这边扫来,她听见男子开了口,不轻不重的说:“过来。”
过来你个头!
刘寄奴自顾自窝著,拒绝听从命令。
他并未催促,沈默间,一股压迫之力若有似无的弥漫开来,侵袭上她的身周,重重的逼往她的胸口。
她努力的维持镇定,倔强的支撑。一声低笑传来,紧接著是轻轻淡淡的一句:“不谢谢我的救命之恩麽?还是说……你预备故技重施?”
谢你个头!故技……什麽故技重施??他在说什麽鬼话?!
“古书上载,所言不虚。你这喜族之裔,确是令我有些意外啊……”
闻言,刘寄奴倏地抬起头,与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对上,里面的轻蔑讥讽,清晰可见。
“怎麽?很惊讶麽?”薄唇开合掀动,凉凉的哂道,“喜族後裔来我冥界做一小小婢女,岂不委屈?”
刘寄奴说不出话,喉咙里生出莫名的燥意。
他说……喜族……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他什麽时候知道的呢?这不奇怪的,他毕竟是冥王。那麽……莫荼的条件,她来冥王宫的目的……他也知道吗??
刘寄奴胡乱揣测著,嘴巴一张一张,脱出了一句:“你想怎麽样??”不对不对,这个问题未免太傻。润了润舌尖,她干涩的组织起语言:“这都是我的主意,和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无辜的。”
“哦?你这是在义气相护?”
“……我说的是实话,是事实。”
“那麽,你不远千里入我冥宫,背後‘事实’又为何?”
“我只是想在冥王宫里寻一份差事,这样不可以吗?”刘寄奴深深的呼吸一次,准备好豁出去了,这样一来好像也不怎麽害怕了:“你是冥王,我知道你很厉害,反正要打要杀随你,我没什麽好说的了。只希望你不要牵连无辜。”
红色瞳眸眯了眯,迸出森然寒意:“你在命令我?”
刘寄奴一个哆嗦,慌乱的垂下了脸。於此同时一股莫名大力猛的冲来,击中了她,将她狠狠的砸向墙壁。
“呜!”她痛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无形中像有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背脊紧贴著墙壁擦动,她被整个儿的拎起。无措挣扎是枉然,双手双脚仿佛被缚被压,半点儿动弹不得。
她惊惧的睁大了眼,看著那边的男子站起,继而朝她走来。
逼人的气息随著他的靠近愈发浓重,可她无法躲避退开。他眼中的血色在晦暗的流动,戾气抑或怒气汇聚著翻滚,奇怪的是,风雨欲来的姿态竟逐渐有了平息,转而升上的是一抹别有深意的诡谲。
“交锋”(二)
他长得不是凶神恶煞,诚实的说,他是极英俊的。
苍木的眼睛是棕色偏金,阿魏的眼睛是生机的绿,莫荼是阴沈沈的灰,那个黑衣人是介於蓝绿间的青。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原本世界也有各种颜色的隐形眼镜,花钱买来假扮假扮混血儿,今天一个色明天另个色,但凭心情。
面前的他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诡异归诡异,生在这样一张脸上,并非很不搭调。
可怕的是内含其中的东西。
有句话说,眼睛是心灵之窗。
个性温和的人,眼神也是和善无害的,心怀歹念的人,眼神中往往透著奸险。
这双红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著她,除了威严、肃然,还有近乎无色的透凉,令人发悚的诡秘,森冷并著凌厉,刺得她不由自主的发颤。
“区区两只小妖,生死不过在我弹指间。”
她僵硬的模样似乎令他生出愉悦。
“至於你……刘寄奴……”
她的名字以一种低醇嗓音从他嘴里倾吐出来,叫她的头皮麻了一大片。
“对你,我甚有耐心。不过,你的胆子颇大啊……”他边扯动嘴角边一点一点的俯身靠近,“若非我出手,你的下场且不知如何,怎麽样?精气的味道可好?”
闻言,刘寄奴更是僵硬,她强迫自己出声:“我没有要你出手,我没有要你救我。”
不紧不慢的语气带足了恶意讥嘲:“错了。那时你可是声声的求我,那急不可耐的浪荡模样……你不记得了?”
她偏过头,咬紧了唇。不愿听下去,可她无法捂起耳朵,对於那言语侮辱,她却反驳不了半句。
身上一阵刺痛,原来是他的手指按压上了皮肉。她能感觉到指甲刺入了伤处,经过绽裂如今黏合的皮肤再度被硬生生的撕了开,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流血了。
变态……变态!
她在心里咒骂,咽下欲脱口的尖叫,隐忍著一声不吭。
他漫不经心的听著她颤颤的抽气,漫不经心的将指尖染到的血擦上她的胸口:“你的伤愈合得倒快,既已出手,那便一救到底罢。”
刘寄奴没功夫咒骂了:“你要干什麽?!”
杗肖深黯的眸光闪出了意味深长,他曲指一叩,刘寄奴本如破布般的下身衣物“撕拉撕拉”彻底成了破布:“我赐予你精气,你以身回报,有来有去,各取所需。”
脸色“唰”的全白,刘寄奴惊恐到不行,连声音都变了调:“不需要!我不需要!别碰我!”他靠得好近,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幽幽的冷香,还有血腥之气混杂其中,令她憋闷至极,不适至极。
如果可以动,她想踢他踹他,如果可以动,她不管会有什麽後果,不管是否自不量力,她先拼了命的逃。可她不行,她只有脑袋能动。即便如此,感知却依旧存在,当微凉的手掌摸上她的大腿,她就像被蛇咬了一口,脸上扭曲著,嘴里尖厉的大叫起来:“放开我!你别碰我!!走开!走开啊!你再不走开我就……我就……”
杗肖好整以暇的观看面前这一副慌不择路,惊怕交加。手下一顿,他甚至兴趣满满的追问道:“你就怎麽样?”
“我就……我就咬舌自尽!!”不知道为什麽,情急之下,脑海中迸出了这一句电视剧里百用不爽,用烂再用的恶俗台词。
叫完她就愣住,而他似乎也是一怔,然後他嗤笑了一声,她闭了闭眼,只恨不能晕厥过去。
(10鲜币)“交锋”(三) 限
很明显,他并没有被她的“威胁”所威胁到。
她很泄气,不管他的表情是否表达出了不屑,是否料准了她是不敢,很可惜,他是对的。
关於“咬舌自尽”这一说,她只看电视里演得熟稔,这种自杀的方法有没有用,她不能确定。其实她也不敢轻易尝试,万一真咬断了舌头,死没死成,反倒痛得个半死不活怎麽办?万一没咬断,舌头要挂不挂的在嘴里晃悠……对於自己的力道,她也是非常的没有信心。
正乱七八糟的想著,大手掌住了两条腿,将它们分开抬起。
目前,她的姿势很奇怪。明明脚离了地,下半身悬了空,可她的上身依然牢牢的贴在墙壁上。
之前,不知他对她使了什麽怪法,令她的四肢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按制了住。眼下她的双腿落入他手里,她以为脱离了桎梏欲借机挣扎,却发现,仍是凝不起半分力道。
因为赤祼,私密处凉飕飕的。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衣衫料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腿根,擦过花唇。
敏感的轻颤,还因屈辱。他没有将她送回牢里,没有让侍卫继续鞭打她,他换了种新的方式对她施与折磨,惊惧之下,她的叫声是慌是乱,是刺耳的凄厉:“放开我!不要碰我!!滚开!你滚开!!”
她要被弓虽暴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她顾不得什麽後果,她还有更难听的骂词没有出口。只是,当看到那双红色眼睛里的兴味讥哂徐徐消散,很快,寒冽煞气重重的覆盖上来,她心中警铃大响:她似乎……触怒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一个怔仲。
“唔!”
大手忽然发力,将她的双腿拉得大开,腿根断裂般的痛楚令她难忍痛呼:“你……啊!!”
他收回一只手,衣衫簌簌只是片刻,再度贴近的同时,火热昂扬倏地刺入了曝露在外的花茓。
没有前戏,花唇被直接的顶开,干涩的花径被硬生生的侵犯。她的尖叫挤在喉间,黑眸瞪得大大,痛苦抑或扭曲,在她脸上全数凝固。
心跳声,在耳里扩大冲击,噗咚或者嗡嗡,除此之外,她什麽也听不到了。她张著嘴,呼吸这样的缓慢,仿佛下一刻就要断了停滞。体内戳著一把利刃,未及深处,它以一种刻骨的速度慢慢的抽离,她的心魂随之被扯出,当它狠狠的冲入之时,也将她撞了个粉碎。
“呜啊……不……”
这是她的声音吗?她以为她已发不出声了。
高大的身形压迫著她,红眸里的晦暗将她笼罩,点点快意是因情yu还是因她的痛苦?他俯脸下来,嘴上翕动,几乎触到了她的唇。
“拒绝或是言不,你并无资格。我这般如此,你又能如何?”
低沈的嗓音萦绕出她的战栗,那股淡淡的冷香飘在鼻前,令她几欲作呕。
是因为弱小吗?所以她从来就无法反抗。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即便再痛再绝望,她只能忍受却是逃离不开,忍受爸爸大哥一次又一次的强迫,逃离不开生不如死的一天天……他说的没错啊……她能如何?不甘能如何?再屈辱,她又能怎麽样??
她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与近处一双红眸对视,视线模糊,有什麽脱出眼角滑落下脸颊,她仍是撑著不眨眼。身体不能动,还有一张嘴可以动,他控制不了。
“你这个混蛋……流氓……你算什麽冥王?只会弓虽暴女人吗??你就是个变态,疯子,丧心病狂,猪狗不如……”
他阴晴不定的盯著她。
“新鲜吧?混蛋变态是什麽意思需不需要我解释给你听?”泄愤一般,她的声音哑了,但她说得畅快。哪怕他的东西还杵在她身体里,随著她的发笑,牵扯出了疼痛。
面前的女子一边在哭一边在笑,黑眸湿润迷离却矛盾的有光透出,熠熠闪烁。这般狼狈的身姿,他已清晰嗅到绝望的味道,意外的是,她居然振奋起了精神,顺溜无比的骂他。
就算未完全听懂,也知道她在出言不逊。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看来,道她胆子颇大还是言不符实了。
这令他极不豫。但凡惹他不高兴的,下场是不用说的。兴起凌虐的同时,还有一股别样情绪滋生出来。此时,他不欲细辨不欲多加理会,邪肆的勾了勾嘴角,展露开一抹阴森的笑:“你尚未得到教训,是麽?”
什麽样的教训,刘寄奴马上就知道了。她的畅快没有持续多久,体内的利刃开始动作,静止宣告结束,一场饕鬄盛宴就此拉开了序幕。
“呜嗯……变态……嗯……疯子……”她咬牙切齿,极力想将注意力从腿间引开。
可他不让她如愿。
他持著利刃,用力的退出用力的挺进,像要在她身体里强硬的凿出一条道来。花茓被迫撑开,吃力的吞下肿胀的肉棒,逼得她额角背後立时沁出了冷汗。
她能忍的,她曾经历过的打击何止於此,那个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背弃了她,而这只是肉体的折磨,她能忍的。
利刃变了节凑,极其缓慢的撤退再极其缓慢的钻入,她颤巍巍的抽著气,以为暂时能得以喘息,没想面前的红眸诡异的一闪,利刃猛的一冲到底,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得窒息。
他在津津有味的逗弄,她成了他爪下的猎物,反抗不得,挣扎不得。他瞄准了她的弱点,时快时慢,这一刻厮磨,下一刻横冲直撞,没有规律,节奏紊乱,她这一刻喘息,下一刻闷哼,措手不及,无法抵御。
花茓在剧烈的收缩,夹咬得肉棒紧紧,为它增添舒爽。重复的捣弄,疼到她麻木,渐渐的,她感觉到下体有了湿润,更叫她心慌的是,生植器官的摩擦相贴,丝丝热气从中升腾盘旋,血液在一点点的加速流动,疼痛,麻木逐渐发生了异样。
闻到鼻前的冷冷暗香,突然没了不适。有一种味道,有些陌生有些熟悉……正从下身接连处贯入的是什麽?
为之渴望的,为之满足的,暖洋洋的充溢至了胸口。
(11鲜币)“交锋”(四) 限
她这是怎麽了??
自身的不对劲,刘寄奴敏锐的察觉到。
无关什麽怪法的牵制,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热。随著腿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她难忍颤抖。因为疼痛麻木转化成了酸慰,因为酸慰中衍生出了丝丝快感,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湿润不断泛出,控制不住茓肉的收缩,含咬蠕动,不知是在抗拒还是在迎合。
不知不觉,她已停止了流泪,脸颊升上潮红,她甚至能感觉到呼吸的热烫。
怎麽了?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不可以……他明明在弓虽暴她,她怎麽可以屈服?!对於之前,她晕过去了,她失去了知觉,所以她尚可以欺骗自己,可现在她是清醒,这太羞耻也太可怕了不是麽?!
他在紧密纠缠,她的变化她的异样他怎会感觉不到?她看著那双暗色红眸里浮上轻慢,他贴在她耳边,冷冷的讥诮道:“食髓知味了?”
“我没有!!”她几乎是立刻反驳。他的唇间喷出一口气,仿佛是在嗤笑,与此同时他挺腰重重的一撞,仿佛欲证明她的口是心非。
“嗯啊……”难忍呻吟出声,紧接著,她惊惶的咬住唇。
他退开一些,端看她的表情,眼神意味深长。
即便他没有开口,但她知道,他在羞辱她。心在发颤,如果就此下去,该怕的是谁?他还是自己?
“唔……停下……出去……啊……拿出去……”
断断续续的叫喊,无力且执著。她在抵挡,可她的抵挡好像引出了他的乐趣。光祼的臀瓣被他抓在手里,愈发大力的耸动,势要她溃不成军。
因为无法动弹,似乎更添了些敏感。在体内进进出出的东西,它的形状,它的温度,肉与肉之间摩擦的感觉分外清晰。
它充满著她,一次次顶开窄小的花径,戳弄著脆弱的茓肉,肉体的拍打声,水液淫靡的搅动声,这些混合成波波电流,奔蹿在她的四肢百骸,令她快要发疯。
“……出去!……啊啊……放开我……你放开我!”哪怕喘息急促,她仍不放弃,不愿受快感支配,不愿被欢愉占据。
有些意外,他依言停了下来。肉棒一点一点的滑了出去,引发她的一声娇叹。
面前的他衣衫完好,不见丝毫凌乱,俊美的容颜,冷漠威严,不染一分情yu痕迹。而她,以一种不堪的姿势贴在墙壁前,手臂软绵绵的垂在身侧,他的手离了她,可她的双腿仍维持著大开,就像一个任人采撷的汝奴。
腿间湿嗒嗒的一片,因为他的抽身而去,花唇暴露在空气中很快便有凉意覆上,没了肉棒的填堵,水液缓缓的流出,茓肉犹在蠕动,倍觉空虚。
还有,那股暖洋洋的气息消失了,於是空虚感、不满足感更甚。从头到脚甚至每个细胞都在不安躁动,她紧紧的咬唇,若非如此,唯恐会泄露出由心底迸发的渴望啸叫。
他挺著那一根东西站在她面前,无意识的,她的目光慢慢的落下去。
这根东西又粗又长,顶端微翘,通体湿亮,她舔了舔唇,眼里有暗蓝的光点在闪。
恍恍惚惚,对上那一双红眸,她一下子警醒。居高临下的注视,阴郁的,戏谑的,他在等待是麽?等著她丢盔弃甲?等著她扔下尊严?等著她俯首臣服??
那颗小小泪痣在眼前晃动,连它都在哀叹都在讥讽,她勉力平缓著胸前起伏,一呼一吸间,蓝色光点逐渐没了踪影。
他好整以暇观她艰难挣扎,觉得不够滋味,他便伸出了手,添上一把大火。
微凉的手指在腿心恶意的游移,越过毛发,在花唇表面轻划。接著,充血的花核被来回拨弄,一下揪起,一下按压旋转,她一阵阵的哆嗦,闷闷的呜咽,呼吸再度加急。
玩过了花核,他并起两根手指倏地刺入细缝中,茓肉难耐的动起来将其绞住,他快速的旋转、扩张、戳顶,空虚被填补,快感急剧翻涌,随著他的动作她挺起ρi股,透明水液喷洒,电流复开始流窜,嘤咛一声连著一声,跟著他的节奏,忽高忽低。
迷乱之际,失守关头,她的齿关闭合,对著舌尖毫不犹豫的咬下。
满嘴血腥。她疼得狠狠一抖,含不住的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咬舌能不能自尽她不知道,她可以确定的是,咬舌确实可以抓回清明。
腿间的手指一滞,继而退了出去。
她得意,对视半晌,对方的怔愣也好阴霾也好,更叫她得意。
於是,她得意的笑了。不堪狼狈的姿势依旧,她大大的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的红。她笑得挑衅且妖娆:“想要我求你?求你上我??哈哈哈哈哈别做梦了。”
忍著痛吐出清晰字句,她笑出了泪,视线模糊,那一张险恶的脸也变的模糊,很好,很好。
带著她分泌出的液体,大手抓上她的膝盖将双腿压往两边,硬生生的180度,腿上皮肤都已触上墙面。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表情顿时扭曲,她仿佛听到了韧带关节断裂的声音。
“啊!!”
她惨厉的尖叫。
他满意的低笑。
与此同时,他的硬物全根没入,嵌合进花茓,没有半点空隙。
因为疼痛,她全身绷到死紧,他爽快的呼了口气,之後的耸动,每一下都是毫不留情,每一下皆是残忍。
他刺到她的深处,还在不停的往里抵,抽出是为下一次的戳击做准备,这一时的收力是为发动下一次的全力。
她被死死的钉在墙壁上,像只昆虫标本。小肚子被顶得一凸一凸的,有一种被贯穿的错觉。他的粗硬穿透了阴道,穿透了子宮,搅动著器官,令它们全都移了位。她想呕吐,嘴里还有血腥味道,可她连呼吸都是奢侈,如何吐得出来?
疼,唯有疼,腿根与腿心双重的。
“啪啪啪”,蛋丸在拍击,茓肉被扯带著翻出,他凶狠得似要弄死她一般。
疼,太过剧烈,太过尖锐,她无法承受。
眼冒金星,按捺不住的嘶鸣,饱含了痛楚:“不要……呀啊啊!求你……求你停下!”
“求我?”他幽幽的,暗哑的问。
“是……是!受不了……呜呜……我受不了……”她的脸色惨白至极,泪水无间断的流淌,无助又恐惧。
目光锁住这样一张小脸,他在端详也在欣赏。
看,她能得意多久呢?他总能叫她求饶的,总能要她明白挑衅放肆的後果。
不得教训便学不乖,是不是?
红眸的色泽深浓,折射出嗜血暴戾,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无边无际。
得见阿魏
後来怎麽样?
扭曲的姿势,下半身几乎支离破碎,愈合的鞭伤毫不留情的受了摩擦抓碰,再度撕裂开。暴力的性爱,伴随著浓浓的血腥味,刘寄奴只记得,她在不断的求饶,可惜无用,後来,她半点声音也叫不出了,再後来,她如愿以偿的晕了过去。
醒来,是因为感受到一抹温热在身上游移。迟缓的睁开眼,一个女子出现在视线之内,她执著一块帕子,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正专注的为自己擦拭。
而自己的位置从墙壁前转换到了床上,当然,其中的过程,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
双手双脚恢复了自由,可以动弹了。
原本以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残废可能不至於,但骨折之类应该是有的。没想到,除了酸疼不适,她基本算是无碍的。
身体都被折成那样了,她都觉得她快死了,咬破的舌头竟也不疼了,原来,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这是否要感谢喜族?赋予了她奇异的“能力”,奇异的体质?
手臂上横著道道鞭痕,经过那番折腾,它们非但没有恶化,恢复状况反而更见起色。
她很惊讶,同时她好像明白了:精气,对她而言比灵丹妙药还灵丹妙药。什麽伤啊痛啊,有了它皆能治愈,连看医生都省了。
他掀起一场风暴,带给她无法忍受的痛苦,在他的折磨之下她却是完好,到头来,她还因折磨而受利……很荒谬,很讽刺,不是吗?
绿眸女子发现了她的转醒,停下了手里动作。两两对视,久久无言,目光掠过对方脸上的青肿,她抿了抿嘴,率先打破了沈默:“……对不起。”
心中百转千回,唯有干涩的挤出这三个字,此时此刻,该说什麽才是合适?
阿魏摇了摇头,轻轻道:“与小姐无关的,是小姐救了阿魏。若非小姐……那时……恐怕……”兴许是忆起牢内情景,阿魏捏紧手里巾帕,微微一颤。
与她无关麽?如果不是因为她,面前这个女子还在无城府邸好好的呆著,又怎会无端经受皮肉之苦与那般的不堪屈辱?
读懂了刘寄奴脸上的歉疚,阿魏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小姐莫要担心阿魏。反倒是小姐……小姐……受苦了……”被领来这间房,她的小姐躺在床上晕迷不醒。衣不蔽体,满身伤痕,为她换了衣物,为她擦拭血污,发生过什麽,看也能看得明白了……她的胸口很重很闷,好难过也好心疼。
刘寄奴跟著摇头,半晌才低低的说:“我没事的。”面前一双绿眸充斥著担忧,手与手的交握传递出一份温暖,对方的脸色苍白,突显嘴边的青青紫紫分外触目,“疼吗?”
其实她还想问,伤口有没有处理过,有没有涂抹下药膏之类……可是,以她们目前的处境,哪会有看伤的资格呢。
阿魏立刻扯出一抹笑:“早就不疼了,这点小伤,很快就好的了。”说著,她还厌恶般的皱起鼻子,“这点伤才打不倒阿魏呢。那什麽鬼冥王以为能就此得逞?!呸!就算伤药摆上来,阿魏宁可痛死丑死也不稀得看去一眼!”
表面是恨恨怒骂,实则是了然安慰,没有说出口的话,原来对方都懂。於是,刘寄奴随之淡淡的笑开。
“阿魏,苍木在哪里?冥王放了你,那苍木呢?”她难免疑惑。阿魏出现在这里,是否代表他准备放过无辜?那麽,阿魏苍木是不是安全了?他们可以安全的离开?
“阿魏不知。侍卫把我们押了出去,阿魏就和二愣子分开了。早些时候侍卫突然来了,什麽也没说,阿魏进了房才知道小姐被关在这儿。桌上有热水帕子,还有干净衣裳,阿魏猜想,他们是带阿魏过来照顾小姐的。”
“这样麽……”此举是何用意?他有这麽好心??他让她与阿魏见面……难道,他用阿魏来作为警告或者威胁?
“小姐,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冥王在打什麽坏主意?”
阿魏不安的问,刘寄奴哑著声回答:“他做出这样的安排,究竟是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希望是我多想了。”
“要杀要剐横竖不过一句话!他来这一著算什麽?!莫名其妙什麽鬼心思,害我们猜得都烦!”
阿魏好一阵的呲牙咧嘴,深呼吸了几次,最後,神情郑重道:“阿魏没事,二愣子也该是无碍的。反正,阿魏已与小姐在一处了。不管冥王在打算什麽,小姐并非孤身,阿魏定会拼死保护小姐不受他欺难。”
(10鲜币)欲望拉锯战
阿魏誓要拼死保护刘寄奴,可惜,冥王杗肖没给她舍身的机会。
她在房里停留了一阵,然後有侍卫进来将她押了出去。
好不容易见到了刘寄奴,相聚太过短暂,这时离开她是极不愿,对於刘寄奴的那一身伤,她也是极不放心的。
即便不敌,她仍欲反抗,却被刘寄奴以眼神制止住。
他们三个轻轻重重皆受了创,眼下究竟是个什麽情况还不明了,那麽能少吃些苦头就少吃些苦头,暂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刘寄奴的意思阿魏读懂了,於是她便乖乖的安静,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房内只剩下刘寄奴一人,期间有婢女前来送饭,她撑起酸软的身子挪到桌前,二话不说抓起筷子就吃。
她才不会闹什麽绝食,如今积蓄体力是重要。她得快些恢复,有了力气,动起脑子,好好想一想之後该怎麽办。
出乎她的意料,至少,她以为没那麽快的。晚些时候,她最不愿见到的,那个令她恐惧的男人,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当那双红色的眼睛晦暗闪烁著欺近,高大的身形卷带起了一股气息,阴沈沈的压迫,她立时僵硬,空白中唯迸出一个念头,那便是:逃。
可是,她能逃到哪里去呢?或者说,她有这个本事吗?
才刚跳起,电光火石间,他已近在眼前。先是手腕被擒住,再是他的手臂大力缠上她的腰,猛一回头,只看到那眸中血色浓稠,是诡异是残忍,她的闷哼窒在喉咙口,冷冷的暗香袭来,当头罩下,宣示著噩梦就此降临。
摆脱不去的,逃无可逃的,接下来的几天,她困在这一间房,身不由已的陷入一场不堪胶著。
掠夺与被掠夺,侵犯与被侵犯,抵抗,压制,不放弃的抵抗,更为强力的压制,如此循环重复,令她身心俱疲。
伤处,时好时坏,今天兴许愈合可明天又经了碰擦,兴许这一道终於长好可下一时又有新的覆上。因为精气,她是死不掉,即使来来回回的折腾,到最後,她仍无甚大碍。他吃准了这一点,动手对付毫不留情,皮肉的疼她可以忍受,但她无法忍受他给予的羞辱。
他兴味浓浓,这狩猎游戏他乐此不疲。
而她,则是被玩弄於鼓掌的那一个,成了他的泄欲工具,他在她身上畅快淋漓。
她像妓汝麽?不,妓汝的付出是有回报的,妓汝为服务收钱,这样说来,她比妓汝更不如。
过去现在,死而复生,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跳离这片苦海又被扯往那片……难道是命?注定的命运?如果真的是,未免可悲至极。
这还不是最可悲的。
最可悲的是,现在的她连麻木都是无法。再怎麽愤怒再怎麽恨,对於他的暴虐,她却控制不住的生出反应。
他带来疼痛也带来快意,精气的味道让她恍惚也让她满足。
她在欲望中沈沈浮浮。她一再的告诉自己,她是被迫的,她并非甘愿,她只有厌恶。
然而,事实上呢?
当下身干涩不再,当惨呼变成了呻吟,当她因他的撞击而颤抖,酸慰酥麻窜上,精气持续贯入引发深度渴望,抵在他肩膀的手,是要推拒还是勾缠?扭动的身体,是在挣扎还是迎合?……这些,如何视而不见?她要如何欺骗自己?
喜族是什麽?喜族的能力是什麽?面对摧残尚能苟活?为了维持生机无法自控的堕落?在精气的影响下没了自尊,做嗳可以不分对象,暴力中竟还可以享受,这是淫荡?下贱?她是打不死?还是生不如死?
她有了深刻的领悟,“喜族後裔”这四个字只代表了暗无天日。
她很痛苦,痛苦的与欲望拉锯,痛苦的与自己拉锯。
身与身紧密贴合,胸口处却凉到刺骨,呼吸交汇,承受著他的律动,她流著泪嘶哑呼喊:“你究竟想怎麽样?!为什麽……你为什麽……”为什麽不杀了她??
未出口的後半句,他是了然。俊美的脸庞俯近,腥红血眸微微眯起:“留著你,大有用处。”
用处??什麽用处??供他享乐的用处麽?!她几乎要发疯。
“你把自己送来与我,我还未厌,又怎舍得杀你?”半真半假的语气,伴著略略不稳的喘息,一点泪痣映出一分暧昧之色,“况且,你也在享受,不是麽?”
话音未落,身下的捣弄已是凶狠,除了绝望的呜咽,她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纠缠对抗,浑浑噩噩,唯一算得安慰的,便是能见到阿魏。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总之,有时一睁开眼睛,阿魏就已守在床前,有时醒来後一阵,侍卫才领了她推门而入。
只不过,阿魏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虽然她不问不提,但看她的眼神表情,有些事是心知肚明。
发生了什麽,冥王对自己做了什麽,她想,大概在阿魏第一次踏入这里时就已经知晓。
心疼,忧虑,难过抑或同情,在阿魏脸上遮掩不去,当然,还有不欲遮掩的,对冥王咬牙切齿的愤恨。
她不说,是怕自己难堪麽?
是啊,那种事,有关清白,对女人而言,清白如此重要,怎会不难堪呢?
可她早就不清白了。
这具身体早就脏了。
脏或者更脏,又有什麽区别呢?
知道就知道吧,知道了也好,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瞒她。
这就是她。不冰清不玉洁,不是什麽好女人。何必隐藏,事实就是事实,不是靠隐藏能抹杀得掉的。
阿魏一直在小心翼翼,就怕说错了话刺激到她,努力拐弯抹角的安慰,努力的给她振作,阿魏没有灰心泄气,闪耀的绿眸诉说出一份相信,他们能逃出冥王宫,安全的回去无城。
她不忍打击她,不忍浇灭她的希望。
就算不考虑自己,她怎能不考虑他们?她可以抱著无望等死,可他们呢?
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著他们陪她一块儿死,无动於衷的迎接所谓的结束?所谓的结局?
“交涉”失败
也许阿魏是天真的乐观,但不得不说,刘寄奴从这天真乐观中汲取到了一份力量。
她不可以就此一蹶不振,为什麽不能存有希望?事情不到最後,又怎知全无转圜?
即便目前情势不很妙,但鼓起精神想一想试一试,说不定能从困境中找到一条退路,发现一丝生机。
阿魏妖力低下,她是半分妖力怪力都无,硬冲硬闯,恐怕行不通的。她俩见面的时间有限,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们大概商量出了个办法。简单来说:先搞定守在外面的“门神”。
在牢里时,根据粗略观察,她们一致认为,这“门神”应该是冥王的心腹。既然是心腹,那麽总有些权力,如果有他开路,转去大牢接了苍木再一路带他们出冥王宫……不会有怀疑,不会有阻拦……似乎是可行的。
无论如何,这算是个办法。至於怎样搞定,就靠刘寄奴施展所谓的神奇“法术”。
冥王几乎是天天前来,刘寄奴真想大笑三声,原来自己令他尽兴如此,满意如此。所幸他并非无事可做也没有沈迷於床事,折腾过了发泄过了便扬长而去。
身体里的精气充沛,可“精气充沛”不代表了精力充沛。肉体纠缠实为一场厮杀,交欢更像是打仗。耗尽了她的体力,酸麻并著疼痛,一时之间,手脚软得动弹不了一下。
於是,她刻意的开始“收敛”。就算再不甘,她咬牙隐忍。
多一点温顺,少一点反抗,这样便能少受些压制,少受些苦。她尽量做的不那麽明显,尽量的装出俯低的姿态,她不确定冥王吃不吃这套,但事实证明,她的“以进为退”还是有效果的。
存了力气方能行使起计划。
拉开房门,迈出一步,两步。意料中的,黑影一闪,闪入她的视线,高大身形拦堵住她的去向。
黑色,从头到脚。他是不换衣服的还是没衣服可换?露在外面的除了头发眼睛,其余的部位包裹得严实依旧。她真的有些好奇,他是长得奇形怪状还是怎麽的?是羞於见人呢还是假扮神秘??
眼下,她没空去探究这个,默默的对视经过半晌,俗语道“先下手为强”,她便言简意赅抢先开了口:“放我走。”
他没有说话,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无从揣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双青色的眼睛里没有惊讶,没有诧异。
凝神静气,她暗暗深呼吸一次,脚下跨开,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她仰著脸,紧紧锁住对方的眸:“你让我走。不光是我还有他们。放我们走。”
蓝光隐隐闪现,在她眼中汇聚,他稳稳的站立,没有避开她的注视。隔了良久,他平平的出声:“王的命令,留在房内。”
……王的命令王的命令!!他就只会这一句麽?!
胸前起伏不稳,她努力的压抑,眼中的暗色蓝芒流转得急速:“他是王,可不是我的王。我不是冥界子民,他没有权力关著我。况且,我们什麽也没有做过,不分青红皂白对无辜弱小随意刑囚,难道这就是冥界的行事作风??”
对於她的一席话,他似乎无甚反应,那抹青色浅浅淡淡,无波无痕:“王的命令,留在房内。”
怎麽回事?她哪里做的不对?为什麽没有成功?
靠近他,视线半点不移,她的语气一转,变得又低又柔:“帮帮我……好不好?放了我,帮我们离开这里。”
黑眸里的光华如宝石般炫目,折射出的情绪复杂,点点的脆弱,点点的害怕,点点的乞求,点点的痛楚……娑罗心头莫名一动,只不过,恍惚是短暂,很快他回复了平静。本不欲多言,本可以不理,却不知为何要开口,而开口也只是重复一句:“王的命令,留在房内。”
“你!……”刘寄奴觉得挫败且泄气。收回目光,略略低下头,下一刻,她突然动作,越过面前的男子,不管不顾的直往外冲去。
当然,她不可能简单如愿,男子的速度比她更快,眼前一花就见他牢牢施与了阻挡,她来不及收脚,为了避开身子一歪,失去平衡,俨然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娑罗退开一步又迈前一步,手臂细微一动,在要伸不伸犹豫的当下,刘寄奴已摔倒在地。
大概是磕疼了,她“!”的倒抽了一口气。
她久久的捂著手肘也不抬头,一动不动的僵硬中不难看出那一阵阵的微微颤抖。
娑罗再度犹豫了,盯著地上的女子,仿佛是碰到了难题。安静,似带著些尴尬,他缓慢的俯下身,这时,一声闷闷的低语响起:“别碰我。”
伸出的大手停滞在半路。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倔强语气,鼻音沙哑。
他看著她放开手肘继而撑坐起来,立稳,转身,迈步,没再看他一眼。
房门“吱呀”闭上,将那个单薄身影掩於其内,他这才直起了腰。
夜明珠照著房外空空,一切恢复如初。
(10鲜币)绝渊(一)
其实“法术”失灵并不是第一次了。
比如早时在藏书的地方,再比如後来在烟渺居,刘寄奴也想不通为什麽会失败,一个冥王,一个冥王心腹,也许是“施法”的对象本身强大,无论如何是比她强上多多了。加上之前成功的两次,总的算起来,她也不过才试了五次,运用不熟练,技术不熟悉,那麽会失败也没什麽好意外的。
安慰她的同时,阿魏还为她加油鼓劲:“小姐受了伤的,身子总需恢复,这会儿使不出法术也是正常的。小姐莫要灰心,这个法子不行,咱们再想别的。”
别的?别的法子?别的什麽法子呢?
刘寄奴心里明白,他们陷在冥王宫,被看管得牢牢,他们并非神通广大,没有与之对抗的能力,哪还能有什麽别的法子?
她能做什麽?难不成去求冥王麽??她唯有一次次的打开房门,一次次的面对那个黑衣人,尝试失败,失败了再试,她从心底里希望:这般坚持不懈,总有一次,只要那麽一次……成功会向她招手。
“让我走。”
“王的命令,留在房里。”
“放我走。”
“王的命令,留在房里。”
她不厌其烦的声声言说“走”,他不厌其烦的平板重复“王的命令巴拉巴拉巴拉……”。
如此循环数数次,他的回答越来越简短,到後来,他索性闭口不言,露著一双青色眼睛,只沈默的盯著她。
她全神贯注,凝聚了全部心力,她甚至觉得,她的目光快能将他烧穿。她是百折不挠,他亦坚韧,丢根草到水里多少还能得些反应,他呢,比茅坑里的顽石更臭更硬。
每一次的全力以赴都以耗费精气为代价。关於这一点,她并不担心。
精气是不会缺的,不还有冥王在呢麽?他掠夺他也给予,她在被折腾的同时,也在接受他的“馈赠”。
好比原本世界的那种网络游戏,因为打怪失了血,补充过後再上。怪打不死,继续掉血继续补充,满格之後继续上上上。只不过,她一“掉血”带来的反应强烈,精气的流失加深了渴望放大了需索,即便努力克制,即便觉得羞耻,却仍控制不住的主动纠缠。
她的“热情”似乎取悦到了他,令他甚是满意。他的眼神告诉她,她的所为她的意图,他全然知晓。可他不点破,他提也未提。
他任她不死心的微弱挣扎,恶意的观她作出困兽之斗。阿魏抑或精气,皆是他的工具。这是他的游戏,她是他的猎物,闲时逗弄颇具乐趣,他自信得极。
变态就是变态。
此时,这变态正站在她面前,转著一双腥红眼睛上下将她打量。
她被看得浑身发毛,确切的说,与他共处一室,她的神经就没有松下的半刻。
打量够了,他收回目光,优雅的一抬下巴,淡淡的说:“走吧。”
走??走去哪里??她瞪著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戒备令那俊美的脸庞浮出一丝讥嘲:“怎麽?如今知道怕了?你不是胆大的很麽?”
双唇蠕动几下,咀嚼出一片无力苦涩,沈默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出去走走。”很难得,他竟然回答,而且语气算是平和。
“‘走’与‘出去’是你一心所求,我这便应了你的意,不好麽?”他拂袖迈步,转身前扫来一眼,晦暗沈沈。
房门外,黑衣人垂头躬身。红色眸光别具意味飘过他再飘过了她,菲薄的唇微微一勾继而开启:“不用跟著,退下罢。”
果然,他都知道。即便早就料到,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黑衣人恭敬的行过礼,一闪便没了影。
他慢条斯理的举步,走在前面,她疑惑忐忑,慢慢的跟在後头。
她没本事没能力反抗他,要走去哪里,她不愿探究到底,他摆明不说,那她问也没用。
从一个牢笼移去另一个牢笼,刑囚鞭打或者折磨至死,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
一路上,没怎麽看到侍卫婢女,他带她出来还没让心腹跟著,也许,她能趁此机会……逃。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先不论逃不逃得掉,阿魏苍木怎麽办呢?她的这点心思,他不会猜不到,令退了心腹,也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
胡乱想著,冥王宫内的风景她也没顾上看。双腿迈得机械,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多久,猛一回神,发现前面男子已经停下。
茫然抬头,这里极为僻静,面前不远是一面高高石壁,而後竟望不见那些宫殿檐角。
他把她领到了什麽古怪地方?她惊讶非常。只见石壁中间开了个大洞,洞口上方刻了几个字,像极了当初进冥王宫的入口,唯一的区别是没有侍卫把守。
对啊,之前的是入口,难道……这里是出口??
她犹疑不定,他侧脸过来,暗红眸底诡异莫测:“这里,便是绝渊。”
绝渊??她知道这里是绝渊啊……她还记得阿魏小声念出的“冥涧绝渊”。冥王宫叫绝渊,绝渊就是冥王宫,与妖界首都“无城”是一个意思……
“走吧。”面前男子再度命令道。他率先步入了那个大洞,她怀著疑惑,怔怔的跟了过去。
石阶,笔直向下,这也是一样的。可壁上没有火把,四周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不知石阶有多深,通向哪里。
脚步声,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回响,她走的很慢,扶著石壁在黑暗里摸索行进。
她没有计算她跨下了多少格石阶,但她大约估摸著时间,至少一刻有余。黑暗依旧,走不完的石阶,仿佛没个尽头。
冥王宫建在崖底,还是崖底的地下,那麽继续下去,她会走到哪里?出口是不可能的了……这条绵延之道,究竟通往何处?
除了脚步声没有别的声响,靠著脚步声她才能确定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他为什麽不说话?他倒底要做什麽??不安愈发浓重,第一次,黑暗令她生出窒息之感,她不敢後退,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动著双脚,迈步向下。
(10鲜币)绝渊(二)
因为黑暗太过浓重,所以当一缕光亮隐约现出,她立时觉察了到。
这光亮从何而来?似乎是来自於更深的下方。她还敏锐的发现,好像有股热气悠悠的泛上,周围的温度在随之逐渐升高。
石阶延伸著未尽,她仍在一步步的往下走。
越来越亮了,好比天黑到天明是有一个过程,摆脱了伸手不见五指到双眼可以看清周遭,其间并没有带给她不适。
她正身处於一不宽不窄的通道,石块砌就的,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本该在前方的男子却不见了身影。
这算怎麽一回事?他究竟在玩什麽花样??
他去了哪里?半途把她扔下……他要干嘛?吓唬她麽??
她没有原路退回,一方面鼓不出勇气,毕竟走了那麽久了,好不容易才“重见光明”了的。另一方面,撇去紧张、忐忑,免不了还有一份对於“未知”的好奇。
她捕捉到了动静,依稀辨出,是一种沈闷的轰鸣声。越走越热,像有一只大空调在不断的吹著热风,令她的背後有了微微汗意。终於,“探索之路”到了结束一点。跨完最後一格石阶,她挺直腰背吁了口气。
脚下踩著了平地,右边相距不远又是一面石壁。石壁中间开了个洞,不高不宽。视野有限,她看不出里面是个什麽情况,黑发男子就站在那儿,他朝她伸出了手,菲薄双唇浅淡的勾起:“过来。”
她莫名觉得,对方的语气中别有一股诱哄的意味。他的身後是光亮的源头,红黄光芒融汇交接,映著那张俊美的脸,分外诡秘。
仿佛是感知到了什麽,胸口揣著的破天镜在不安的震动,她没有选择或拒绝的权利,隔著衣衫按住了破天镜,她动起双脚,愣愣的,慢慢的,向远处的他走去。
里面不是什麽密室,地面凹凸不平,周围一圈壁面亦是。像极了探险节目里面那种又大又空旷的岩溶洞茓。
可是洞茓里哪来的光呢?如果没记错,她是在地底的地底啊……越靠近他,热浪扑面阵阵,似要将她灼烧,越靠近他,轰鸣声越是清晰,强烈的冲击著耳膜。那片红黄色的光跃动著突然大亮,与此同时爆出了一声巨响,她都能感觉到地面在摇晃振动。
当她颤颤巍巍的来到他身边,才是明白,何来的光亮,何来的热浪。
原来,她站在一处火山熔岩。
她只能这样形容,因为眼前情景她实在不知该怎麽简单描述。
不平地面止於两步外,余下的便是陡峭的凹陷。她像站在悬崖边上,区别的是,下面缭绕的不是渺渺雾霭而是无边无际的火海。
满目的红,红的冶豔,红的发亮,翻滚流动,与其说像岩浆,其实更像是血。
更叫人惊悚的是,这一大片浓稠血红中,密密麻麻的,有东西在上下沈浮。
那是什麽?
一颗颗的头颅,一只只的手,挤在一起,数也数不清。无论探在外的是什麽,都已失去原本的模样。
脸,不能称之为脸,因为五官烂得只剩了一点皮,有的连皮都没,就是一只骷髅头。手不能称之为手,因为没有血肉,只是白骨。即便如此,“他们”却是活著的。在火海中心的推挤著往边上移动,已经在边上的,聚成一堆,挥舞著“手”,试图攀上凸起的岩石。
“他们”似乎有一致的目标:逃离涌动的血海。
含糊不清的嚎叫呻吟是“他们”发出,汇在一起,便成了她所听到的轰鸣。
这倒底是什麽地方??
她惊得无法动弹。热浪蒸腾令她憋闷,刺目的红光令她晕眩,她仿佛能闻到腐烂的腥臭味道,那些嘶鸣哀嚎没个停歇,排山倒海一般,令她的心脏都为之颤抖。
这时,他的声音传来,似近又似远:“四界之中,生死轮回,并非皆能出离。魂魄归我幽冥,有的,自可得超脱,还有的便如你之见,堕入绝渊,焚於冥火,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这几个字,在她脑中重复回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地狱??
明明死了,却不安宁,明明不是活著,却还有感觉。永生永世,困在这个地方,哪怕面目全非,哪怕只剩一副枯骨……没有结束的一天,没有解脱的一刻……没有出路,唯有折磨……
“冥涧绝渊”……这里,才是真正的绝渊……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所想,脚下漫无边际的血红开始翻腾。
“轰隆”,火光猛地窜起,地面因此而振动,紧接著,迸出一阵嘶叫声,较之前更为痛苦,更为凄惨,似在经受什麽酷刑。
她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倒退了一大步。
本来已攀上岩壁的因著这一下动静掉落。一具白骨砸向另一具白骨,在火光中扭动著,被翻卷的血浪吞没,但这一下过後,“他们”重复继续,挤到岩壁周围,争先恐後的试图再度爬出。
她张大了嘴,急促的喘息。
为什麽要带她来这儿??为什麽要给她看这个?!
惊惶的转头,高大的男子稳稳的站在那里,长长的黑发散在肩头,他的视线落在下方,投在他面上的红色火光不能为其增添上半点温度。
似笑非笑,俯瞰众生,怜悯抑或残酷,王者的气魄,傲然的,凌厉的,甚至是目空一切的,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臣服。
眼帘抬起,他对上她的目光。谁更可怕?是他还是“他们”?
他缓缓的一勾唇,现出一抹近乎温柔的笑。
她只觉危险。
只见他抬起手,曲指动了几下,然後别过下巴,用眼神示意她往下看。
她怔怔的转回头,挂在岩壁上是“他们”中的一个,仿佛得了什麽力量,仿佛是摆脱了牵制,一边嗷嗷叫著一边在拼命的攀爬。
近了,更近了,“他”与他们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又一步。
几根白森森的指骨抓住了边沿,随後露出的是头,经过一番艰难,“他”整个儿的翻上,再经匍匐蠕动,“他”竟然站了起来。
(10鲜币)所谓地狱
她看到了什麽呢?
是人还是鬼?
“他”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站立。
“他”的下半身是骨架。
“他”的肚子是开著的,肠子挂在外面。
“他”只有一条胳膊,脖子很细,因为少了半边的肉。
“他”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不,嘴巴算有的,但是没有嘴唇,两排牙齿外露,周围一圈血肉模糊。“他”的一只眼睛暴突著,另一只,眼珠子掉出了眼眶,晃晃悠悠的挂著。红白相间的液体由头顶处滴滴答答的流下,整片头皮翻了起来,要掉不掉的垂在一边,上面还粘著一些头发。
这是恐怖片里才有的情景,可她并不是在看电影。
眼睁睁的见其动起两根腿骨,眼睁睁的见其开始扭曲的迈步,眼睁睁的见其东歪西斜,踉跄著朝自己走来。
难以置信也好,吃惊也好,她脑中空白,狠狠的倒抽一口气:“别、别过来……”她控制不住的哆嗦著双唇,声音抖得厉害。
“他”没有停下,也许“他”根本是听不到的。
每动一下,那露出的肠子就拖出一截,“他”抬起仅剩的一条手臂,五根白森指骨对准了她,一弯一曲,隔空抓挠。两排牙齿一开一合,发出阵阵模糊的嘶喊。
除此之外,她听到骨骼关节的摩擦声,咯拉咯拉,她听到液体流淌的黏腻声,她还听到皮肉骨,三者或挤压或擦动或剥离的声音。
双腿软的再也站不住,她苍白著脸,跌倒在地:“别过来……别过来……”
“他”要干什麽?抓她吗?然後呢??
不要……不要抓她……不要过来……
她不断挪动著後退。“他”的走姿虽然扭曲,行进却是顺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缩短,拉开了又缩短,她几乎可以能看清那一张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脸”。
吊著的一颗眼珠子随著“他”的动作摇啊摇啊,牵系它的那条筋肉越拉越长,直到断裂。於是,眼珠骨碌碌的在地上滚,一路滚到了她的手边。她浑身僵硬,只见“他”继续一摇一晃,有团东西从那敞开的肚子里掉出,那是……心脏?……胃?……
她忍不住干呕,不敢再看。急促的喘息平复不下,她微弱且惊恐的喃喃:“走开……走开啊……”
她的眼睛已经瞪到不能再大,那一只没皮没肉的“手”好像快戳上了她的下巴,近的不光是“手”,这一具半骷髅正直直朝她冲来。
神经绷到了极限,一声尖锐的惨叫过後,她连滚带爬,向著前方另一边那道高大人影扑去。
她什麽也顾不得了,急急揪住他的衣服像抓著了救命稻草。
肩膀被握住,一个用力,她便像小鸡似的被整个儿提起。
条件反射的皱眉,因为疼。可就算疼,这时的刘寄奴也不会觉得了。
抱住的这个男人曾对她做过什麽,她全然忘却,紧紧的缩在他怀里,她埋头颤抖。倚靠他,唯有如此倚靠他,仿佛只有这个怀抱,才是安全。
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可惜语不成句。
隔了片刻,他的手臂揽上腰间,给了她一份温热。手臂收紧,使身与身相近相贴,似在传达安抚。
“魂魄而已,很可怕麽?”平稳的呼吸在耳际喷洒,身前的胸膛振动出了低笑。
她说不出话,只缩著肩膀,可怜兮兮。
又是轻笑几声,杗肖的另一手曲起一动,那具残魂瞬间飞灰湮灭。
退离稍许,抬起怀中一张苍白容颜,这双墨色的眼睛就如幽冥之地最深最纯粹的黑暗,如今,里面没了倔强,没了抗拒,没了不甘,没了愤恨,有的只是无助,茫然,惧怕,惊惶。看,这样多美。
柔弱无骨的身体依附著他,软的不像话,一捏就能碎了。她的馨香她的全部就握在他手中,她是他的猎物,任他翻来覆去,无半点反抗之力。
缓缓摩挲著那细嫩的下巴,他眯眼俯近,以一种亲昵的姿态。他在一方失了血色的唇上吐息:“喜族後裔,你能逃去哪里?刘寄奴……奴儿……定数如此,你如何逃?……你逃不掉。”
意味深长抑或势在必得,刘寄奴兴许听见,兴许什麽也未闻。
她只看到大片大片的火光跃动,隐入一双暗红色的眸,惊心动魄。俊美脸庞,一点泪痣如豔色血滴,拖曳出几分妖异,几分肃杀。晦暗中生出的邪肆,邪肆中生出的怜情,怜情中生出的凉薄,迷乱纠缠,实难分清。
後来,刘寄奴是被抱出绝渊,再抱回房里的。
再後来,侍卫带进了阿魏。阿魏见她躺在床上半开半合著眼,一脸的迷瞪瞪,当下急得不行,以为她又受了什麽惨无人道的折磨。
肉体是没受折磨,但从精神上来说,她受的惊吓不小。
她看到的……是炼狱麽?……
小时候就听过一句话:坏人死後会下地狱。
没想到,真的有所谓地狱,更没想到,她看到了,她确实亲眼看到了。
她没有告诉阿魏,好的坏的,她习惯闷在心里,环境经历造就了性格,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况且,她不想阿魏担心。
接著几天,她恹恹萎靡。饭吃的少了,觉睡不安生,噩梦一个连著一个,梦境如出一撤:血光冲天,翻腾火海,一具具骷髅,狰狞扭动,凄惨哀嚎。步步紧逼,包围住了她,转眼她就湮没於白骨之中。
害她如此的男子照旧前来,如果说,他是以此威吓她,告诫她:他是冥界之王,他与她力量相差悬殊,在他手里她只能乖乖的。那麽,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他要上她,可以,他要尽兴,请随意。反正在原本的世界,多麽难熬她都忍过来,熬过来了,她乖顺,不做无谓的反抗,因为她怕。
怕再进那地底之下,怕再一次看到那恐怖的情景,她不过是个女人,没有胆大包天,不是无所畏惧。
还因为所见的是真实,真实的幽冥绝渊。
如果惹怒了他,他把她留在那里,甚至囚禁在那里……她想,她大概会疯掉。
(11鲜币)对话
一个人的时候,寂寞孤独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
算起来,在原本的世界,自第一次寻死不成後,她几乎就没有独处的时候。
最先,“胡思乱想”是持续过一阵的。为什麽“幸福”被突然颠覆,为什麽“家”失去了原本的模样,为什麽亲人变的面目狰狞……诸如此类,想不通的有很多,问天也好,问地也好,自问也好,问他们也好,始终寻不到确切的答案。
而後,她放弃了。不再纠结於此。也许,没有答案是因为本就如此,就算真的知晓答案又能如何?
已经发生的可以抹去吗?受下的伤害可以忘记吗?噩梦可以停止吗?所有的一切可以倒带重来吗?
她麻木,沈默。她只想著两件事,一,还能否见到二哥。二,几时才得最後解脱。
来到这个世界,惊讶有,茫然有,难以置信之下,有不舍,还有庆幸。
虽然解释不通,虽然没人能给她解释,但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什麽时间,什麽地点,有什麽关系呢?
穿越或是重生,诡异还是错乱,又有什麽关系呢?
无论如何,她安全了,摆脱了阴霾,逃离了深渊,她站在阳光下,可以自由的,顺畅的呼吸。
一路进了无城,从无城来到冥界。身处地底冥宫,现在,当房里只剩她一人,当面对一片安静空寂,她心中难安。
忐忑,是因为仍在後怕,烦躁,是因为陷入困境。目前的境况她即便痛恨却无法改变,命运经历,过去现在,惊人的相似,她痛这份无法改变,恨这份相似。愧与疚,逼迫著她,提醒著她,苍木还在牢中,不知情况是好是坏;即便见面有著时限,阿魏照料她担心她,满怀信任与希望。
……要怎麽做?才能救出他们,救出自己?
她自知,坐以待毙不可取,但除了坐以待毙,她能做些什麽呢?
苦涩的,惧怕的,无力的,无助的……心绪混乱复杂,她什麽也不能说,什麽也说不出口。
可怕的梦境挥之不去,胸口很憋很闷,宣泄不出,她在这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里圈圈的打著转。
目光频频落於那两扇紧闭的房门,有一股气息在体内鼓噪。她脚下一转,快步走了过去。
步伐重重,她的呼吸急促。“哗啦”,她用了大力,甚是粗暴的拉开了房门。
一步两步,黑衣人影从天而降。她整个儿的僵住。
双肩随之颓然垮下,明明已知……何必徒劳?
低著头,手捏成拳,想以此压抑遮掩由心底深处而发的颤抖。
她直挺挺的站在门前,黑衣青眸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她沈默不语,对方同样一声未发。
良久,胸前剧烈起伏缓下,紊乱气息逐渐有了平复,她的双唇开始慢慢的掀动,挤出的声音沈闷又疲惫:“你叫娑罗,是吗?”
他没有应也没有点头,浅淡的青色瞳眸只是平平无波的注视。
他答或不答,她并不在意。移动双脚,退到了房门之内,她弯腰曲腿席地而坐,兀自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说了,不会叫你放我走或者帮我逃。我明白,这是没用的,你不会答应的。”
青眸微微一闪,但刘寄奴并未瞧见。
“对了,我叫刘寄奴。你负责看管我,所以,你也许已经知道了。”她一脸正色,继续自顾自说著。
停顿有片刻,一个仍然不言不语,另一个仍不在意。
“你好像很厉害,又是冥王的心腹,对这里你一定很熟悉吧?你也知道‘绝渊’的对吗?外面写著的,进来的外面,‘冥涧绝渊’。但是不是这里,不是冥王宫,另一个地方,很深的下面,要走很久很久,那个‘绝渊’。”
她有些语无伦次,抱著膝盖茫然盯著远处,表情严肃且认真:“我去过了,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是他带我下去的。”
“下面很亮很热,很奇怪,像火山又不是真的火山。有很多人在里面,数也数不清的,他们想出来,可出不出来。火一直在烧,他们只剩骨头了,还是能动的。他们在叫,叫得好响好痛苦,究竟在叫什麽,我听不清。他们挤在一起想往上爬,然後火突然窜起来炸开来,地都在摇,他们全都掉下去了……”
钝钝的转动目光与他对上。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她的嘴巴不停,一句接著一句,沙哑的喃喃:“後来,有一个终於爬上来了,他就站在我面前。只剩一只手,一只眼睛……他爬上来了站起来了,我叫他停下,他不听,我叫他别过来,他一直一直过来,他来抓我……他要抓我下去……”
“堕入‘绝渊’……永世不得超生。出路就在头顶,望得见,摸得著,但是永远不会成功的。永远受冥火焚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了不是结束……这哪里是死呢?……”
她的声音飘渺,眼里的墨色幽幽,询问抑或是自问:“我死了以後,是不是就和他们一样?”
娑罗默默无言。他当然知道绝渊,绝渊是冥宫禁地。除了王与自己,进过绝渊的便只有眼前这个女子。宝石般的黑眸带著几分空洞,几分悲凉,像有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在他眼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在来冥界之前,更早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死了。”她古怪的扯了扯嘴角,“就算活著,又有什麽区别呢?”
他受命看管於她,他只需做好本职,如此而已。别的情绪一概多余。
“我讨厌这里。”她突来一句。
“你看。”伸手一指上方,她勾唇笑了,“这是假的。”
假……的?他一愣,疑惑之色没有抑住,悄悄浮上。
“就算会发光,珠子只是珠子。”她郑重其事,仿佛在揭示什麽惊天秘密。
“阳光……嗯,看上去是黄色的,照在身上很温暖。有时候,因为感觉到了温暖,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著的。”
“珠子取代不了太阳,珠子发出的光和阳光不同,再亮再富丽堂皇,都是假的。”
她眯眼看著上方,抿嘴淡淡,似是讥讽,似是不屑,似是叹息。夜明珠照耀,往她脸上投下一抹苍白。晶莹的仿佛透明,衬得一双黑色瞳眸愈发的深重。
娑罗站著一动未动,确切的说,他一时移不开视线。她的表情她的话语如崖底雾气,蒸腾上,弥漫开,萦绕起,若有似无,却忽视不得。
(10鲜币)娃儿夫人
连著几日,每到房里只剩自己一人,刘寄奴便会走到门前。
一开房门,几秒过後,一身黑衣的男子就出现。然後,她原地坐下,叽里呱啦的说,等说得够了或是婢女来送饭了,她便闭嘴,站起退回。
阿魏还以为这是一种战略,蒙蔽敌人,使之松懈,继而乘其不备,下手“歼灭”。
其实,她只不过是单纯的说话,单纯的倾诉而已。
这个叫娑罗的,对她而言,是个陌生人。也许就是因为陌生,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不用顾忌他的想法,甚至不用理会他有没有在听。
不断的自言自语是很诡异,但面前站著个人就不一样了,这算对话。哪怕所谓的“对话”,实质仍是自言自语。
那麽,具体的“对话”内容是什麽呢?她也不知道。
反正天南地北,她一味的喋喋不休。他是个极好的听众,不声不响,不会不耐烦的打断但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有趣的是,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默契,她开门他便出现,她唱独角戏他也不离去。散场了一个利落关门,等下一次开锣,门里门外,准点碰头。
於是冥王宫的一角,似是奇特的一幕,天天上演。
房门大开,一个憔悴纤瘦的女子盘著腿坐在地上,一个从头到脚包覆黑色的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几步之外。
他们隔著不近不远的距离,一个抱著双膝,嘴唇不停掀动,一个露著一双青色眼睛,无声注视。
结束一刻,女子手一撑地,立起转身,头也不回。黑衣男子蒙著面,不见其表情,原地停留再一会,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在这情景中,始终响起的是女子细细轻轻的声音。一番自说自话,当然也不乏有问句。
“你为什麽要遮著脸?”
“你不换衣服的吗?还是你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里的树木花草也是假的,我摸过的。不过看上去太像真的了,大概是因为法术之类……啊,不会是你变的吧??”
“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你一直呆在这里?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呢?”
“外面是什麽样子的你知道吗?嗯……比如真的树,真的花,不是变出来的假的,是真的长在土里的,你见过吗?”
对此,娑罗很想说:虽然不是常常,走动怎会没有?他还没有愚蠢如此,什麽花草,他当然见过。
可他忍住,没有开口解释。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听面前女子没头没脑的一通呱噪,她并非欲逃,那麽,他没有理由现身的。
该出手出手,该杀便杀,王的任务命令他一向完成得干净,从不做多余。
他信奉的,追随的,只有那个执掌幽冥的王者。他的意念便是自己的意念,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没有犹豫,没有二话。
不是王的意思,此时此刻,他在做什麽?
第一次,有了点点茫然,还有心中生出的一丝异样,模模糊糊,他初次体味。因为难以分辨,所以不确定,作为冥王近卫,他不能存有半分不确定。不论是什麽,他欲辨明,频频见她,结果茫然更多,莫名更多。
一次次,宝石般的黑眸在眼前闪烁,她的声音在耳边流淌,她的神色平静,他却看到了掩在平静下的无助挣扎。
是的。无助,挣扎。
她不会知道,看管代表了寸步不离。当王来到这里,因纠缠而出的动静,她沙哑的呜咽,无力的呻吟,哭泣咒骂,全数落入他耳里。
王的宠幸,是宫里的夫人一心所求,她应亦是。可为什麽她似痛苦不堪?
她已见识了绝渊,他还知,她夜夜睡不安稳。惊梦时的尖叫,压抑颤抖的喘息,隔日见到同伴,她绝口未提,房门开启,她坐在地上,淡淡漠漠,仿佛无事发生。
疑惑,好奇,随之兴起探究。
为什麽?
是否倔强,是否低头,饶是如此,她还不臣服麽?
这一天午後,刘寄奴吃著婢女送来的饭菜,刚放下筷子就见房门被推了开。
她很意外,因为并不是婢女进来收拾残羹,怔愣间,她下意识的张口:“夫人?”
女子眨了眨水润棕眸,温柔的一笑:“难得你还唤我一声‘夫人’。”
刘寄奴回了神,有那麽一点尴尬。夫不夫人的……完全是条件反射啊……
娃儿嫋嫋的步了过来,环顾一遍四周,边在凳上坐下边关切的问:“这些时日,还好麽?”
好不好的……一言难尽,况且自己的样子应该不像是好吧……关键是,这个女人为什麽突然来了?不要告诉她,是顾念什麽主仆之情所以前来探望的……
刘寄奴怀著警觉,迟疑道:“你……怎麽……”
“那日在烟渺居,仓促之下侍卫将你带走。後知你在此处,我这便过来看看。”娃儿和声和气的解释。对此,刘寄奴微微一点头,没有言语。
接著,房内陷入了安静,两女子皆半垂眼帘,一阵後,娃儿转脸看来,表情诚挚:“我不清楚发生了什麽,但我想事出必有因。奴儿,你可有什麽苦处?”
刘寄奴抿了抿嘴,仍未吭声。只听对方悠悠的叹了口气:“说你是那刺客同伴,意图不轨,我并不信的。你随在我身边,未曾加害於我,哪有什麽坏心呢。是被逼无奈还是受了什麽鼓惑?你大可说与我听,我好在王面前为你求情几句。”
刘寄奴迎上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她找不到虚假,但在烟渺居她已见识过了她的深藏不露,早时她们一个是主,一个是仆,除此,别无其他。她可以信她麽?她想,娴夫人就是一个教训。
她来找她……真正目的是什麽?她是冥王的宠妾,难道她是受了冥王的指派,来探听前因後果,来龙去脉?
娃儿一脸殷切却久久等不来刘寄奴的回应。眉眼从纠起到舒展,她勉强牵起一抹笑:“不愿说麽?还是……你信不过我?”
刘寄奴没有否认。其中传达出的不言而喻。
“王不在这里,所以你不愿开口麽?不信我,你只信王麽?”
(11鲜币)狗血电视剧(一)
刘寄奴一愣。
冥王不在……所以不愿开口??
就是因为不肯开口,所以冥王命侍卫把她打得死去活来,然後冥王亲自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怎麽成了“冥王不在,所以不愿开口”了??
是,她确实不信她,不信她和信冥王有什麽关系??
信冥王……这句话是从哪里来的?不光“信”,还是“只信”……这不是太奇怪太匪夷所思了麽?这不是太可笑,简直要笑掉她的大牙了麽?!
当然,这会儿,她是笑不出来的。她没来得及表达出疑问,诉说出反驳,面前女子边再度打量起房内边轻淡的转了话头:“你整日呆在房里,半步不出?”
刘寄奴眨巴两下眼,带著点傻愣带著点莫名,缓慢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囚犯,出去还是呆著这个问题不是她说了算的。不是她不想出去,关键是出去这一步,她能迈得下麽?他准麽??
“时时呆在这儿,只等王过来……倒也方便。”
娃儿细柔的声音在房里回荡。因为四周安静,所以分外清晰,清晰得……有些刺耳。
什麽方便?什麽等不等过不过来的??刘寄奴越听越不对,越听越是莫名其妙,皱起了眉,看著面前一双灵动棕眸,水润依旧,柔和依旧,只不过,有难言的情绪隐在更深处,点点片片的寒意缓缓的泛散而出。
“你藏身在此,看样子,甚是安逸啊。”
“听闻,你是从妖界远道而来。混进宫中做了婢女,再与那什麽刺客同伴联手作一场戏,是为引得王的注意麽?”
“妖界来的狐媚子,使些个媚术,意图迷惑王麽??”
“在烟渺居一闹,闹得众夫人皆被冷落,闹得王只知往这里跑……你是有些本事啊……”
语气中的刻薄,尖厉,轻蔑,令原本轻细的声音变了调。
刘寄奴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位冥王夫人是找她算账来了。
说到底呢,本来床上很和谐,如今上床次数少了,这位夫人缺少滋润,觉得寂寞了,觉得被冷落了,於是就哀怨了,不高兴了。思来想去,认定自己是害她没滋没润,寂寞哀怨的罪魁祸首,这不,就像大老婆质问小三一般,她便气势汹汹的冲上门来了。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刘寄奴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生活,就如一出情景剧。
怎麽不是呢?何止是情景剧啊,还是情感连续剧啊,爱恨纠缠,颇狗血啊……
那按照连续剧的套路,作为“小三”,她该如何应对呢?
Сhā腰撇嘴,外加媚眼如丝,得意嘲讽不能少:切,自己没本事管不好老公,能怪谁?
或者摆出御姐女王架势,冷冷一笑:你搞清楚,是他主动找的我。你稀罕?自带狗链,把他牵回去吧。
也许她该顺势而为,装悔恨,扮觉悟:夫人!是我错了,我自知罪孽深重,夫人你帮我吧,帮我走,我会走得远远的,从今往後,再不相见!
比较实际情况呢,其实她更想这样说:有没有搞错?你是眼瞎还是脑残?!你以为他是不得了的大香饽饽啊,是个女人都要巴巴往他嘴里送啊?!你喜欢变态不代表别人都喜欢啊你能让他不来招我我谢你一辈子啊我求求你了啊……
刘寄奴面无表情,双眼放空,脑中描绘著一幕幕场景,交替变换,丰富多彩。
“对了,你被派来拂倚阁是因我身边正缺婢女。”
安静中,女子开口一句,打断了她的走神。
“为何唯独拂倚阁缺婢女服侍,你可知各中缘由?”
这一派天真无辜的表情,眼下看起来却是有些阴森森,只见对方轻掩嘴角,“扑哧”的笑了:“婢女呢,原本自然是有的。她们做事稳妥,甚是贴心,就好比你与魏儿。”
她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莫名令得自己身上汗毛苏醒竖立。
“王时常过来,走前由她们服侍更衣。开始呢,我未觉异常,後来啊,她们对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神态举止再怎麽刻意遮掩,同为女子,我怎会不知呢?再後来啊……”
她把声音压得极轻,神神秘秘的,她的笑更是诡异得极。自己不光汗毛直竖,鸡皮疙瘩也开始冒出来了。
“……我就……”
“把她们吃了。”
吃、吃了……?
刘寄奴整个儿的呆住。
她没听错吧??她说……吃了??
什麽叫吃了?!
……她一介女流……阿魏还说她弱不禁风……她……她杀过人的??她杀了婢女??
刘寄奴难以置信的混乱了。
仿佛是为解她的疑解她的惑,娃儿敛去了笑,眸里寒光一闪,小小两片朱唇一张,“哗”的一下,猛的咧开。
乖乖……这哪是嘴啊……至少不是人的嘴啊……
这一咧,两边嘴角直接咧到了太阳茓,伴著皮肉撕开骨骼牵扯的声音。上下两排牙齿,一颗挤著一颗,又大又长又尖,白森森的反著光。血盆大口,鲜红的舌头一卷一卷,滴滴答答,落下黏腻的口水。
刘寄奴虽去过绝渊,也已见识过了何为“恐怖”,但眼前这一幕是猝不及防,惊得她一声闷喊,连连後退了好几步。
再一转眼,娃儿恢复了原样。白净的瓜子脸,圆且大的棕眸,楚楚动人的神态,她举起帕子,优雅的压了压嘴巴,从容的起了身,含笑朝刘寄奴走去。
“吃你下去,骨头都不会剩的。耗是耗些时辰,不过干干净净,还免了清理。”
“这样很好不是麽?你不在房里,没了踪影,你说王会怎麽想?至多以为,你是逃了……”
“在拂倚阁安安分分的伺候我,不好麽?我待你宽容,未有苛刻,你偏不满足,偏要逼我出手。事到如今……奴儿,你又能怨谁呢?”
刘寄奴僵硬的後退,她完全没看出来啊,半点都没料到啊……面前女子真真是深藏不露,她哪里能想到,对方竟是个怪兽啊……
不断的告诉自己,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什麽牛鬼蛇神没见过?苍木还是只熊呢,莫荼还是条蛇呢,绝渊里的不比这吃人的怪兽更可怕??不要慌,先冷静,冷静……
心跳飞快,来不及缓下一点,怪兽女已近在身前。片刻阴狠打量,悚然的皮骨扯动咯咯声再度传入耳中。
(9鲜币)狗血电视剧(二)
别啊……别再来了……
刘寄奴在心里哀嚎。
下一刻,那张收缩自如的嘴张得突破了极限。
颗颗白森利齿在耀武扬威,鲜红大舌滴著口水,几乎快甩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能闻到阵阵的生腥之气,很惊悚很恶心,她控制不住的迸出一声尖叫。
再下一刻,远处响起几下动静。不大不小,但足够引得她的注意。
眼角扫到,房门是开,一个高大身影已步了进来。
见那黑发黑衣,她是第一次这般的心情激动,激动得简直无法言语。怪兽女应该也是听到,因为她神速般的收起了血盆大口,一个回头转身,像一只娇弱的小鸟,飞啊飞啊,一路飞进了男子的怀里。
“王!……”她细声细气,百转千回的拖著哀哀一声。裙摆扬起,娇小的身体撞在男子胸前,几下不稳摇晃,接著便是埋头微微颤抖。
男子抬臂托住那一抹柳条般的纤腰,红眸一转,从怀里女子缓缓的转到自己身上。
愕然也好,怔愣也罢,总之劫後余生,她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
“她在拂倚阁伺候过些时日,我念著旧情,一直记挂。王是否会怪责……我顾不得,仍是决定前来探望,却没想到……没想到她……”柔柔的嗓音同样颤抖,又可怜又幽怨。欲言又止,话就到这里,然後女子怯怯的转头看她一眼。只一眼,小脸忙不迭的贴回男子胸前,仿佛是受了什麽惊吓。
怎麽回事??
她没看错吧?怪兽女在哭?!
……靠!……
滚他妈的旧情滚他妈的记挂!变脸比喝水还自然自在,做贼喊捉贼,反咬自己一口,好演技啊好演技,她是不是该鼓掌喝彩几声?
通常苦情连续剧是这样演的,被陷害的按著胸口,泪流满面,一边摇头一边喃喃:没有……我没有……她冤枉我……
然後下手陷害的要哭得更可怜,表面是万般包容的求情,实为煽风点火: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接著夹在中间的男人怜惜的抱住求情的,不敢置信的看著被陷害的,同时语带痛楚,掷地有声的说: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一句千斤重,被陷害的百口莫辩,睁大了泪眼,更焦急更痛楚的辩解:我真的没有!你信我……你信我!……
如果男人相信,那麽情节就发展不下去,也不苦情了。所以最後,男人会投去一个复杂的眼色,边安慰假受害者边搂著其扬长而去。假受害者小鸟依人,一味垂头哭泣,无声胜有声,心满意足的被搂著离去。而真受害者慢动作滑落在地,痛心的看著亲密搂在一处的二人,嘴里颠来倒去的重复:为什麽不信我为什麽不信我……
好了,以上为止,狗血剧情告一段落。
现实是,她不是狗血女主。怪兽女要博同情博宠爱,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怎麽?她以为冥王向著她,自己就深受打击了??她以为自己在乎,自己会与她争宠??
拜托!除非自己脑子被门夹了。
不在乎归不在乎,不稀罕归不稀罕,但事实就是事实。
“她要吃我。她说我迷惑了你,你冷落了她,所以她要吃我。”
此话一出,那娇小身影蓦地一僵。瓜子脸一下侧过来,棕眸眨啊眨,里面还含著泪呢,似乎没料到她会直言不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宽容也不善良,以德报怨不是她的作风,要她全忍了担了,对不起,她没那麽伟大。受害者为加害者说话意图感化的那是菩萨行为。她做不来。
挑衅般的勾了勾嘴角,对上那双暗色红眸,她淡淡的说:“对了,她还吃了原本伺候她的婢女。说她们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大概是不想做婢女想做夫人之类,她……”
“奴儿……”娃儿夫人忍不住了,颤声打断,“你这般恨我麽?你可在怪我今时才来看你?”
看啊,不跳脚不怒骂,眼泪不停,柔弱继续,可比那个娴夫人理智多了。
“我和你无冤无仇无交情,说什麽恨什麽怪,不是很可笑麽?你怎麽不把刚才那副样子露给他看看?怕丑?怕被他嫌弃?你不是还说把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让他以为我逃了麽?”
这算不算打小报告呢?如果是,那还蛮爽的。
“他一来,你怎麽不继续了?如果以後再没机会了怎麽办?吃不了我,夫人,你可会恨我?怪我?”
她有模有样的扔下一句。对方脸色一沈,眉眼微微扭曲,那个忿恨,那个不甘,那个压抑,她看在眼里,颇是解气。
“王……”怪兽女放弃与她大眼瞪小眼,转而委委屈屈的仰脸,委委屈屈的向她的王表达出无助。
刘寄奴不知冥王会怎麽做。但自家人麽总是帮自家人的,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那一男一女可睡了一夜不止……反正也算出过气了,她管不了这麽多了。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一直盯著她,里面的情绪难辨。她下巴微抬,倔强的与其对视。良久,只见薄唇掀动,简短清晰的吐出两字:“出去。”
揽在腰间的手臂收回,娃儿一惊一愣,继而暗暗一咬唇:“王……”
沈沈眸光在她面上一点,俊颜无甚表情,启齿重复,缓慢且有力:“出去。”
娃儿的脸色一变再变,多少个夜里相伴,就算了解远不到十分,但他不快不悦的时候,她还是清楚的。
不敢耽搁,退开一个福身,低头垂脸,匆匆狼狈退出。
(8鲜币)挑衅(一)
目前的话……算是什麽情况?
刘寄奴暗自揣测。
不管真真假假,不管谁要吃谁在先,“柔弱”怪兽女虽不是正房,但好歹也是众多小老婆中的之一。而她呢,只是名阶下囚,所以正义在她这边貌似是得不到伸张的。
他是冥王,娃儿的怪兽真面目,娃儿做过些什麽,他不会不清楚。既然都清楚,那他的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就只有一种可能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
所以……他先让娃儿出去,是要一对一好好算算账的意思?或者是理论理论,然後教训教训,为其出出气的情况?
冥界的王,一方霸主。呼风唤雨,高高在上,是非对错,全由他说了算,是怪兽又怎麽样?只要他喜欢啊。吃点人又怎麽样?无关痛痒,他不介意啊。他的宠妾玩得开心就好,死几个婢女根本就不在话下,更别说是身为囚犯的自己了……
“不该有的心思麽……”远处男子迈开了步,暗红色的眼睛锁住她,唇间悠悠飘出一句,“你呢?”
“你”什麽啊?没头没脑的,什麽跟什麽啊??
除了莫名,她的脸上还写满了戒备。
“不做婢女想做夫人,你不是这般说的?那你呢?”他颇好心的为她解答,俊美面容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怔愣一阵,她终於反应过来了。
之前娃儿在时,她这样说了一句,指的是被吃的婢女。他拿她的话做文章……他想问她什麽?问她是不是和那些婢女一样,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无比向往,迫不及待的欲冠上“夫人”的头衔??
……今天是个什麽好日子?一个两个来她这里说笑话,耳里听到的,一段更比一段好笑。
她佯装惊讶,故意睁大了眼:“我麽?”顿了顿,冷冷扯起嘴角,语带嘲讽的说:“我可没半点兴趣,毕竟,我还没疯啊。”
“哦?”他一挑眉,缓缓欺近。
“‘夫人’这名头没什麽气派,充其量也不过是供你发泄的工具。成为泄欲工具很了不起麽?作为冥王的泄欲工具很值得自豪麽?谁规定必须要挤破头,急著被你糟蹋的?难不成是冥王您麽?抱歉啊,我不是冥界子民,不懂这条规矩。”
也许,她是被娃儿展现出的可怕情景刺激到了;也许,她是憋闷已久,压抑不住需要发泄;也许,她是昏了头,失了理智,所以开口夹枪带棒,气儿也不带喘的,忘记了在他手下吃过的种种苦头,勇敢挑战他的权威。
“糟蹋?”他停下前进步伐,房里随即响起轻飘飘的一声。
她听出其中暗含的森冷,她也看到红眸微微一眯,里面浮上的阴霾。悄悄後退几步,发觉後背抵上了墙壁,即便如此,她仍昂著头,双唇掀动带著不屑之势:“不是糟蹋是什麽?莫非是天赐的荣耀麽??你……”
只见对方眉眼一动,一股大力随之袭来,像有一只无形大手猛的压上了脖子,生生扼住她的呼吸也掐掉了她未说完的话。
她料到了的。如果他好脾气的无动於衷,那叫见鬼了。仗著有能力有法力,对女人施暴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真是好“威严”,好“了不起”。
鄙视他……鄙视到极点的极点。失了空气令双颊迅速憋红,反正一场折磨估计是逃不掉了,她艰难的扬高嘴角,以眼神传达出明确的,深深的鄙视。
他沈沈的盯著她,她不闪不躲,对峙没有很久,叫她意外的是,迫著脖子的那股大力竟然散了去。气息得以顺畅流通,她边大口呼吸边一下下的急咳。
等她抬起头时,他就站在身前。
肩宽脚长,乌发黑衣,她被笼罩在他的高大之下,丝丝冷香环绕,独特的味道,此时分外凌冽,她下意识的轻颤一记,表情全然僵住。
在那红色眸底,映著她的脸,怪异的,无措的,兴许有惊,兴许还有惧,反应未及时,衣襟被揪起,眼一花,她被扯离墙壁前。
没有使用什麽法力,他反手一甩,将她扎扎实实的甩飞出去。
她摔倒滚落,砰砰乓乓,撞翻了一干椅凳,直到撞上桌脚反弹回来,才算缓冲了势头。
一路经历擦擦碰碰,膝盖啊腰背啊手肘啊无处不疼,撞到桌脚的胳膊在发麻,立时动不了了。她无法分神去注意脚步声,没等她呲牙咧嘴,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她整个儿拎起,接著,她重重的砸往桌面,一桌子的碟碗还没收,摔的摔,碎的碎,汤汁四溅,又是砰砰乓乓好一阵动静。
她发出短促呻吟,背後湿漉漉的,同时有著尖锐刺痛,不知道是不是瓷器碎片戳穿了衣料,扎入了皮肉。
眼眶涩涩,水汽升腾,模糊了视线。依稀见他撑在上方,依稀见他慢慢俯低了脸,他咬字清楚,低低稳稳的在说:“不错。你口中的发泄工具,冥宫之内确有很多。”
“而你,便是其中之一。”
作家的话:
明儿个会二更哟~
(6鲜币)挑衅(二)
“不甘心麽?即便不愿承认,但事实如此,不是麽?”男子低沈的声音在缓慢流淌,大手滑过她的脸颊,滑过她的下巴,在脖颈处游移几个来回,接著“嘶”的扯开了她的衣领。
他用的力道并不是轻柔,所过之处,把她的皮肤摩得生疼。
甘心?承认?甘心任其予取予求?承认自己沦为他的玩物?她怎是甘心?!怎可以承认?!
“别碰我!滚开!!”
顾不上後背疼痛,她迅速抓住大手也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可大手轻易甩开挣脱,一个咬牙,她转而抬起手臂,狠狠往面前一张脸上抓去。
只差一点点……她得逞不能。纤细手腕被精准的擒住,上方投来阴鸷注视,笑,似乎浅淡,带著一种难言的意味:“你喜欢这样?”话音刚落,五指倏地收拢。
什麽声音?很奇怪,仿佛清脆又仿佛沈闷。接下来一切静止,而这静止只有一瞬。
“啊!!”是她,迸出一声惨叫。
剧烈疼痛从腕间一路窜至头皮,手腕被硬生生折断,他还在继续紧扣用力,疼得她眼前一暗,冷汗随之沁出。
“教训仍不够麽?还是非要惹怒我,非要受著些苦才觉畅快,才是满意,嗯?”他叹息般的低语,阴森森诡异得极。
混账王八蛋……畜生,变态,疯狗……
一张嘴只能抽气,无法言语,她在心里一遍遍问候他以及他的祖宗十八代。不管对方有无祖宗或者有无十八代。视线之内的发著花,都在晃,晃得她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面目可憎,只听那同样可憎的声音持续在耳边嗡嗡的响。
“若手下留情,你便得寸进尺,若予你疼惜,你的回报唯是不知好歹。”
难道断了手会影响听觉的?因为太疼了,所以可能错听,所以就听到这一番莫名至极,匪夷所思的言论?
留情?疼惜?对谁留情对谁疼惜?自己麽?
难道她该感激他?要不要痛哭流涕的叩拜他?谢谢他的“留情”,谢谢他的“疼惜”,恳求他再“留情”些,再“疼惜”些,这样才好快一些尸骨无存?!
他终於松开桎梏,她的手臂软软的垂下,落在桌面,呈一种扭曲的姿态,她的表情亦是。
“你以为你是特别?啊对了,我因你冷落了别他,兴许……你确是特别。”他猛的凑近,像是好奇打量又像轻蔑审视,眸里的血腥之色浓稠,他的气息喷在她面上,一阵的热一阵的冷。
“一次次的屈於我身下,你哪一回未有快慰,哪一回未得极致?糟蹋?在糟蹋之下,你甚是快活啊……被糟蹋的滋味,你也甚觉美妙,不是麽?”
微凉发丝抚过袒露胸前,锁骨处一热一痛,受他张嘴咬下一口。一双黑眸湿润且空洞,她一动不动的躺在桌上,感觉後背湿凉,感觉疼痛遍布,感觉下身衣物松动,经外力拉扯褪离了原本位置。
是无预兆还是意料中?娇嫩的花茓受到了大力的侵犯。粗粝的手指整根戳进来,没有停顿,在干涩的茓内径直打转搅动起。
她压抑的一颤,伸直了脖子,忍下呜咽,吞下痛呼。压在锁骨处的唇这便移了过来,摩挲著脖子那里细嫩的皮肤,再一路舔上她的耳垂,最後,他紧贴在她耳边说:“天生淫物……若沦为发泄工具也是乐在其中,除了交合欢好,悦己愉人,你还有什麽用处呢?”
他的动作似是温存,手下则反之。狂猛快速的进出几个来回,他再加一指,完全不顾茓口的窄小,一味强硬的刺入。
作家的话:
先说声抱歉,这两天比较忙,无法二更字数可能也较少,但就这两天,过了这两天就好!
(10鲜币)挑衅(三) 限,微
身体内部被强行撑开,粗粝的手指还在不断的往里挤,两根并在一起蛮横的扩张掏弄,所带来的痛楚与骨头被生生折断的痛不同,有区别,但不亚於。
刘寄奴的第一反应是僵硬,紧接著,她缩起肩膀,缩起小腹,缩起下身,恨不得从头到脚的全部蜷缩。尤其是双腿之间。双腿之间脆弱的私密在更为剧烈的收缩。茓肉蠕动颤抖,艰难的欲将侵入之物排挤出去。
她的ρi股同样在发颤,一抖一抖的。是抬高一些迎上手指,这样疼痛便能缓解些许?还是努力退开,希望以此能完全摆脱,逃离手指的肆虐……前或後,进或退,倒底该怎样才好?
可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的压制令她只能承受。他撑起身体,那一张邪魅冷然的脸就定在她的正上方。眸中的一抹暗红似是凝固又似在晦涩扩散,连目光投映都沾染上了血腥。
“现下情景,再观你的样子,与‘工具’二字倒是相配相称……你说是麽?”
他唇上的弧度传达著嘲弄,轻蔑,当然,点点愉悦显而易见。
愉悦是自然的,他一定很开心。他以折磨她为乐,她的痛苦必能取悦他。她越反抗,他越高兴,她越痛,他越得意。他是个变态啊,还是个变态虐待狂。所有的抵抗抑或无力抵抗正中他的下怀,统统如了他的意。
她怎麽能忘了这一点?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得不到半点好处,除了短暂的气顺心畅,接下来呢?只是为对方施暴奏响了前奏。
侮辱打击,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难听就当是放屁吧。再争也论不出个所以然来,颠倒黑白,极尽挖苦,这是他的拿手。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人唱戏恐怕不尽兴,她不能叫他得意。那就不反驳,不理会,反正疼痛几乎令她无法分神,好,她闭眼,闭嘴,一声不吭。
只不过,想变成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不是那麽容易的。就算她想,他若不准,便总有办法扰乱。
私密处的手指凶狠的捅进捅出,茓肉被反复摩擦牵扯,狂猛的速度像要将花茓戳烂,无停顿的,像要把她的内部刺穿。
以为这一下重击已是极限,没想接著的一下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没有最重,只有更重。她的眉间纠得不能再纠,她的牙齿咬的越来越紧,呼吸急促吗?或者实际上是近乎窒息。即便茓里泛出微薄的湿意,但缓解不了什麽,并未令她有半点好过。
心跳声在无限放大。断了的手腕,受创的後背,针刺般的,密密麻麻,合著胸膛里心脏收缩一块儿在“突突”跳动。疼痛在不同的部位张牙舞牙,很快汇集到了一起,并成一股汹涌之势,分外鲜明,分外可怕,啸叫著要将她一举打倒。
“怎麽了?这一次,不求我了麽?”他的声音好像很遥远,恍惚之际,撕裂感由腿间袭上,她脑里“嗡”了一声,呻吟难以抑制,哀哀的溢出了唇齿间。
花唇茓口被凌虐得殷红肿起,两根手指将花茓充斥得满满,可这般亵玩仍觉不够,第三根手指探了过来,抠弄著入口薄薄的一层肉,硬是挑出了缝隙,之後便毫不犹豫的往里用力钻去。
冷汗一直一直的冒,求他?他会停下麽?嘴上湿湿凉凉,可能被她咬出了血,咬完了唇再咬舌尖,想故技重施,换得一份转移……但是没有办法。
清醒只让感触更为清晰,却转移不了,减轻不了,忽视不了。她快碎了裂了,涨到不行,疼到不行,那一点点的湿润早就被逼退,如果能疼到麻痹至少就不用体会这尖锐苦楚,她像一根拉绷至顶点的弦,转眼就要断了。
“不……呜!……”含糊的闷喊,如此微弱,小脸惨白,汗与血混杂,丝丝黑发贴在额头粘在颊边,半睁的黑眸失去光亮不见神彩,她是狼狈的,狼狈并且痛苦。
那两抹暗红离她好近,如一张大网罩下,仿佛无边无际。幽光一闪一闪,长睫覆下,薄唇轻抿,抿出了一种情绪,名为残忍。
施虐的手指退了出去,她这根绷紧的弦得以松下。终於能正常的呼吸,终於心脏归回了原位,她茫然的直视著上方,没有听到衣料摩动,没有察觉他抬身稍离,等他再度伏下的同时,一个火热物,取代了手指,顶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发展到最後,无非就是这一步。发泄,尽兴,这也是他的最终目的。
说来讽刺,相较之前种种,这一步的过程不算很难捱,按照他的常规步骤,尽兴完了便会放过她,她捱完便是结束。
火热物的圆头顶弄著花唇,茓口虽经了扩张但这一时正在逐渐闭合,粗长肉棒没有急著长驱直入,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做著浅浅戳刺。
因为疼痛余韵,私密受著这般碰触,她一下下的发著颤。他似是耐心,棒身擦过花唇,擦过上面的小豆子,一边碾磨一边有节奏的轻顶,像在等她适应。
……耐心?适应?她不会相信他会顾忌起她的感受。这怎麽可能呢??
肉棒滑动,一寸寸的往下,然後,不怀好意的抵上了她的臀瓣後方。
那里……
那个地方,通俗叫法:肛门。它的通俗作用:排气,排泄。
一个激灵,她睁大了眼,两两对视,对方眼神中宣告出的意图令她又是一激灵。
“肛交”一词,她是知道的。据说那里比较紧,所以Сhā进去别有一种快感。她的大哥曾想在她身上体验一番,可她宁死不从,大哥怕逼急了她便收手作罢。
别说是被迫,就算欢爱是你情我愿,她也接受不了肛交。排泄的地方Сhā根棍子进进出出……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你……”
他要做什麽?!她惊得吐不出完句。
他握著她的膝盖,身体力行的回答她。炙热圆头缓慢徘徊几下,他猛的一挺腰,大力撞向她的菊门。
(13鲜币)低不低头 (限)
虽然这一撞,结果是滑脱了去,菊门仍是完好,没有“棍子”Сhā入,但吓得刘寄奴不止一大跳,险些就要魂飞魄散。
冷汗冒出黏著在皮肤後挥发空气里,她的身上沁凉沁凉的,刚才那麽一瞬她几乎感觉不到手上的疼,背後的疼,私密处的疼,她的神志全集中在臀间另一处隐秘。
“他要干嘛”,明知故问是多余了。有必要惊麽?有需要讶麽?还有什麽是他做不出来的??
可以不惊可以不讶但不能不怕。
她拼命的并腿往後缩著ρi股,用另一条未伤的胳膊慌乱的撑起了身。脸与脸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她的额头差点磕上了他的下巴。他在退开的同时双手勾住她的膝弯,下身恶意的一顶,她一个不稳摇晃,再度倒了下去。
!……碗碟碎片扎入皮肉,她又体验了一次。尖锐疼痛在整片後背蔓延扩散,她却顾不得了。他盯准了後方那处位置一下下的摆腰,一下下的撞击,只动著下身,反复如此,除了顶弄没有别的动作,漫不经心似的,仿佛是在逗吓,为的是激起她的恐慌,观她惊惧失色的模样。
但这已够了。没有真实进入,只是威胁逼迫,已经足够令她胆寒。
他的力气很大,撞得她腿根疼,ρi股也疼。她全身僵硬,菊门紧缩,如果把後方比作一扇门,那麽她恨不得能用水泥之类把门缝门框全部封上。
可惜,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由铜墙铁壁组成。就算防得再严,不可能万无一失。外力侵袭不受她掌控,硬挺重复著冲击竟冲出了一道微隙,圆头顺势挤开了後庭嫩肉继而嵌入了一部分。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尾骨发麻一路麻到头顶。异物堵著塞著,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适怪异,即便菊门只被撑开了一点。
“不要……不要……”她一边嗫嚅一边连连摇著头。辗转挣扎,她急急与他的压制抗争,与固在腿上的大手抗争,可看看自己,一片疮痍,力气所剩不多,哪里敌得过?
……她会怎麽样呢?
然後,她便知道了。
找到了突破点,圆头没有多做停留,它径直前行,誓要穿过那一圈箍著的嫩肉,推开困阻,达往深处。
“啊!!”她尖叫起来。不适怪异已上升到另一高度,她若一张脆弱的纸,那火热硬物便若一把锋利的刀,一点点的刺,一寸寸的割,像要在她下身活活开出一个大洞。
前进是缓慢,所以折磨更甚,前进也是艰难,後庭初受造访,嫩肉排挤夹压,她听到一声近似抽气的哼响。
难忍的,不只是她。
就算如此,他强硬的,残忍的加重著力道,坚定不移的持续前进。
分分秒秒皆是难捱痛楚,当圆头没入,他滞住动作,松了松抓在她腿上的双手,她呢,缺氧般的张大了嘴,不能动弹,不敢动弹,生怕稍稍一动就会打破了胶著,她辛苦得极,一旦胶著被打破,便会迎来覆灭。
有什麽在迅速流失,还有什麽在奔窜,酝酿著爆裂。停顿不过是暂时,一架名为苦难的机器重新开启,钻凿尚未结束,硬挺肉身紧跟著欲尽数埋入。
什麽样的感觉?“火辣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浅薄的一部分,根本不足以形容。
菊门处的肉被强势撑开,随著摩擦扩张,她觉得Сhā进的是只熨斗,滋滋烫烤著皮肉,每一层的褶皱都似被熨了平。
攀至了极限,超过了极限,她无法容纳他,真的容纳不了再多。腰杆一震一挺,她无措的挥起手臂,触到了对方衣领,试图攥住抓牢。
她忘记了手腕已断,第一下,没使上力,再使第二下,疼痛直逼脑门她才後知後觉。一条胳膊“啪”的垂落,没关系,另一条没有受伤的。她单手揪紧他的衣服,断断续续的哑声倾吐:“不要……呜……求你……”
她抖得如风中落叶,他抄起她的腰,将她的上半身稳稳抬起。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瑟瑟的无助,呼吸著那一股冷冷暗香,她的心脏一阵抽搐一阵痉挛。
“不要这样……不要……疼……呜呜……我好疼……”
她哭了麽?视线模糊,什麽也看不清,她早就泪流满面了。
水珠子滚啊淌啊合著鼻涕染湿了脸颊下的衣衫。
她知道她不该哭的,不该在他面前展露脆弱。她求他了麽?应该是的,她也知道她不该求他的,支撑了这麽久,她该继续坚持下去,不该半途放弃的。
她还不明白,疼痛一一受过来,有什麽区别呢?多一点少一点而已,有什麽不能忍的呢?
也许,她高估自己了,也许在她看来,是有不一样的。断手断脚抑或鞭打,是单纯的肉体折磨;被他强要是折磨,也是屈辱;而他侵入亵玩排泄器官这一事实,对她而言是难堪加倍,屈辱加倍。
折磨的是身,心,意志,这般打击叫她快要崩溃。倔强不了,除了低头……还能怎麽办呢?
狠戾是他,残暴是他,毁灭是他,拯救也是他。好比那时在地下绝渊,他是始作俑者,给予她惊吓给予她无路可退无处可躲,恍然四顾他是唯一避靠,投身而去,他是彼一时的危险却也是此一时的安全。
他搂著她,温柔的姿态,她在他怀里痛哭失声,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此时情景,谁能料想其实他们是敌非友,他们之间一场拉锯,他的分身还卡在她的後庭。
下巴被捏住,她被动的迎上他的目光。怪异的红色,深不见底的黯,冰与火交融,一面是冷然一面是欲望。
端详良久,之後,他的举动同样怪异。
他嫌弃的扫过她一脸的涕泪,转而却吻上她的眼睛。
他的唇贴著她湿湿的眼皮,微微开合,低沈的声音於是响起:“疼,便记住。记得下一次莫要再犯。”
她仰著脸,一动不动,泣音颤颤的哽咽:“……疼的……真的好疼……放了我好不好?……放过我好不好?”
“放过你麽?”自言自语般的,薄唇离了她的眼皮,他的气息吹拂上她的鼻尖,暗红色的眼睛锁住她的眸。
“不要疼……不要这样……我记得了……你放过我……你……”她紧皱著眉,抖动不停,泪珠掉落纷纷,又凄惨又可怜,“你饶了我……”
他的眼中复杂难辨,他就这样盯著她,一言未发。
她好怕,好怕他对她笑。阴森的笑,饱含煞气的笑,笑著扔给她一句:饶了你?做梦。
不安的对视,忐忑的等待,卡在後庭的硬物有了动静。
闭眼是条件反射也是逃避,没想结果不是坏的,并非执意的进,它在退,确确实实。
但这抽出的过程很漫长,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一点一寸的厮磨。
他要她牢牢铭记,所有痛楚他给她再品尝一遍,她一声接著一声的闷哼,下体不适的收缩,他的呼吸略有急促,眯眼看她,鼻头顶上她的鼻头:“夹得这麽厉害,是舍不得我出去?”
闻言,她僵硬到不行。
……什麽舍不得,她也想放松,谁叫他存心的慢,他为什麽不干脆利落一点,直接给她个痛快?!
当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想什麽只在心里,她不敢惹他。
欲望蓄势待发,不经纾解不会作罢,涨大硬挺完全退出後方,往前处花唇蹭弄几下,寻准了茓口倏地冲了进去。
她悠悠的吐出一口气,花茓虽然干涩,但比起後庭种种算是好过多了。
抽Сhā耸动没经从慢到快的过程,仍是粗暴的。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神莫名的凶狠,好像在瞪她,好像在烦躁些什麽。
她战战兢兢的抓著他的肩膀,不敢松懈,唯恐他下一时变了主意。
木木的睁著眼,听著肉与肉的击拍声,液体黏腻的搅动声……疼麽?酸麽?何样感觉?苦麽?涩麽?心头何种滋味?
这会儿,是说不清的了。
作家的话:
小奴儿的小菊发~算是~保住了……麽?~
(8鲜币)战後
战场上,硝烟散去。
冥王杗肖走了。
隔了阵,婢女进来,打扫了一地的碎片残渣,清理了刘寄奴背後的伤口,轮到换衣服的时候刘寄奴坚持表示可以自己来,婢女便把干净衣裙放在床边,接著就退下了。
腿间些个不适已经舒缓了许多,後背的划伤刺伤也已经开始愈合,咬破的嘴唇舌头都不再流血了,所有的疼啊痛啊偃旗息鼓,逐渐收起了汹涌的势头,是啊,死不掉,她没那麽容易死的。
精气虽是灵丹妙药,但没到神得不行这一地步。断掉的手腕不是一觉醒来就能痊愈的,她没有上药也没有包扎,幸好折的是左手,日常活动大体不受影响,做什麽注意小心,不要动上这只便是了。
这几天,她的精神状态不怎麽好,说到底,自打被软禁在这间房,她的精神状态就没有好过。
除了婢女准时进出张罗,她一直是一个人。
不见那个可怕可恨的男人她高兴都来不及,可是,她也没见侍卫带阿魏过来。不过,能不能见阿魏还不是由他说了算的,她想,这会儿他剥夺她俩碰面的机会,大概是惩戒的後续吧。
其实,她原本有打算的。从绝渊回来之後表现得乖顺,她预备试试看,拜托他甚至请求他,让她见一见苍木。
苍木被关在哪里,苍木怎麽样了,她不知道,阿魏也不知道。她们互相安慰,劝说著对方,苍木身强力壮不会有什麽事,可眼见的才是实,见也见不到……怎能放心?怎能不担忧呢?
好了,娃儿先一闹,发展到後……现在如果提出,恐怕冥王是压根不会考虑的了。
怪谁呢?怪娃儿?还是怪自己冲动?或许最该怪的,是自己当初露了马脚还不自知,自不量力的混进冥宫,处於劣势又抗争不过……如果在牢里她没有死咬著不开口,那麽眼下境况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说不定老实交待不会被灭口的,说不定老实交待完冥王会放了他们的……说不定她应该搏一搏的,毕竟要信石的是莫荼啊,追究根源并不是她啊,目的抑或意图直接问莫荼去,找她没用,她对信石没有半点兴趣,她真的是一概不知的。
就算後悔好像也没用了,因为冥王好像不在乎了。
在牢里声声的逼她,挥鞭子打她,如今呢,他问也不问,提也不提。抛去了理由,一味的关著她囚著她,照他的话说:留著她,大有用处。
哦?她很重要麽?一没本事二没权势。究竟是什麽用处,无论如何,她也是想不明白了。
空空的房间静悄悄。静就静吧,一个人的时候,她很少对著外面那个黑衣男人自说自话了。
托著手腕,她动也不想动,少有几次开了门,他现了身,她依著门框,表情淡淡的看他。
看些什麽呢?不知道。也许房里的摆设都看厌了,她只是单纯想换个景,也许是欲从房里的死气沈沈中换透一口气,寻找一丝鲜活,一丝生机,即便面前的黑衣人并不鲜活也并不生机勃勃。
对视,往往对著对著她的眼神就空了,像是魂魄一下子跳脱了出去,虚无缥缈,飞去了千里之外。接下来,要麽关门要麽略略动起嘴巴,内容没有其他,皆是关於冥王,围绕冥王,一概的统统的全是坏话。
她不怕对方告状,难听的,挖苦的,辱骂的,她很平静,一句接著一句的来。
可能,她只为发泄,可能,她在测试试探他的忍耐底限,可能,她觉得无聊了,想看他除了死板板外不一样的反应,想看看──他被激怒的样子。
他是冥王心腹,冥王是他上司,有关上司的坏话他不愿听,但听不下去他也不呼喝,她不能确定他有没有被激怒,反正“嗖”的一下,他就直接没了影儿。
他消失,她闭嘴,嘲讽的一扯唇,她面无表情的退回房内。
这一天,吃完饭,她坐在桌前。
手腕缓慢的转一转动一动,好像还行,痛是痛,似乎不怎麽厉害了。
她盯著手腕出神,良久良久,一抬头正巧扫到房门口映著个黑影。
她没有理会,继续垂脸下去,边抚著手腕边神游。
再抬头时,黑影还在那里,隔了扇门站在门外,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她收回视线,盯著会儿手腕,瞄一瞄门口,静静兀自的坐,皱了皱眉,她终是起身走了过去。
拉开门,一身的黑,青色的眸。
他不声不响,她亦不言不语。
(8鲜币)一朵小黄花
这般你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的光站著也不是个办法……
刘寄奴眨了眨眼睛,犹豫问道:“你……找我有事?”
青眸里淡光一闪。
哦,有事啊……不会是来教训她出言不逊的吧……
“那……”她边暗暗揣测边侧身一让,“要进来坐麽?”
他看著她,一动不动。
哦,不想进来啊……她表了表善意,可惜对方不领情。
“找我什麽事?”她疑惑好奇,外加一点紧张。等了蛮久才等来对方微微一动胳膊。
她还以为他要打她,迅速小退了一步,循著落去目光,原来他手里拎著东西,黑布兜著,不知里面装的什麽。
定了定神,打量个几番,她仰脸无声询问。他眼里一亮一暗的,似乎进行著好一番的挣扎纠结,最後,竟避开了她的视线。
太奇怪了,太可疑了……
电视里看来的情节此刻浮现在脑海。
他拎著的东西……是要给她看的麽?这黑袋子里面装了什麽?神神秘秘的……难不成……难不成是……人头?!
她瞬间惊悚了,戒备的紧抓著门,随时准备甩门阻挡。
她如此架势令他眼里闪出一点异样,他突然拎高了黑布袋,从左手换到右手,慢腾腾的打了开。
如同神秘宝盒启了道缝隙,刘寄奴眯眼一看──没有血淋淋的人头啊残肢啊,深暗扑扑的……这是……泥巴?……泥?土?
他拿袋土过来……给她看?
她愣住。
随著袋口完全张开,露出的不只是土,其中还有一抹黄。
显眼的鹅黄色,一朵小小的花,叶子啊梗茎啊都在的,看样子,是连著根整个儿的移到袋里的。
“这……哪来的……这是……”很意外,因为意外,她开口有些磕磕碰碰,“……给我的?”
更意外的是,他竟然给出了回应。
他对她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算是呆滞吧,呆滞过後,她简短扔下三字:“你等等。”
急急转身奔入房内,环顾一圈,她!!!的冲到桌前,清倒干净出了一只碗,倒了水粗粗一洗,抱著茶壶抓著碗再!!!的冲了回来。
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放,接过黑布袋,白皙的小手拢了一圈,把花连著土一同小心翼翼的捧出放进碗里,抓了几把土再填啊覆啊,感觉差不多了就慢慢倾著茶壶浇下些水。
她不懂园艺,不知道这样做正不正确。揉了揉不甚灵活的伤腕,她蹲在充当花盆的大碗前面,眼也不眨的看。
四片花瓣,简单朴实,嫩嫩的黄色,经了浇灌花瓣上滚著水珠,分外的清新。伸出手指摸一摸,薄薄软软也是娇嫩,她能闻到花香,不浓烈不张扬,淡淡的却是沁入心脾。
它是真的,不是假的,它生长盛开,是一条生命,它是活著的。
越看越喜欢,对著这抹明豔的黄,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她歪著脑袋问。
“外面麽?你出去过了?”她翘著嘴角,声音欢快,点点愉悦显而易见。
那一副惊喜的模样令男子的清浅眸光一下下的闪动。
“咦?你是拿衣服装的?”
她翻看著黑色“布袋”。
“你怎麽会想到这个方法的?真好,这样它就不会死了。”说著,她轻轻的笑了。
娑罗突生困惑,一朵野花就能让她转变,之前的漠然空洞,这时的欢欣专注,不屑讥讽,倔强隐忍,痛哭哀求,恶毒咒骂……到此时的笑靥真诚,由衷且天真,哪个是她?真实的她?抑或……全部都是?
他自认,做了件蠢事。做下这件蠢事,兴许是因她质疑过一句“有无见过真的花草”,兴许还因那什麽“阳光温暖”,那什麽“阳光是黄色的”。
夫人闯来,是他通报了王,夫人走了,王未离……兴许,因为她受了伤。
什麽是同情?什麽是可怜?不该有,不能有,多余的情绪只会造成拖累,心慈手软如何成事?
“这是什麽花啊?它叫什麽?”
“嗯,我猜你是不知道的。”
“不管是什麽花,可能它只是朵野花,但是它开得很漂亮,很好看。”
他不动声色,不应不答,她呢,嘀咕自语,并不介意。
“谢谢你。娑罗。”
她的声音轻柔,她披散著发蹲在地上,她的下巴尖小,一对黑色眼睛嵌在一张苍白的脸上,熠熠如宝石,深邃比暗夜。
朱唇一开一合,呢喃般的说著谢,清晰叫著自己的名。
指间一动一收,胸口一动一滞,眼帘一动一敛,他只是沈默。
(8鲜币)养花
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野花,在用来盛饭盛菜的瓷碗里暂时安了家。
它的生命力顽强,原本不经照料也是怡然自得,这会儿“搬了家”,它适应得很好,没有一点萎靡之势,照样“容光焕发”的散著阵阵淡香。
第一次养花,刘寄奴十分认真仔细的看顾。时不时的观察它是否“安好”啊,时不时拎起茶壶浇些水啊,当然了,她大概知道水少不了但也不能过量,所以每次都控制著只给一点点,润一润泥土或者润一润叶子花瓣。
这样频繁的呵护,小黄花兴许是感受到了其中的用心。它舒展著四片嫩嫩的黄色花瓣,迎著刘寄奴的碰触,颤动之间,又是生机勃勃又是惹人爱怜。
小黄花给了刘寄奴一点充实,本来无事可做唯有胡思乱想,本来心情低闷全是阴霾。小黄花好比是一个目标,一种乐趣,一丝安慰,一份陪伴。
照料它是目标,看著它是乐趣,它的生长表达著真实的生命力,地底的冥王宫压抑沈沈,这一抹鲜亮映入她的眼中,映入她的心里。虽然它只是一株普通植物,虽然它不可能生出一张嘴言语,但谁说无声便无法安慰?无声便不算陪伴?
阳光照不进冥宫,但刘寄奴总会打开房门,把安著小黄花的瓷碗放在门外地上,让它透透气。她自己呢,就就近坐下,一边眨巴著眼睛喃喃自语或者对著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叽叽喳喳。
他们之间,相处模式未变。除了拿花来时那一丁点的反应,之後,他依旧岿然不动的不吭声,不愿搭理她。
或多或少,她对他有了些改观。一个是心腹一个是囚犯,他奉命看著她,他们身处两方对立位置。
可他没有为难过她,没有对她声色俱厉过。嗯……他没有朝她开过口,一直遮著脸,不管眼神会不会骗人,她至少没在他眼中看到过凶恶。
可能,“做哑巴”是冥王引领起的风潮,况且他们不熟啊,如果如流的闲话著家常不是很诡异的麽?
对於她单方面的絮叨,他站著没走,她权当他是在听了,无预兆的携了东西出现在她房门口,不管怎样,她也当是好意了。
花是对方带来的,於是刘寄奴认为,事有他的一份,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将小黄花的日常情况一一告知。
相较刘寄奴的兴致勃勃,娑罗依然无波无痕。
其实算一算,刘寄奴不过才十六岁,当她献宝似把小黄花往前一举,说:“你看,我把它养活了!”
当她热情的劝说:“你闻闻,好香的。你也可以摸一摸,不过要小心。”其中的得意啊,欢欣啊,天真啊,无邪啊,令娑罗眸光变幻得精彩,暗暗好一阵的愣。
这天,刘寄奴履行著“义务”,开始起念叨,面前的黑衣男子突然一动,紧接著俯首躬身:“王。”
刘寄奴倏地收了声,没一会儿,高大男子步近,一身黑色长衫绣著繁复的暗色花纹,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骨碌的站起来,脸上的放松之色,嘴边的微微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变脸之快,堪比神速。
男子的目光掠过她再掠过恭敬俯首的他,多的动作没有,只兀自走入了房内。
她紧紧抱著瓷碗,眼神兴许复杂兴许淡无,她向黑衣人投去一眼,然後,抿了抿唇,低下了头,拖动起双脚,随後跟了进去。
这一眼,让娑罗身形一滞。不过也仅是一滞。不消片刻,他退下,识趣的闪去了身影。
冥界之王坐在桌前,几日未见,这会说来就来,刘寄奴是有些无准备的。
她悄悄背起手,把花儿掩在身後。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麽要藏呢?她说不清。反正他喜怒无常怪得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门口在里是衣柜,衣柜旁边有一张小案,她装作自然慢腾腾的挪了过去,面对著他,背对著小案,将手里瓷碗轻轻搁上。
他垂著眼帘,看也没看她。袖子一动翻起个杯子,手指一个停顿,他抬眼扫来。她猛的想起茶壶还在地上放著,谁去拿?总不可能是他。她装作自然去到门口返到桌前,手指一松,茶壶被归回原本位置。
他斜斜一瞄她,她继续装自然。杯子得了水,他倒完却是不喝。
尴尬的安静,令人紧张,令人不自在,但她宁可尴尬。
她宁可安安静静,他安静的来,安静的坐下,安静的待完直接安静的滚蛋,如果真能这样,那尴尬就尴尬,不自在就不自在,没啥大不了。
(14鲜币)求死
在这似尴尬似凝滞的气氛中,刘寄奴静默不语。
不想坐,只能站著。不想说话,便是沈默。出不了这间房,只能面对他。她连发呆神游都没法,因为,还要绷起神经提防著他。
该喝水喝水,该坐坐,喝够坐够了慢走不送……可惜,希望只是希望,他的手指轻点杯沿,安静中,他慢慢的启齿:“在做些什麽?”
这一句理解起来有点儿不容易,房里没别人了,那麽,他问的应该是她。
“做些什麽”?嗯……今天做些什麽?还是昨天做些什麽?还是这几天做了些什麽?范围不定……
这算是变相的问候?闲聊拉家常的开头?……蛮无聊的。无论他在打什麽主意,她低著头,没有搭腔。
他在不在意她的回答,有没有在等她回答,她无兴趣探究。反正,她认定他存不了好心,从开始到现在,什麽“饭吃了没啊”,“住得习不习惯啊”诸如此类的正常谈话,没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手,该是无碍了?”停顿有一阵,低醇的声音继续响起。
猫哭老鼠假慈悲!
她不应不理,他阴阴冷冷的补完後句:“旧伤一愈,这便急著要添新伤了?”
这句理解起来挺容易的。威胁,赤祼祼的威胁。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肝不很争气的颤了一颤。
“这几日,在做些什麽?”他不紧不慢的重复问句。
明知故问啊明知故问,她半步也不能离,这点地方,这麽些家具摆设,还能做什麽??
腹诽完了,她权衡了一下,然後淡淡的开了口:“没做什麽。除了吃喝拉撒。”
“是麽……”这一声拉得很长压得很低,“见我来,你似乎不太高兴?”
……明知故问啊明知故问!她又不是受虐狂!难不成还要她敲锣打鼓兴高采烈的欢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您来虐待我折腾我我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表实难形容……
经过一番斟酌,她镇定的,委婉的回答:“夫人们……所有的夫人都在等你。见到你,她们一定很高兴。”
她在夸他呢,用了“所有”衬托出他的无穷“魅力”。
“哦?你是在埋怨我,这几日冷落了你?”
……他的耳朵是怎麽长的??他从哪里听出她在埋怨??……非要说冷落的话,她谢谢他的冷落,巴不得他永远冷落下去,最好冷落到赶她出冥宫,喝令她滚出冥界,当然了,还得带上阿魏苍木……
不管他是否故意曲解,反驳太累,违心的迎合她做不到,所以,她还是闭嘴吧。
“你说无事可做,我倒觉得你甚是忙碌。”
“淫物就是淫物,何必假装,何必自欺欺人?”
“对著男子便要发浪求欢,本性如此,是麽?”
“除了他,还有宫中侍卫。既不愿安分,那我就把你赏给他们。日以继夜,让你张腿浪个够,这样可好?”
刘寄奴懵了。
这……这什麽跟什麽?!
他在胡说八道什麽?!她一句也听不懂!
她猜的完全没错啊,他哪会存什麽好心呢,厌了换一换口味,不施与肉体折磨,用言语来侮辱打击。
淫娃,荡妇,人尽可夫……她听得够了。是啊,她并非贞烈,她也痛恨自己。他不忘声声提醒,不忘挖苦讥嘲,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揭她血淋淋的疮疤……够不够?!他要怎样才够??
才刚气愤的抬起头,冷冷暗香“忽”的袭来,他欺到她面前,衣袖拂动,她的下巴被大力掌住。
她被迫对上他。她以为,此时这张可恶可憎的脸上必是一派得意愉悦。没想,菲薄的双唇紧抿,他的脸色黑沈,除了阴郁遍布,还有怒气弥漫,似乎是经过了克制,但仍是明显。
他眸中的血色冻结了住,他掐著她,幽幽的说:“笑啊,怎麽不笑了?进房前不是笑得很好麽?”
莫名其妙……他在发什麽神经?!
“你干什麽?!我没有惹你!放开我!”忍著下巴处的疼痛,她努力平复著胸前起伏,动嘴发声。
他古怪的盯著她,居然松了手。他的目光落往她的身後,然後曲起了手指,装著花儿的瓷碗无声无息的离了小案,一路漂漂浮浮,来到了她的身旁。
“这是什麽?”他偏著头问。
孤零零浮在半空的瓷碗,很奇妙的一幕,她却没空去过多惊讶。
“花、花啊……”为什麽问她?他没见过?不知道麽?
一会儿骂她,一会儿掐她,一会儿注意起了花……神经病,真的是神经病!
“哪来的?”他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和缓。
“是……”她的心里七上八下,他已经明确的问了,不得答案是不会罢休的。但她能说实话麽?会不会害娑罗受什麽斥责??
“是……那个蒙著面的找来的,是我求他找来的。”她总觉得,他不会被轻易骗过。况且此刻她编不出完美谎话,那就半真半假先这样了。
“为什麽?你喜欢?”他扫一眼小黄花,语气温温淡淡。
她不敢轻易称是,硬著头皮犹豫道:“没什麽喜不喜欢的,反正无聊……就求他替……”
话没说话,他手指一动,瓷碗摇晃几下,直直往地上落去。
她睁大了眼,阻止不了瓷碗直线下坠,阻止不了那清脆的碎裂声,也阻住不了大脚踏下,黄色小花隐於其鞋底。
“不喜便好。这类草芥无需存於我冥宫。”
他大概在笑,她听出他话中轻蔑笑意。
定定的看著那只脚移开,黄色花瓣七零八落,和著泥土,粘了一地。
因为不喜欢,就可以随意践踏?
没有权利,全由他主宰?
鲜亮的鹅黄色污了暗了,再无法生机勃勃的摇曳,因为已是支离破碎。
她倏地抬头,狠狠的瞪他,瞪他。
一股情绪,在胸间翻涌,奔窜在她的四肢,无法抑制,她用力的握拳,一下下的抖。
她边不稳的抽著气边扑了过去,抓住的是他的手臂还是什麽,她不管,总之,她张嘴就咬。
打死他,咬死她,她一直一直想,想了很久了。
扑住的身体似是一僵。齿尖磨著衣料,咯吱咯吱,她用尽全身的劲,疯了一般,紧咬不放。
疼了?哈哈。应该是的。要不然他不会挥开了她。
即便摔倒,她仍昂著头,瞪著眼睛。
好啊好啊,不笑了麽?不得意了麽?要发怒了麽?她一边喘息,一边哑声说:“来啊。动手啊。除了对女人动手,你还会什麽?”
他居高临下的盯她片刻,极其缓慢的说:“你若想知,我可以让你逐一试过。”
“试什麽?”她一脸奇异,“混蛋麽不就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罗,想也知道了,还需要试吗?”
暗红血眸一眯,他沈沈的笑:“痛快麽?痛快过了,你说,你会怎麽样呢?”
“你大可以痛快,这一时的痛快是我赐你的。”
“你总在这里。逃不去这间房,逃不去冥宫,逃不去我的手心。怎麽处置你,如何‘动’你,生生死死抑或生不如死……我早说过,你逃不掉。”
摔倒的时候大概按著了瓷碗碎片,刚开始不觉得,这会儿手掌刺刺的疼。
她安静下来,没有回嘴。
黑眸灿灿,里面仿佛燃著熊熊大火。
好恨,好恨……恨他的势在必得,恨那一张丑恶的嘴脸,恨自己卑微渺小,弱肉强食,逃不出生天。
命有贵贱,她的就如蝼蚁。
还要挺过多少煎熬?还要忍耐多久?翻来覆去,被伤得淋漓尽致,到底出路在哪里?会不会等来自由?
是有心无力还是因无力所以失了心?她是否要抱著这颗心,直到眼睁睁的看它化成齑粉,眼睁睁的等来绝望没顶?
她是自己的。
不受他掌控,不任他摆布。
半片鹅黄色的花瓣在手边不远,她覆手过去。
“!”,疼,很好。
她勾起嘴角──笑,用他的话说,好好的笑。
“谁说逃不掉?”她的眼睛弯弯,她的声音细细。
红眸闪过异色,她笑的更是开怀。
抓起手下一大块尖利碎片,对准胸口,她迅速,用力的Сhā下。
(11鲜币)过去(一)
好比太阳升起驱赶了夜的黑暗,当光亮现於眼前,刘寄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房。
家具摆设并不陌生,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好像是久违了,这是她的房间。
之前发生了什麽?一块尖利的碎片,她亲手将它刺进自己的胸口。
所以……她死了麽?
死了以後……她又穿越回来了?
茫然的环顾四周,窗前的书桌上摆著几个相框。五颜六色的小花,粉色的爱心点缀在边角,她记得这是她逛街时买来的。
相框里放的照片,有她的独照,有与二哥的合影,还有全家福。相框旁边躺著台粉色的笔记本电脑,这是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之一。
白光一闪,场景一变,瞬间转移般的,她从自己的房间来到了楼下的饭厅。
长而宽的饭桌,爸爸妈妈,姐姐大哥都在。
丰盛的饭菜,热气腾腾,妈妈正伸著胳膊为大哥舀汤:“忙归忙也要注意身体啊。这汤我炖了一下午了,你难得回来,多吃点。”
爸爸身边坐著个少女,她梳著马尾穿著校服,边咬著筷子,边看著妈妈盛汤,乌溜溜的眼睛转得灵动:“是哦是哦,大哥可是大忙人。大忙人突然有空回来……怎麽啦大哥?和大嫂吵架啦?”
少女的表情很八卦,一旁的姐姐与她交换了个眼色,同样的八卦。
酷酷的大哥面不改色,用筷子头轻轻一敲少女的前额:“小孩子问什麽大人的事,乖乖吃饭。”
少女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是小孩子呢,我已经十六岁了!”
“是是是。”妈妈再取了只空碗盛汤,慈爱的笑道:“我家寄奴十六岁了,是大人了。”
有妈妈帮著说话,少女得意的甩了甩脑後马尾,捧起跟前妈妈放下的汤碗,才喝一口就忙不迭的皱起了脸:“啊烫!”
“慢点喝。”爸爸抽了张纸巾擦擦她的嘴角。
“就这样还大人?妈,你别老惯著她。”大哥说归说,还是起身为她倒了杯凉水。
“惯著她?哟,这可得找你爸说去。”妈妈含笑瞄了瞄爸爸。
“寄奴年纪还小,当然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要说惯著,哥,你和二哥不也是?”姐姐一本正经的Сhā了句。
少女抓著水杯甜甜的笑:“爸爸妈妈疼我,大哥二哥也疼我。还有姐,我知道,姐呢最最疼我~”
“嗯~算你有良心,马屁拍得正好。”姐姐总结完,一桌人全都笑开。
刘寄奴怔怔的站在饭桌旁不远处。
少女就是自己,天真的自己,无忧无虑的自己。
发自肺腑,由衷的笑,耀眼而刺目,原来,她曾这样笑过,她几乎快忘了。
她明明就在那儿,却没有人看得见她。她像个旁观者,看著过去的自己满足於现有的幸福,对幸福下掩著的危险,浑然不觉,一无所知。
趁著气氛刚好,少女眨了眨眼,试探著说:“明天星期六,丽丽生日,我出去吃晚饭。丽丽说吃完了饭就去KTV唱通宵……”
“KTV唱通宵?”爸爸微微皱眉。
“丽丽是谁?”哥哥也皱眉。
“丽丽是我同桌啦,我上个月生日她也来的呀。现在轮到她生日了,而且班上就我没去过KTV的,说出来很丢脸哎……”
“你同学生日,玩得稍微晚一点可以,但是不要熬夜,熬夜伤神的。”妈妈温柔的劝道。
“你妈说的没错。晚一点可以,但不能超过十二点,去哪个KTV?到时候打个电话回来,爸爸去接你。”爸爸思忖片刻,这样回答。
“女孩子有家不回在外面玩到天亮,这像什麽样子?”大哥一脸的严肃与不满。
姐姐传递给少女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不出声表示中立。
“难得的嘛,丽丽叫了班上很多同学,他们都去的!就是唱唱歌又不是在外面乱走,不会有什麽危险的!”
少女知道,爸爸是一家之主,家里爸爸说了算,只要过了他这关就是胜利。
“爸爸,我都答应丽丽了,你让我去嘛~”
“我保证注意安全!到了KTV我就发短消息随时给你汇报!结束了我立刻打电话给你等你来接我!”
“你想去KTV,我抽空陪你去。”大哥Сhā话了。
“才不要!我要和同学一起去!没去过KTV很丢脸,和哥哥一起去更丢脸!”
少女嫌弃的撇了撇嘴,大哥明显一哽,闷闷的喝起了汤。
少女看出一家之主的神色松动,便锲而不舍全力的撒娇磨蹭。
“爸爸~我想去唱歌~你就让我去嘛~”
“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下次再也不去了!我保证听话保证很乖,让我去嘛~好不好嘛~”
终於,僵持过後,儒雅的中年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下不为例。”
“嗯嗯!”少女兴奋的急点头:“爸爸最好了~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爸爸!~”
她是旁观者,所以她清晰的看到,少女涨红了小脸,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点点暗色蓝芒诡异的浮显,一闪即逝。
与此同时,饭桌上和谐轻松的气氛短暂的一滞,像是电影放到一半按下了暂停键。变化的还有众人的表情,例如大哥抬头盯著少女,眼底一黯,例如爸爸莫名的望著少女出神,然後,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粉嫩透红的脸颊。
是的,她清晰的看到,但是十六岁的她,那时那刻的她,沈浸在雀跃里压根没有察觉。
接下来,一个个片段在她眼前回放。
大哥扔著家中大嫂不管,频繁的回来这个家。结婚後,他的房间就空关著,妈妈为此还重新打扫整理。
而回忆中的自己仍是天真,就算有奇怪还是高兴居多,因为家人可以时时相聚。
她没有觉得不对劲,好比日常琐事她的家人都给予了十万分的关切,她没有觉得这份关切有时过了头,好比和大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多次是她刚洗完澡,大哥亲密的抱著她,大手圈著她的腰,搂得紧紧,好比每天睡前,爸爸都会来她房里,晚安吻的位置悄然下移,逐渐移到了她的嘴角。
他们的眼神越来越炙热,不是对著女儿不是对著妹妹,是一个男人看著一个女人,他们眼中流转的不是亲情,是压抑,是迷恋,是欲望,男人对女人生出的欲望。
回忆里的自己对他们全身心的信任,信任的依靠,接受他们的宠爱。
如果说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那麽,家是最安全的避风港,在避风港里永远不会有伤害,永远不会有背叛。
作家的话:
看到有童鞋问说会不会交代小寄奴的过去,正巧这会儿是预备交代的~
不过呢,不会交代的十分清楚,之前有伏笔过,喜族之类东东是在十六岁时体现的。
大家可以认为,因为喜族生来能勾人~所以不经意间,小寄奴的爹地和格格就被勾引到了~当然也可以认为,这就素乱仑爱啊乱仑爱~小寄奴就是命运坎坷,这一家就是华丽丽的畸形~反正大家尽可以无限YY~
(11鲜币)过去(二)
其实是有端倪的,其实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过去的她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层,所以变故来时,措手不及,闪电巨雷落在她头顶,一下子将她击垮。
场景变化,眼前突然一暗,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寂静,也许是因夜深。床上的自己,正睡的香甜。
这一个夜,这一个寂静的夜,心跳突突的加快,是否因为不安宁?是否因为预知了什麽?现在的她看得清楚明白,那麽她有没有机会重来一遍?
提醒过去的自己,叫醒她,告诉她:逃吧逃吧,头不能回,紧迫得快要来不及,如若不然,便会被拖入万劫不复,此後只有绝望。
可她无法发声,无法说话,唯眼睁睁的看著门把转动,黑影踏入逼近,如魔鬼桀桀笑著探出了罪恶之手。
被子掀起,男人躺入其中,大手在少女脸上轻抚,他一边叹息,一边凝视,一边低头印下密密的亲吻。
“嗯……”一声模糊不清的咕哝,少女似是转醒,哑哑的声音犹带著睡意浓浓,“唔……爸爸?”
男人没有应答。
“爸爸……你还没睡啊?……”酣梦中途被打搅,少女显然疑惑莫名。
也许感觉到不断的亲吻却始终不得男人的应,少女觉得怪异,於是,她侧脸下意识的避,声音有了些拔高:“爸爸??”
“嗯?”
“爸爸你怎麽了?”
“没什麽,爸爸就是想你。”
“啊??”
“宝宝,我的宝贝,爸爸爱你,你知道麽?”
“……我知道啊。”
“那宝宝呢?宝宝爱不爱爸爸?”
少女虽然怔愣,但还是老实的回答:“嗯,爱的。”
“宝宝也爱爸爸?”
“是啊……爸……”话没说话,男人堵住了她的嘴,被子被顶得一起一伏,那是男人翻身压上。
初吻被亲生父亲所夺,被动陷於激烈的唇舌纠缠,少女的生涩令身上的男人喘息急促,一吻毕了,少女被完全吓醒,她用尽全力才找回说话的能力:“爸爸!你、你怎麽了??”
男人咬著她的脖子,一手扯著她的睡衣,一手按住她敏感的胸前。
“啊!爸爸?!”少女失声惊叫。
男人迅速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继续搓揉她发育良好的乳房,语调不稳的劝说著:“嘘……小声点,乖宝宝,听话。”
少女瞪圆了眼睛,男人在她胸口拱弄,一口含住了她的乳尖,她狠狠的一抖,恐惧的挣扎起来:“不……唔啊!”
“乖一点,爸爸会让你舒服,不会弄疼你。”男子咬著乳尖,含糊的说。
少女没有交过男朋友,但是十六岁,男女之别已是明了。女性的特征,胸前双乳还有腿间的部位,多麽的私密,不能被随便碰触,更别说被亲生父亲碰触。
羞耻感,自我保护的本能,少女在反抗,可压於身上的体重使反抗显得微弱。
这时,门把转动,房门再度被推开,男人沈迷於亲密爱抚没有察觉,少女却是看到。
“唔……唔……大……哥……!!”她勉力动起双唇呼救。
男人停下动作,看向门口。那高大人影一时未动,半晌,他走入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少女的上半身近乎赤祼,头发散乱,嘴上捂著只大手,纤细的身体被覆制著,那个她唤为“爸爸”的男人,一手握著她的左乳,而他的唇就在她右乳的上方。
这一幕是荒唐不堪的,可後来的男人没有开口,什麽也没问。他稳稳的迈步走到床边,目光掠过少女的身体,缓缓转向他与她的父亲。
少女大睁的双眼瞬间沁出了泪,受极了惊吓幸好大哥来了。大哥一定是听到了动静,大哥会保护她,阻止爸爸疯狂的行径。
两个男人,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大哥,无声的对视。对视是否是对峙?抑或是达成了某一种默契,某一种协议?
少女猜不到。她看著她的大哥伸手过来,温热的手指摩挲著她濡湿的脸颊,擦去了她的泪,继而移往她的手腕,五指伴著力量收拢,接著握住,按住。
一系动作发生的很快又仿佛是一格一格的慢动作。少女无法动弹,昏暗的房间,她的脸色是极致惊惶,极致脆弱的惨白。
床上多了一个人,捂嘴的从爸爸换成了大哥。
睡衣睡裤被游刃有余的脱去,为什麽会这样?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们是谁?不是爸爸,不是大哥,爸爸不会这样对她,大哥不会这样对她,那麽,他们倒底是谁?
爸爸给了她生命,大哥是她直系血亲,这是不正常的,这是违背伦理道德的,她在做梦……一个可怕的,荒诞的噩梦,对麽?
内裤被剥下,未经造访的处汝地被粗粝的手指探索,少女抖得不像话,如玻璃铸就,如今碎了一地。
“不要……”
“……疼……我好疼……”
“住手啊……求求你们……”
“爸爸……大哥……我是寄奴啊……”
“放开我……我怕……求求你们……住手……”
她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即便泣不成声,即便苦苦哀求,即便呼喊到嘶哑,阻止不了刽子手杀戮的意念。无力无助的反抗,逃脱不开手起刀落,鲜血是最後献祭……谁来救她?
少女的清白,少女的初夜,处子落红诉说著痛,当父亲的阴茎冲入下体,少女痛彻心扉。
还能如何破碎?还能怎样的四分五裂?幸福转眼变得面目狰狞,往日的疼爱在尖厉的嘲笑,亲情是什麽?亲情是父亲丧心病狂的弓虽暴了她,亲情是哥哥在旁成为帮凶,亲情是父亲哥哥联手把她摧毁,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经历结婚生子,她的人生被他们一手葬送,没有未来,没有以後。
少女喊不出疼了,双眼空得荒芜,唯有泪水止不住的流。凌迟般的折磨,年轻无暇的身体被辗转摆弄,两个男人轮番占有,在她身上发泄著兽欲。
停止!滚开!都滚开!刘寄奴紧握双拳,双唇开合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一点也不想看!为什麽要给她看?!
回忆里走一遭如同再经历了一遍。她以为是心如死灰,可痛楚刻上了骨髓,摆脱不掉,她泪湿双腮。
那些满足的喘息呻吟,肉与肉的碰撞击打,即便捂住了耳朵仍是悉数钻入,令她的胃不适翻滚,几欲作呕。
不是掩耳就能听不到,不是闭了眼就能让眼前一幕消失,她像是困住了,困在这里,困在过去,走不掉,离不开,被迫成为旁观者,被迫面对刻骨的伤。
这样一个浓重的夜,似真似假,唯有胸口的疼痛真实,一下下的刺,刺出了点点难忍,片片悲哀。
(12鲜币)逃不脱
她竟敢在他面前寻死!
俊脸遍布的黑沈彰显出俊脸主人极度不悦的心情。
不过,此时房内的情景与什麽不悦啊恼怒啊有著些不符。冥王杗肖所处的位置从桌子前变化到了床榻上。
他并非倦了乏了欲小憩片刻,他也并非是孤身独处,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子。
女子被他抱在怀里,一张小脸称不上姿容姣好,不浓不淡的眉毛,不塌不挺的鼻子,两片薄而小的唇,皮肤细嫩,看上去年纪不大,中庸归中庸算是生得干干净净,脸颊没有半丝血色,白皙得似乎有些不正常。
女子的嘴角蜿蜒著道红痕,衬著她的惨白,分外触目。还有触目的就是她左边胸口一大块的暗色,那是鲜血晕染透了衣衫。
说到衣衫,他的微有凌乱,怀里女子亦是。
散下的黑发,他的,她的,缠绕在一块儿。两条匀称的长腿左右分开,无力的搁在他的腰际,贴合的下身欲遮还羞,依稀可以瞧见一根粗长之物正在女子臀间进进出出。
这是在行床第欢好?一抽一Сhā奏出了水声,女子被顶得小幅度的抛起,奇怪的是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仔细一听,她的呼吸都是微弱。她始终闭著眼睛,说是沈於睡梦未免太不现实,说她无知无觉,更为相符。
本该是隐秘的,香豔的一幕,放到这会儿竟失了情色味道,让人觉得诡异莫名。
杗肖搂著昏迷的刘寄奴,暗红色的瞳眸如他脸色一般的阴郁,里面隐隐盘旋著风暴。
扎进胸口的尖利碎片已被他取出,她的行为太过可笑,以为就此就能解脱了断,逃出他的手心,殊不知所谓的了断,到头来不过是自讨苦吃,而她所谓的解脱,不过是多添一道皮肉伤,她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可笑可笑,怎不可笑?
她的狠,他欣赏,可她狠的未够,未够彻底。兴许,她是拼尽了全力,意图一击达成,遗憾的是,她高估了自己,预计错误,她弄下的伤口深不至毙命,待她醒来,恐怕一番唏嘘感慨,注定要大失所望了。
想必,她体内还存著精气。他馈予的精气。
就算一时晕厥,就算一日两日辗转哀哀,要不了多久,伤处得愈便是完好。他只需观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只需观她陷於痛楚折磨,只需观她如愿不能的挣扎,任伤愈的过程漫长难捱,任疼痛使其夜不成寐,是啊,他无需用上此般方式,他只需好整以暇的旁观。
“不受教训不长记性”,这话他不止说过一次。他还警告过她,别妄图逃脱。可她置若罔闻,居然违背他的言令,在他面前意欲寻死……
把她扔上了床,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令干涩的花茓容下他的强硬,迫她承下他的怒气,不管她是否清醒,不管她有无知觉。
是救,是发泄,是给予,是索取,是为惩戒抑或是为证明,他无暇分辨。如此放肆,如此嚣张,他是她的主,她为他的奴,生死在他掌控,没有意外。
固著她的腰,血腥味弥漫鼻前,沦为一种刺激,激起了掠夺,激起了占有。即便无意识,她的温热仍在夹著他吮著他,紧的舒爽,软的销魂,他狠狠的进入她,冲开闭合的茓口,榨出她的汁液,要窄小的秘道为他开启,要蠕动的嫩肉随著他的律动吟唱。
兴许因为动作激狂,怀里的女子逐渐皱起了眉。她的嘴角挂著血痕,呼吸略有急促,小小的唇瓣发著颤,艰难的发声转成模糊不清的喃语,他凝神听去,不外乎是“不要”,“求你”之类云云。
到了这般境地,她仍在抗拒麽?
他盯著近处一张苍白小脸,眼中闪烁不定。
她是喜族後裔,依著精气而活。与她来说,吸纳精气该是再寻常不过,阴阳交合该是最大的欢愉享受。淫乱,应是她的本性。
最初,她从牢里被抬来这里,那一次她主动求欢。他後有了悟,那是她折耗得厉害,失了神智。精气唾手可得却似是一种难忍的勉强,厌恶的是得以生存的方式还是身为喜族的自己?极度的不甘愿,直到经不住挨不过本性占了上风,那双黑眸才是迷离。
她的胆子很大,挑衅咒骂,他的强大她的渺小,他们之间的差距她并不顾忌。
勇敢麽?倔强麽?到底不过是个女子。涨高的气焰能维持多久?还不是在他身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一而再再而三,她反抗不断受伤不断,也不断的触著他的底线,哪怕危险已逼临在前。
当他预备终止这一切,出手残忍驯服,她又退缩向後。收起了手上利爪,可怜兮兮的流著泪,颤巍巍的求饶。
她求他。声泪俱下,惊惧到不行,柔弱的身姿仿若一根蒲草,是韧是坚难敌极限,再经半分摧残便要断了。
来往反复,她乐此不疲,既已预知了下场,为何还要无谓挣扎?非得流血受伤,非得陷入绝境,不到如此便不能俯首低头?
他嗤之以鼻,只是她若想玩,他可以奉陪。
留她有用,她也勾出了他的兴趣。他的冥宫,众多夫人环肥燕瘦,没有一个若她的性子,也没有一个敢像她这般应对他。
她的味道,那股甜淡的香气,他甚喜。她并非处子,但她没有取悦男子的技巧,就算迷乱中的迎合也是生涩而非娴熟,她窄小紧窒且敏感,从她身上得到的欢愉,他甚满意。
欣赏她不愿屈服欲望,最终不得不屈服,听她强抑呻吟,带著泣音的呜咽,那一声一声,尖细绵长,忽高忽低,饱含著无助与煎熬,同样令他满足。
於是,停顿过,律动再起。深深的埋入,感受其内部的收缩。捣她,弄她,她抗拒不得的,顶她,戳她,扑哧扑哧,看,她不是没感觉,其实她快乐的不得了,不是麽?
他的手改握为扶,让她跟著他的节奏上下起伏。
闭合的眼帘沁出了湿润,迅速打湿了睫毛,汇聚冲下脸颊,无声的流淌。
她的眉间纠得用力,拼凑成的表情是满满的脆弱,满满的痛苦。
她的胸前起伏剧烈,呼吸不稳,顺畅似是不易,嘴巴张合,吐出沙哑的,破碎的呓语。
“不……不要啊……”
“……大哥……求求你们……我疼……好疼……”
他一滞。
没顾上醒,倒先顾上哭了。
或怒或哀,算起来,他还没见过她的笑。
她从没对他由衷的笑过。
她不是不会笑,她只是不对他笑。在娑罗面前,她毫不吝啬的展露笑靥,笑得纯真甜美……想著,杗肖眼神一黯。
不知不觉,抬手抚上那冰凉面颊,泪水沾染指尖,不用尝也知道,定是咸苦。
他的目光幽幽,观察审视,点点寸寸游移在一张小脸。
昏迷中,她看到了什麽?
什麽令泪水肆意决堤?令痛苦无遮无掩,令绝望漫无边际?可是过往梦魇?
心头一动,若有似无,衍生出了些微异样。复杂,伴著疑惑,伴著一抹浅淡的怜,浮显於血色眸底。
缓缓的放下手,继而收紧环抱,两两气息交融混合,一时之间,只闻寂静。
(9鲜币)醒来
如同演出结束拉下了帷幕,终於,所有的不堪情景淡下隐去。
刘寄奴依然捂著耳朵闭著眼,哪怕黑暗归来,哪怕过去的种种片段不再闪现变换。
很疼,左边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又或者说,她整个人都是疼的,自重回自己房间那一刻起,自似是遥远的那个夜起。
不知道在黑暗中站了多久,模模糊糊,好像有一个声音传来。
“回来……”
“你回来了……”
谁?谁在说话??
她松了松捂耳的手。
这个声音缥缈,听不出粗细高低,听不出是男是女。它似乎来於很远很远的地方,颠来倒去,不断的重复著:“回来了……”
“你终是回来了……主人……”
叫魂似的……叫得她毛骨悚然。
“谁在那里??”不管发不发的出声,这一问是她的条件反射。与此同时,她慌乱的睁开了眼。
眼皮掀起,声音戛然而止。包围她的黑色抽丝剥茧般的褪离,光亮透了进来不断的重叠堆积,经过了一阵发白,一阵花红,她的视线才得清晰。
同样是一间房,日日看夜夜看,家具摆设同样不算陌生。
这段时间,她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
所以……这是冥王宫?冥界?
她怎麽又回来了?
她倒底死了没有??
睁眼後,所感的疼痛没有消失。剧烈些的,源於上半身心口,细微点的,来自下半身双腿之间。
太过真实,真实到难以忍受,连吸口气儿都是辛苦,所以,她确定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什麽场景回顾。手脚一时动不了,她微微一偏头,这一眼她更是确定了,旁边一张椅子,椅子上坐著个男人,不是那可恶的冥王还能是谁?……她活著,并没有死成。
她尽量快速的转回脸闭眼,不过可能来不及,他应该看到她已经醒了。
为什麽要让她回来?……
是了,她差点忘了,如今的她“脱胎换骨”,不是不堪一击的“人”了。随便拿块碎瓷片一戳,怎麽能戳得死她呢?她也大概明白过来了,胸口痛是自己亲手伤的,腿间的痛恐怕拜冥王所赐。
他“大方”的,及时的送她些精气,好让她离嗝屁再远点。她刚刚才醒的,完全不记得他“大方”的过程,那麽说,他压著个无知无觉的她,岂不是像奸尸一样了?呵呵……他的癖好果然“特别”啊……
绝境困境兜来转去,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没什麽大区别。
原本以为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有著珍惜,她也想好好的活。听过一句话:自杀是懦弱的表现。她是懦弱,她是累了,她只想结束。
结束所有的强迫所有的折磨,挣脱他的囚禁,逃离他的牵制掌控,那时她是冲动,忘记了阿魏忘记了苍木,忘记了他们正同陷囚牢……原谅她吧……原谅她自私了一回。
眼眶发涨,鼻子发酸,心中滋味难言。正想著,低沈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八八是谁?”
什麽八八?什麽东西??
不多久,他补上一句:“这名字,你叫了多次。”
名字?她在叫这个名字?是她醒来之前麽?
她怔怔,片刻恍惚。
八八……八八……爸爸……
她叫的是爸爸。
当回忆翻至那一页,当过去重现与眼前……两个字,反复咀嚼唯有无限苦楚,诉不尽的悲哀,道不出的伤。
“除了八八,你还唤了大哥。你是喜族仅剩血脉,如此说来,想必你的兄长……”
“是。我有兄长,也有父亲。”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且干涩,“他们死了。都死了。”
说完,四周陷入安静。半晌,低沈的男声平稳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哦?他也有好奇心的麽?发生了何事……和他有关系麽??
她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说:“死了就是死了。”
他没有问下去。
她却蓦地睁了眼,转脸过去对上那一双暗红色的眸,有没有关系……呵呵也许不一定的。
“他们死前发生了何事,我可以告诉你。”
她定定的看著他,眉眼间升上了诡秘。
“一个晚上,很晚的时候,生我养我的父亲偷摸进我房间。”
“我睡著了被他弄醒,问他怎麽了他不回答,他一边亲我一边撕我衣服,你猜,他要做什麽呢?”
她哑著嗓子,吃吃的怪笑。
“後来啊,我的大哥来了。我以为他是来救我的,没想到他帮著父亲抓住我,不让我挣扎。”
“我的第一个男人是父亲,那第二个男人当然是我大哥了。”
“我是女儿,我是妹妹,这是乱仑啊。他们合力,我怎麽也反抗不过,我大哭大叫著疼,苦苦的求他们,他们也不管不听。”
“我会怎麽样他们才不理呢,他们在我身上发泄了一整夜。他们毁了我,之後把我关在家里变成他们的玩物。对了,就像你对我做的那些。这麽说来,你和他们算不算同道中人?”
她的表情似痴似狂,似哭似笑,无血色的小脸蒙上了层灰白,黑眸里细碎的水光凝聚,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再一看,却是一片死寂空无。
(12鲜币)求你帮我
她看著他,他看著她,除了呼吸声,轻浅的抑或急促的,剩下的就是寂静。
他好像没什麽反应呢……
哎呀,是不是她说的太快了,是不是有哪里他没听懂的?
嗯,也有可能他认为她神志不清在说疯话来著,相信都未必更别说是惊讶了。
哎?他干嘛要惊讶呢?他是重口味的爱好者啊,惊世骇俗到他眼里不足为道的,再说了,她的经历她的过去与他无关。他只管禁锢她玩弄她折腾她,别的,他才不在乎呢。
暗红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晦,无波无澜中兴许有一点异动,冷漠中兴许有一丝复杂,她不愿去仔细辨识,她没那闲情逸致,她压根儿不想。
“好生休息。”
良久,他动身站起,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
她收回目光,缓缓阖上眼帘,听著那脚步声起,停顿间隔一二,直至沈沈远去。
她很快睡著了。
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期间重历一番深创苦痛,她是疲累至极。
自来到这间房经了种种,死──她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死,不能轻易。因为不能轻易无牵无挂。
“阿魏”,“苍木”,这两个名字一直在提醒著她,阿魏不时被带来身边,陪伴著她,安慰著她,担忧著她,心疼著她……於是她便想,多忍耐一阵,多勇敢一点,兴许可以等到看到,等到风雨後的暖阳,看到希望照亮的以後。
……好难,真的好难。忍是难,捱是难,不灰心难,不消沈难,倒底有没有希望?会不会得自由?倒底休止符号会以怎样一种方式划下?她的命运,她脚下踏过的路,是否只是一味的,悲哀的遵循过去的轨迹?
……好难,真的好难。十六岁,别人家的女孩都在无忧无虑享受著灿烂年华,而她的青春之花已过早的凋零。点点片片皆是无助皆是哀,残瓣落了一地,覆上罪恶的污泥,再拼凑不出完整,回复不到当初。
为什麽呢?为什麽如此不公平?
她做错了什麽?为什麽是她?
冲动过,试图解脱过,无论过去现在,如愿以偿同样是难。
她活下来,她活著,那麽谁来告诉她,她该以何种面目活?用何样心情面对?浑浑噩噩或麻木不仁,活下来的以後,谁能给予方向,谁能挥去迷雾指出一条明路?
之後几天,婢女照料著刘寄奴的日常起居。
上药包扎,端茶送水外加擦拭身体,婢女安静的来安静的离。卧床的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刘寄奴定定的直视上方,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只是发呆,什麽都未想。
因为精气,胸口的刺伤恢复得很快,疼痛也在随之减轻。送来的饭菜她悉数吃下,要上药要包扎她配合不争,还有,她结束了一动不动的出神,掀被下了床。
亲手将尖利碎片送入,虽没有一击毙命,但毕竟是伤在要害之处,她的手脚还有些无力,慢慢的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原地等待一阵又一阵,就在预备放弃之时,黑影终是落下,黑衣男人轻巧的立於面前。
仍是黑色包覆,蒙著面,那一双青色的瞳眸对上她,平平的不带情绪。
“他……冥王,有没有找过你?”她启唇,沙哑的问。
她认为,恐怕是得不到回应的。开始的确如此,时间流逝不长不短,却见他细微的一摇头。
“那就好。”她的胸口明显的起伏一下,“我担心……不知道有没有害了你。”
青眸闪出怔愣之色,眸底映著的女子抿唇低下了头。
“它死了。”
她突然说。声音又哑又低。
“你送我的花,我养活它了。我想把它藏起来可是来不及,他把它踩烂了。它死了。”
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娑罗是知其前因後果的。
“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我身体不舒服不太能动。”
“我睡了很久,还以为不会醒的呢。睡著的时候大概是婢女进来打扫过了,把它清理掉了扔了。”
她闷闷的头也不抬令娑罗再是一怔。
不舒服……醒不来……那一场闹动,这一张憔悴容颜,无需多想便能明了。无论是烂了谢了还是“死”了,一株植草而已,盛不长久,因为低微总免不得遭了践踏,又何需……伤怀……
不仅是伤怀,此时的刘寄奴别有一番心思,像是下了决心,她抬头举步迈出了房门,向著不远处的黑衣男人而去。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好意。娑罗……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拜托你帮我……”
青眸倏地发生了变化,升上的是警觉是若有所思她管不了这麽多,开口求助,不论结果,她总得一试。
“和我一起的,一个叫阿魏一个叫苍木。你们认为他们是我的同伴,可他们没做任何坏事,他们是我的朋友。”
“侍卫会带阿魏过来,到现在,我一直没见苍木。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他好不好,我想拜托你……我请求你,帮我见他一面。”
“娑罗,你知道苍木被关在哪里的,对不对?你有这个能力的,侍卫都听你的,你有办法让我见他的,对不对?”
“我保证不会逃的,我只想确定他好不好。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把我绑起来,你要我怎麽做我都听你的,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仰著脸,皱著眉,急急切切,苦苦的恳求。她的焦灼不是假,她的措词皆是由衷,黑眸里浮出异常的暗芒,点点微蓝跳跃著冒了头,经过了犹豫挣扎,它们止住了不安份的势头,逐渐隐褪消散。
她勉强不了他。
纤纤玉指快要触到对方的衣衫,颓然一转,捂住了自己受伤的胸口。
她的那点能力根本不足以撼动他,她试过多少次了?何必再做无用徒劳之举?
心头一乱,一口气没顺下来,唇间逸出一声低咳。
连接不断,她抓著自个儿的衣襟咳得厉害。不可否认,其中多的是演戏成分。
说她幼稚也好说她心机也好,她的日子水深火热,只希望能引来他的同情。她的要求过分麽?她并无能力出逃也无处可逃,不是麽?需得不多,她只求一点恻隐之心,因由那一点恻隐之心,然後,盼他会答应。
“帮帮我……好不好?”
“让我见他……带我去见他……求求你……”
“娑罗……娑罗……”
黑发散在肩头散在颊边,衬出她的苍白,病态般的。
她瘦了一大圈,衣衫之下好似空落落,若刮来大风,便是摇摇欲坠。
好小的一张脸,张开手掌覆住还嫌有余。她靠的极近,近到他能清晰瞧见那眼眶下的黑青,还有衣领边露出的分外突起的锁骨,雪白的脖颈,失了血色的唇,颤动的睫毛……她的气息,搀著膏药味道,沁凉的,温热的,淡淡的……清甜。
一双黑眸蒙著茫茫水雾,泫然欲泣的无助,呼之欲出的脆弱。她绵绵的,软软的,哀哀的,哑哑的求著他,俯低的姿态,极尽楚楚。
为何?
为何走来?为何找上他?为何对他请求?
他散出凌冽的肃杀之气,兴许面前的女子察觉了到,她的话音顿时一滞,微微睁大了眼。
刺目,水雾中那一抹期盼刺目,她受惊吓的模样刺目。
他退开一大步再一大步。
不够。
这点距离仍是不够。
他用力一握拳,继而闪去了身影。
(13鲜币)我来看你
他不答应是正常的。
他不帮她也是正常的。
无亲无故的,他们又没什麽交情,况且她是囚犯,他是看管她的看守,他为冥王手下,哪可能背著冥王偷偷带她去见另一个囚犯。
送自己东西,也许是看自己太无聊,也许感谢自己没捣腾出什麽事,没给他添上什麽麻烦。看管自己蛮轻松的,所以他就略微表了表善意。
拒绝是当然的,是情理之中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想是这般想,但刘寄奴难免有著些失望。
没有办法了……剩下一条路走,只能转而向冥王了。
不管他会不会答应,不管会不会惹了他,引祸上自己的身,“见苍木”这个念头强烈,她便遵从,为达成它做出努力。
只是这几天冥王没有出现。意外的是,过了这几天,看守她的黑衣男人娑罗主动找上了门。
说是找上门,可能不怎麽贴切,因为他一不敲门二不出声,他如上一次那般只是一动不动的近站在门外。
等她发觉房门映著道黑影子,也不知道他已经在外面站了多久。
走去开门,也如上次那般,两两对视两两沈默,她在等待,或者说期待,怀著点点忐忑。
终於,蒙面的黑布一动,他竟然开口了,他对她说:“跟我走。”
三个字,无比平板,听到她耳里有如天籁。
“你、你是……你要带我去……”她是激动是惊喜,感谢之类暂且等等,她先朝他伸出了手,双腕并在一起,以此告诉他,她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他可以绑她甚至给她戴上镣铐。
青色的眸转到她手上接著重回她的脸上,他没拿出绳索啊铁链啊之类,他也没再多话,率先别过身迈开了步。
第一次出这房间是冥王带她去了绝渊,第二次出这房间,是这个寡言的男人带她去见苍木。
两次的心情截然不同,她不观身周紧随其後,唯恐被发现,唯恐撞上侍卫婢女。小脸才升上紧张与小心翼翼,前头男人走了一小段再一个拐弯,然後,停下了。
小山丘样的隆起,正面两扇低矮的门,一左一右翻起大开著,一望里面黑洞洞的……像是……入口??
她愣住。
苍木……就在这下面?!
一分锺都不要的路程……原来苍木一直被关在这麽近的地方??
没有侍卫把守,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还是被他令退了。她有些无语,还有些犯晕,他已经弯腰钻了进去,她没时间发呆了,深呼吸一次,赶忙跟上。
石阶,又见石阶。不过这格格石阶延得不长,石头墙壁挂著火把,跨完石阶就踩上了泥地。
一个转弯两个转弯,她以为会看到一排两排的牢房,就像她曾经待过的,她大致能想象得出。
通道的尽头,姑且称其为一间房。地方不小,大概因为空气不流通,闷湿气潮霉味……说不上来的,总之不好闻。
房里空荡荡的,除了角落一只大桶,别的什麽摆设都没有。
房中央的地上一根蜡烛,光亮有限但足以视物。
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蜡烛边上窝著的男子,大概听到了动静,他慢慢的抬头看了过来。
两抹金棕,一闪一闪,不一会儿,猛的大亮。
“……阿奴??”
粗里粗气的,带著迟疑,这个声音好熟悉,熟悉到令她鼻子发酸。
“阿奴!!”
这一声,没有了迟疑,伴著哗哗嘈杂,他一跃而起,冲前的姿态却生生抑制在半路,他似被牵制,欲靠近而不得。
她颤颤的吐了口气,朝他奔去。
“你怎会来的?你怎会来的??”他一叠声的急问,不断挣动著手脚,引出哗啦啦的好一阵响。
她同样急急的回答:“我来看你!他带我来的,带我来看你。”
细软的女声将苍木的烦躁安抚,听到话语中的一个“他”,他偏头转向远处的娑罗,倍含敌意的打量,金棕色的眸里满是戒备。
“我在外面等你。”娑罗移开视线,无起伏的说。
刘寄奴连连感激点头:“好!很快的,我过会就出来!”
娑罗一走,她仔细把身前男子察看。
他蓬头垢面,棕色短发污糟糟,衣服破破烂烂,四根铁链分锁在他的手脚,铁链另一端固在後面的墙壁上,限制了他活动的范围。
她是否该庆幸?这里没有摆著悬著各种各样的刑具。
瘦,是一定的,坚毅的脸庞,东一块脏西一块脏,其中还有暗色的血迹。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他们打你了??”她拉拨著他的衣服意图检视,不在乎手上沾染到了脏污。
“没有没有,没有受伤。”高大对著娇小,苍木抓住乱动的小手,眼也不眨的盯著那一张小脸,眉头随之紧紧纠起,“怎麽脸色这般差??”
她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不等她想出合适的理由,他似意识到了什麽,飞快松了手连带飞快退开。
“我、我又脏又臭的,阿奴,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免得熏晕了你。”说完,他窘迫的搔了搔脑袋。
“要晕早就晕了,这会没晕说明是晕不了了。”她撇撇嘴,难得开起了玩笑。
他呵呵呵的傻笑。放下了手臂,目光流转端详,是关切也是自责:“想问你好不好……怕是多余的了,再笨都能猜到的,你定是不好。”
“我能吃能喝能睡,哪有不好。”她低低轻轻的说,别开眼,故作自然的扯开了话题,“对了,这里什麽都没有,你吃饭怎麽办?渴了怎麽办??”
“有侍卫送饭送水,渴了饿了我不跟他们客气,直接放开嗓门吼,还有别的麽……他们扔了只木桶下来……”
她一瞄那只大桶,一想就明白了,反正吃喝拉撒,皆离不开这里的。
“看我的侍卫有些个是相识的,那时还与我称兄道弟,如今说翻脸就翻脸,忒无情无义。”
“这链子也不晓得是什麽做的,古怪得很!我一股子全力上去拼了命了就是挣不开。”说著,他泄愤般的恨恨动拉几下。
“阿奴……是我没用。使不出办法……救不出你和那臭丫头,更别说帮你找信石了。”
看著他的懊恼失落,她心里一跳。
“我见过阿魏了。”
“哦?她与你在一处??”
“算……是吧,反正我时不时能见著她,阿魏和我一样,都很担心你。”
“我是男子,皮糙肉厚有什麽挨不住的?就是不知那冥王在盘算什麽……阿奴,你见过他没有?他有没有再拷问你?”
“见过。”她抿了抿嘴,语调幽幽,“他让侍卫把我带去了另一个地方,他没有拷问我,也许你是不是刺客,我们为什麽混入冥宫……他已经没兴趣知道了。”
“什麽??那他还关著我们作什麽??”
一言难尽,况且事实启齿有难,她脸上一黯,半晌未语。
“阿奴,你别灰心别怕!那个……那个纸不包住火,他是个什麽东西,总会现出原形的。”
他笨嘴拙舌,语无伦次的安慰。
“他不问正好,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呢!说不定歪打正著被我们找到信石了,我日日的磨,这鬼链子定能被我弄了断的!然後我就去找你,我们再一起去找臭丫头,我们三个逃出去回无城,一刻都不耽搁。”
“冥界与妖界隔了八丈远呢,就算冥王要抓我们也没那麽容易的。阿奴你等著我,一定可以的,我们一定可以的。”
复杂,不舍,她久久的看著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久久的陷於那一双温暖的金棕色的眸。
“阿奴??”
她被唤回了神,眼帘眨动,她浅浅的勾起嘴角:“嗯。找到信石一起回去,可以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可以麽?可以相信麽?歪打正著……逃出生天……她可以寄希望於那一副勾勒出的美好画面麽?
若有似无,哪里来的一阵风,拂过送来凉意,也为这一片昏暗添上了些微诡秘。
(11鲜币)复命
苍木被关押的地方到那囚牢般的一间房,一段路去起来快回得也快。
从两扇开启的矮门後钻出之後,刘寄奴的表情很有些凝重。她一声未吭,低垂著一张苍白小脸,不知在想什麽但显然是心事重重。
拖著双脚,她径直越过了黑衣男子,径直推开了房门。迈前了几步,她似一下子回了神。
转过头,黑衣男子伫立在不远的门外。没有立刻离开,好像是为等她进房。
黑眸微微闪烁,咬了咬唇,原地停了片刻,待再回头时连身子也一并转了去。她慢慢的走到他跟前,认真的说:“谢谢你带我去见他,谢谢你愿意帮我。”
他静静的看著她。这不奇怪,如果他说出“不用谢”“你太客气了”之类反倒是奇怪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
睫毛一颤,目光往下一飘,接著悠悠的定回。她把脸仰得更起,黑色发丝柔顺的滑向耳後,宛如一只素手流畅的拂过琴弦,簌簌抑或无声,奏进了谁的心底?从而引出了圈点涟漪。
她的眼神朦胧,朦胧中弥漫著难得一见的温柔。她动臂牵起那一只大手,纤细的手指抓著他的指尖,那里没有布料缠缚,直接感受到他的体温,同时将自己的无阻隔的传递。
展开一抹笑,仿佛花儿绽放,干净且娇憨。黑眸折射著细碎光芒,如神秘宝石,若璀璨星辰。
她的声音很轻,细细软软的轻语,好似恍惚,好似叹息:“娑罗……你很好。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
他的一僵或一颤,她立时察到。不等他大震大惊还是什麽别他反应,她迅速松了手。
退开距离,不再回头,不再有视线相交。当房门自身後掩上,留下外面的他怔愣茫然,而里面的她压抑的吐出一口气,笑容褪离,寻不著曾现出过的痕迹。
这一晚,刘寄奴怀著复杂,心绪百转千回……这一晚,又是难眠。
她所不知道的是,黑衣男子在门外站留了好一阵,直到那些掀起的异样全数归於沈寂,他抬脚举步。冥宫之内,一个黑色身影行得不快不慢,最後,停在了一处宫殿前。
得了应允,娑罗推门悄无声息的踏入。
这是一间书房。布置简单,统一的暗色调,处处体现著冷硬与肃穆。
几案上,方柜上还有地上,摆放著数多盆的花,!紫嫣红,各色各样,一看便知花种名贵。要说它们是装饰点缀,未免太过不衬。突兀到令人不由怀疑,兴许,它们并非是那装点之物。若真如此,却为何会被放存於此?
黑发男子背对著门口,微微躬身,似乎在专注察看面前一株花儿。
娑罗目不斜视,单膝跪下,向其俯首道:“王。”
“回来了。”黑发男子一开口是肯定非疑问,娑罗沈稳又简短的回道:“是,王。”
“这一趟去时不短。”黑发男子直起腰,衣袖落下随著转身的动作划了个弧度,“她可是不愿走?”
是否不愿,是否依依不舍,当下,他没有留心。於是,稍一停顿,娑罗这般道:“她未有异动。出了暗室後就回房,未生差错。”
杗肖一时不语。一张英俊的面容,一双暗红色的瞳眸,糅合著冷酷与邪美,还有王者自有的,浑然天成,至高无上的尊贵。
“进了暗室,她是何反应?两两相谈,说了些什麽?”
娑罗滞住。即便得的命令未特意嘱咐要他在旁从听……他应该顾虑周全,他应该留下的。不过面前男子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怪责,那低沈的声音持续在房内响起。
“终於得见同伴定是悲喜交加。这久别重逢,她是言不尽还是有苦难言……恐怕个中滋味可谓玄妙啊……”
自言自语般的,兴许暗含期待,兴许暗含愉悦,娑罗能做的可以做的,唯有安静垂首。
“你做的很好。”
“是。”
答一字,没有多的话。语调平平,不带激动之色,不因肯定赞赏而生出半分骄傲或自得。他只是遵从命令,行使职责本份,必须做好,不容有失,如此而已。
“她还说了什麽?”
汇报复命何时趋近结束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对於这突然且重复的一问,娑罗不经犹豫,诚实应道:“属下不知。”
不能欺瞒,不可推脱,若因此得了责罚,他受的甘愿。
“她与你说了什麽?如愿以偿之後,可有对你一表感激之情?”
轻淡的语气,似是不经意的问询,娑罗听闻,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张小小的脸。
那柔和的表情,那双闪亮的黑眸,那抹真诚的笑,微凉的手指缠於他的指尖,太过突然的触碰令他措手不及,软软的喃语说著“你很好”……
他迅速凝神。
其实怔愣也好犹豫也好不过是转瞬,然而这一瞬已被王者敏锐的捕捉。凌厉的气息,压迫的气势直直逼来,继而扩散至了房里每一寸。吐纳间寒意侵喉,从头到脚似被凝住,所有的关节似压著了巨石,此时此刻,竟是连头也抬不起。
那怒气翻涌滔滔,他辨得分明。勉力维持著镇定,还是那句,不管何样刑罚,他躲不得避不得,唯有承下。
强大的,沈重的,逼迫的,呼啸著愈演愈烈,无休止,无止境,却忽的全数消散。
他周身一轻,一呼一吸终能自如。
“你办事向来得力。不问不疑,心无旁骛,听命於我,完成我的交付,从未令我失望。”
“无情便无弱点。一旦有了弱点便是无用,唯弃之。早晚,唯我幽冥得掌天地,所以在我手下,容不得无用之物。”
“冥火之中残魂千万,不得超生,解脱不能。我予你重生,予你脱出绝渊。”
“娑罗,你莫要令我生悔。”
有句话说:仆相若主。有什麽样的主就有什麽样的仆。也许片面了,也许不能囊括全像,但总还有一定的道理在。
杗肖并不是个话多的主,娑罗的寡言一方面是随他左右已久,另一方面是缘於自身的经历,当然还有对其的感激,崇敬,臣服甚至是畏惧,所以不该问的不问,多余的不说,只有行动力,办事能力才是真。
这番话,杗肖第一次说也第一次说了这麽多。句句直接,字字犀利,娑罗的情绪向来藏得深,这会儿眼里忽明忽暗,失了原本的波澜不兴,显然是大为触动。
良久,他吐出重重一句:“是,娑罗明白。”
杗肖盯了他半晌,背过了身,再度观起面前怒放的花:“下去吧。”
娑罗恭敬的行礼,接著无声无息的退出,就如来时一样。
(12鲜币)喜欢麽
因为失眠,所以刘寄奴起得也晚。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等她迷迷糊糊的陷入朦胧,待醒来之时,一个黑色身影正在房里来回走动。
刘寄奴掀开被子坐起身,木呆呆的揉了揉眼睛,木呆呆的看了半晌,然後木呆呆的问道:“你怎麽进来的?”
黑衣男子头也不抬,青色的眸没往她这边转来一下。他好像蛮忙的样子,一会儿走进一会儿走出,一会儿手里捧著了东西一会儿又把手里的东西搁放下。
他在搬什麽?红的蓝的紫的……那是……花??
刘寄奴很纳闷,但更多的是惊讶。
之前,黄色小花被摔了踩烂了。它原本开得好好,也许生长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不受打扰,低调且顽强。到了她手里,它的下场不再是好。
冥王容忍不了它的存在。一朵花而已又碍著他什麽了?她也想不通。反正他的所作所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只管霸道自私,就好比古代的皇帝,看谁不顺眼就砍谁的头,随心所欲只要自己开心,哪还顾别的。
她担心娑罗的好意被追究。其实是小事一件,其实没什麽的,可保不准冥王会怎麽想。
会不会认为娑罗太过多事,会不会认为此举超出了其职责范围,从而心生不满。所幸,娑罗没受责骂责怪之类……
那麽现在……是怎麽一回事??
这麽多花……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
他在做什麽呢?他不怕上司知道了看到了,发飙发神经??万一再一通砸下来……花是无辜的啊……
“你在干嘛?”她皱著眉,边掀被欲下床。
“不用了……这些……我不用……”她不甚连贯的,努力的表达。
面前男子大概是搬完了最後一趟,他终於停下来,略略偏了偏头。静默片刻,他的出声惜字如金。
“王的令。”
一说完,他闷头跨著大步,快速离了房。仿佛房里有什麽洪水猛兽,他避之不及。
刘寄奴更纳闷更惊讶了。楞了好一会儿她赤脚踏著了地,慢慢的扫视一圈,走到了桌前。
花香阵阵,桌上数盆花,不同的颜色,不同的花瓣形状,含苞待放的有,灿烂全盛的有,趾气高扬,矜贵娇态,小黄花与它们一比,就像是公主身边不起眼的小丫鬟一枚。
照理说,“公主们”的落户之处应该是精致名贵的花盆,可它们却被栽种在碗里。
没错。碗。吃饭用的,装菜用的瓷碗。
王的令……冥王的命令麽?
这些是冥王下令搬过来的麽?
他不是说了,草啊花啊的配不上冥王宫,他很不屑。那他弄来这麽多花是什麽意思??
太诡异了……不要告诉她,植在瓷碗里是一个无心的巧合……也不要告诉她,他亲“手”踩烂她的花,现在算是在还她……难不成,他想了想觉得那时冲动了,毁了一朵,就加以数倍的送还??
直到婢女进来,刘寄奴犹豫了一下下还是默默的搬开了花,为碗碟上桌空出了位置。突然见著一幕繁花簇拥,婢女似乎蛮诧异的。但她迅速回神,没有多嘴多问,照常摆置完照常退出。
吃下最後一口饭菜,刘寄奴坐了片刻。目光转来转去,她站起卷高了衣袖,哼哧哼哧的把所有花儿理到了衣柜旁小案周围。
直起腰,她眼中闪烁,久久於原地未动。
无论是心血来潮还是别有意图,她不在乎。
示好抑或表示友善,甚至是表达歉意,她也不在乎。
他在打什麽主意,他在动什麽坏脑筋,她没空去琢磨。
她必须考虑的是自己,必须多多考虑的是自己,苍木,阿魏的事。她必须拿到信石。
她差点忘了,为什麽会来冥界,她差点忘了,混入冥宫的目的。
是否因苍木的言语而生感触,是否因此被唤醒,是否因此燃起了斗志,复怀了希望……诉不清,她是难言。
她只知道,见了苍木之後,踏出那间囚室之时,一个念头有了具体,茫然拨开有了清明,浑浑噩噩有了结束的理由。不可以消沈,不可以闭眼等待命运将自己推往何处,她从未如此肯定过,确信过,她有一个目标,一个为之努力的目标,她要拿到信石,这是莫荼的条件,这是生与死的交换。
最初的源头,是一场理智之外的欢爱。她害了苍木,杀死了苍木。
在幽水岭的日日夜夜,他的憨厚善良,他真诚的陪伴,遇上危险,他拼力相护,他的单纯他的关怀,她感动且珍惜。心如死水,浑浊不堪,他是一股纯净,她亏欠他,所幸,还来得及,所幸仍有机会弥补。哀与恼,气与恨,种种情绪强烈,如此,她更应振作。
关於信石,早前她已有了怀疑。如果猜中,她就千方百计,哪怕冒著风险去偷,如果猜得不中……她也不能耽搁,反正莫荼亲口言说,并不知信石形貌。苍木……木头……她心底的声音他能否听见?
等著她吧……千万……千万坚持住……
“喜欢麽?”
低醇的男声突然响於耳际,她吓了一跳。
轻颤後转头,黑发红眸的男子就立在身旁,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到他进门脚步,也没有察觉他无声无息的靠近。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令他眯了眯眼,很快,她镇定下来,抬手按了按胸口:“进来前不会敲门的?”
显然,她是可笑了。整个冥王宫都是他的地盘,出入自己的地方,哪需敲门来著?更何况,她是囚犯,要见囚犯还得提醒吆喝,恐怕是没这道理的。
她开口不算客气的,也许他的心情正不错,所以并未与她计较。
盯了她一阵,他问:“喜欢麽?”
喜欢什麽?她抿抿嘴,好似明白了。暗自酝酿一番,调整一番,她放下手,转而一指面前的花:“它们,是什麽意思?你拿来送我麽?”
不置可否,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这算什麽?难不成是赔礼麽?”她轻飘飘的逸出一句,嘲讽自是有的,如果态度一下子变化明显,难免引来怀疑。
安静再一阵,他重复道:“喜欢麽?”
喜不喜欢,他好像执著她的答案。她吸口了气,迎上那一双暗红色的眸,里面幽深依旧,莫测依旧,她定定的看,探究般的,欲看出个所以然来。
缓缓的吐气,她断开对视别开眼,小脸低垂,淡淡的说:“如果我说喜欢,你就会承认它们是送我的赔礼麽?”
落在身上的目光一重。她清楚感觉了到。
“它们很漂亮。”她弯下腰,白皙的手指触上娇嫩的花瓣,“不光漂亮,它们一定很名贵吧。”
“可我不懂花,也不会欣赏。我只记著原来那一朵,被你摔坏的那一朵。”
收了手,她侧脸瞥他,嘴角轻扯:“所以我不喜欢。一点也不。”
血红眸底有一道阴影掠过,他接著俯近,宽大的黑色衣袖里大手伸出,不快却毫不犹豫,向著跟前花儿,不为抚触,俨然是欲摧毁。
“不要!”她睁大了眼,情急间,她猛的扯住他的袖口。
听到一声低笑,他反手擒住她的手腕顺带著将她拉近。
“既然不喜,为何拦我?”
(8鲜币)迎合(一)
混蛋。
刘寄奴在心底骂道。
他的力气不很大,但足以将她固於就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令她不免有些慌乱,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刻意般的问话令她生出一股类似羞恼的情绪。
“因为不喜欢,所以就要毁了??”她仰著脸,愤愤的直视他。
“因为弱小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它们招谁惹谁了?没长嘴巴没长手脚,不能说话要逃都没办法,你就能随意践踏,想怎麽样就怎麽样,多狠多残忍都无所谓??”
“有兴趣了就把它们养起来,突然没兴趣了就下手折了毁了,草芥又怎麽了??草芥就没资格好好活著了?!”
一席话颇是咄咄逼人,兴许只是单纯为面前的花儿不平,兴许,论的不仅是花,还有别的什麽。
她知道自己是冲动了,她本该忍住,本该做出低姿态,不能惹了他不快。
她已经努力压抑可还是没控制好。所谓覆水难收,话都出口了那就这样吧,反正後果可以想象得出,大不了就当累积受伤经验,磨练身心了。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盯著她,动也不动的。他的面皮绷得蛮紧,过了会,神色骤然一松,仿佛是经历了一番探究和暗自沈吟,他平平稳稳的启唇说:“若喜欢便留著,无需多话。”
她很惊讶,一方面因为他的态度,另一方面是听著了“多话”二字。
他没生气麽?不展露一下恐怖的气势吓吓她,不咬牙切齿阴测测的找她算账,给她教训了麽?
还有……多话??这算什麽?觉得她话多的意思?嫌她罗嗦的意思??
“我哪有多话!”她梗著脖子反驳。
“有。”他一本正经的看她片刻,认真严肃的再给她二字,“很吵。”
稀奇麽?房里的气氛没走往常的凝重路线,不夸张的说,什麽寒意啊阴霾啊……一丝半缕都无。
她瞪他一眼,不与其争辩,挣了挣手腕没挣开,便气呼呼的还他二字:“放开。”
乍看之下,她是“得寸进尺”的胆儿大,可她的声音细细低低,不尖厉也不刺耳。小脸上一派不满不甘,那一眼是倔是嗔,些许娇气不含造作自然流露了出,引得一双红眸倏而转黯。
他一使力,将她拉得更近。衣摆擦动著衣摆,她的鼻尖差点顶上他的胸口。
“放或不放……”他俯脸过来,温热的男子气息喷洒在她的面:“你待如何?”
醇厚的嗓音拖长著暧昧,还有幽幽的冷香萦绕包裹,衬托加深了暧昧的氛围。
似不习惯这半含挑逗的亲近,一抹俏丽的晕红缓缓袭上,黑眸忽闪忽闪,接著眼帘局促的垂敛,语塞般的,她一时未作声。
他的目光兜转著打量,锐利藏得或深或浅,像在寻找,寻找遮掩的痕迹。
大手放开一只纤细的腕,改而搂上女子腰间。衣衫之下,那蛮腰盈盈。瘦弱,无声叫惹著怜,怯怯无措的姿态是需疼爱,勾唤著强者的保护。
生与死的徘徊,一朝醒来立於面前,为识时务的示弱还是知趣的示好?无论哪一种,她的乖顺令他满意,下巴点蹭过她柔滑的发,清甜的香气窜入鼻间,他的神色和缓,语气是意味深长:“乖乖的听话顺服於我,你想要的,兴许,皆可得满足。”
刘寄奴被动的依在他胸前,低垂的眼帘挡住了她眸里的暗光。
是麽……只要乖一点,听话一点,想要什麽……都能满足麽……
挣扎,不依不挠,欲脱出这个怀抱。无奈长臂在腰上箍得牢,稳稳安好,与此相比,挣扎显得微弱,几下未能如愿,她便若小猫儿似的呜呜了几声,终是停下了所有不安分的异动。
有评论犀利断道:男人,是一种下贱的生物。
唾手可得的不要,因为没有挑战性。自古以来,征服的欲望,对金钱权势的向往野心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拥有的不够,永远想要更多,幸福就在眼前,他们却转头忽视,一味追逐不属於自己的人或事。征服带来快感与满足,不亚於生理上获得的,相较一般人,强者更享受征服的过程和挑战的刺激。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他们自信甚至自大,对他们来说,需要费心征服的可能已经为数不多,一旦目标出现,锁定投入,过程中体味感受,美妙滋味更胜。
接下来的,似乎是顺理成章。
刘寄奴被拦腰抱起。
身体腾了空,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是为条件反射。趁著间隙,她不忘迅速一扫,一颗灰扑扑的石子做成的佩饰安安静静的坠在那儿,丑不拉几的他却不嫌弃,还时时带著不离。
(10鲜币)迎合(二)
男人与女人,一个英俊一个纤弱。
墨色长发拂动,她的落在他手背,他的贴在她颊边,没有真正的交集。
她屈在他的怀,瘦瘦小小的一只。他稳当当的抱著她,不费多少的力。小手攀著的姿态,要挂不挂,要落不落,绵绵软软。他侧脸投下一个眼光,长睫敛著光华,无声似有声。
这一幕是多麽的谐和,不带矛盾的相称,无比融洽,甜蜜温情。可若仔细观去,不难看出女子脸上的僵硬紧绷,仿佛尴尬,好像迟疑,糅合成了一种复杂,不能简单轻易的辨明。
当离近了床边,当後背靠著了床褥,刘寄奴不免有了一下恍惚。
心里慌乱乱的翻涌著许多念头,因为这样的慌乱乱,脑子里又似一片空白。
要低头,要顺从,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可半途而废。
不可半途而废……是否意味了一种牺牲?
她可以麽?
原本的世界,关於忍耐,她是拿手。封闭所有的感官,放空头脑,任凭灵魂出窍飘远溶於黑暗,很快就结束了。现在的世界,这一间房里,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最後总能得逞,对抗只是徒劳,对抗只带来无尽疲惫与无尽痛苦。
所以……可以麽?
为什麽不呢?
她当然可以。当然、一定可以。
俯下来的一张脸,眼睛鼻子嘴巴,五官生的好看。披头散发却无半点蓬乱糟糟,反是多添了几分慵懒,甚至还有几分妖魅。
暗红色的瞳眸如两抹凝结住的鲜血。厚重的,浓稠的,深晦的。即便有反光,即便反出的光宛若微微冒头的火苗,隐隐透著温度,对视间,她仍是觉得冷。
他在想什麽?谁能看清?谁能看透?他的发丝滑过她的颈窝,冰冰凉凉,她一颤一缩,侧了头偏过脸,不欲面对,是欲避开……可惜,无处可躲。
她的双手在身侧两边,无意识的抓紧了衣裙。她是胆怯,一副忐忑不安,畏畏承受的模样。下巴处,他的手指握来,她随之把手里衣料抓得更紧。
小脸被动的转回,她的情绪全数落入他眼底,同样,她也清晰看到了他的若有所思以及些许异色,它们像极了愉悦。
“早若这般,又何需受苦?”
他的声音极低极轻,叹惋似的,听在她耳里,好比绵密细针,精准的戳刺入心。
於是,胸口一痛。他在讥讽她麽?他在嘲笑她麽?看著她如献祭般的躺在他身下,看著她终於臣服,像宫里那些夫人一样等著他的临幸,他好得意,好开心,是不是??
……她如何反驳呢?她总不能说:要上就上,不要废话。再气愤,再不甘,她什麽也说不出来……她能怎麽样呢?
用力咬住了唇,她别开视线,沈默不语。
自虐般的举动,压抑又隐忍,面前的女子神色黯然,受伤中不乏倔强,倔强中并著无力无奈,杗肖颇觉意外,这样的她勾起了他的兴味。她是难驯,反反复复不撞个头破血流不知俯首,这会儿她收起了尖利的爪,敛去了周身的刺,竟令他的心头莫名的发痒。
“为何不作声?你的胆子呢?”
松了手,靠近她,他在她颈侧沈沈的呼吸。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了点点小疙瘩,即便如此,她一动不动,仍咬著唇,不吭一声。
她的嘴巴很小,下唇凹了一块,被咬得褪去了嫣红,透出了些白。他盯了许久,突然觉得刺眼。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需顾虑更不需理由,他向著那块凹陷而去,伸出舌头扫过那使力的贝齿。
刘寄奴一惊,怔愣的时候,齿关便被顶弄了松开。下唇才得了自由又被纳入了对方嘴里,他的舌尖在唇面上来回舔刺,接著是吸吮,越来越重,疼得她差点尖叫。他也许觉察了到,停止了吸吮改而用牙齿磨,磨完了再是咬。
她的嘴唇好像变成了他的食物,他吃的滋滋有味。她的嘴唇又仿佛成了他的玩具,一而再再而三,他玩的不亦乐乎。
当他放开她,她俨然是懵了。唇上湿湿黏黏,全是他的口水,只见他眯了眯眼,再度欺下,这一次,他不吸不咬,唇与唇相贴,缓慢的擦动,缓慢的摩挲……
他这是在……亲她??!
刘寄奴大惊。
说句直接的,最亲密的事他们都已经做过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
可他从来没有亲过她。她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
做嗳,可以无关感情,不过是欲望使然而已,好多回,他衣服都不脱直接压著她上,这是他一贯作风,这也符合他们的角色:施暴者与受虐者。
但是接吻就不一样了,不管别人怎麽想,至少她认为不一样。
那一夜,她的初吻连著初夜一并失去,此後,她十分抗拒这种唇舌来去的举动。身体的掠夺她恨她厌恶,来自爸爸大哥的亲吻更是。他们亲手斩断了父女情,兄妹情,那麽,就彻彻底底,什麽都不剩了。
贴来的唇结束了浅层接触,男子的大舌一滑一挑,猛的钻进她嘴里。
“唔!……”这是她的闷喊。
“咚”……这是她的心跳。
几乎是立刻,她紧紧的闭上了眼。挣不挣扎?要不要咬下去?犹豫,一秒,两秒,大舌已经在嘴里动起来,横冲直撞的侵扰。
原来,他的唇舌是烫的,不若他脸上眸底的冰寒。
冷香,一下子变得浓烈,充斥了她的鼻间,充满了她的口腔,一呼一吸皆是那独有的味道,逃不开,散不去,如果停止吐息,是不是就能抵挡?是不是就能止了头里的晕眩?
探索,他探索过她口里每一寸,自然而然,津液融汇,她免不了咽下了一些,想必他亦是。流向喉间,像是冬天饮著了冰水,夏天吞著了热茶,怪异与不适,皆是极致。
大舌动得灵活并且粗鲁,这里一卷,那里一顶,狂风骤雨般的刺激著她柔软的舌根,敏感的上颚,强势的与她纠缠,毫无章法的,叫她招架不能。
(11鲜币)初吻这件小事
其实呢,有一件事,如果刘寄奴知道了,恐怕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
这一位幽冥至尊,这一位冥界王者,这位话不罗嗦喜好直奔主题英俊冷酷名叫杗肖的男子,这个吻,正是他的初吻。
啊对了,早前刘寄奴从牢里出来那一晚,因为精气尽失,神志不清,那次献吻杗肖并没有接受,一下就推开了,所以呢咱们就姑且不算。
早在千百年前,杗肖就不是处男了。他的夫人众多,难道他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接过吻?
答案是:Yes。大大的Yes,确确实实的Yes,千真万确的Yes。
别不信啊,也不要觉得奇怪。
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能力地位,杗肖没样差的。对於这样一位执权统治者,冥王宫里的夫人们又是仰慕又是崇拜又是敬畏。能入冥宫是荣耀,能见到冥王是荣耀,能陪在王的枕边更是无上的荣耀。共处一室,夫人们不敢怠慢,只望能把她们的王伺候得满意,王舒服了开心了那才是重要。
再拿娃儿与娴夫人来说,长相身材,娴夫人为上,可受宠的是娃儿,娴夫人却被冷落,由此可见咱冥王大人的偏好。不管是真清纯还是假清纯,柔弱无辜总得贯彻到底,承欢之时羞涩被动,承欢之後娇软无力……主动勾著王的脖子火辣辣的索吻?这不行,这很不可取,违背了主旨,不符合个性。
就算情到深处情不自禁了,就算嘴巴蛮明显的撅起来了,可她们的王迟迟不给回应未有别的举动,再渴望他的怜爱也是没法儿。
关於接吻,杗肖不是不知。
为什麽要亲来亲去?生理有需要,欲望要纾解,硬涨的部位在水茓里进出,已经在得安抚,别的就是多余。
觉得恶心不屑倒也未必,反正,他从没兴起过嘴贴嘴的念头,压根儿没想过,或者说,他脑子里就没的这根筋。
这算不算是冥王杗肖迟钝的一面呢?即便真的是,咱们的冥王大人也断不会承认的。
刘寄奴并非为宫里的夫人,杗肖曾亲口将她比成发泄工具,她长的普普通通,身材没有火爆十分,不要问他为什麽亲她,总之,他就是这麽做了。
开始,理由很莫名很简单,那用力咬唇的动作碍了他的眼。他没开口叫她停住,没伸手抵开她的牙齿,没多思考没多顾虑,他直截了当的低头,直截了当的用舌头去顶。
对方抖了一抖,咬合的齿关很容易的被他撬了开,接著,那片小而薄的下唇顺势落到了他嘴里。
试探般的吸一吸吮一吮,软得不像话,香气四溢,像是某一种新奇的吃食,令他忍不住的将其放在齿下磨咬。
挺有意思的麽……
如孩子发现了新的玩具,他发掘到了一种新的玩法。吞吐含吮,甚至咬著扯动,不光心头发痒,齿间也在发痒。嘴里一块软糯小肉奇异的激出了他的兴奋,重,更重,恨不得咬坏了撕碎了咀嚼咀嚼全数吞进肚里。
压抑著残虐,待他放开她时,她的表情既呆且傻。
她胆大包天学不乖,冲撞折腾不安分,怎麽眼下的反应如此可笑?
她的下唇肿了,红的娇豔,上面一片潋滟水光,那是他留下的,那是他的润泽。
既然有意思……继续又何妨?
什麽样的滋味,需要再一次探究品尝。
他一眯眼,不舍般的重回,贴著它,蹭弄它,小嘴微张仿佛是一种邀请,该怎麽做,他自能领悟,舌尖刮过唇面刮过嘴角继而毫不犹豫,深入了隙缝。
他听到她闷闷的呻吟,短促的哼唧,小猫儿叫似的。没来由的,胸间一下异动,他未在意,只专注於唇齿的探索。
从没做过的事,如今有了开头就要仔细的感受,完整的弄懂。
他以舌头扫著颗颗贝齿,抚著口里内壁。她的小舌一会儿被他挤去了那,一会儿被他拨来了这,一腔的温热,哪里有空当他便填上,若无空当他且灵活的造出空当。
挑开小舌,他钻到它底下鲁莽的戳刺,感觉到津液一下子泛多,有著溢出小嘴的趋势,他严密的堵上,把她的堵在里头也把自己的堵在里头,交融在一起,强势的要她饮,除了她的喉或自己的喉,流不向别处。
随著辗转,他的鼻尖蹭著她的鼻尖,呼出的气息难分彼此。她的柔软,她的香甜,织成了一张无眼的网。隔离周遭,覆於身周,他在网内肆意夺取,网内的全部,她的全部,他悉数占有。
这份快意不同与交合,这份快意勾出了情yu。嘴和嘴的接触,近无距离,原来亲密。
他给予,她承受,他汲取,她付之,不若肉体交缠的激烈,却能从中体味到点些满足。他近乎贪婪,初次行这一举,他近乎沈迷。
与此同时,他的手没留空闲,摸著了她的衣扣,有条不紊的逐一解开。
手下的身体立时一僵。
他松了唇舌,一条银丝拉得长长,反著淫靡的光,很快即断。
她急急的喘著气,粉色的舌尖微露,整张嘴湿湿亮亮,唇色相较之前豔上了好几分。
黑眸里水汽缭绕,双颊晕著两抹俏红,撑在她上方,端详她片刻,他俯脸过去却被她飞快的侧头一躲。
呵……方才还乖乖的,这会倒不依了麽?
可他哪能容得她不依。像野兽盯准了猎物,他眸底暗光一闪,一低一扑,凶猛的叼著了两片软嫩的唇。
再经一次气势汹汹的亲吻,刘寄奴喘得更急,险些窒息。
也许眼中迷蒙,但脑里无比清醒。
外衫的扣子被解了开,里衣的扣子被解了开,他没有急不可耐,只是慢条斯理更令她煎熬。
抓在身侧的小手一紧一松,隐忍的样子,泄露出了她的挣扎。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会放过她的,反抗有什麽用呢?不过是稍稍拖延,结果总是一样的。顺了他的意,也许会让他心情好一点,不惹怒他,她也会少受些苦,权衡利弊,怎麽应对才是正确,不是很明显了麽?
她像块木头似的,直挺挺的平躺,任其脱著自己的衣服。如同初经人事,对即将到来的怀著紧张与惊惶。明知会发生什麽,所以害怕,明知事已至此,一半认命一半抗拒,仍止不住的胆怯,止不住的欲逃。
(13鲜币)是她想太多 (限,微)
当肚兜被掀起推上,当两团雪白的饱满无遮无掩的袒露,刘寄奴僵硬得厉害。
她的视线无措的兜转,没个落点。窘迫间,瞧到他盯著自己的胸乳,脸上没什麽反应,瞳眸血一般的色泽却较平常更黯。其中内含的情绪,传达著什麽,意味著什麽,她想,她是很清楚的。
也许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眼帘一动一抬。她像被火烧到了似的,急急的迅速的别开了眼。不要对视不能对视不敢对视……身处的情境,她不愿面对,难以面对。
耳里是自己的呼吸声,房里很安静。他的手指触上她的皮肤,缓慢的攀爬,直到点上乳肉,再将左边乳房收入了掌心。
她发育得很好,何况还有爸爸大哥勤奋的“耕耘”,不顾“辛劳”的把这具身体催熟。大手覆盖不及整只左乳,五指一收,白肉便被挤压著漏出了指缝,她起了片片的鸡皮疙瘩,抑制著不发出敏感的呻吟。
他的手执在那里,一会儿按一会儿揉。五根手指一会儿放开,一会儿抓紧了左乳往外拉。他用指腹磨著顶端一粒小小的乳尖,她很快感觉到,乳尖在他拨弄之下硬了。他用力一压,她的呼吸一顿,他将它卡在指间一下一下的夹,她的呼吸便随之一阵快来一阵慢。
私密部位受了抚弄,觉得异样是正常的。她一边这麽告诉自己,一边极力忽视他的手以及他搞出的动静。
她可以想想别的,比如回忆一下刚来这个世界,在幽水岭里的日子。回忆回忆那条清澈的小溪,回忆回忆怎麽生火怎麽杀鸟烤鸟,转移一下注意力。忽然胸口微微一痛,接著,低沈的男声响起。
“还未好麽?”
一时半会,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手指来回触摸,引出钝钝的不适,然後她想起来,那个位置有一道伤口,靠近心脏,是她好几天前受下的伤。
不是正常人,痊愈就不是正常人的速度。结痂的时候痒到不行,她等不及它自然脱落,索性全揭了掉,以至於伤处颜色与周围皮肤很有区别,显然皮肉还没完全长好。
她转眼看了看胸口,愣愣的开口:“快好了。已经不疼了。”
他未抬头,双眼定在她的伤口,仿佛专注:“若是留疤,便不算好。”
她仍是愣愣:“留疤就留疤。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伤疤是否丑陋,不在乎身上附著道伤疤是否难看,就算伤著的是脸,就算毁了容,她也不会在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女孩子。可她从没有梳妆打扮的心思,同时她深有体会,美与丑是外表皮相,有的面恶却心善,在美丽容貌的遮掩下,多的是疯狂,狠毒,算计。
一道疤,提醒著曾自杀的事实,提醒著求死不成,提醒著遭受的桩桩件件,提醒著如何的绝望,如何的心灰意冷,如何的走投无路,如何在痛苦中辗转……
对了,她手腕还有一条疤的。看得见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一道道,一条条,数得尽,数不清……多添一,少了一,又怎麽样呢?她不在乎,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应得诚实,她的诚实引来他的目光停驻。
他居高临下,他离得很近,他的头发搭在她光祼的皮肤上,温温凉凉。
他面无表情,他若有所思,暗红色的眼睛很深很黯,两抹浓稠鲜血似被什麽融了凝结,此时此刻与他对视,她竟没觉得冷。
……为什麽呢?……
她疑惑了,她真的不懂。
他看著她,不带一贯的讥嘲,不带一贯的不屑,没有彻骨的凉薄,更没有凌厉与残暴。
他的眼神如平静水面,即便有细微波纹但不是因著怒,悠悠晃动著复杂。
那些是什麽?
好像同情?……好像怜悯?……
太过诧异,诧异到无法掩饰,诧异到来不及收敛,想必已在脸上展露无遗。
他应该发现了这份诧异,所以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表情掺上了冷硬,所有回复如初。他一低头,她的胸口一下剧烈疼痛,是他对准她的伤处狠咬了一口。
“啊!”
她惨呼出声,缩著颤抖。
“记著这疼,记牢了莫忘。”他低低淡淡的说。
记住疼,别忘了教训。这话他早就说过了。方才一段仿佛只是幻觉,她在犯什麽傻?疑惑什麽?惊讶什麽?同情怜悯?他用什麽来同情?用什麽来怜悯?他有心麽?他哪会有心!
他埋在她胸前,时而轻轻重重的咬著伤处,时而含住乳尖挑动吸吮,给她难言的折磨,令她紧绷,僵硬,发抖,好不容易松一口气,重新紧绷,僵硬,发抖。
她的手臂抬了起来,无意识的揪著他的头发,推不敢推,打不敢打,她知道他喜欢看她示弱,听她求饶,他压在身上,她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掉,於是她便呜咽著求他:“别咬了……嗯啊……疼的,好疼的……”
“不是已经好了?不是已经不疼了麽?”他暂停下,怪里怪气的问。
“没有,我说错了……”她皱著眉,不稳的抽著气,“你一直咬咬出了血,一直出血,一直好不了了……”
“你这是在怨我?”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没有!是我自己弄的……不怨你……怨我自己……”生怕他借题发挥,换著花样整她,她喏喏的像个委屈嗒嗒的小媳妇儿。
等他打量够了,观察够了,瞥够了瞄够了,他再度低头。当他的舌头滚过伤处,她心头一紧。所幸,他没用牙齿招呼,舌头打了个转卷住涨立的乳尖,大力的弹弄,来回的舔舐。
痛意逐渐消散,麻痒转而升上来。她的呼吸急促了,点点快感滋生,她强忍呻吟忍得辛苦。
她能感觉到他在脱她下半身的衣物,她还能感觉到,一只手摸上大腿,意图把它拉开。
猛的睁大了眼,脱口而出一句“等等”。听了她的“等等”,埋著的黑色头颅复抬,因著这动作,抓著黑发的小手滑下落到对方脸侧,看上去,她像在捧著他的脸。
“不用了,它会好的,很快就长好了真的不用……”
“我够的,我……我不需要了,你不必……”
“它会长好的,等它自己长好吧,我会听话的,我都记住了,我……我不太舒服……不要了……求求你不要……好不好?”
她的语无伦次绵软无力,说的是精气不缺,说的是无法承受欢好,相信他定能听懂。
她不知道为什麽要吐出这字字句句,一场无用功罢了。也许是尝试,也许是赌是搏,好与坏,也许会有机会也许会有运气……也许是为了求证,是否幻觉,她存著一丝侥幸,尚不完全死心。
眼眶酸涩,视线模糊,她没想到,眼泪来得颇容易。
她含著泪,可怜脆弱的看他,她的双手贴著他的脸,他的温度映染手心,她殷切的,楚楚的看他。
并非都是假的,并非都是装的,她的胆怯她的退缩发自真心,她的哀求皆是由衷。
泫然欲泣,泪水滑落之後视线变得清晰,所以她清晰见到了他的犹豫,他的迟疑,暗红眼眸有异色在流淌,她霎时一喜。
可她不该高兴的。或者说,她高兴得太早。
他的眼里一下子乌云滚滚,风浪在翻涌,冲走了犹豫迟疑冲走了异色,怒气夹杂著电闪雷鸣就要劈上她的头顶。
她呆住。下一刻双腿被分得大开,一切发生得很快,回神是他重重的撞了进来,强硬的冲入干涩的花茓,毫不留情的一捅到底。
他下了狠手,发泄的不只是欲火还有滔天的怒火。
她倒底说错了什麽,倒底哪里冲撞了他,她还不够低声下气麽?!
叫也没用,痛,她咬紧牙关全咽下。
一只嗜血狂兽,只知杀戮掠夺。这是他,始终如一。
残忍的野兽哪会有善心,她在期望什麽?
沈沈的闭上眼,泪水干涸,不留痕迹。
她未免想的太多。
(10鲜币)莫测
狂暴归狂暴,输送精气这一环节冥王杗肖却是没忘记。
隔天起来,刘寄奴胸前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什麽牙印啊红痕啊统统消了褪了,但长愈的地方皮肤颜色较浅,用手一摸能摸到略微的突起,狰狞的伤疤是没留,一道口子的形状大小还是能明显看出的。
除了刺伤的痕迹,身体里还残留著酸疼。
刘寄奴并没有被打击到,“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对方不懂并且压根儿不屑去懂,更野蛮的她都领教过了,与之相比,腿间这点酸疼根本不算什麽的。
她原本以为呢,如今局面突破是难,被囚禁的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要改变要激起浪花要寻找到空隙机会,也许不光需要等待还需要等待不短的一段时间。
可不知是否是她多心,自那一吻後,她与他之间,相处的模式一起时的氛围,开始逐渐转往一个诡异微妙的方向。
没错,十分的奇怪,十分的诡异。
他是喜怒无常,说话阴不阴阳不阳,自恃为世界之王,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现在这份喜怒无常演化加重,他神经病连著发作得厉害。
从进房到坐下,有时候他半天都不发一声,一对红色的眼珠子转啊转啊转到她身上,没一会儿就移开,再一会儿又转啊转啊的转回来。目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轻飘飘的把她来回打量。
还需要打量什麽呢??她一没变形二没变异的,就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又不是没见过,他是失忆不认识了还是老年痴呆了?她被盯的浑身发毛,当然,他不开口她也不会主动搭话的,多数她垂著眼睛,一动不动的站或坐,任他打量个尽兴。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房里静的那叫一个万籁俱寂。他们隔著不近不远的距离沈默对峙,坐得僵了站得累了,她就拎了桌上的茶壶去到一旁给花浇水。
她一动作,他的视线立马跟了过来,她自顾自的忙乎,他不问不干涉也不阻拦。
照顾照顾花儿挺好的,她聚精会神,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有时,等她浇完水一立起,他已站在了身後。她免不了一惊一愣,略显呆滞的微张著嘴,未等她反应他便伸手揽上她,俯脸亲上她,亲著亲著她就被抱了起来。他的意图目的不必多解释了,衣衫半退之际,一只茶壶还在她手里吊著。
有时,边看她浇水他边黑了一张脸。她一转头一对上他的眼,之前多云天气,这会儿无端端的是乌云密布。
他的怒气来得突然来得凶,不需要经过酝酿,如爆竹般的一点就炸。就算她待著未动,仍防备不了他的莫名其妙。
她话都没说半句,不可能招了他惹了他。她就不懂了,他倒底哪里不爽了哪里不痛快了,心情不好了直接把她当作出气筒,反正他是不用理由的。
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大手一抓,她闪没处闪,退也来不及。
床上,衣柜前,墙壁前……然後就不分地点了。他的力道制著她,他的身体压著她,他急切粗鲁,狠狠的折腾她,在他怀里她像只孱弱的小鸡仔。
她忍。
忍耐的结果有好有坏。
几次,随著她的颤巍巍他逐渐放慢了耸弄,听她不适痛楚的呻吟,他眼里的暴戾缓缓凝滞,继而或多或少的挥散,确实的减轻。
还几次,她明明乖顺,可她的乖顺却导致他愈发的怒。
腥红双眸紧锁著她,几乎算在瞪著她,他仿佛失了理智,凶狠并且暴躁。他的闷烦,他的恨恨,显而易见。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倒底该怎麽做?他因什麽暴躁,他在发泄什麽?如果症结并非是她,如果缘由并非是她,那麽,为什麽?因为什麽呢?
她不会去问的。有些谜团她好奇,有些不解她无兴趣。不过,他再怎麽生气再怎麽怒火冲天,他没有再对她动手。
他没使怪法对付她,没令她断手断脚,没打她,没摔她,总而言之,他没有伤她。
他只是反反复复的进入她,用那一根粗硬的东西撞击她,戳刺她。
另一种刑罚,太深刻,太难耐。她如一叶小舟,颠簸於起伏湖面。
私密部位含著滚烫的烙铁,刮著敏感的内壁,捣著里面,更里面。研磨花径,擦顶嫩肉,带出痛感也带出快感,勾出水液也勾出她的呜咽颤抖,不到印刻下了痕,不到她无力承受便不罢不休。
相对无言,频繁的做嗳,沈默不是从头到尾,其实交谈也是有的。
她抱著试一试的心态,支吾提出想见阿魏。
他答应。
她惊讶。
冒著“危险”,她大胆提出想见苍木。
省去过程不提,最後,他竟然点头。
她惊讶极了,片刻回不了神。心绪千丝万缕,她迅速掩藏。
这出乎她的意料,虽然欣喜,但她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第一次进关押苍木的暗室是偷偷摸摸,第二次不用再拜托娑罗,可以正大光明。然而,她没有行使他给予的权利,没有急急去兑现他的亲口应允。她的眼光一次次定去他脸上,悄悄落往他的腰间。
……异常的氛围,莫名的举止,古怪的态度。
不能忽略,不能忽视,她得认真的,仔细的,好好的想一想。
也许经过了黑暗,曙光初现,也许耐心等待就会迎来转机。
改变,隐隐约约,透著什麽会带来什麽,她不清楚。
清楚的是,无论如何,胶著僵局不是她所期望。
因为未知,所以难猜测;因为未知,所以捉摸不准;因为未知,所以蕴含著无限可能……这是她所寻求的。
她不强大,她是渺小,挣扎困境,她下了决心。
以卵击石,困兽之斗,也好过坐以待毙。
试过,努力过,便无後悔。
(10鲜币)吵架……?
等待的心情是难熬的,焦急的。等待的道路上,难免会遇到波折与坎坷。
这正是刘寄奴的真实写照,因为偌大冥宫的拥有者,冥界的王,已经连著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按照早前,她开心都来不及,巴不得他不要出现。如果在“不要”上头加个期限,最好是永远。
可今时不同往日。欲演上一场戏,缺了男主角怎麽行?
况且这位男主角重要非常,身上佩戴著非常重要的道具,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这道具。没了男主角,没了道具,戏还怎麽演?不就没了意义。
男主角不登门是有原因的。发生了什麽,得从几天前说起。
刘寄奴的房间摆设简单,反正她也不是住著享受的。梳妆打扮,弹琴书画,她没这个爱好也没这个兴致,对她而言,这里不过是比牢房条件好一点的牢笼而已。
不知道杗肖是否心血来潮,他令侍卫搬来了一妆镜台。胭脂水粉搁上了,首饰盒也有,当然里面不是空的,镶著宝石的耳环啊发簪啊吊坠啊一应俱全。
这亮晶晶光灿灿的,又漂亮又精致,冥王出手总不可能是廉价货。珠宝,而且是名贵的珠宝,大多女人都爱,可刘寄奴不巧正属於例外的那一部分。
她敷衍的看了看,看完动也不动。化妆,她不会,梳头,她手笨。
原本世界的化妆品,什麽应该用在哪里,她至少还是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圆盒子方盒子大盒子小盒子,她完全无从下手。用皮筋简单扎扎头发,可以,用簪子绕什麽髻啊盘什麽发啊,对不起,太复杂。
佩饰金链她觉得俗气得很,没事叮叮当当的挂个一身做什麽?自娱自乐?无聊耍疯?
妆台一面镜子,和原本世界的镜子是没法比的,照出来也不清楚。她突然想起,好像很久没从镜子里见到自己的样子了,就在她站在妆台前的时候,杗肖进来了。
他步到刘寄奴身後,看著镜子,确切的说,是看著镜子里的她。他不出声,刘寄奴便也未动,镜子映著他的影,影的眼神表情是映不确切的。
这样你不动我不动的过了一阵,杗肖突然抬手摸上刘寄奴的头发。
刘寄奴一僵,边暗里嘀咕边镇定的任他摸。不过是头发嘛,摸一下不会受伤不会死的。
她乖乖的,杗肖挺满意。他一下一下,慢慢的摸啊摸啊,似乎挺有兴趣还有点儿给小猫小狗顺毛的味道。
刘寄奴被摸得汗毛渐渐竖起来了。如果她的头发能竖,怕也早随著一并竖了。
其实杗肖的手法算蛮温柔的,但这温柔刘寄奴不怎麽习惯,只觉慎得慌。他不是喜怒无常麽,所以刘寄奴吃不准了,这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还是前奏呢?还是铺垫呢?
刘寄奴止不住的揣测。摸的过程中,杗肖开口了。大致意思是问说,怎麽不梳梳头啊,怎麽不打扮打扮啊,怎麽不用用首饰不戴戴珠宝啊。
然後刘寄奴诚实的回了,大致意思是答说,自己不怎麽喜欢,不太好这一口,感谢好意啊不过真的不劳费心啊。
杗肖听了手势停了,脸难看了,似乎不高兴了。
再然後你一来我一往。言几句是否嫌弃是否皮痒不知好歹之类,应几声错怪了想多了纯属污蔑之类。
反正说著说著,打压贬低,反唇相讥,阴阳怪气,不甘顶嘴,该来的都来了,该有的都有了。
气氛火热,刘寄奴扔下一句把火热的气氛迅速推上了Gao潮。
内容大体是:既然不屑既然看不起就别送我东西,宫里夫人多的去,她们想得很稀罕得很寂寞得很,找她们去送她们去,何必在这讨不自在。
此话一出,杗肖理所当然的怒了。寒冽的北风刮起来,轰隆的响雷奏起来,一场“战争”,一触即发。
就算刘寄奴後悔了懊恼了後悔懊恼冲动了也是来不及了。
一段时间的不动手不代表以後不可能动手。有本书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今天,她大概要再度体验“伤,是怎样造成的”了。
杗肖离得很近,招呼起来足够方便,足够轻易。
红眼睛对著黑眼睛,阴黯得不透半点光,道道闪电劈里啪啦,间隔著将一抹血色照亮。
杗肖身形一动,刘寄奴心头一跳,没想到他并非上前而是退後,长腿迈开,他拂袖离去。
刘寄奴在原地发楞,後怕并且诧异。
他走了?
没碰她一下的走了??
怎麽可能……
他明明要发飙了,怎麽可能放过她?……
……他居然放过她了……
这怎麽可能……
事实证明,杗肖的的确确放过她了,一“放”数天。
刘寄奴思前想後,肯定对方当时是怒是气,到现在,肯定还在怒还在气。
如果他照常反应,动手动脚动拳,那就没什麽好意外的。但他没有,他只是扭头走了。
她总以为,也许过一阵他会冲了回来找她算账。
没有。
隔半天没有,隔一天没有,隔两天还是没有。
这让她感觉怪怪的,好像那一场紧张对峙不过是吵了一架……他好像被她气走,好像在闹别扭似的……
吵架的情况发生在朋友间,亲人间,陌生人间还有情侣间夫妻间。
敌人间,算计有,刀光剑影有,拼个你死我活有,吵架……会有麽?
可笑。真可笑。
正想著,一下推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口站著的是蒙面黑衣的男子。
“王要见你。”他简短的说。
她微微皱眉。
“王的令,带你过去。”话音一落,他即刻转身。
娑罗……
最近,他没露过面,有意无意,他似乎在避著她躲著她,好比刚才,他嘴里在出声眼睛却没看她,公式化的样子,看守人的架势。
奇怪。一个两个都奇怪。
刘寄奴未多话未多问,吸了口气,站起跟了上去。
(14鲜币)演不完的狗血
冥王宫很大。这边一什麽殿那边一什麽阁。
刘寄奴默默的跟在娑罗後头。面上淡淡的,心里自有一番滋味。
黑衣男子步伐迈得大,她行走的速度不快,拖拖沓沓的。相隔距离拉长缩短,长一些短一点,短一点再长一些,忽远忽近,维持著不至於落下。
来到一处宫殿,外表颇是气派。黑衣男子停在台阶前,没有动作的意向,看样子,是不会和她一起进去了。
目光从前方转到身侧,犹豫一番,她靠近,轻轻的问:“这里是什麽地方?”
他兀自低垂著眼帘,听到了也不回答,听到了也是不理。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吧,他不光避开眼神接触,还把她当成了空气。
尴尬归尴尬,她放软了声音试探道:“娑罗?你怎麽了?”
寂静无声,尴尬更甚,他老僧入定似的,完全不给反应。
这可难到她了。她又不是知心姐姐,学不来循循善诱引导切入问题那一套。况且现在也不是循循善诱的时候,咬了咬唇,她另换了话题:“他要你带我来这里……怎麽一回事,你知道麽?”
他一直不说话她就一直等著。他一直不看她她就一直杵在他面前。仰起的小脸,皱起的眉头,处处传达著紧绷,疑惑与不安。
也许是不愿多耗时间,他终於开口:“王在等你。”青色的眼睛随著一动,一下对上她,一下便移开。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多问是问不出什麽的了。她不再耽搁,转身动起双脚走上了台阶,裙摆小幅度的晃著拂著,她在门口停住,别脸将目光投去。
不远处的男子微低著头,腰背挺得直,仍在原地伫立。她收回视线,慢慢抬起了手臂,一分分的使力,推开了闭合的房门。
没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略略听到了声响,门一开,一股香风扑面而来。浓的淡的,层次不同主调相同,好比多种品牌的香水同时翻了洒了,味道统统混杂在一块儿,香的刺鼻,甜得发腻。
她很不适应,鼻孔一涨一涨的,喷嚏快要打出最後却闷著不出,这让她颇难受。
房里宽敞,左边右边几根雕花柱,柱与柱之间挂著浅红色的薄纱。前方若干张椅,面对面的列了两排。地上铺著毛毯,两排椅後一段距离有数格低阶,低阶上头摆著一张又宽又长的大榻。
为什麽这麽香?因为女人。椅子坐满了,大榻前围著几个,大榻两边站著几个,就连那几格小台阶上都还趴著几个。
不一样的发式,不同颜色的衣裳,有的保守,有的清凉。这个五官娇媚,那个姿态纤柔,这个明眸皓齿,那个杏脸桃腮,美豔绝伦的有,清丽脱俗的有,堪比原本世界的选美大赛,美女如云,教人眼花缭乱。
她们脸上皆带著笑,众星拱月,绕著榻上一男子。挤在他腿边的几位,柔弱无骨,仿佛是只乖顺猫咪,站在他侧边的几位执著酒壶端著吃食,俨然成了伺候婢女。空位有限,没挤到他周遭的便昂著脑袋倾著身子,一副又殷切又期待的样子,无需说,眼神自然是无比的热烈。
这一幕……还蛮带劲儿的嘛。刘寄奴暗自思忖道。
她像是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莺声燕语因为她的到来猛的一滞。
房内鸦雀无声,美女们齐刷刷的转头,束束目光全然一致的集中到她身,或好奇或打量,其中的犀利有一种欲将她穿透的趋势。
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她非常不习惯。所幸,要不了多久,美女们纷纷回头,一个不和谐的乐音并不影响整段乐章的继续,短暂的停顿後,她被直接的忽视。
美女们仿佛不以为意,该干嘛干嘛,红唇掀动,那叫一个娇嗲。
“王~芍儿手都举得酸了,就等您饮了这杯呢~”
“王~这果儿是我亲手洗了净的,您尝一个嘛,看甜是不甜~”
“哦?翠夫人费工夫亲自洗净的,那味道定是不一般了~”
“那可不~这盘果儿水灵灵的看著也新鲜,引得我嘴都馋了~”
“玉夫人,馋也得忍著~咱们翠夫人费心可是为了王呐,王还没吃上哪有先分你的道理?”
“佩宜姐姐就知取笑我!好好好,剩下的果我就一只只全亲手洗了,一盘盘的给姐姐妹妹们送去,看哪个再敢笑我~”
榻上的男子手里握著酒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没动没发半句,更别提招呼门口刘寄奴了。这份视而不见,这份沈默落在众位夫人眼里,似乎是一种暗示,一种默许。
於是她们细声细气的聊著笑著,时不时用袖子矜持的掩著嘴,时不时以眼角扫著刘寄奴。
“那位姑娘有些面熟啊,是哪处的婢女?静姐姐可知道?”
“哪处的婢女我倒不清楚。不过前些日子娴夫人那来了刺客,这件事,望月妹妹该听闻了吧?”
“刺客??”坐在椅上的望月夫人惊讶的低呼,“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在冥宫闹事?!”
旁边的静夫人瞥了瞥刘寄奴:“不就是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呗。听说刺客假扮成了侍卫,在宫里还有接应的同伴,真真是不自量力,这些哪能瞒得过王呢。”静夫人一个停顿,眼风飘向对面,“我还听说,这同伴啊与某位夫人有著一段渊源。”
静夫人眼风落往的位置,对面坐著的,正是久未出现的娃儿。
自从上次在刘寄奴房里被杗肖喝退,她一直没见君颜。被叫来这里是惊喜,但刘寄奴一到来,她的脸色便是一黯。
“哪处的婢女我俩不清楚,娃儿夫人,兴许你是知晓?”
面对静夫人的明知故问,娃儿端著满心复杂,闷闷垂著头没有吭声。
望月夫人快意的翘起嘴角:“什麽婢女不婢女的怕是不需得问了。我看宫里啊,就快多添一位姐妹了。”
“哎呀,那该是热闹了~”静夫人咯咯的笑起来,“原本伺候的如今与主子平起平坐,婢女成了夫人,咱们多得一姐妹,这是喜事一桩啊。”
“怎麽不是呢?~不管婢女主子平起平坐,那位姑娘自有本事。改日约上,我俩一并前去拜访,有些什麽法子,可得向姑娘讨教讨教。”望月夫人一脸的真挚。
“姑娘的本事你以为想学就能学得来的?还讨教呢~好法子不得自个儿藏著,哪能见光的?就算真道与你听,凭你这单纯性子薄脸皮子,哪及得上姑娘的悟性姑娘的气魄?”静夫人不甚赞同的嗔道。
“静姐姐怎的看我不起!~不过姐姐说的是,外面来的终究不一样,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怎学得来?”望月夫人委屈般的撅撅嘴,接著一转眼珠,“哎~姐姐,不如拉上娃儿夫人一道。兴许娃儿夫人已得过些传授,这麽切磋起来总较我们顺当。”
静夫人点头连连:“究竟是谁教导谁的,谁传授谁的,拂倚阁的门一关起来,我们哪知前因後果呢?兴许娃儿夫人本事更大些。反正主仆一聚也当是叙叙旧麽,就不知娃儿夫人愿不愿赏脸结伴~望月妹妹,你且一问试试。”
“你们……你们莫要胡说!……”
不等望月夫人问呢试呢,娃儿涨红了一张脸,似乎按耐不住了。
“奴儿她……她才不是乱七八糟!她来拂倚阁虽不长,但她老实本分做事尽心!你们根本就不知的!你们……你们莫要污了她!”
娃儿的声音尖细微弱且发著颤。她似气得不轻,胸口起伏得厉害,眼里还泛著水光。明里暗里关联自己的挖苦自己的嘲讽自己的,她顾不得,她首先急著为刘寄奴辩驳,为刘寄奴不平。
既然做出了窃窃私语的样子,那请装得像一点,不要给她听见。这是刘寄奴的所想。
她不光听见,还听得一字不差。电视剧源於生活,此言一点不假。
她真想不通了,怎麽狗血情境没个完了??
拐弯抹角,绞尽脑汁的累不累??她们不累,她看得都累,听得都累。
不过她累不累是次要的,关键是她们喜欢,她们享受,她们兴致高昂。
尤其是娃儿,多麽的专业,入戏多麽的深啊……演来演去……还演上瘾了?!
(18鲜币)怎能不配合
那一道道目光,踩著不同的节拍,前赴後继,接连不断,唰唰唰的扫来。
美女的眼睛都是大的,眨巴眨巴,眨出了不屑,眨出了厌恶,眨出了鄙夷,眨出了愤恨……丰富多样,反正都离“友善”百八丈儿的远,她就不一一列举了。
她们刺来一眼又一眼,如果大眼睛里能射出把把飞刀,她身上怕早就Сhā满了,再没空地儿了。
谁说好演员难寻?这里不都是麽。
一个转头,她们立马一个变脸。她能大概瞧见,那眉眼间的温柔,那眼神中的火热,含情一个脉脉,巧笑一个倩兮,含羞那个带怯,楚楚那个动人……
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
按照美女们的态度,她不止是敌人还是仇人。而榻上男子是偶像是神,是她们心之所系,是她们期盼的追逐,是她们唯一的仰望,更是她们的天。
那边,娃儿夫人无语哽咽泪三行。
必须有泪,不哭不行的。因为夫人很善良,因为主仆情很深。
此时无声胜有声,夫人流泪的样子就像一朵洁白的,柔弱的,可怜的小花。谁看了不心疼?谁看了能不兴起呵护的念头??
大榻周围的夫人们顾及不到这朵娇弱的小花,其余的一小部分很受感动。有的默默握紧了小花的手,有的掏出了帕子递上,有的压著声音安慰个几句,就连合作无间的静夫人望月夫人都忙不迭的劝著哄著,懊恼的表示著自己嘴笨不怎麽会说话。
感动,她也好感动啊……可无论谁感动,无论有多少怜惜,上头的男人不感动不怜惜,就整个儿就没用啊。
她认为,他一没耳聋二没眼瞎,所以这番动静他不可能没注意到。
他不是冥王麽?他不是有法力法术牛逼得很麽?之前的字字句句她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或多或少,定有落入他的耳里。
看到听到注意到不代表会有反应。
小老婆们一搭一唱,他旁观,他放任。另一小老婆生气了委屈了哭了,他无动於衷,继续旁观。一屋子的女人围著他转,他很享受吧?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一定很享受的吧?
她与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只对上过一下,就在进门那一瞬。跟著她被美女们的“表演”所吸引,可不用抬头甚至不用去验证,她知道,他在打量她。打量抑或观察,也许她变得敏锐了,也许她的警惕性提高了,总之,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现在,她抬起了脸,对著正前方,对著大榻,对著坐在上面的他。并没有对视,并没有目光接触,只是她单方面的。
一身的黑,没有多余的花纹点缀,简简单单。也许只有王者才能把这份简单穿出不简单的气度,黑色衬出威严,烘托出神秘感,显得沈稳,显得阳刚气十足,显得男人味十足。
他的五官生得漂亮,不若莫荼那种雌雄莫辩的精致。虽然长发披肩却一点也不女气,下巴坚毅,双唇菲薄,嘴角通常是死板板,偶尔出现一抹上扬弧度……难看当然是不难看的,可在惊豔之前首先能惊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鼻梁高挺,低垂的眼帘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长眉入鬓,浓淡适宜,一头乌黑发丝柔顺的分了两边,几缕沿著饱满的额头垂下,还有的要麽服帖在颊旁,要麽散落在後肩。
即便微阖著双目,气势仍是不减,他带来的压力轻轻重重的弥漫在空气里,当暗红色的眼睛显露,仿佛是不可承载,於是空气便凝滞,於是呼吸便受了阻隔,随之变的不畅。
血一般的颜色,像极了绝渊里头那一池熔浆。如果是火海,为什麽没有温度?因为浓稠,所以流动得缓慢,时而迸发出的一片光,亮得诡异,触目惊心。巨潮暗涌,一个浪头激起,难以逃脱,唯有被卷入吞没。
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好比这会儿,他坐姿懒懒的并不端正,五根手指松垮垮的勾著酒杯,脸上看不出喜怒。
仿佛什麽都不在乎,仿佛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又仿佛根本无需介意,因为所有皆逃不过他的眼,因为一切早已稳券在握。
狂妄自大,残忍暴戾,眼角一颗泪痣却矛盾的点出了幽婉。
叹息一般的悲悯,有情一般的无情。以为得到了关注,其实不过是无意的施舍,以为留有了停驻,其实不过是短暂片刻,不过是凉薄。
这样一个男人,外貌优秀,有权有势有地位,似乎无可挑剔。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什麽冥王宫里的女人们甘度著寂寞,一心一意的等待,不见君,日思夜想,见了君,欣喜若狂。
他是帝王也是夫君,她们不仅是臣民还是他的女人。
尊他,敬他,畏他,爱他,飞蛾扑火,即便只落得伤,即便托付芳心结果是空,仍是执意。地底冥宫的夜明珠,镶嵌得那麽高,离得那麽远,明明没有温度,闪烁光华仍是吸引,情难自禁的抬头,伸出了手是否就能握著了光芒?看得到,得不得的到?她们执意不悔。
夫人一位位,不同的长相不同的美。伴在帅哥旁边,很养眼很和谐,也很可怜。
她没空感慨同情,这本就与她无关,她自顾都不暇。
她不是傻子,发展到这会儿,大概也能猜到了。
几天没见,他让娑罗带她来了这里,门一开,就是一幕似乎香豔,其乐融融的情景。
夫人们叽叽喳喳,你争我斗,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讨一个男人的欢心。一场战争,女人之间的战争,没有刀枪棍棒招呼,只用一双眼睛一张嘴排挤打压,而她,理所当然的成了众矢之的。
他不闻不问,不言不语。未免刻意。
这番刻意为什麽?难道就因为那天争执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宫里夫人多的去,她说她们一定稀罕,她说找她们去吧别自讨没趣,他当时没与她动手直接甩了门出去,然後今天就安排了这一景,特意叫她过来,特意给她看??
不是她要这麽想的。想来想去,想不出别的原因,只想到了这一解释。
怎麽说呢……她挺佩服他的。佩服他的嗅觉,佩服他的耐力,佩服他在一屋子刺鼻香气里呆了这麽久,还一派自如,岿然不动。
真的好厉害啊,真的好好笑啊,真的好……
幼稚……
“噗!”
她没控制好,她不是故意的啊。一笑出来就收不住了,她抖著肩膀,嘴里逸出的笑声一下更比一下响。
她笑了,房里安静了。
哭的不哭了,劝的不劝了,娇嗲的不娇嗲了,放电的不放电了,她再度成为了焦点,双双大眼睛瞪得滚圆滚圆,活见鬼了似的,而榻上的男子终於抬起眼帘,暗红色的眼珠转过来,定定的把她瞧。
哎呀……她该怎麽反应呢?总不好叫大家失望,不配合一下下不就可惜了?
呼了口气,舒缓了表情,吸了口气,挺直了腰,拉了拉裙摆,她迈开双脚。
走得不快不慢,一路被紧紧盯著,有点明星过红地毯的感觉嘛。
鹤立鸡群,她比较像闯入鹤群里的鸡。人家发髻高耸,她披头散发,人家妆容精致,她素著一张脸,衣服样式普通,颜色也不出挑,早知道她就该把妆台匣子里金的银的五颜六色的全挂上,好歹也算应景了不是?
经过了娃儿夫人静夫人望月夫人某某某夫人,她目不斜视,跨上低阶,全没在意会不会踩到台阶上趴著的女体。脚没长眼啊,不闪就要被踩,自个儿小心著,她可不负责的。
站在他面前,机会难得,她总算是居高临下了一回。
啧……挺帅,的确是帅哥。她暗暗赞叹。
不愧是冥王,半点惊怒都没有,果然镇得住。
她瞄瞄左边瞥瞥右边,身子一侧,干脆利落的一曲腿,往那膝盖一坐。
高高低低的抽气声顿时四起,她挪了挪ρi股,调了调坐姿,视野开阔啊,目光一扫周遭,她大大方方的一点头:“我叫刘寄奴,是从妖界来的。”
自我介绍而已麽,又不是什麽惊世之语,干嘛一个个的嘴张那麽大?
靠近了才嗅到那股特别的冷香,比起她们,他的味道好闻多了。皱了皱鼻子,她闲适的往他怀里一靠:“我混进来冥宫,做过婢女,我也认识刺客。如果我真有本事就不会被抓起来了,要来拜访我,他同意的话我无所谓,不过最好不要,因为不熟。有什麽要问的不如就在这儿问吧。”
房里静悄悄,众夫人僵硬的僵硬,呆楞的呆愣,没个能发声的。
“哦对了,晚上睡不著寂寞难耐之类就别问我了,这我可没办法的。他想上谁就上谁,不是我来决定的。实在急的话……”她一脸正色,中肯的建议,“搞点瑃药试试吧。”
夫人们被吓住了。不光像活见鬼了,简直是见著千年难遇的奇观了。
这……当著王的面……这等放肆……这等大不敬……听听这话!是女儿家家能说的麽?!
夫人们激动是没用的,因为杗肖那边并无动静,所以刘寄奴玩得开心。
“好法子嘛只有这个,别的没了。”想了想,她突然表情一变,万般妩媚的侧脸,横了男子一眼,“娃儿夫人说我是狐媚子呢,究竟是不是……你最清楚了,对麽?”
杗肖缓缓的低头看去,暗红色的瞳眸深邃且幽暗。
刘寄奴的睫毛颤颤,埋怨般的咕哝,又似委屈又似撒娇:“真要是狐媚子倒还好了,王老是这麽勇猛我也是吃不消的。就让众位姐姐们替我分担分担,省得人家说我贪心,只霸著你不放。”
话音一落,夫人们的脸上色彩斑斓,暗里咬碎了一口银牙。
刘寄奴在心底干呕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啊干巴巴,她果然学不来这套。
她抬手抓住黑色发丝,滑滑的,凉凉的,发质真不错。拉了拉手里的发,她凑近他,小声的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简单一句话,褪去了装模作样,软软的,小心翼翼的。杗肖眼光一闪,一举臂,边上的某夫人便忙不迭的靠过来。
他把手里酒杯往那端盘里一放。再揽住刘寄奴的腰,勾住刘寄奴的腿,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离了大榻,走下低阶,身後是夫人们的诧异,哀怨,不甘,嫉恨。
他并不理会,穿过目光聚集,踏过一片寂静,挥一挥衣袖不留一片云彩,他抱著刘寄奴稳步远去。
(8鲜币)脱or不脱
宫殿外,空无一人。
杗肖抱著刘寄奴行走在冥宫,步伐不急不缓。
刘寄奴勾著他的脖子,对方不言语她便也沈默。
一路回到了住处,囚禁她的那间房。才被放下站稳,他一关门,抬手把她一推,压下来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脸,他的唇。
变化,在悄然无息的发生。例如,他停止了使用暴力,例如,之前那些在她看来幼稚的行径,例如,眼下这般举动似乎成了他新的喜好──嘴巴和嘴巴贴在一起,舌头和舌头缠在一起,自第一吻後,他似乎喜欢,似乎很有兴趣,似乎热衷於这种唇上运动。
此时此刻,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嘴唇都被吸得痛了,他还嫌不够的添上大力的咬。
饿狼扑食般的凶狠,仿佛是一种惩戒,舌头堵在她嘴里乱扫,一个直戳,就快深入她的喉咙口。
她的後背抵著房门,胸口被压得憋闷。毫无招架之力,半点也动不了,弱弱的抬了手搭住他的肩膀,急风骤雨间,勉强拼凑著字句,勉强发了声:“唔……透……嗯……透不过……气了……”
她可没说谎。不然他停下瞧瞧,她脸都涨红了。
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听明白了没,反正回答她的,是他在唇面一记重咬。
“啊……”她抖抖颤颤,哀哀的低呼。这些全数被他吞了下去。大舌勾著丁香小舌,她害怕肆虐便缩著躲,他执意的追逐缠卷,口水搅动著滋滋有声,总是躲不掉被他逮了住,一下拖了出来纳去他口里,然後痛的不光是唇了,还有她的舌头尖,舌头根。
等终於分开,她与他皆不稳的喘息,暗红色的眸里略有朦胧,她的黑眸亦是。
他俯到她颊边,高挺的鼻梁蹭著她的耳廓,激出好一阵的痒。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嗅取她的味道,不安分的大手探上来,滑过她的腰,拉扯著她的衣襟,没一会却止住。
他退了稍许,英俊的脸庞对著她,暗红色的眼睛锁著她,他言简意赅的给出一个字:脱。
他的声音较以往更低更沈,有力,无起伏,但情yu呼之欲出。
小脸蓦地一烫。
脱??
才刚进门就要脱衣服??
这……
这不大好吧……
她理所当然的没动,於是,他“好心”的确认并且重复命令:没错,脱,自己脱,快点,别磨蹭。
她很为难。脱了衣服要干什麽,不用明知故问了。她也很窘迫,他们正站在房门口呢,而且话都没怎麽说上一句呢,这情况发展得……未免也太……
脱or不脱,that is the question。
脱吧,她脸皮薄,不甘愿。不脱吧,等於反抗,等於逆他的意。
什麽时间什麽地点,说发情就发情,他厚脸皮才是不管。不论是否余气未消,不论是不是小心眼记仇,无论是不是故意整她给她难堪,如果闹僵,他没损失,她没好处,进行的过程小浪花一朵两朵,影响不了大趋势,到最後,他总能如愿。
她不动手,那麽他来动手,听不听话,脱或不脱,她可以选择的麽?
慢腾腾的触上衣扣,一颗一颗的解。外衣脱下拿在手里,放也不是扔也不是,她瞄了瞄他,尴尬,尴尬,还是尴尬。
他好整以暇的站直了身,一个小动作飞快,她都没看清。接著手里的外衫像自有了生命,“嗖”的脱了出去,飘向那远处,悠悠的落地。
她小小的一惊。好吧……有法力会法术算他能耐算他厉害了,显摆什麽显摆……
脱了一件里面还有一件,脱了里面一件,最里面还有肚兜。除了上半身还有下半身呢,只要他不催促,她可以慢慢的磨。
经过衡量思考,她决定,接下来,脱裙子。
松了系带,裙子呈圈状堆在双脚周围,她左脚一抬往旁边跨了一步,右脚一抬并了过去,单脚站立的时候还摇了一摇晃了一晃,颇有些狼狈,踏出了圈形包围,裙子就和外衣一样,“嗖”的贴著地移远。
这倒挺好的,使点法术东西就自己动了,整理房间都无需费力,多轻松啊。
哼,没想到吧,剥了一层没关系,还有一层衣服裤子呢。她暗暗得意,即便这份得意大概维持不了多久的。
拖拖沓沓的,几乎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了,杗肖极具耐心的等待,一言不发的就近观摩这一场“拖”衣秀。
当内衫扣子开,当衣襟随之往两边顿敞,刘寄奴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男子似是一怔。他双目一眯,里面有光一闪,视线聚集在她胸口,定著半分不移。
……咦??
她愣愣的低头。
啊……不好!
她以为穿著肚兜。肚兜最多露个肩膀,就当是吊带衫了。可她忘了,她今天没穿肚兜,她穿的是她那个世界的“肚兜”──胸罩。
(8鲜币)怪异or放浪
运动套装刘寄奴已经扔了,胸罩内裤是一直留著的。
她觉得肚兜不太安全,只穿肚兜不太习惯,所以间隔换洗,胸罩她时不时有带。
当初阿魏第一次见著也是好奇。胸罩内裤收在包袱里放在拂倚阁,後来被关进牢里,後来被关来这里,没想到包袱竟然完完整整的被送了来。
穿穿戴戴,洗浴的时候她顺便在桶里就水搓了,搁在椅背晾在房里,干了收好下次再穿。他来的频繁,滚床单滚得频繁,巧的是,从没被他看到过。
粉色的蕾丝包裹著丰满的浑圆,衬得白皙更加白皙。圆弧形的钢托托住沈甸甸的乳肉,推挤出一道深深的沟渠,罩面恰到好处的盖住一点小红樱,险险遮住了乳晕,胸罩正中还点缀著一小巧可爱的粉色蝴蝶结。
脱光光,看光光,她的身体,他还有哪一处没瞧见过?
事实明明如此,她仍止不住羞窘。
双臂迅速行动,意图合拢衣衫,将胸前一片美景严密的掩藏。
这一动,乳波荡漾。
杗肖眸色一深。
不等刘寄奴忙不迭,一股怪力袭来,她的双腕被拎高并固在头顶,整个人牢牢贴住房门像一张海报。
好了,动弹不了了……卑鄙!下流!她暗骂道。
衣襟大开,粉色蕾丝胸罩全然显露。
胸罩为何物?杗肖自然是不知的。他的夫人们无一穿过这东西,比起肚兜,这东西用的布料是少多了。遮归遮,多也遮不到什麽。肚兜是闺房私物,但凡女子,没有不穿肚兜的。一个女子,不著肚兜只著这古里古怪小小的两块布……该说是异常好呢还是放浪好呢?
杗肖觉得很新奇,他本著探索的精神,不吝啬眼光,灼灼的反复打量。
打量还不够,他伸手一握一捏。料子倒是很薄,没很影响绵绵的手感。不用他拢起,这东西已将乳肉聚在一处,高耸的两团,弹性十足,捏来捏去,两块布也没松了移了,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牢牢的覆在那儿……嗯,有点意思。
摸著摸著,杗肖没来由的觉著,刘寄奴下身的裤子有些碍眼。既然碍眼,就不等了,索性脱了吧。当同色系的蕾丝三角内裤现於眼前,杗肖又是一怔。
开始一瞬,他脸色一沈。
淫物就是淫物,这般无所顾忌,是要勾起男子欲念,随时做著准备,诱其交欢??
转念一想,莫非……喜族女子,内里皆著如此,莫非这是喜族的风俗习惯,有别於幽冥?
粉色的内裤只包著私密地带,勾勒著阴阜的形状,勾勒著一块隆起。
透薄的料子映著团阴影,毛发的颜色隐约可见。杗肖退开一步,由下自上缓缓的横扫。
细长的两条腿,小腿圆润,大腿匀称,内衫的长度正在大腿根部的位置,稍许遮挡那块紧密包缚的三角,但挡不住双腿微微分开的姿态,料子里面便是那销魂花园。
平坦光滑的小腹,她被动挺身,所以肋间略有凸起。
她的腰线曲折得柔和,他能轻易掌握,到了胸口,线条又是曲折。两块薄布里仿佛沈睡著两只白兔,布料几乎兜不住,一动便是一跳。若没了拘束,一点樱红显出,若以手挑拨便是乖顺的辗转,若以舌顶弄便是傲然挺立。
锁骨明显,脖颈纤细,小嘴小脸,双颊酡红。一双乌黑的眼睛,粼粼的泛著光。
白的,粉的,黑的,相呼相应令她娇得生嫩,仿若咬上一口就能滴出水来。
并非赤身祼体,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引出一探究竟的欲念。尤其是她披头散发,呈著被禁锢的姿势,无法退躲,挣扎不开,只能无措的,惶惶的看著自己,羞怯般的,委屈般的,点燃了一把火,兴起的是侵犯与掠夺。
不管是风俗习惯还是诱惑勾引,初见的景致,她给他一份意外,总言之……好,极好。
对方的眼神忽明忽暗,刘寄奴心底“突突”的打起了小鼓。
来不及多想什麽,怪力牵著她的手腕牵著她的身体把她拉高。
高度调整好了,方便他上前托住了她的ρi股,方便他略一垂脸,情色的舔舐过她的乳沟。
这时,怪力消失了,他的双臂承著她所有的重量,没了束缚,她不依不挠的推上他的肩膀,急急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他埋在她胸部,完全没反应。
她一把拉抓起他的头发,他这才抬了头。可能……揪疼他了,他的表情不怎麽高兴……
“你不要生气了,前几天……是我说错话了……”
他瞳眸中的暗红在幽幽的流淌,良久,他再度俯脸,吮一口她的乳肉,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啧……这样就算过去了啊?一方面呢,她是希望他计较的,如果现在计较起来,也许他就顾不上发情了。
(8鲜币)赤焰焚烧(一) 限
怎麽办呢……
胸部受了吸吮,皮肤上起了点点的鸡皮疙瘩,刘寄奴一边鸡皮疙瘩著一边微弱道:“等、等等……嗯……别在这里……唔……我不……不舒服……”
好,就这麽,先让他放开,之後再做打算。
听到她说不舒服,他托著她的ρi股,利落的从房门口转到了一边的墙壁前。
你妹的……
没办法,她只好再拉一拉他的发,不死心道:“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不如我们坐下来,我们……”
“说?之前不是说勇猛麽?”他打断她,瞄来一眼,满是意味深长,“我又怎好叫你失望?”
她一呆一噎,继而愤慨。
圈圈你个叉叉!那是她故意刺激那帮夫人的!装模作样!装模作样他懂不懂?!
他继续埋头,才不管她愤不愤慨。ρi股上,一只手开始移动,手指钻进她腿心一条缝,隔著内裤摩挲揉弄。
“啊……”她一僵,无奈下半身陷在他怀里,这会儿并腿也晚了,并也并不了了。
可恶的手指动得灵活,一会儿按著花唇,一会儿伸到前面探寻起花核,她条件反射的挺腰,等同将双乳主动往他嘴里送。他的舌头钻进胸罩罩面,连拱带顶的,直到乳尖硬了,他轻而易举一挑,咬在了嘴里。
他手下不停,花唇已被他弄的开启。找到了浅浅一凹,那是花茓入口,手指模仿著交欢的舞步,不介意有无内裤阻隔,一下下的施与戳刺。
他的力道不小,所带来的感受很怪。他仿佛要在茓口那块穿出个洞,又仿佛要连著内裤一并探入。
难受,是因为异物摩擦还是因为指尖作乱?
她只知道好涨,好痒,注意力全会聚在腿心,热流逐渐酝起,四处奔窜。
他不断撩拨,招招直击她的敏感。
她不争气的湿了。水液吐出来,浸染内裤,沾上他的手指。因为湿,所以内裤更贴合,所以手指每一动作都更清晰更深刻,所以更刺激,更敏感。
何况,他还不放过她的乳尖,又是吸又是咬,免不了疼的。可疼里并著酥麻,她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除了难耐的弹动,没了别的出路。
不甘,被困著不甘,体会到快感不甘。
她欲挣扎,欲推开,欲抵挡,他一察觉她的意图,手指接著慢条斯理的移往後方,绕著菊庭兜转,不轻不重的一按兴许是戏弄,兴许是警告,并非暴力,兴许是另一种方式的压制。
“……不要!”
她惊恐,她害怕,她一个激灵,她抖著声讨饶。
她听见沈沈的笑音,似在讥嘲她的胆小。
当手指离开後庭重新绕转於前,她瘫软作了一团,恍恍惚惚,再无多的力气。
嘴里呼出的气是热的,下面一张小嘴也在呼气儿,还有他喷洒上的气息,热的,都是热的。
从头热到脚,她如一团积雪,受了热就融了化了,水液愈来愈多的流泻,湿透了内裤,手指一压便是“扑哧”。
他抱著她的身体高高,她抱著他的脑袋紧紧,黑发与黑发纠著难分,仿佛缠绵,仿佛亲近,仿佛你情我愿,仿佛意乱情迷,这一幕,是不是奇异?
他把她放下,抬起了她的一条腿。包著腿心的一段布被拨去一边,无阻无隔的,手指粗粗滑动几来回,蘸著她分泌出的湿液冲进了花茓。
“嗯!……”她克制不了呻吟。满足麽?必定是有的。透明水儿被带出来溅上了腿根,手指旋转抽Сhā,如果轻如果慢,愈发痒,如果快如果重,愈发的麻。
要或者给,他只管自己爽了够,并不注重前戏。今天的他,一反常态,似是耐性十足,不急著扒光她,不急著提枪上阵,茓里的快重不过分,他甚至没有恶意的弄疼她。
他在爱抚她,他给她欢愉。他索取她的回应,动情的湿润抑或高低的娇吟。
他曲指在内部嫩肉叩击,哪一处引得她剧烈的颤,他就在这一处徘徊不去。他还伸出大麽指揉著前方花核,花核肿胀脆弱经不得凌虐,他用指腹压再用指甲轻抠,双重的刺激尖锐,黑眸里蓝芒忽闪盘旋,她在步步的攀爬,她清楚知道,攀爬到了顶点就要迎来Gao潮。
紧要关头,他突然停了所有动作,收回所有给予。
“要麽?”他这样问她。
悬在半空的失落感,空虚感,近乎痛苦,难捱至极。她无措的张著嘴喘息,面前一双瞳眸,红的仿佛燃著烈焰,熊熊的高涨之势,她闪避不开,也被波及。
一把点著了她,焚上了她,等待著观她烧成灰烬。
(10鲜币)赤焰焚烧(二) 限
要或者不要……
她绵软无力的,哭泣般的回答:“要……要……”
於是,火舌焚得更旺。於是,他准她完好,拉她出煎熬。
一前一後,一里一外,手指同时动起来,快速,大力,快感重新堆叠,越叠越高。
“呜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颤抖甘美的长吟,她捉著他的手腕,先僵直後哆嗦,被他送上了顶峰。
花径夹缩得厉害,手指抽出得艰难,一小股水液随之“噗”的喷洒。她脱力不稳,软倒向前,被他及时接住。
脑後的头发受了揪扯,她被动的自他怀里抬头。
Gao潮的余韵令她失神,她有些看不清,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清那双暗色红眸是冷还是热,是淡还是黯。
懵懵的,愣愣的,当他的唇落下,她仍在失神。一闭眼,唯一的映象是一点泪痣晃得缭乱。冷香包围,也许因赤焰影响,冷算不得冷,温算不得温,变的异於往常。
朦朦的,茫茫的,承受抑或迎合,舌与舌勾勾离离,唇与唇摩摩碰碰,并非骤雨急浪,像是晴天湖面,微风和煦。
反差甚大,所以她持续的闭目失神。直到大手再度托住她的臀瓣,直到双腿被分开挂於他的腰际,直到一硬烫的物件顶上腿心,她缓缓睁开了眼。
他止了亲吻,英俊的脸庞近距离,一双红眸近距离,他下身的粗硬亦是。
接著会发生什麽,如流水潺潺般的自然。
他进的很慢,很慢,一点点,一寸寸。圆头才一触及,茓口就一开一合,自发蠕动起来吸附。
她能感觉到被撑开的过程,被异物侵入的过程。她能感觉到扩张因为他,饱涨因为他。
内部的含吮,仿佛急切,仿佛不满,仿佛饥渴。它们在诉求,诉求著想要更多。一点点,麻麻痒痒,一寸寸,难难耐耐,填补了什麽,填补不了什麽,唯有怅然所失,一阵阵的空落落。
整个圆头没入耗得太久太久,实在太过的漫长。
为什麽不给她个痛快??!
他的呼吸沈沈,夹杂著烫意,这一刻,他开口:“要麽?”
为什麽……他想听她说什麽?重复的问句有没有意义?他还觉不够?
已经答过一次,那麽再答一次,并不难的。
“要……呜……”
“要谁?”
“你……要你……”
“唤我什麽?”
停顿了一会,她喘息著说:“冥……王……”
“唤我什麽?”
“……冥王……”
“唤我什麽?”
“……”
他倒底要怎麽样?!颠来倒去,不厌其烦,怎样他才满意??叫他冥王错了麽?不是冥王是什麽??难不成要她三呼万岁才是罢休?!
显然,他的自控力不同一般,明明那麽硬了,圆头堵在里面一跳一跳的,他就是按捺著半进不出。
皱著眉看他,似有一开关被触到,她的心底蓦地一动。
黑眸里水雾氤氲,随时能凝成水珠子,楚楚欲滴。嫣红的双唇似两片嫩娇花瓣,小舌尖一探舔去上面沾著的晨露,她婉转的,尖细的,弱弱的低唤:“王……”
她学著宫中夫人们。像他的女人,属於他的女人,她臣服,顺从,软糯的,期盼的叫他──王。
终於,他不再言语,停了反复追问,暗色的眼睛浓深得复杂,微光一闪一闪,如火星不灭不尽,躁动著,蓄势待发。
“王……王……啊!……”
满意了麽?她还想多予他满意,谁料却被他挺腰一举贯穿。
粗长的肉棒陷去那狭窄温热的花径,茓肉痉挛著把它密密包裹,从头到尾,不露半分。
她足够湿润,除了些许不适,并无多的痛楚。
饥饿的小嘴儿被喂下了吃食,只是这肉食吞吃得不易勉强,令她胸间一窒。
短暂的滞留,肉棒开始了冲刺,他抓著她的臀瓣,用力的将她拉近再用力的将她撞起。退得多,是为了要她迎向更多的进,近得无间隙,是为了占有深处,是酝酿著下一回挺得更深。
肉棒的杵捣恣意且蛮横,花径含得吃力,茓肉咬的吃力,即便吃力却不能抗拒。
男与女,构造玄妙,阴阳嵌合,是一古老的旋律。仿佛应是屈从,他的强悍她的弱小,他的侵犯她的承受,不能抗拒,无法抗拒。
他榨出她的汁液横流。她穿著内衫背脊抵著墙壁上下来回的擦,脚尖一绷一绷的,气息一顿一顿的,闷哼一声一声,香汗不住的冒,额头湿了,胸口湿了,被拨在茓口一边的内裤布料……已经湿透透了。
不够。他还要她开启,还要她绽放。他重重的一顶,破开层层的茓肉,要在她体内凿出一条道,似要真真正正的穿透她。
花径可怜兮兮的颤,她的身魂都在颤了。
好大,好硬,好深……她情难自禁的尖吟:“慢点……唔啊……轻……呀啊……轻一点……”
茓肉绞起来,紧紧绞著肉棒,好像这样便能一缓它的势如破竹。她听到他发出短促低哼,暗哑得很,然後,他并无半点轻慢,一抽一Сhā,快速剧烈,大手狠狠揪著她的臀肉,噗噗唧唧的淫音大响,圆头棒身疯了般的刮著捣著,快戳死她了,弄死她了。
茓里茓外火辣辣的一片,蛋丸不断的有力拍打,添了另一种刺激,脸上有汗有泪,双腿夹著他的腰,她拔高了声音叫。
越是叫,他越不留情,越是叫,肉棒的进出越是深刻越是狂野。
受不了了……
快感以腿心为中点四散,窜到足尖指尖,继而窜上覆顶。
不甘麽?惊讶麽?羞耻麽?
舒服麽?快乐麽?满足麽?
她已是混沌。
混沌间,她叫不出声了,双手抓著他的衣服,茓肉死死圈著一根硬物,眼前花了乱了,那是眩目到可怕的极致。
“嗯……”他的声音好像有点遥远,即使他靠近埋脸在她耳边。
很快,耸动继续,疯狂继续,她任其摆弄,就算花径犹在剧烈收缩,就算难受,也是无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压住她,相嵌的性器,精液喷出射来,滚滚烫。
他喘息,她发抖。
当他懒洋洋的掀起一双红眸,对向她。
她豔红著一张小脸,回望给他的,是快慰迷离。
(5鲜币)试探(一)
後来,杗肖在刘寄奴房里留下未走。
当ji情渐息,当一觉醒来,刘寄奴看著身旁闭目睡著的男子,一瞬恍惚。
转过脸,睁著双眼,仰面躺了许久。悄悄的瞄一瞄,俊挺的侧面轮廓,那长睫垂服得安静。慢慢的撑坐起来爬到床尾,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洗浴过才睡的,胸罩内裤都脱了换了,干净的内衫亵裤穿著舒适清爽,好像缓解了所有的疲惫酸软。
未穿鞋袜,光脚踩在地上无声无息,茫然的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她似乎无事可做。
哦,是有一件事的。她抱了茶壶走到盆盆花儿前,一朵接著一朵的浇水。看著绿叶花瓣得了湿润,细长的水流倾下,花朵因此微微颤动,舒展著生机盎然。默默的做完这些,她放好茶壶再次环顾四周,然後……然後还能做什麽?
脂粉盒子放在妆台,她伸手摸了摸,一边还有个首饰匣子,她打开扫了几眼。一抬头,镜子里人影绰绰,黑色的是头发,白色的是衣服,细节照不清楚,凑更近也是没用的。
有什麽变化麽?她盯得认真,仔细。
有没有变漂亮一点?还是变丑了一点?
是不是有什麽不同?
或许吧,应该吧。如果镜子能映得清晰,那麽她会不会认得镜中的自己,现在的自己?
自己的模样是陌生还是丑陋?可笑还是可悲?
如果有一天,能解脱能跳离,是否可以重回原本?只是……原本又该是什麽模样?
十六岁的她?十六岁之前的她?遥远得仿若隔世……活的无忧,笑得无虑,真的好遥远……仿佛再难寻回。
她怔怔的出神。不知何时,镜中多了道影,身旁多了个人。她并没有惊吓,好像已经习惯了这般形同鬼魅的来去出现。
她站著未动,她也知道他在看她。隔了一会儿,他抬手拨开她散在颊边的发,说:“醒了?”
当然醒了,没醒就不会起来,又不是梦游。
他穿著里衣,里衣也是黑色的。他的声音低沈沙哑,眉眼间带著股慵懒,也许因为这股慵懒,暗红色的瞳眸是温淡平和。
“我吵醒你了?”她侧头问道。
他轻抿著唇不语。手指挑起了几缕长发,手背滑过她的耳际,梳理一般,抚弄一般。
这样的举动,他之前做过一次的,她继续侧著头,任他“把玩”。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面上,呢喃,仅仅似是自言自语:“重要的东西……有麽?”
大手一顿,暗红色的眼珠一转,对上了她。
“哦,我是说……”她一下子回神,“做冥王,要什麽有什麽……那对你而言,重要的东西呢?会有麽?”
他半晌未启齿,她便垂了眼帘,轻轻道:“是我多嘴了,我只是随便问问的。”
“重要的东西,安放就近抑或寸步不离。即便有一时的万一,妥与不妥,了然於心。”他没有直面回答,回答说有或没有。只扔下这麽一句。
她抓住了话里重点:“就近?不离?”眨了眨眼,领悟般的一指他的腰间,“就像这个?”
作家的话:
最近几章可能字数上要有所减少了,因为这个礼拜要忙起来了,总之我能多码尽量会多码的,忙完了我会先解决一下墨九的番外,答应过大家的,不会忘记的~
(5鲜币)78.试探(二)
杗肖随著刘寄奴的视线略一低头,红眸重新抬起的时候,添上了些许的深黯。
“这个,你一直戴著。为什麽?因为你很喜欢麽?”刘寄奴问的大胆,可以说,是在大胆的试探了。
杗肖一挑眉,以此表达出了疑惑。刘寄奴暗里深呼吸一次,将表情声音端得平稳。
“喏,你把它系在腰上,好像没见你拿下来过。”
仔细的观察,他没有不悦,也没有生气翻脸的征兆。她便带著好奇,接著说道:“我想你应该是喜欢的吧,既然喜欢所以就是重要的了,对麽?”
他虽不说话,但神色平静,无甚变化。
“看上去……是颗小石头,它很特别麽?”
她一边无辜的看著他,一边伸手摸了佩饰一下。天知道她有多紧张,天知道她多麽努力的控制著,令自己手不带颤。
“好像没什麽特别的样子。圆圆方方的,倒还蛮可爱的。”她拉了拉垂著的穗子,歪著脑袋问,“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会取下送我麽?”
“你喜欢?”他开口慢慢。
“嗯。”她点点头,靠近他,“它是你的东西,大概没谁和你抢过东西。君子不夺人所好,反正我不是君子。如果我想夺想抢,你会给麽?”
她极力镇定。已经锁定了目标,得到的方法她只想到一个:偷。
可她没有做小偷的经验,要偷,也不是容易简单。不如把话挑了明,她直言说要,端看他给不给。也许,她或多或少有了些底气,如果他拒绝,她并无损失,如果他愿意,那是幸中之幸。如果他起疑,如果他有了异样,那至少说明,这石头决非寻常之物。如果成功就不用再耗费时间,她且一试,赌上一把。
顽皮般的,娇蛮般的,她大睁著眼,只等对方的回应。
不长不短的安静,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因为他没给出回应,他径直转身,径直叫来婢女,换衣穿衣,梳洗整理,方才所有像是她的自说自话,玩笑了一通,胡闹了一通,他根本不在意,没听见似的。留她在妆台前郁闷可惜,无奈咬牙。
不过,她不会灰心泄气的,她也不可以灰心泄气的。就算取到了信石也只是成功的一半,如何离开冥宫同样是一项有待解决的问题。
这一天,吃完了饭,她开了房门接著就地坐下。
她很有耐心,抱著膝盖独自坐了好久。出不出现,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决定不再傻等下去,於是便亮开了嗓门,大喊一声:“我要去看苍木!是他答应的!你如果不在,我就自己去了!”
喊完了她继续估算时间,不消片刻,一道黑影终於落在她面前。
他离得远远,她坐在地上没动。相对沈默,这样的情景并不是陌生的。你看我,我看你,青眸一闪,然後他就别开了眼。
她就猜到,他还在躲她避她,自从上次他送花给她,他俩在门口被姓杗的撞见之後。
为什麽呢?难道是姓杗的说了什麽?
这很值得思考。
如果冥王大人真的说了什麽,真的下了什麽命令,叫他不与她多接触……那麽,这更值得思考了,不是麽?
(6鲜币)蒙面之下
刘寄奴眯眼看了站在正前方的男子半晌,她不说话他倒也没发问。
一撑地站了起来,她拍拍手拍去了沾著的尘土。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她十分冷静的说:“你在躲我?”
男子许久都没吭声。然後他索性转了身,同样冷静十分的开了口:“走吧。”
他没有回答。她明白,他的“走吧”是针对她之前喊出的要去见苍木,他不仅避著她,连关於“避著她”的问题都避去了。
她行动迅速,迅速的绕到他前面挡住了路:“你在躲我。”
这一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她不紧不慢从头到脚的扫了他一遍:“为什麽?”
青眸转来一下再飞快的移开,对於她认真探寻的目光他不理会,选择了沈默。
她直直的盯,他便定定的看地、看脚、看下方。他与她似乎陷入了一种僵局。她跨一步靠近,果然,他忙不迭的退後一步离远。她再进一步他就又退一步,控制保持著距离。她停了脚,语气幽幽,执著的问:“为什麽躲著我?”
没关系,他可以沈默,他那儿一张嘴闭著她这儿还有一张嘴巴。
“我给你惹麻烦了?”
“为什麽不看我?为什麽不回答我?”
顿了顿,她表情一肃,启齿慢慢:“上一次对不对?是上一次你拿花过来对不对?”
“他说了些什麽?叫你严加看守好我?只要尽职其余不要理会?他怪你了?骂你了?还是……”仿佛吃了一惊,她倏地睁大了眼,“罚你了?打你了??”
没反应或者有反应,她仔细观察,不漏丝毫。
“是不是?”她不停追问,“是不是??”
可能她扰得他烦了,反正他结束了一味的沈默。青眸终於抬了起来,两抹浅浅淡淡,就如他的声音,无起伏无波澜:“并未。”
好,多少有了进步。她得到了答案却不似满意,想也没想的直接上前:“我不信。”
光不信还不够,一把拉住了他就欲检视。这突然的举动令他一怔一僵,紧接著是理所当然的闪躲。
他使的力道不大,正好足够挥开她。他是无措的,甚至有些慌乱的,她的姿态坚定,契而不舍。一来一往间,她不罗嗦他也没呼喝,一高一矮像在缠斗又不尽然,总之,迂回推拒的全过程闷声不响,乍一看,真真怪异非常。
其实呢她只是做做样子的,因为他的反应有趣,说是报复也好,恶趣味也好,真真假假,她只是想逗逗他。
一挥手臂,一个不小心,方向偏去了他的脸。芊芊玉指一收,好巧不巧,正勾下了对方蒙面的黑布。
关於脱身这个问题也许一时他尚未想到,此刻只见他眸光一紧,用了大力推开了她。她踉跄几步,他的动作很快已经及时拉上黑布,可她的眼神更快,在几秒的空档她清楚看到了几道痕迹。
在他的鼻梁在他的面部,交错的,凹凸的,这痕迹她不陌生的,她的手腕有一道心口也有一道,那是伤疤。
她以为他总穿一身黑是受了他头头的影响,包的密不透风,就像忍者那样,也许还是在装冷酷装神秘。原来他受伤了,确切的说,他曾经受过伤。蒙面是为了遮掉伤疤麽?他手上也缠了布的,难道那里也有伤疤?他受过很严重的伤?
“你……”她难掩惊讶,除了惊讶还有尴尬与歉意,导致短时内说不出多的话。
(7鲜币)惊喜
他退了一大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眸中窥知一二。
激动?或者恼怒?说不清。可能都有,也可能皆非。
他眼里的神色复杂,频频闪动著,似乎压抑,似乎晦深,没一会儿,一切归於平寂。
他恢复如常,恢复波澜不惊,不等她再开口,不等她多问些什麽,他的身形一动,她的面前便不见了他的影。
刘寄奴在原地楞了很久,之後慢慢的挪开步子回了房。等她在桌前坐下,回味方才发生的一幕,她想,自己大概是过分了。
突然兴起了玩闹的念头,她也是不小心的,一个大力过去,恰巧拉下了对方的面罩。
看到那几道伤疤,她很惊讶很意外。他为冥王做事,可能打打杀杀是免不了的,会受伤也是情理之内的,只不过……没想到连他脸上都落得了疤。
难怪了,他包裹得那麽严实也许不是为了扮酷扮神秘吧,也许,是为了遮盖伤痕。
粗粗的一眼,她只看到了小小一部分就已经能多少感觉到,他的脸……挺严重的样子。
难道……他是毁了容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原本好端端的一张脸被毁了,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开心的……原本已经不开心了,遮住的伤疤还被人莽莽撞撞的掀开看了,那……不开心一定更加倍了。
他生气了吧?……虽然,他没有骂她,他什麽也没有说。
非亲非友的,如果换作是她,就算没出口成脏,也绝对不会像他这麽冷静。
他已经对她避之不及,这下好了,想必从此他有多远躲多远,再见他现身……恐怕是难了……
刘寄奴有些懊悔,话都没说上多句就“不欢而散”,怪只怪她忘了轻重缓急,莫名其妙的,逗他干嘛呢?捉弄他干嘛呢?现在後悔都无用了。
但是刘寄奴没有太多时间“追悼”自己失礼的举止,因为她还要应付杗肖。
与冥界之王的相处持续的古古怪怪。
这位无上的冥王频频“光临”,态度几乎可称温柔。如果被不知道的瞧见,恐怕要以为他们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可即便他的举手投足再怎麽自然,床底之间再怎样痴缠,她可以相信麽?牢记的不会忘,她始终明了。
喜怒无常仿佛告一段落,如果撇去其他不谈,她为阶下囚,他待她算好。
关於信石,自那次之後,她没有提,他没有问,好像平地起的一阵微风,轻轻淡淡,一下便过,不留痕迹。然而接著的某日,当一夜睡了醒,枕边的他已离去,当她下床起来,猛的发现一串东西静静的躺在桌面。
一颗小石子,有点圆有点方,不起眼不精致,他时时刻刻带著,那是系在他腰间的佩饰。
她的惊喜,她的兴奋,难用言语来形容。以为他不在意,以为他不会“割爱”,他却把它取下留下,突然的无预兆的,转手给了她。
珠宝首饰,无论多名贵都不关她的事,这个佩饰才是她梦寐以求,心中所想。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麽简单?这麽简单就得到?她的目标达成了?这是不是真的?
把小石子紧紧握在手里,她翻来覆去的掂看了大半天。看一阵,站起踱步一阵,在房里走完几圈,“咚”的坐下桌前继续闷头端详。
这般无声的折腾是心思翻涌,起伏不定所致。待他推开房门,再度跨入的时候,她站在桌旁,系起了佩饰迎接。
微微侧著脑袋,双眼扑闪,炫耀般的,得意般的。见他的目光缓缓落去自己的腰,落去那里坠著的小石子,她没有道谢,只是嘴角一个浅浅上扬。当然,他是瞧到。暗红色的眼睛温芒流转,然後他靠近拥搂,低头亲吻她的唇,并且对她说:
“你若喜欢,我可以令你如愿。我的抑或你的,并无区别。因你身在冥界,身处冥宫,你、你的所有,皆属於我。”
她柔顺的靠在他怀里,承受他的唇齿。没有反驳,没有争辩,既然东西到了她手里,那麽随他怎麽说,随他怎麽宣示占有,她完全不介意的。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表现无异样,她索要他的东西,他送给她,她收下它,同样如微风拂过,一件小事而已,算不得什麽。
可她心里知道,成功触手可及,必须行动起来,必须抓住机会,不能耽搁。
(10鲜币)计划
聪明的人,神机妙算,遇到困境能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刘寄奴自认不笨,所以她知道,盲目的冲出房门逃跑恐怕不可行,而且她不是一个人,不是她跑了就算了的,还有一个阿魏一个苍木在等著她。
刘寄奴自认不聪明十分,所以妥妥当当的万无一失的好办法她想不出来。她的能力有限,只好闭著眼睛先试试看看,无论成与不成,她都认了。
选日不如撞日,计划得再好,考虑的再缜密总不及变化,所以这一天,婢女送过饭之後,刘寄奴在房里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
她抓著系在腰上的那颗小石子,终於,手一松继而站起。走到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她拉开门,跨出两步,大声一呼:“我要去看苍木。上次你走了,这次我等你,等你一起去。”
他会不会来?会不会出现?她并无把握,心里也是忐忑。
经历了一番等待折磨,所幸,黑衣男子现身在她面前,她一边暗暗松了松紧绷的神经一边急步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把他拉进了房。
她不由分说的闷头冲过去,他大概还来不及反应,所以被她推了进去,他的步子还有著些不稳。她反手一关门,抢先说道:“去看苍木之前,我有话要说。”
到这会儿,他反应过来了。他的双腿一迈,她便用力的贴住门,以身体挡住他唯一的去路。想走就必须推开她拨开她,或者使个法术移开她,但如她所料,他并没有。
他未与她有多的接触,也未使用法术。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胸前一下一下的起伏,最後略带僵硬的退了开,背过了身。
她盯著他的肩膀,在确定他不会强行离开之後,她转到他侧旁,再度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坐。”
他强著不看她,她就拉著他的袖子摇:“别站著了,先坐下。”
他猛的一回头,不耐烦似的。她执著的把他往椅子那边拉,仰著的小脸满是坚持,细软的声音带著了请求:“你先坐吧。娑罗,我有话对你说。”
她能看出他在瞪她,这倒是挺稀奇的,不过她没空品味稀奇了,只可怜般的睁著一对黑白分明的眼,手下摇啊拉啊拽得紧紧。
僵持。也许是因为好男不和女斗,高大的身躯一偏一动,重重的落在了椅子上。
她这才松了手,脖子都仰得酸了,她顾不上揉一揉。她态度端正,极为认真的说:“对不起。前几天……我是和你闹著玩的,不是故意的。”
坐归坐,他仍偏著脸。她换个方向绕到他跟前,怕他听不见,她凑近提高了声音:“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可能她的嗓门产生了效用,他皱著眉撇来了匆匆一眼。
他没说原谅没说不要紧,他坐著她站著,她开起的话头就此结束,房内趋於了安静。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慢慢的兜扫,启齿继而轻轻:“你还没回答我,为什麽要躲著我?”
“是他的命令对不对?可为什麽呢?”
“他有什麽不放心的?我被他关在这儿,也反抗不了他,他还不放心?他是不放心我?还是……”顿了顿,她幽幽道,“不放心你?”
他垂著的睫毛微微一颤,接著一滞。
“或者,这是冥王宫的规矩?除他以外,男女之间都需要避讳?”
他不吭声,她弯腰凑的更近:“我是囚犯,你负责看管,更需要避讳,你是这麽觉得的?”
他的上半身後缩几分,不怎麽自然,她缓缓直起了腰,给他距离给他空间,他没有瞧见的是,她眼里的若有所思。
“娑罗……你受过伤,受过很严重的伤,是麽?”她换了个话题,还是个不怎麽恰当的话题。
“我看到你脸上的疤……因为这个,你才一直蒙著面?”她不光直言,一只手抬了起来,目标明确,是那块遮覆的黑布。
上回是凑巧,这回他行动迅速,精准的捉住她的手腕。
“不能看麽?你的样子很可怕?”她平静的问,仿佛好奇,仿佛丝毫不觉自己的举止贸然失礼。
对视,他的眼终於对上她的,纤细手腕落在对方掌中,她不动不进,他未收未退。
他的眼神已搀上了点些寒意,是不是一种警告?但她并不害怕。
他忘了,制住她的一只手,还有另一只活动自如,她不动声色,突然动作。一秒,甚至半秒之差,他晚了一步,蒙面的黑布被她大力扯落。
她做的彻底且完整,他无法补救挽回,“忽”的站起,她离得近,受了一撞,双脚收不住,眼看就要摔倒。他还擒著她的手腕,身体一记後仰,跟著一记牵拖,摔跤的势头硬生生一刹,她整个儿的往前扑去。
难以避免,她扑入他怀里,他是一僵,立马把她一推。推又能推去哪里?他还拉著她的手呢。
她短暂的离,复又不稳跌回,他总算看出了症结所在,飞快的松了手。没了他的支撑,她更是狼狈了,而他犹犹豫豫要救不救也是站立不稳,总之,是好一阵的混乱。
最後,他承著她的重量一ρi股坐下,她的半个ρi股则在他腿上,上半身歪斜,双手搭著了他肩膀。
当混乱结束,尴尬接踵而至。尴尬正好是一空隙,她便趁著这空隙,把对方的庐山真面目看个清清楚楚。
果然,之前她粗略扫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额头,眼尾,鼻梁,双颊,下巴,甚至是脖子,疤痕交错遍布。这时的就近察看,她发觉这些伤痕不太像刀剑划的砍的,皮肤凹凹凸凸纠在一处,颜色极深,更像是灼伤烧伤。
如果没有这些伤疤,他的五官是清秀的,然而这些狰狞丑陋的伤疤横爬,毁了他的脸,怔愣过後,她在心底叹息一声。
不知她的同情之色是否泄露得太过明显,他一扭头,阻断了她的视线,冷冷的,生硬的开口道:“无碍了麽?”
虽然是问句,但她听出了言下之意──既然没事了,请站好自重。
(10鲜币)成败一举
刘寄奴不快不慢的从娑罗身上爬了下来。说到尴尬,她当然也是有的,不过立稳站直之後她并没有离他远远。
她知道,她做了一件很无理很没礼貌的事。这是他人的隐私,她不仅一再问询,还扯了对方用以遮蔽的东西,恶劣的程度不亚於当著一残疾人的面儿毫不避讳的讨论其残疾。
做出这些真的不是个性使然,因为礼数之类她不是不懂。她早领教过他的定力,如磐石一般无转无移,他的情绪少有波动起伏,现在凑巧露出了一突破口,她只能盯准这处,不能轻易放过。
他偏著头,一动不动的,纵然伤痕遍布,但不难看出他脸色的黑沈,心情的不悦。
目光打转了几来回,她轻轻的说:“你的脸……那些……是被火烧的麽?”
不意外,她没得到他的回答。
“除了脸上,你身上也有麽?”
她仿佛能看到,他整个人,乃至衣衫下的肌肉,随著她的问话一点点的绷紧。
好可怜……他的遭遇值得同情,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黑布,递到他面前,然後低低的叹出了一口气:“伤得这麽重,那时……一定很疼的吧?”
他没有急切的接去,他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她的手,继而缓缓向上,他缓缓转头,青色的瞳眸缓缓抬起,直到定於她的脸。
一片凹凸纠结的皮肉,好像电影里的化妆特效。可这不是作假弄出来的。第一次就近瞧著如此严重的烧伤,她没觉得恶心,没被吓到。相反,他的直面,他的不偏躲,令她有了一丝极不合时宜的欣喜。
“为什麽要遮?”她十分认真的问。尽管,问得似乎多余。
不长不短的时间,以为他不会开口,他却是沈沈的出了声:“你不怕?”
她未摇头也未点头:“长的漂亮不一定是好人,看上去凶未必就是坏人。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外表也不能决定所有。所以,我为什麽要怕?”
低头拉起他的手,他先一僵後一缩,她坚定的握牢,不让他退,接著分开他攥紧的手指,把黑布塞入他手心。
睫毛一掀,幽幽黑眸随即显出,她直视他,柔柔嗓音,若细水流淌:“我一点也不怕。遮著脸是娑罗,不蒙面仍是娑罗。无论什麽样子,你就是你,没有变的。”
显然,他怔住了。仿佛诧异,仿佛疑惑,仿佛迷茫。青色的眸不再是平淡无寂,好比一滴墨汁坠落宣纸,有一种异样的色泽在渗透,晕染,逐渐扩散。
他的失神,万分难得。他没有发现一抹光亮自她眸底闪过,他没有觉察她的靠近是一极近距离,他甚至没有觉察,一只纤纤素手搭上他的肩膀,而另一只试探般的,若有似无的触及他脸庞布著的狰狞伤痕。
是的。发现,察觉。就算娑罗已经感知,却一时无法反应,更无法动弹。
他眼前是一张小小的,白皙的脸。纤长的睫毛,宝石黑眸,微翘的鼻头,粉色的唇,这些都在放大,充斥满他的视线范围。
还有香气。甜甜淡淡的香气,她的味道将他包围,她的指尖拂过,仿若较绝渊冥火更热更烫,说不出是痛还是痒,总之难忍。胸间鼓噪著,一会快,一会重,总之杂乱,找不回平静。
“这些……不丑的,不可怕的。”
“我不会害怕,我早说过的,娑罗,你很好。”
“我也早知道的,你是好人。”
“娑罗……娑罗……”
两抹粉色薄唇蠕动开合,逸出的声响绵软得似要化了,还要融化的是她的眸光,那麽细密,那麽柔婉,她说了些什麽,到後,娑罗已听不甚清了。
对不起。
刘寄奴在心底暗道。
寻找,等待,尝试,差不多是时候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一左一右,双手托住了对方的脸,眼与眼直对紧锁,诡异蓝芒顿显。
“娑罗……帮帮我,帮我离开这里。”
他的瞳孔一缩,她微微睁大了眼,道道蓝芒飞速急窜。
“继续留在这里,我会被折磨死的。娑罗,你带我走,带我离开冥宫。”
他一有挣动的迹象,她便加大了力气掌住,语气一半哀求一半诱哄:“还有阿魏,还有苍木。娑罗,你带我去找他们,帮帮我,帮帮我们,好不好?”
像是搅乱了一池湖水,青色的瞳眸掺入一阵阵的黯,不复清澈,只余浑浊。
她凝起全部神志,蓝芒积聚流转,快占据覆盖掉了原本的墨色,乍一看,一对蓝眼睛嵌在一张小脸,诡异的大亮。
“啪”,娑罗抬臂重重的抓住刘寄奴的手腕,刘寄奴一惊再一咬牙,事已至此,不欲前功尽弃,若这回被他摆脱,便没有下一回,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拼尽全力,双眼仿佛能射出激光,亮得几乎刺目:“娑罗,带我走,带我们离开。你是好人,好人不会看著无辜被折磨至死。你听见没有?你一定会答应的。帮我,带我走。”
腕上的大手在不断收紧,她忍痛不断声声重复。
明与暗在厮杀斗争,理智与意念在对峙拉扯,哪一边占了上风,哪一边就得胜利。
这是喜族的能力,也是她唯一的能力,她必须要赢。
怀里揣著的破天镜在嗡嗡振动,仿佛在应和著她,为她加油鼓劲。暖意由胸口扩至全身,像输给了她一份力量,令她振奋了精神,强勇的对敌。
多久了呢?分分秒秒,漫长得可以。终於,腕间受的力道蓦地一松,大手一下子脱了去,青色的眸浑浊略褪,更多的是木然与呆板。
因为前车之鉴,她丝毫不敢松懈:“我说的,听清楚了麽?”
“是。”
“好。”她收手退开一步,“你起来。”
於是,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仔细端详他片刻,她命令道:“现在,断掉你的一只手。”
冷漠的要他自残,她没有一点犹豫。
而他亦是。
他面不改色,没有多看她,双臂举前紧接著右手一个翻掌,干脆利落的直往肘间砍去。
(11鲜币)逃离
千钧一发之际,她大步上前,抱住了对方的左臂:“够了!不用了!”
结果,她尚不够狠,她是不忍。
为了试探他是否假装,为了证明他是否遵循她的命令,不论好歹不带犹豫。那麽,够了。
要他自断一臂,他的脸上没有出现半分迟疑动容。他用了十足的力道,没有半途退缩的趋势,因为她这一挡,他的手刀正落在她的身上,叫她半边肩膀瞬间麻痹。
他没砍断自己的手,她的骨头倒差点被他劈碎了。好一阵,她都不能动弹,终於能抬起一只手揉揉肩膀,她一边苦著脸,一边不忘对他叮嘱:“现在什麽都不要做,你好好站著别动。”
如她所言,他“行凶”的右手於是安静的垂在了身侧。
等她缓过来,她放开他跑到房间一边,取出早就收拾好的小包袱,最後,默默的扫视一圈。
这一间房,这个牢笼,在冥王宫里的日子……结束了?
自由就在眼前,她心头滋味难言。喜悦,轻松,夹杂著不敢相信,导致她茫茫然的,表现不出即将迎来解脱的激动之情。
她该松一口气的不是麽?她一直等著这一天,一直盼望著这一天。
从此没有折磨了,从此不必煎熬了,从此不用见到那一张脸和那一双诡异的红眼睛,她要离开这该死的冥王宫这该死的冥界了,什麽夫人什麽冥王都滚得远远的,她该欣喜若狂的高呼,甚至放鞭炮来庆祝──她成功了。
长长的,用力的呼了口气,令他把黑布覆於面上,然後,她眸里闪亮,重重的说:“走吧。”
关押苍木的暗室离得较近,所以刘寄奴首先奔去了那里。
当她跨完台阶,当她走进暗室,发现里面关著的不只是棕发蓬乱的苍木,还有多日未见的阿魏。
阿魏坐在苍木对面,手脚也被链条锁著,一听到动静,一见她来,阿魏迸出一声尖叫:“小姐?!”
很好,也许是天在助她。刘寄奴一个深呼吸,对身旁男子一伸手:“开锁的钥匙。”
娑罗随即掏出钥匙,放到她手里。
阿魏挥舞著双臂,绿眸瞪得圆圆:“小姐!你怎的来了??”
刘寄奴冲去她身边,摸索著锁眼忙碌:“你怎麽会在这里?”
“侍卫押我带来的!一来才知道二愣子也被关在这儿!小姐呢?难不成小姐也被关来这儿了??那个冥王要干什麽??他是不是又为难小姐了??小姐伤著没有??快先让我看看!”阿魏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一叠声的急问。
刘寄奴制住对方的乱动,镇定的安慰:“别急。我没事。我很好。”
苍木没抢著说话,金棕色的眸子来回扫动,觉出了怪异便跟著问道:“阿奴?怎麽回事?”
一把钥匙解开了阿魏,刘寄奴转到苍木那里再把他解开,抬头低低道:“我来救你们。先别多说了,快走吧。”
苍木一骨碌起身,扭了扭关节,恨恨的朝著锁链唾了一口。
阿魏扑到刘寄奴跟前,犹不相信的拉著她上下检视。
刘寄奴捏了捏阿魏的手接著快步走向娑罗:“好了,带我们出去吧。”
暗室外,苍木阿魏得见了天日都难掩激动。一行四个,有娑罗在前开路,就算遇上了婢女侍卫,只有行礼的,未有起疑的。
与来时一样,当走上那条长长且黑暗的石阶通道,除了脚步声回荡,无一开口。
刘寄奴回想起来,那时的心情忐忑,为未知而紧张,猜测著前方是何样的景象,会面临什麽,等著她的又是什麽。担心遇上危险,担心能不能达成任务,忧虑离开的一天是近是远……此刻忆起,好像相隔已远。
经历了种种,跨这石阶,来与去,总是不一样了。
守门的侍卫无半点阻拦之意,他们顺顺利利的出了冥王宫,站在了崖底。
拐弯之前,刘寄奴偏头一望,洞口上方“冥涧绝渊”四个字苍劲有力,一笔一划散著冷硬的气息,就如无日光照耀的冥宫,处处弥漫著森然阴寒。
左边右边的兜兜绕绕,高耸的崖壁出现在了面前。娑罗抱起了刘寄奴,双脚点点踏踏,一下下的跃身而上。
他如履平地,行的很稳,当他翻过悬崖边,当刘寄奴脚踏真正的平地,她才有了一分真实。
空气新鲜,豔阳高照,她略有不适的眯了眯眼,只觉得附著皮肤的寒气一扫而光,通体暖洋洋。
等了一阵,阿魏跳上来了,苍木跳上来了,他们三个一块儿来的,如今一块儿离开,谁也不缺,可是,她无法由衷的微笑。
阿魏哼哧哼哧的,一把拉过了她,一脸警惕,似不放心娑罗:“小姐,我们快走吧。阿魏是有许多要问的,待出了冥界,再听小姐好好说说。”
苍木点头附和:“是啊,臭丫头说的对。虽然离了冥宫了,但这里仍不算安全。”
她也点头:“好。”
是不安全,不过从地底到了地上,指不定他去了她的房,发现不见了她的人,接下来派出侍卫追赶捉拿。
不能耽搁,不能浪费时间在谈话上,匆匆的走出一大段,她转眼一扫,那个身著黑衣的蒙面男子还在原地,空荡荡的悬崖边,他的身影是唯一的矗立。
她的步伐一滞,咬了咬唇,她旋身奔了回去,群摆轻扬,像是翩翩飞舞的蝶翼。
“小姐!”
“阿奴!”
阿魏苍木不解的低呼。一同刹住停下。
蒙面男子看著她奔近,青色的双眼不带情绪,平寂若死水。
她却记得,它有情绪,有波纹的模样。
仰脸注视他,欲言又止。怎样表达感激?怎样表达歉意?她慢慢的靠近,伸展双臂,轻轻的拥抱。
“谢谢你,娑罗。”
她想,他是个好人。不是那种只知血腥的暴徒。也许,或多或少,他对她还有著一份好感。
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她是个女人,在这方面,她洞察敏锐。
刻意亲近他,她利用了这份好感,利用了他。是不是厚颜?是不是卑鄙?令他松懈,趁机对他使用能力,利用他逃出生天,害他牵连……牵连,她走後,他一定会受责罚甚至刑罚……
她是自私……除此之外,她并无好的办法。
“我只能这样……”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对不起。”
作家的话:
为什麽小寄奴仍是心事重重捏?
有兴趣的可以猜一猜,下一章揭晓。
(8鲜币)揭穿
当刘寄奴再度走远,娑罗定定的望著那个纤瘦的背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於眼际。
他的眸里早就褪去了呆板与木然,异色丝丝涌上,形成涟漪扩散,悠悠动晃。
垂在身侧两边的手臂微微抬起,接著落回。
她给他一个轻轻且短暂的拥抱。他的周围还留有她的香气,他的衣衫还留有她的体温,他的耳边还留有她的声音,她柔柔低低的说:谢谢。对不起。
手指一曲一蜷,仿佛在挽留,仿佛是眷恋。不知站了多久,他慢慢的转身,一跃而下。
通往冥宫的路他已走了无数回。为什麽此刻步伐如此沈重?为什麽心中空茫?
生出的迷惑不光来源於自己,还源於她。
宫里的夫人众多,王的面前王的背後,面目不一,当然,不乏心计。他隐在冥宫,无声无息,无意碰巧,总会见著。
女子。她亦是女子。有一瞬,他以为,她亦如此。
既然刻意,既然要验证,既然命他自断一臂,为何不做到彻底?
为什麽扑来?为什麽阻止?为什麽焦急?为什麽因为她的阻止,他一下悸动?仔细分辨,竟然……是喜?
她如愿,终能逃离,她举止异常,最後达成目的。她该头也不回,一走了之,他後是如何与她无关,为什麽她眼中闪动著愧疚?为什麽要说“对不起”?
远远的,黑发黑衣男子立在入口前,幽冥尊贵的王者正在等他。
他一敛心神,加快步子,单膝跪地恭敬的行礼。
“怎麽去得这般久?”
王发了问,他却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沈默。
半晌安静,杗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她走了?”
“是。”娑罗如实应道。
淡淡的一个“嗯”,停顿过,杗肖再启齿:“她可有……”
可有……什麽?
娑罗不解。
他耐心等待,可面前的一界之王没有说下去。只见其抬脚迈步,伴著衣摆拂动,颀长身影隐於入口,没於了黑暗。
回到刘寄奴一行。
除了刘寄奴,其余二妖模样狼狈,却顾不得洗个脸梳整一番,一心一意,片刻不停的赶路。
苍木的脸色不好不是因为脏污。悬崖前,刘寄奴去了又返,主动一抱,在场的眼都没瞎,看了个完整清楚。
阿魏不光把崖前一幕看得清楚,苍木这会儿的脸色她当然也看得清楚。他一直闷不吭声,她心如镜,想想便明白其中缘由。於是她凑近刘寄奴,拉了拉对方的袖子,再瞄了瞄後头的苍木,挤眉弄眼的好一番示意。
刘寄奴接收到,扭头向苍木,边打量,双脚边停下:“怎麽了?”
苍木随之停住,抿著嘴未开口。阿魏见他不言便自作主张道:“二愣子有话要问小姐。”
苍木瞪去一眼,阿魏朝他吐了吐舌头。
刘寄奴不明所以:“问什麽?”
“二愣子不高兴了。”阿魏抢白,还示威般的对苍木一仰下巴,“二愣子,你若还不说我就替你问啦?”
苍木狠狠瞪去第二眼,然後瞥了瞥刘寄奴,一张脸渐渐的涨了红。
他左思右想,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阿奴,他……可是冥王手下?你与他……他怎会……你怎麽……”
阿魏缩了缩肩膀,看著苍木的羞窘,在一旁幸灾乐祸。
刘寄奴听著,听得有些明白了,定定的盯了苍木好一阵,她不著痕迹的退了一步,突然笑了:“还要装麽?你预备装到何时?”
苍木一愣。阿魏也一愣。
“啊?什麽?阿奴你说什麽?”
刘寄奴仍是笑,笑得万般讥讽:“堂堂无城大人屈尊假扮一小小熊妖,不光一路跋山涉水,还要陪著在冥界受苦。累坏了吧?大人?”
阿魏呆住了,原本略有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凝滞。
苍木傻傻呆呆,似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张著嘴无措。
刘寄奴离他不近不远,不改讥嘲。
“小姐……”阿魏脑袋瓜子迷糊著,刚想劝一劝,这时,苍木的表情变了。惊怔无措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他双颊的红晕都在逐渐淡去。
“你怎知是我?”不一样的声音,不若苍木的粗哑,却也是低沈。
“咕咚”,阿魏吞了好大一口口水,欲脱的字句全都咽下,她睁大了眼,已是懵了。
“开始我不知道。直到进了冥王宫,我还是不知道。”刘寄奴一点一点敛去了笑,“在拂倚阁外面见面的那次,我有了怀疑,後来去暗室看你,我才完全确定。”
“哦?”“苍木”一歪头一挑眉。
“你学得很像,学苍木叫我阿奴,学他的神态举止。但是你的意图太明显,心太急。”
“苍木不会一开口就问信石,他先会担心我的安全。危险的时候,苍木不会管什麽信石,只会急著想办法逃。”
“我们被分开关押,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像你一样,三句不离信石,还不断的提醒我暗示我叫我不要灰心,‘鼓励’我说还有机会。”
作家的话:
大家猜到了木有?~
三无城
(10鲜币)前行
“确定了苍木是假的,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一面说相信我,一面不放心我,你处心积虑,还演了场复活的戏给我看。变成了苍木,可以第一时间探到消息又可以就近监视,你当然是亲自上阵才能安心,不会交给手下去办。一路从无城到冥界,我们从早到晚都呆在一块儿,阿魏没有怀疑我也没有怀疑,这样厉害这样本事的,除了莫荼大人你,还能是谁?”
刘寄奴脸色平静,一句一句慢慢的道出。
面前的高大男子眸光闪烁,静默片刻,轻轻淡淡的逸出一声:“哦,原来如此。”
他眯起一双金棕色的眼,嘴角一扯,要笑不笑的接著道:“没想到,你且不算蠢钝。说来不过是一低贱熊妖,我竟扮得未够,还未装到十足麽?”
苍木的长相属於粗矿阳刚,其中不乏坚毅。此时,眉眼之间的正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展显的是轻佻讥嘲,开口阴不阴阳不阳,不光是十分不和谐,还是十分的诡异。
刘寄奴觉得很不舒服,觉得难以忍受,她也随著笑开,笑声尖厉冰冷,满含锐刺:“那是当然了。苍木单纯善良,你阴险狡猾,天差地别,怎麽能装到十足?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有句叫狗改不了吃屎?坏到骨子里了心都是黑的,怎麽装怎麽改?大人你在说笑麽?”
刘寄奴的话音刚落,“苍木”的神色倏地一沈:“你!”
“哎……怎麽……这……”阿魏一直在边上瞪大著眼喃喃嘀咕。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会儿许是见气氛紧绷,她上前一步一福身,略带结巴的唤道:“大、大人……”
莫荼阴飕飕的瞄去一眼。刘寄奴是不怕的。记挂著难安的,最重要的还没问,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压抑著愤怒:“苍木在哪里?”
不悦寒冽暂且缓了一缓,莫荼沈著的反问:“信石呢?”
刘寄奴再吸一口气:“信石我拿到了。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你救活苍木,我替你找信石,你提的条件,你答应了的。苍木还在你手里对不对?他……”
“我们可以寻一处坐下,畅谈一番。”莫荼不轻不重的打断,“若你忘了眼下身在何处。若你无所谓前功尽弃,急著欲再回去。”
阿魏一个激灵。虽然听得不解迷糊,但她确定一点,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打死她她也不要再回了。便拉住刘寄奴,小声劝道:“小姐,赶路要紧。万一那冥王追来……”
阿魏的忧虑刘寄奴岂会不明白呢,莫荼好整以暇,似乎在等她决定。犹豫再三,权衡再三,她终是抿唇沈默。
冥界与妖界的交壤。
是夜,天空缀著繁星点点。一处较为开阔的空地,两女一男围坐,中间一小堆树枝,燃著抹光亮。
途径了溪流,阿魏已经梳整过了洗净了脏污,莫荼也已变回了原本自己的模样,扔了身上破烂的侍卫服,只著著灰色的内衫外裤。
些日连著不停的行进,除了走路就是走路,几乎没有交谈对话。气氛始终不怎麽愉悦,刘寄奴和莫荼之间的剑拔弩张,阿魏明确看出,随在刘寄奴近处,她识相的未多吭声。
风尘仆仆,无论如何,到了边界。离无城尚有距离,但或多或少,刘寄奴还有阿魏总算是稍有了放松。
比较起来,莫荼是镇定多了。路是他带的,不管後面的跟不跟得上或者累不累,反正他昂首阔步,不带耽搁。
一行里面只他是男子。剑拔弩张归剑拔弩张,寻觅休憩处,寻觅吃食,晚间守夜,他不言不语主动承担,这一点上,倒不至於气度全失。
填饱了肚子,阿魏默默的坐去一旁。莫荼在闭目养神,刘寄奴盯了一阵跃动火光,掏出破天镜摩挲端详。除了树枝偶尔劈啪的响,周遭安静,夜色谧宁。
穿越到这个世界,幽水岭到无城,无城到冥界,进了冥宫离了冥宫……曲折离奇得就像一场梦。
刘寄奴对著破天镜怔怔。
谁能想到呢?谁会相信呢?连她自己都有些不信的。
她的人生是扭曲荒诞的,可老天还觉得不够,还要再给磨难。
她成了喜族的後裔,成了怪物,然後,害死了苍木。混进了冥宫,继而被囚禁,受伤受苦,身心皆受折磨,曾想一死了之却未如愿,那些耻辱抑或痛楚,不是简单轻易可以忘却的。
难道……真有前世今生?难道是因果循环?难道前世的她罪大恶极,所以今世的她承下报应……逃避不去,跳脱不开?
如果真是这样,那麽原本世界的她在还哪一生的债?而现在的她,在咽哪一世的果?
什麽是真?穿越前,穿越後,哪一段人生才是真实?
人类,怪物,刘寄奴,哪个是她或者都不是她,那麽,她倒底是谁?
抬起了头,一下茫然,一下无助:“为什麽是我?”
男子闭著双目,些许的疲惫之色在他面上弥漫,闻言,他掀抬起眼帘,火光映入狭长灰眸,明暗交错。
“为什麽是我?”她重复问。
良久,他启唇:“喜族一脉,仅剩你,唯有你。”
“是麽?可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喜族。我也不知道什麽妖界什麽无城,如果不是遇到了苍木,我都不知道那片树林原来叫幽水岭。”
她的声音消散於夜色,茫然不减,无奈更添。
“我知。”他简短道。
她一愣一垂眸:“我其实……我从很远的地方来。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来之前我没了意识,怎麽来的我更不清楚,醒了後就发现,我莫名其妙的躺在草地上,周围都是树,我不明白发生了什麽,没人能告诉我,这倒底是怎麽回事。”
(14鲜币)解惑
“我知。”
静默之後,一声飘来。仍是简短二字,干净利落,似乎飘渺。
“你知?”刘寄奴“唰”的看去,“你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为什麽主动开口,为什麽与他开始交谈?其实本以为,他是不会理会的。
也许是夜色渲染,也许是安谧影响,也许是疲了倦了,没有多余的精力争锋相对,辨斥挖苦抑或嘲讽。他们一言一句的来往,气氛竟然平和,仿佛连敌对之意都变得浅淡。
他是奸险小人,不怀好意。她对他没有半点好感,甚至憎恶,可此时此刻,她难免激动,难免期待,期待他给出一个答案,解她长久以来的惑。
“上古喜族,怀有异能,以吸食精气为续延。似妖,非妖,亦不属余之三界。姿容出众却无怪殊,行踪诡秘,居处不定。早有传闻,幽水岭便曾是他们暂留的其一蔽所。”
对方没有直面回答,但刘寄奴听的认真,不远处的阿魏也坐挺了身,悄悄竖起了耳朵。
“若溯其源头,兴许是在四界初分之时,兴许更早,早在天与地混蒙顿开之时。谁也究不出巨细且无意究这巨细,因尘世万千态,喜族不过是万千之一。繁衍生存,方式各异,弱肉强食,但凭本领,循环之则罢了。喜族为万千中的一支,潮涨潮落,生息日年,遵依循环,并非是个例外。”
一席话,未达重点,多数是刘寄奴早前已知晓的。於是,当最後一字落下,她幽幽的抛出一句:“并非是例外,但一定有特别。要不然,你不会派手下到幽水岭搜捕,要不然,你不会明明确确找上了我。”
她一边组织起语言,一边说出盘踞在心底的猜测:“你一再强调我是喜族後裔,喜族只剩了我,你了解得那麽清楚,说明你已经调查过,可能花的时间花的心力还不少。那麽,为什麽?为什麽要找喜族?别告诉我你只是好奇只是闲的慌,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对方面无表情,嘴角是一抹肃然的弧度。
她缓缓呼了一口气,盯住那双狭长灰眸:“在幽水岭,要抓我的是你,在无城,你命令手下跟踪我们打晕我们,把我们带到城主府邸。不管愿不愿意,你强留我和苍木。你言而无信,玩弄手段,欺骗我,利用我。为了你的条件,为了替你找东西,我来冥界去冥宫,被软禁被鞭打,受辱,受伤,受尽折磨。我一边半死不活,一边在自责,自责连累了阿魏,连累了苍木……这些,不用多说了,其实你很清楚的,因为你都在场啊,这是你的计划,你一直在好好的看著。”
控制不住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无法抑制颤抖,无法抑制眼眶发涩,鼻头发酸。她用力的咬唇,用力的深呼吸:“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无冤无仇,我想我没有得罪过你更没有亏欠你。”
“你是无城的大人,有身份,有地位。我一无所有,只是个女子。 你找上了我,我逃脱不掉,没能力和你对抗。既然我是喜族後裔,既然已经被牵涉,不管是喜族还是什麽,你欠我一个解释。”
她逼去视线模糊,小脸映著红黄火光,脆弱与坚定矛盾的并重。
一点复杂,於莫荼眼底一闪而过,凝视著刘寄奴,他不知是陷入了何段回忆中,眉目间,意味不明,微怔间,情绪难言。
“我观算出异动,直指幽水岭。结果无差,寻得了你。”浓睫低垂,他移了目光,断了视线相交。
“何时来,何处来,非重要。”
“你问我怎麽回事,你问我为何是你,我便告诉你,兴许是因缘巧合,兴许自有指引,个中玄机……总之,皆是注定。”
面前的男子五官精致,若有似无,总透著几分妖异。这会儿,妖异阴寒全然蜕去,转而升上的是谨严与郑重。
刘寄奴却愕然。
注定?
两个字就囊括了所有??
前因後果,一切的一切……注定?只是注定??
莫荼朝阿魏的方向一扫,阿魏偷听正听得入神,觉察了大人的暗示,便缩了缩肩膀,不甚甘愿的站起,另寻了块地方独自呆著。
莫荼见其离得够远了,这才再启齿:“我确实花了心力。不过在这花上心力的,未必仅只我。”
“妖冥魔天,为王为主的各自勤忙於治理管辖,强盛衰败,不分高低,也因如此,一直以来,四界相安无事,互不侵扰。”
“能成君主,必是出类,既是出类,岂会无雄心?”说到这,灰眸中精光一现,“一分四界,如若统四为一将是何情景?纳四界入手,不称一界的王,不作一界的主,那时……才是真正的至高。”
不顾刘寄奴的呆怔,莫荼慢慢仰了头,对著一幕星空:“妖界在中,左为冥,右为魔。唯独九天。上下之隔,独占一方。就算有心却是难取道,他日兵马齐聚,若无登天之法,攻不能,已先失了一势。届时抵守被动,奈何不得。”
刘寄奴下意识的跟著抬头。夜空辽阔,无边无际,除了星星,什麽也看不见,什麽也望不著。
他的意思是……
上面也有一方天地?就和妖界一样?就和冥界一样?
天上住著神仙,还有玉帝啊王母娘娘啊太上老君啊……这些她都听过,这些不都是神话传说麽??
统一,至高无上……
他的意思……是要打仗??打到天上去??和神仙打仗??然後……做最大最大的王??
虽然见识得不少了,但刘寄奴仍止不住的震惊。
一回神,一双灰眸正牢牢定在自己脸上,叫她心头蓦地一跳。
“要登天,恐怕要借由法宝。”
“而登天的法宝,就是你。”
这一句无疑是平地巨雷,炸的刘寄奴一下子睁圆了眼。
“通天之井,喜族为钥。光是你还不行,加上你手握的这面古镜,缺一不可。”
“喜族古器破天镜。破天破天,听其名便能知其喻意。它应生於天地,自有灵气,就算受了外他觊觎抢夺,到手不过是面普通铜镜,若非族内绝不能启。它识得主,不会错认,这一点,我早已告知过你。”
“还有……破天镜有锁魂之用。熊妖咽气之後魂魄就被收於镜内。复他肉身我且能做到,其余的……不是简单能及。”到後,莫荼的表情有些古怪,声音无端添了异样。
刘寄奴没有发觉,因为她急忙忙的低头,紧紧抓牢了铜色的古镜。
镜子有了温度,又开始发热,淡淡的晕黄游走在镜面,游走在边柄纹路,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像极了心跳的频率。
原来……原来……
睡觉的时候,镜子就在她枕下,起来的时候,镜子就放在她怀里。每逢失眠,每逢烦闷,她都会拿出镜子,习惯了似的,它给她温暖,仿佛在安慰,她还以为觉错了,她还在想,一面镜子,为什麽像有生命一般……
原来木头的魂魄在镜子里。
原来木头一直就在她身边,从无城到冥宫,从来没有离开。
“你不是存心不救他,因为他的魂魄在这里,所以你救不了他,对不对?”她急切的问。
闻言,莫荼的表情更怪了,尴尬似的,不甘似的,半晌,才不轻不重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有了魂魄你就可以救他了对不对?他会活的对不对?该怎麽做?要把镜子给你麽?是不是要使什麽法术?我不会啊……魂魄收在里面还能放出来麽?要怎麽做你知道麽??”她一叠声,气儿都不带喘的,脸也涨了红,一半激动一半焦灼,一半喜一半忧。
很快,莫荼的神色恢复如常:“你是破天镜的主,锁魂释魂待回了无城。给我也是无用,你且好好收著。”
刘寄奴眼泪汪汪,点头如捣蒜。
啧,瞧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谁能料到此等女子竟是关键。莫荼一边暗想一边颇有些嫌弃。
喜族一系,算不得强盛,那点异能自保尚可,要在关键时刻逢凶化吉怕是勉强,为何偏偏选中了喜族?不过喜族繁衍不昌,到如今,仅剩了面前女子……兴许,自是有著番深意。
若无风无浪,便由得自生自灭。
若风浪起,虽为钥,一举覆毁亦容易。
绝迹,早晚而已。
通天之路,因何存有,无从得知。是真是假需得验证,待集齐所有条件,一试便明。
作家的话:
这章码了还蛮久。。。
小寄奴是现代人嘛,说话啊心理活动啊表达起来比较直观容易,但咱莫大人不是啊。。。(泪)要组织语言,不能现代,得古味儿的,好麻烦啊啊啊~
PS:惑,慢慢的解~一次全解完就不好玩儿了~
(12鲜币)达成
莫荼兀自在暗思忖,刘寄奴呢也是没有闲著的。
逐渐平静了下来,把破天镜放回怀里衣内,她挺直了身坐正,表情还有些呆呆的,开口却是淡然镇定:“你说登天,所以找上了我,这就是你真正的目的?”
虽然话是这麽平平的道了出……登天,登天……仍是匪夷所思得极。
她好像问得多余了,因为对方已经解释得挺清楚,表达得挺明白了。
他也挺直了腰板,眼皮一抬,面无表情的反问:“你认为呢?”
继续多余是不必要的了,她便沈默。
沈默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有一样东西揣在她的小包袱里。就算她暂时忘了,可他一定不会忘记。奇怪的是,一路“逃亡”到了边界,他提也未提,更没有向她索取。
“你想要的另一件东西还在我这里,你怎麽不问?”
他迫切至此,不放心至此,不惜假扮苍木在她身边监视。怎麽如今倒是一派沈著耐性,没有半点急吼吼,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只见面前的他一下眨眼,稳稳当当道:“东西既已到手,还需多问什麽?你总不会背信於我。我是阴险狡猾,你是品格高洁,我俩大不同,背信之举为你所厌恨唾弃,不是麽?”
她很有些无语。这算是自知之明还是厚颜无耻?
救不了也好,超出了能力范围也好,他非但没有诚实的告知反而签下一张空头支票,定下了什麽鬼条件。
她还激动的要命,高兴的要命,想他救活苍木在先,那麽两不相欠,自己做出回报也是自然的。
结果呢?都是假的,他耍得她团团转。
想到这段时间她的真诚,她的信赖,她的担忧,她的焦急,她的一举一动全付错了对象,全落进他眼里,全给在他身上……她就呕得要死,气得要死。
这种滋味不好受。先不论什麽品格不品格的,手里的信石似乎是她唯一的筹码。可就算有扣著不交的念头,又能支持得了多久?他是不急著索要,因为自信,因为吃准了她无法抗衡。他动根手指头使个什麽妖法,凭她那点斤两,能扛得住麽?到时候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况且救苍木,她一个人做不来的。她是喜族的後裔,然而他懂的远胜她。光有破天镜,光有苍木的魂魄是不够的,她还得求教他,还得靠他,无论这一次他会不会诓她骗她,除了相信,她好像并没别的办法。
“信石,我帮你拿到了,你也会帮我救苍木的,对麽?”她提起地上的小包袱,掏出了压在衣服下面的一串佩饰。
阴险狡猾,当然,还有谨慎。以为他会质疑,关於这一点,她早有考虑。
真与假的问题,其实她没有纠结太多。他说过,信石是圆是扁,长什麽样子,他也不知道他也没见过,所以……如何去辨别?
反正,这腰饰是冥王的贴身物,反正,冥王时时刻刻带著它不离,反正她第一直觉它是特别,如果他真有辨别的方法,如果真的弄错,那也怪不得她。“神通广大”的大人都不确定的事,她又怎麽会清楚?
他看了看她,再慢慢的伸手接了过去。他的目光落於腰饰,几个来回打量却是一言未发,只郑重般的,小心翼翼般的,将它收入了袖内。
“怎麽不仔细的看一看,好好的看一看呢?”她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毕竟它是你要的东西,毕竟它那麽重要,和喜族一样重要,和破天镜一样重要,对不对?”
他无甚反应,精致的面庞染上夜色,一片深黯。
已经到了这地步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掩藏?
“为了信石,你不辞辛劳的跟来,你也冒著了危险。不会无缘无故的,也许你需要的不只是我和破天镜,为了达成目的,你还需要别的,比如……信石。”
“我是喜族後裔,你知道,冥王也知道。法宝钥匙之类的,想必也是一样。所以你才千方百计的派了我去?因为你料定,就算败露冥王也不会杀我?反正再差都不至於死,正好在冥宫为你办事。你就这麽看得起我?认为我一定能得手?一定能逃出来?”
难怪了,难怪了姓杗的说她有大用处。什麽奸细刺客都不追究了,只一味关著她不放,这些都解释得通了。
“是又如何?”面前男子眼里闪烁,“不论个中曲折,最终,你未是叫我失望。我得了欲得的,你脱身完好,回了无城之後还能救活那熊妖。这样的结果,於我有益於你无害,又何需计较?”
失望??无害??计较??
……
妈了个叉的滚他妈的蛋!
他的轻描淡写,不以为意,激出她的愤怒。
真谢谢他的看得起,真谢谢他的器重,她在火深火热的时候还承蒙他记挂,留著条小命虎口脱了险还顺便把他捞了出来,好啊好啊,真是好在没负他的厚望!
……死人妖死太监……还想一统天下?有句话怎麽说的来著?不是真龙坐上龙椅也枉然,蛇精就是蛇精,想变真龙?呸!她还想飞仙呢!
刘寄奴咬牙切齿的一通暗骂。
疑惑的,不解的,还有许多,吸气,呼气,平心静气,她转而道:“开什麽锁什麽路,我不会。”
“无妨,届时,你自会知晓。”
顿了顿,她再道:“‘届时’是什麽时候?”
他不慌不忙答:“万事备,时机到。”
“你很有把握?确定我会帮你?任你再三利用?”她学起他的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
“哦?”一个惊诧後,他佯装苦恼,“那待回无城,我便摆酒开宴以示诚意,还请寄奴小姐鼎力相助,如此可够?”
好“诚恳”,好“客气”啊,一声“寄奴小姐”,恶心得她差点要吐。
隔了堆树枝,隔了抹火光,她与他两两相望。
“利用完了,你会放过我麽?”
她问得直接,半点不带含蓄。谁的雄心壮志,谁的野望理想,都与她无关。穿越已成事实,如果喜族的身份已摆脱不去,她不介意被利用,不介意做什麽开路的法宝,只要最後还她平静。
抢夺江山天下,他们打他们的仗。她的初衷不改,日子再苦再原始都无所谓,哪怕一直在深山老林,她只想简单的活,不受打扰。
“寄奴小姐未免言之过重,你我之间总算是有番交情在,况且,你不过是一介女子……”
她不耐烦的打断:“不要再兜圈子了。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是大人。你已经骗过我一次。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不过是女子,你我之间有番交情,那麽请你诚实的回答我。大人,需要我做的做完之後,你会不会高抬贵手?放我走,放过我?”
装模作样自他眉眼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若我未记错,那一日……‘再无瓜葛’……可是这样说的?”
他所指的她了,她记著从来未忘。重重的点头,一字一字的重复:“是。再无瓜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盯了她良久,他垂敛双目,沈沈道:“好,我应你。”
盯了他片刻,她一个吐息,淡淡道:“好,我帮你。”
(15鲜币)迎敌
一场是谈判?或是交易?
不管是喜族後裔还是什麽法宝钥匙,其实她处於弱势,并没有谈判或交易的资格。
说得好听点叫“帮”,说得难听点,就算一千一百个不愿意……她可以选择的麽?
因为特殊,所以被牵涉,想要摆脱牵连,必须具备一定的能力。
好比电视里演的,一个平凡小子无意间得了某本武林秘籍,接著东窜西逃被众人追捕。发展到最後,要麽他刻苦钻研一变变得牛逼哄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去自如谁也动不了他。要麽就狼狈不堪的被坏人逮住,不光人被刑囚秘籍也被抢了,只能等待有正义的侠士拔刀相助,恩恩怨怨,後谱写一段曲折人生,
她变不成牛逼哄哄,没有身怀绝技,没有迂回还击的能力。对方叫她往东或往西,不是不愿就可以推脱的,不是商量一下就可以置身事外的。
听起来,他胸怀大志,与他相比,她意欲的则很小。
她清楚明白,自己不过是踏脚石、敲门砖,重要价值也仅体现在一时。她只希望,被踩过之後,发挥完作用之後,所有的纠缠就此画上句点。到那个时候,打打杀杀,混混乱乱,生死输赢,真龙假龙谁做老大,种种她都无关心。
本就和她没关系的,重得清静之际,希望,尚可自保。
一介女子,渺小如她,影响不了他的大业,动摇不了他的大业,虽然他一口答应了,但他有前科的,答应了就是真的麽?答应了就都能做到麽?是否会过河拆桥,是否会出尔反尔,是否会赶尽杀绝,她并不确定。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她绝不可能回头,回那地底冥宫。
反正是踏脚石了,她宁可被人妖利用也不要被那姓杗的踩。
所以……还是那一句,除了相信,目前没别的办法。
这一夜,刘寄奴没有睡好。才刚迷迷糊糊又被莫荼大力摇醒。
她揉著惺忪的眼,见莫荼转去阿魏那边,毫不怜惜的抬脚一踢。
“怎麽了??咦……”阿魏迷蒙归迷蒙,警惕性还是有的。一下“忽”的弹起,看看天色,仍暗著未亮,她呆呆的张著嘴,一脸的茫然不解。
莫荼的表情颇有些严肃:“既已近至交界,莫再多耽搁了。我总感不妥,为防万一,这便走吧。”
“不妥”两字甫一入耳,阿魏整个儿的清醒:“是,大人。”一边迅速上前拉扶刘寄奴,一边悄悄打量著男子的疲惫倦容,“大人可有合眼?可有休憩?”
阿魏表示著关心,无奈对方并不领情。
“若被逮了回去,届时时辰良多,你自可好好的休憩。”
莫荼横去一眼,不轻不重的一哼。阿魏便噤了声,默默的低头弯腰整理提拿包袱。
无城大人的一言一行,恐怕刘寄奴是怎麽也看不惯的。凑近了阿魏,小声安慰道:“他有病。别理他。”
阿魏很想问一句:病?什麽病?阿魏同时疑惑,小姐与大人长谈过了没错吧?大人还把自己支开,足见谈话内容的私密与重要,没错吧?都已如此了,为何小姐的态度不改?剑拔弩张好似有减轻,明显的缓和却是无的……
而刘寄奴一扫四周,暗想道:天还没亮,明明风平浪静的,什麽怪异、惹人注目的声息都没有……切,他是千里眼顺风耳?走都走这麽远了,要追来早就追来了,说到底,他不就是急著想回去麽?无城是他的地盘,回了自己的地盘,他才好安安心心的钻研他的大计……
然而事实证明,莫荼的预感没有错。
披星戴月,踏过了边界。
表面归表面,既然相安,也是做到了足。若非事出有因,派兵跨界便代表了进犯,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冥王定有顾忌,不会堂而皇之。
於是,莫荼心头一松,他们一行的脚步逐渐脱了匆匆。
旭日东升,没想,喧嚣紧随其後。
嘈杂纷乱,一声声一重重,穿透了林荫层叠,像是阴霾突临,惊飞了枝头鸟儿群群。
惊吓到的还有刘寄奴和阿魏。
莫荼在前,她们撒开脚丫子,跟著一路狂奔。
刘寄奴怎麽也想不通,从冥宫到边界,无城都已近在眼前,他们“逃”得顺利,更没遇上艰难险阻,怎麽追兵说出现就出现,怎麽姓杗的还阴魂不散?!
身为喜族一员没什麽好处,除去那些个古怪特质,刘寄奴就是一普通弱女子。户内外运动她不擅长,百米赛跑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很快她就气喘吁吁,心跳声大的快震破耳膜,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又重又软,各处关节机械般的运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跑。
跨迈达到了极限,她的下半身几乎麻木,几乎没了知觉。大脑仍在驱策,意念很迫切很执著,她的双脚却跟不上了。一磕一绊,一摇一晃,难收奋勇向前的势头,结果是可以预料的,她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小姐!”阿魏回身扑来,拼了命的拉她。
刘寄奴狼狈的欲爬起,脸和手都擦破了,还有膝盖,火辣辣的疼。她僵硬的抓著阿魏,越是急手脚越似不受控,几下扑腾,怎也使不上力。
如果只莫荼一个,他应该是游刃有余,如果刘寄奴不在,阿魏那灵活的小身板窜窜跳跳,兴许就随著大人一窜窜回了无城。
可目前的情况不是一个脱身就算完了,对莫荼而言,阿魏无关紧要,可擒拿的目标不是阿魏啊,是三个里面最弱的刘寄奴。横竖是甩不掉追赶了,莫荼当机立断:“你,带她寻个蔽处藏好。”
“啊??”闻言,阿魏一个大慌,“可、可是我我大、大人你……”
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莫荼叫是一个恨啊,他瞪大了眼睛,恶声恶气道:“还等什麽?!还不快些!”
“是!是是!”阿魏头晕脑胀的,用了吃奶的劲儿拉拔著地上的刘寄奴。
好不容易双双站稳,追兵已逼至面前。莫荼一把将她俩推去後方,转头迎上身著暗色铁甲的冥界侍卫。
阿魏一个踉跄,携紧了刘寄奴微颤著说:“走……小姐,我们……我们快走!”
冥王亲派的兵马多不算多,不过,个个皆非平庸。此刻欲离困,谈何容易?
莫荼步步的退,护刘寄奴阿魏於身後。他无意缠斗,四两拨千斤,挡去各方瞄准刘寄奴的势,守的多攻的少,狠也狠在不得不的关键,一击悉深浅,望对方知难而退。
刀光剑影,密密森森,莫荼避让被动,侍卫们却未留情,
一声短促、刺耳的闷响,一道长而深的口子从莫荼的下巴处划上耳际,鲜血无停顿的涌出,若非他闪得快,这一刀割上脖子,就算未一举毙命,大创怕是难免。
血腥之气即时弥漫,莫荼流了一脖子的红,连衣领都被迅速染了个通透。
刘寄奴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的一滞是因为惊还是因为痛。
兴许,但凡长得漂亮的,对於容貌多少亦是在意。莫荼算是破了相了,兴许这一事实令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总之,他下一个动作是抬臂一挥。
原本是徒手,这会手里多出一条紫色的长鞭。他翻掌一甩,长鞭“劈啪”一响,显然,他是振奋了精神,不再专於抵挡,招招凌厉,一条长鞭被他舞得呼呼生风。
侍卫们一边寻著空隙一边缩小了包围。阿魏仿佛受了鼓舞仿佛有了勇气,她二话不说的径直冲向近处一个,趁其不备,爪子牙齿并用,那侍卫一楞正欲还击,长鞭及时拦腰卷来将他甩飞出去。
“哈!”阿魏快意的拍手,捡起侍卫落下的兵器加入了厮杀的阵营。
大人保护她与小姐,她怎麽能光看著什麽也不做,万一大人不敌,小姐怎麽办??
阿魏这般想道。
她肃著一张小脸,郑重非常,没了惧怕。握著大刀上蹿下跳,这边一刺那边一砍,嘴里还呀呀嚷著,长鞭灵活的与其配合,竟是一番有模有样。
刘寄奴已是傻了。心惊肉跳的观两方对敌,进退来回,她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不敢出声不敢提醒,唯恐分了莫荼的神,令阿魏陷入危险。
好一阵对峙,谁也占不得上风,谁也讨不著便宜。冥界的一干失了耐性,急於突围,眼色交换,刀锋便是一转,齐齐朝著阿魏招呼。
这一刻,莫荼当然不会放著阿魏不管。如此一来,免不了露出了空挡。
几柄刀剑虚招一晃,银光一闪,顿时,杀机大现。
不可以!
如果……
如果莫荼死了,木头怎麽办??谁来帮她救他??
刘寄奴根本来不及多考虑什麽,来不及考虑莫荼的功夫本事,来不及考虑他能否应对。她不会拳脚不会法术,她一下闭眼一下咬牙,全力一奔一撞,像颗炮弹似的,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撞开了欲偷袭的侍卫与即将落下的刀剑密集。
她的凶猛,莫荼预料不及也避不及,被连带著一个趔趄。
一立稳後,迅速捞起差点二度狗吃屎的刘寄奴,他先怔愣,後恼怒,接著黑著脸低吼:“你作什麽过来?!找死麽?!”
(13鲜币)从天而降的侠士
阿魏就在近处,刘寄奴的举动、这一幕,她看得十分清楚。她也被吓到,脸色“唰”的一变,顾不上打了,莫荼的吼音刚落,跟著的就是她的一声急叫。
莫荼身上血腥气冲天,那一大片的暗红配合著他狰狞的表情,极具恐怖效果。刘寄奴不光头里晕晕的,还颇是胸闷。
找死??……靠……
早知道她就不冲来了,让他一刀两刀的被砍个爽歪歪。她是“慷慨就义”,以身相护啊,他没半点感激,连个“谢”字都没有……算他嗓门大了?靠这麽近吼她,害她耳朵里嗡嗡嗡的,难受得要命……
对於刘寄奴的突然参入,冥界的侍卫们同样未料,皆是一楞。不过他们没忘,现下的场合是不适合发愣的,他们很快回神,多一手脚多一拖累,要护要挡必然分身不暇,这样说来,时机甚好。
於是,他们毫不迟疑,一招一式狠辣果断,击击向准了要害,不留余地。
怒归怒,骂归骂,莫荼的反应倒也不慢。推开刘寄奴,过招二三,再一甩长鞭卷她出包围。
刘寄奴一会儿跌去那里,稳都没稳下又被扯回来这里。飘来荡去,撞来撞去,像只陀螺似的。数次险险捉住莫荼的衣服,不等抓紧,下一刻又被大力甩飞了出去。
乒乒乓乓,刀光剑影,侍卫们紧逼不放,那边阿魏还在“小姐”“大人”的哇哇叫著不停。莫荼又要顾著刘寄奴又要顾著自己,还要空出一只眼睛顾著阿魏,如侍卫所料,攻抑或守难免不暇。手忙脚乱逐渐显出,应对之间亦脱了从容。
一场混战,谁占上风谁处弱势,已然临近分明。
莫荼的呼吸声又急又重,他身上的血腥味道愈发浓烈,刘寄奴的手臂後背也有划破割伤,她没空呼痛,心跳若鼓擂,她只担心一件事,害怕一件事:如果莫荼打不过,如果逃亡宣告失败,如果被抓了回去……怎麽办?到时,该怎麽办??
紧要关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以多欺少?忒不厚道。”落下的还有一声低喝。
男人的声音,含著些微笑意,浑厚且有力。
哪里冒出来个多管闲事的?
侍卫们这般想道。
莫荼一皱眉,一抬眼,只见白影穿梭辗转,看不清他是何时出手,怎样出的手,总之白影一掠一停便令冥界侍卫接连受创。
莫荼来不及细思来者是敌是友。无论出现得是否太过凑巧,既然对方搭助了一把,那自己不能光光傻站著。他立马挥起长鞭,运起拳脚,与其呼应配合,即刻挽回了弱势。
一抹白色身影,或近或远或左或右,移动得迅速灵活,形同鬼魅。他精准无误的击倒了刘寄奴阿魏身周的侍卫,行云流水一般,无多余不拖沓,干净利落。
侍卫们欲抵挡还击却是不敌。若只有一个莫荼,兴许耗得久了,终是无力。可没想,节骨眼上,无端端的来了一强劲帮手,这两两联合起来,再谈擒拿怕是极不易了。
最後,侍卫们倒地的倒地,剩下的自然是识清了状况,退的退逃的逃,一下散了个彻底。
阿魏呆呆的立在原地,一手仍高举著大刀。
之前还很危险,没几下,危险全没了冥界的兵马也全没了。变化得太快,胜利来的太快,如今安全,她怎也回不了神。
莫荼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脱了险,但戒备未退。他的视线与阿魏的一致,投向了不远处的那抹白影。
一身白衣,乌发垂肩,男子略一侧脸,朗声笑道:“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理?”
“告辞。”他豪气万千的一甩手,不等莫荼说些什麽,就如来时一般,一跃一闪,蓦地不见了踪影。
罢了,走都走了,缘由巨细也是无法究问了。沈吟过,莫荼收了长鞭,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兵器,躺倒的侍卫一个个,他逐一补上一刀刀,结束了所有的生息。
望著白衣男子离去的方向,阿魏由呆愣到惊讶,由惊讶到感激:“侠士啊……”
好厉害,好潇洒,来无影去无踪,做了好事不留名,怎麽不是侠士呢?她无比崇拜的逸出一句,眼里亮灿灿的全是小星星。
而一旁的刘寄奴却脸色大变。
苍白的双颊最先升上酡色,瞬间攀爬,整张小脸红涨得似能滴出血。接著,红晕一分分的褪去,苍白复又占据,确切的说,较方才更惨白。白得不正常,白得怪异,白里浅浅泛著青。
“二……哥……?”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嘴里反复的喃喃:“……二哥?……二哥?!……”一边说著她一边开始发抖,脚一抬跨一步,明明没磕碰到什麽她却差点跌跤。身体都还未稳,她就摇摇晃晃的冲了出去。
阿魏一惊,想扶想拉没及时,便转而呼道:“大人!”
莫荼兀自埋头蹲著,不知道在察看什麽,一听闻,他起身过去伸手一扯,刘寄奴整个儿撞进他怀里,一同几个踉跄才是刹停。
“二哥……二哥来了……二哥……”
刘寄奴失魂落魄的,软绵绵的挂在对方臂弯,仿佛没了他便不能站立完好。她的齿间咯咯咯,从头到脚打颤个不停,双眼盛著两抹光彩,难辨是惊还是喜,这两抹光彩像两簇赤焰,照亮了空空茫茫,照亮了一张煞白的脸,矛盾并且古怪。
“二哥来了……二哥救了我们……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二哥……是二哥……可是他怎麽会来的呢……”
刘寄奴仰著脸,像在对著莫荼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莫荼端详她一阵,心中大概有了明了。他把语气放得平,慢慢道:“那个男子来去成风,我尚未看清。依他所言,出手是因侠义。既然眼下追兵已退,别的,待先回了无城再论。”
“不……我不回去!”刘寄奴瞪著眼睛连连摇头,“我要去找二哥……我不回去!”
她似突然有了力气,一个旋身又要往前冲,莫荼赶忙捉紧了制止:“找??你知他在何处?你如何去找??只凭几眼能作数麽?!况且面有相似,免不得错认!”
刘寄奴不依不挠的挣扎,声音已是尖厉:“我没有错认!他是我二哥!我怎麽可能错认!放开我!我要去找二哥!你放开我!”
他是二哥啊,是她的亲哥哥,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她怎麽会看错?怎麽会认错?!
“小姐,你且缓一缓!”阿魏急急跑来,无措的牵住刘寄奴挥动的手,觉出一片冰凉,“这……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麽了??”
刘寄奴是什麽也听不到了,她再度憋红了脸,连抓带咬,只欲摆脱莫荼的钳制。
她的激动异样叫阿魏担忧到不行:“小姐!你听听大人的吧!莫要伤著自个儿了!”
刘寄奴不管,一味的说著“放开”、“二哥”之类。
劝也劝不了,阿魏的小脑袋无奈的转来转去:“小姐认识那位侠士?大人,小姐说认识那位侠士,兴许……”
话到一半生生咽下,因为受了莫荼阴森森,饱含恼怒的一瞪。
莫荼已失了耐性,恨不得把怀里的小女子直接打晕了算数。
“你好好想想!他怎会是你二哥?!自己的来历自己倒不清楚了麽?!你的二哥怎会出现在这里??”
刘寄奴一震。
自己的来历……
她被刺了一刀……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穿越了……所以,二哥他也……
脑子钝钝的,无法顺畅的思考。
莫荼没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把想法落实为行动,干脆的抬手一劈。
刘寄奴便短促的一哼,软倒了下去。
(12鲜币)再回无城
莫荼快刀斩乱麻,直接弄晕了刘寄奴。阿魏虽然心疼但也不敢多吭一声。
这一时险情过了,保不准下一时又卷土重来,莫荼将刘寄奴甩上肩膀扛著行进,没作耽搁停留。
刘寄奴醒来之後,不再叫嚷著“找二哥”、“不回去”之类。她不吵不闹,似乎自失魂落魄中回了神。对於阿魏的关切,她偶尔应个几句,对於莫荼,她权当他透明,一路到底是没有好脸色的。
终於到了无城,期间,未有冥界兵马追赶截扰。
房屋景致皆是熟悉,算算时日,其实离开得不算太久,阿魏却觉得恍如隔世,归家的心情无比激动,只恨不得展臂欢呼。
风尘仆仆的迈入城主府邸,莫荼带著一身斑驳血迹径直走开,没留只字片语。而阿魏理所当然的携著刘寄奴朝往了另一处──她们早前所呆的那个小院。
大概有婢女定时过来收拾整理,小院落很干净,走前什麽样现在仍是什麽样,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阿魏先兴冲冲的跑去厨间生火烧水,刘寄奴则慢慢的环视一圈,推开了门和所有的窗,让风吹进,一散房里的浊闷之气。
很快,阿魏端著盆热水跨过门槛,接了刘寄奴手里的小包袱,她再绞起了巾帕递与。
她俩都是脏兮兮的,刘寄奴还有数处划破割伤,总需要清理。这一阵才忙完就有婢女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菜色虽然简单,但相较连日来的草草裹腹已是极好的了。
阿魏狼吞虎咽,十分满足,受她的吃相感染,刘寄奴亦动筷动得勤。
待她们填饱了肚子,婢女还帮著张罗洗浴。
浸在热水里,舒舒服服,从头顶到脚趾每一寸都得了放松,疲累啊酸乏啊似乎全都消失了不见。洗去脏污,洗得个痛痛快快干干净净香喷喷,野外奔波的时候,这无疑是种奢想。阿魏泡在大木桶里,发出一声喟叹。
婢女归置罢走了,不知不觉,天色也暗了。如今身在府里,安安全全,摆脱了危险,阿魏感慨良多,可终是敌不过眼皮耷拉,与刘寄奴交谈了几句,她便打著呵欠,回房休息去了。
刘寄奴把破天镜放在枕下,本以为入眠是难。从冥界到无城,其实没睡过一个好觉,始终绷著的神经到这里可以松下,於是,回城主府邸的第一个夜晚就这麽匆促的迎来,不需多会儿,她沈沈睡去。
一无所知,心不安稳,知晓得多了,并不能就此安生。
喜族的种种对刘寄奴而言是神秘莫测,她没有想到,面纱背後还藏著一个更大的秘密。
必须靠吸取精气维系已经很诡异了,当然,神速的恢复能力是诡异,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也是诡异,还有那所谓的能力……迷惑人?控制人?这些姑且不论,最诡异的是,她还是把人形钥匙,能打开上天的路。
太难以置信了……太天方夜谭了……天和地中间还有一条路的?它长什麽样?有多长?有多高?木头做的还是石头铺的?踩上去不会掉下来的麽?
人形钥匙怎麽开一扇不普通的门,她毫无头绪。是不是举著破天镜,Сhā腰大喊──芝麻开门,然後,一条路就出来了?
……光想想就觉得滑稽。
无凭无据的,莫荼怎麽能确定她能开路?不光是莫荼,姓杗的似乎也这样认为。
所以,莫荼千方百计找她抓她,所以,姓杗的关著她囚禁她,没有干脆的弄死她。
他们都有目的,他们都想登天,厮杀对决,做四界的老大,称王称霸。
他们是异想天开?还是壮志雄心?
自己呢?
究竟是注定?还是倒霉?
为什麽偏偏是喜族,偏偏是她?
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的成了喜族後裔,如果真的是注定,又注定了什麽?
注定她肩负“重任”?注定她要卷入无关的纷扰?
如果是因果偿还,如果开启天路是她将还的债,是她必尽的责任,那麽尽完责任之後是否就是结束?然後无事一身轻?然後从此解脱?她会怎麽样呢?会穿越回去麽?
如果天路存在,如果天上地下畅通无阻,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变化?接著会发生什麽?
谜团揭开一层还有一层,仿佛不到最後就不见分晓。惊也好,疑也好,百般滋味,统统抵不过那一抹从天而降的白影。
她已经冷静。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莫荼说的话。
以为是二哥,以为是二哥救了他们,一眼就让她脑子全然空白,定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多麽希望是二哥,是她心心挂念的二哥。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麽会没有害怕?怎麽会没有无助?突然,亲人出现在了面前,她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只是……怎会是二哥呢……怎麽可能是二哥?
她是穿越,二哥呢?难道二哥也穿越了麽?难道匪夷所思的奇事好巧不巧全被刘家人碰著?
……不会的,不会那麽凑巧的。
一来一去发生得太快,也许她是看错了,认错了。
面有相似……那个男人长得和二哥好像好像……
他是谁?她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有没有机会看仔细看清楚?有没有机会确认……
她倒底是否认错?
刘寄奴气莫荼不由分说的劈晕了自己,但苍木的魂魄还在破天镜里困著,事分轻重缓急,救活苍木还得请教他,隔了一日,莫荼那边没半点动静,刘寄奴便是按耐不住了。
她行动迅速,独自出了院门。兜了好半天,她意识到城主府不小,路,她并不熟。
有些後悔没带上阿魏一起,正想著找个侍卫丫鬟问一问,远处见著个人影,她就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老伯!”灰白头发,从背後观应该是个男子。
对方的脚步未停,她便提高了音量喊道:“老伯!前面这位老伯!”
老伯听见了这一声,终於一顿,滞了前行。
她快步赶上,对方已转了身,等看清了他的脸,她楞住,一下尴尬。
是男的没错,确切年龄她不知,但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老伯”。
难怪人家不搭理她了。贸贸然的就叫老伯,活脱脱的把人家叫老了,是有些不礼貌啊……
他的衣著简单朴素,不管是不是侍卫,反正一定是在府里做事的。不多纠结该怎麽称呼了,她单刀直入:“我找莫荼……”
对方眼光一闪,似是一怔。
哦,对了,他是莫荼的手下,她这样指名道姓的恐怕是为不敬,便赶忙改口:“大人,我找莫大人。请问,你知道他住哪里麽?能不能带我过去呢?”
“找莫大人?”对方开了口,态度温和。在她打量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她,但他的注视不带敌意,更没有叫她觉得不舒服。
“嗯。我找莫大人有事。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他?”
“当然。请随我来。”男子点头示意。
不卑不亢,礼貌稳重,还很有风度。在城主府邸做事的,素质不一般啊……
刘寄觉得哪里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不再多想,她抬脚跟上。
(11鲜币)城主廖岚
刘寄奴不疑有他,跟著灰头发的瘦高男子穿行在城主府邸。
男子步伐稳健,走得不快不慢,恰恰好的让她跟上且无需小跑步。
他没有八卦的多问什麽,例如“你是哪位啊”,“你什麽来历啊”,“你找大人什麽事啊”之类。
她倒是想与他搭搭话的,比如解释一下下她是眼花了没看清,叫老伯纯属意外,她不是坏心的讽刺他老,嗯其实他的头发很酷很时髦的……
可惜呢,对方似乎没有展开交谈的意向,也没有生气不爽的迹象。瞧瞧,人家多有素养,一点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那麽好,她便作罢。
左弯右拐,走啊走啊,莫大人的住处到了。
啧,没想到啊,在外看,莫大人住的地方不富丽不堂皇,没什麽炫目奢华的装饰,好像挺朴实的。
怎麽说呢……莫荼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她以为他的品味一定很“特别”,恐怕难抵金的银的,闪亮亮光灿灿的诱惑。可目光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素色暗色,如此低调啊……她不免有些诧异了。
跨上台阶,她侧脸看了看一旁的男子。他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谦让姿势。
她也不多余客套了,抬手敲了敲门:“大人,是我。”
尊称一声“大人”,他的手下那麽懂礼貌,她当然不能粗鲁了。
大概是听出了自己的声音,门里头很快有了回应:“嗯,进来吧。”
门没锁,推开之後就见不大的一间房。
椅子方桌,摆设简单,里面和外面一样的朴素,甚至……甚至有些老气。她一边打量,一边暗暗的啧啧称奇。
身穿暗蓝色长衫的莫荼正坐在方桌前。对著她,第一反应是一怔,第二反应是站起来走过来,然後低下了腰。
这……演的是哪一出?
干嘛要朝她行礼?难道他觉得内疚了?想为劈晕了她表示歉意??
……他脑子坏了?
刘寄奴“受宠若惊”,但接著,莫荼就为这一怪异举动作出了解释。
他说:“城主。”
城主??
刘寄奴一楞。
她是刘寄奴不是城主,所以肯定不是在叫她。
不是叫她……那麽……
她慢慢的转头,那位灰头发的“手下”稳稳的由侧後方一迈上前。
“我走到半路,正巧遇上了这位姑娘。她说有事寻你又不知你住在何处,我便领著她一同来了。”
说完,灰发男子温和的对她笑了笑。
而她微微张著嘴,表情都僵住。
咦?……
他不是莫荼的手下麽??
她还叫他老伯……这下糗大了……
就觉得哪里怪怪的……想说在城主府里做事的质量这麽不一般……以他的气质怎麽可能是什麽手下什麽侍卫……
原来他是城主……
一路过来时间大把啊他怎麽不说的啊……她又不知道城主长什麽样子她又没见过他,他要说啊,他说了她才知道他不说她怎麽会知道啊……
刘寄奴内里纠结,十分尴尬的回以一笑。对於她的尴尬,灰发男子好像并不介意。
莫荼眼光一兜一扫,先作介绍:“城主,这位姑娘姓刘。”
闻言,刘寄奴振奋起精神,已经闹了个笑话了,可不能继续犯傻。礼仪之类她在冥王宫学过,便挽手一个福身,大大方方道:“见过城主。我叫刘寄奴。方才多有冒失唐突,还请城主见谅。”
“无妨的。”灰发男子一个虚扶,点头笑道:“原来是刘寄奴刘姑娘。我本该早去探看,无奈先时未在府中。不知府上有无怠慢不周之处?反是廖岚需道一声见谅了。”
不愧是做城主的,又有分寸又有风度。他叫廖岚?名字也很儒雅嘛。
“城主客气了。”刘寄奴镇定的应答,同时斜斜一瞄莫荼,“我初来乍到,承蒙莫大人好意收留。大人对我关怀备至,怎会有怠慢不周呢。”
“如此,甚好。”城主噙著笑,似是满意。
莫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一通客气来客气去,只听城主转而说道:“既然刘姑娘与莫大人有事商议,那我改时再来吧。”
“不用不用。”刘寄奴忙不迭的解释,“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只想问一问莫大人,问完我就走了。”
既然刘寄奴这麽说了,廖岚也没勉强。
“大人,我是为苍木来的。什麽时候能开始?”
其实刘寄奴是怀著番心思的。救苍木一事并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城主在场无所谓,城主在场没什麽不好,城主在,也许莫荼就不敢敷衍,省去拐弯抹角,直接给她一个明确答复。
果然,莫荼沈默未多久,他飞快的看了眼面前的城主,缓缓道:“明日。明日我去找你。”
“好。”刘寄奴开口简短,不作纠缠,“我等你。”
她分别向两位男子福了福,利落的退出离去。
她一走,莫荼随後关上了房门。
城主廖岚悠悠收回了视线,没问些什麽也没言语。
半响,莫荼一躬身,率先打破安静:“城主此行可有收获?”
对方轻叹了口气,莫荼便是了然。接著,见其微微一笑:“莫大人呢?”
短暂停顿,莫荼走向房里角落,回返时,手里握著一串佩饰。
正要递与,对方却抬手一按:“不必。你收著我自然是放心。况且你还需察证,届时讨来要去,岂不麻烦?”
如此重要的物件,不多端详半点,只叫他收好,无疑是代表了信任。莫荼眼神闪烁,郑重的乖乖的收放下。
面前的男子笑容不减,在他臂侧轻轻一拍,语气同样轻和:“大人受累了。”
莫荼细微一僵,精致面庞略略低垂,声音亦是低低:“莫荼不怕受累。莫荼只怕力不能及,助不了城主的大事。”
“莫看低了自己。”廖岚不甚赞同,“因著你,我们已占了先机。这麽多年,你尽心尽责,向来得力。无城有你为幸,我廖岚亦是。”
莫荼怔住。神色难掩激动,显然,触动极深,这一刻又要深深俯首下去。
廖岚将他拉住,诚挚且动容的说道:“若大事将成,你功不可没。一举为无城为妖界为天下,终有一日,你我并肩而立笑看风云,莫荼,勿焦勿躁,我等得的,你亦等得的。”
字字句句如雨点落入心湖,回声重重,无法自持,无法平静。
莫荼吸了口气,狭长的灰眸闪出坚定:“是。莫荼永随城主左右,万死不辞。”
作家的话:
男主们接连出现鸟~
(16鲜币)释魂
当莫荼踏入小院,刘寄奴早已在房里“整装待发”。
一见他,她即刻迎了上去:“你来了。”扫视一圈他身周,再望了望他的身後,“苍木呢?他在哪里?”
这幅焦急的模样落入莫荼的眼底,他没有直面回答反先问道:“准备好了?”
刘寄奴下意识的一按怀里的破天镜,郑重并且严肃的点点头。
莫荼轻“嗯”了一声,接著不作停留,转身向外而去:“随我来。”
刘寄奴的双腿迈开,一旁的阿魏也跟著上前了几步。
虽然没有多问,但不代表没有疑惑。刘寄奴看著阿魏脸上的忐忑不安,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一个停顿,她的表情认真,“等我们回来。我会带著苍木一块回来。”
阿魏欲言又止,最後重重的应:“是。”
刘寄奴浅浅的一勾嘴角,脚下复又迈开,匆匆的跨过了门槛。
莫荼领刘寄奴去的地方,不是他的居所也不是什麽大厅大堂,更非地下暗室之类。只是城主府里位置相对偏僻些隐蔽些的某一间房。
推开门,里面不怎麽明亮。房里空荡荡的,除了数把椅子,还有就是一张宽大的木桌。
木桌上静静的躺著一男子,棕色短发,手长脚长,穿著件青色的袍子,双足套著同色的布鞋。
刘寄奴立马奔了过去。这一张脸是她熟悉的,不过五官略显僵硬,脸色灰白。他的嘴唇亦无血色,摸了摸他的手臂,冰凉彻骨,不带温度,硬邦邦归硬邦邦,但不像是假的。
莫荼关上了房门,刘寄奴在做什麽他岂会不明白,这便忍不住掀唇一讥:“怎麽样?检查够了麽?”
这也难怪的,因为刘寄奴受骗上当过一次,可即便心怀谨慎,光从外表难断真假,她只能希望,这一次,莫荼不会欺她耍她。
“他这是……现在他……”刘寄奴一开口却有些表达困难。
对此,莫荼轻飘飘的哼了声,目光落往木桌上的苍木,语气平平无甚起伏:“兴许是因猝死,总之,他未变回原形。腐坏的皮脉筋肉我已施法复愈,我能做的,仅止於此。”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了他:“你已经治好了他的身体,所以……所以等他的魂魄回去了,他就能醒了?”
“按理应是。”
“那……”黑眸一眨,眸光幽幽,“那他不会有事了?等他醒了……他就好了??”
莫荼启齿慢慢:“是否有异,是否不妥,且看他的造化,非你我所能确保。”
是麽……
没关系,木头一定不会有事的。有句话不是这麽说的?傻人有傻福。他会好的,他一定会好好的。
黑眸垂下,在那张灰白面庞流连不去,莫荼定定的在旁注视,半晌,蓦地脱出一句:“你就这麽在乎他?”
面前女子一楞一抬头。兴许是自觉失言,他似乎懊恼似乎尴尬,表情几番变化,直到全部凝成了唇边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与他相识不久,恐怕谈不上熟识,更不用提知根知底,你……”
“是,我认识他不久。我的来历他一点也不清楚,他从来没有问过我。”打断了对方的话,说到这里,刘寄奴的声音掺著了一点柔,还有一分温暖,一分和缓在她的眉眼流转,“他保护我,对我好,真心的付出不计回报。他是我的朋友,我在乎,很在乎。”
“朋友??”莫荼怪腔怪调的重复。
“是啊,朋友。开心的时候一起笑,不开心的时候安慰陪伴,危险的时候不抛下,困难的时候一同面对,没有算计,没有复杂。大人,你不明白麽?”
莫荼眼神一闪,一时沈默。
刘寄奴抚了抚苍木的头发,小心翼翼中包含著内疚与歉意:“苍木对我很好,我却对他很不好。我害了他,连累了他,欠他的不是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还清的。都是我的错,不管付出什麽代价,无论要我怎麽做,只要能救他,我都会去做,我都愿意的。”
“哦?若要你一命抵一命呢?”莫荼沈沈的问。
“如果必须一命抵一命……”刘寄奴一抿双唇,然後涩涩的一笑,“那就抵吧。活著好累,早在以前,我就已经不想活了。可是死不容易,死不掉……只能继续活著。”
“生或死岂会容易?”莫荼的嗓门有点大,还添了些许厉色,“有累有苦亦有责任。若都如你这般,逢了不如意就一念求死,那要如何行走於世间?如何成事??”
刘寄奴盯了他良久,摇头一声嗤:“不用对我讲什麽大道理,我又没说现在打算寻死,况且为了你的‘成事’,我还不能死,对不对?”
莫荼明显一噎,一脸的闷闷,紧接著粗声粗气道:“不是要救熊妖麽?这会儿倒不急了?”
是了,没空废话了,先做正事。刘寄奴振作精神,掏出了破天镜向莫荼虚心请教:“镜子我带来了,接下来呢?需要画什麽符咒麽?或者有什麽咒语?我该怎麽做呢?”
“不必。”莫荼挺直了身,神色也恢复如常,“破天镜为你执掌,听命於你。凝神定气外加心无旁骛,破天镜定能感应,随你的意愿。”
“嗯。”刘寄奴握紧了破天镜於胸前,缓缓的闭上了眼。努力摒除所有的杂念,在心里反复的虔诚的默诵:放了魂魄,让苍木活过来,放了魂魄,让他平安无事。
渐渐的,铜色的镜面亮起一点晕黄,晕黄扩散,很快延至了整片镜面。门窗明明关得好好,不知哪里刮来了一阵风,拂动了刘寄奴的衣袖裙角,吹起了一头长长的黑发。
她仿佛丝毫不觉,口中仍念念有词。蓝色的亮芒自她胸口生出,跳跃闪烁,急速的晕开。蓝芒分为两股,上而向她头顶,下去到她足尖,最後会集在了一起将她完整包覆。
蓝光忽明忽暗,忽而深幽忽而浅淡,节奏般的,像是依著一下下的心跳。它们柔和的附著於皮肤,又仿佛溶进了皮肤,令一张小脸不见半点晕红,白并非病态,显得近乎透明。
刘寄奴闭著双目,神态平静且庄重,满头乌丝在风中起舞,纤细单薄的身体笼罩著柔光,虽然诡异却似神圣不可侵犯。
或多或少,莫荼被这一幕震撼到。只见破天镜发出的晕黄缠绕融汇於蓝芒,镜子开始细微震动,嗡嗡作响,忽然,晕黄一下子暴涨,他能清楚的看到,一团火焰形状的东西宛如水中游鱼一圈圈的打著转儿,越来越快,越来越亮。
刘寄奴一边不断的喃喃一边掀启了眼帘,露出的是两抹幽蓝光彩。莫荼担心情况不对便叫了她一声,她并无反应,理也不理,眼里身周的蓝芒随著古镜晕黄随著古镜震动,一同大盛。
节奏如急促的鼓点,一波波的推挤,奏到了最高处,她迸出一句低喝。於此同时,所有的光芒都变得耀眼刺目,那团火焰状的东西“嗖”的从镜子里飞窜出来,精准无比的钻入苍木头部,再接著,莫名刮起的风止了,光亮消失,动静停滞,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刚才的种种只是场幻象。
“你……”没事麽?
莫荼赶忙上前,後半句的关切含糊著未出口。
刘寄奴一把抓住了他:“成功了没有??成功了是不是??”
莫荼仔细的端详,面前女子没有异常,於是暗暗的松了口气,他一努下巴,道:“看看便知。”
左看右看,没看出变化,刘寄奴焦灼不安:“怎麽回事?倒底成功了没??为什麽他还没醒??”
“魂归总需时候,你以为是睡觉?说醒就醒的?”莫荼瞄去一眼,撇了撇嘴。
按捺著等待。终於,木桌上的苍木褪去了面容青白,胸口也有了起伏。冰冷慢慢的被温热代替,当那双金棕色的眸子睁开,刘寄奴的心跳跟著停了一拍。
他木木的瞪著前方,手脚迟缓的移动,无奈僵硬,好几下都起不了身。
刘寄奴扑去扶他,颤颤不稳的说:“你……你才刚醒,先别急……”
哟,这会儿反倒会劝了。莫荼在心底“切”了声。
苍木转头盯著刘寄奴,许久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刘寄奴的目光在他脸上寸寸点点的移。
好奇怪啊,眼睛鼻子嘴巴……好像熟悉好像陌生,好像隔了几天没见,又好像已经隔了很久。
是他麽?应该是的,一定是的。他醒了,她该说点什麽呢?
“变给我看吧。”深呼吸,她力持平稳,“愿意的话,你变给我看吧。”
这是莫荼不知道的。这是知道苍木是熊妖之後,这是在幽水岭,小溪边,她曾对他说的。他应该记得的,如果他是苍木,如果他是木头……
的确,莫荼不知,没头没脑的,他听得怔愣。
刘寄奴则是紧张,紧张并且期待。
苍木的表情呆滞,眼神呆滞。呆滞间,他张开了嘴。
他的声音嘶哑的要命,像块糙砂皮磨著墙壁。
下意识抑或无意识,他说:“那你……不要转过来……”
似哭似笑,反正很是难看。刘寄奴大喘了一口气。
半哭半笑,其实她也是无措,不知该怎样才好。
又哭又笑,总之视线模糊。
嘴角扬著,一滴泪离了眼角,顺著她的下巴滴落在他手臂,隐入衣衫,无声无息。
(14鲜币)是否改变
还记得离府前的某日,侍卫领著刘寄奴去找莫荼。那个时候,阿魏守在院门口直到刘寄奴归来。
现在,阿魏站在老地点翘首以待。
之前一次,刘寄奴独自去,多了个“苍木”一同回。
这一次,侍卫搀著苍木跟於其後,一幕情景,是多麽的相似。
真的苍木假的苍木,阿魏猜想,此时此刻应该不会有错了。等不及他们走近,她先飞奔了过去。
“小姐!”
阿魏的声音是欢快的,喜悦的。
“小姐真的带著二愣子一块儿回来了!”
刘寄奴的眼睛还有些红,她对著阿魏用力的点了点头。
阿魏开心的笑了。急急的一番端详,却见苍木半睁著眼,一副迷瞪瞪茫茫然的样子,顿时,她的笑容有了僵硬。
“二愣子他……”阿魏难抑担忧,“他这是怎麽了?”
“他刚醒。莫荼说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刘寄奴避开其他的,只拣了重点。其实发生了什麽具体怎样,阿魏不是傻子,听听看看,多少应该明白了些。所以,她也就不多解释了。
“哦,是这样……”阿魏松了口气,再度一扬嘴角,“没事就好了。有阿魏在呢,小姐别担心,阿魏定把二愣子照顾得妥妥当当,不需多久啊包管他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刘寄奴抿抿唇,随著一笑:“嗯。”
苍木醒了。虽然没落下什麽伤,虽然魂魄也回了体,但他的脑子仍不甚清楚。
刘寄奴认为,这大概是後遗症。毕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灵魂还出了窍,总需要时间缓一缓,不是马上就能完全恢复的。
一开始,苍木的行动不能自如,在床上躺了几天才是回了力气。还有,开始他说话也不很利索,问他认不认得,问他有没哪里不舒服,他会愣愣的点头或者摇头,金棕色的眼睛朦朦的,里面似弥漫著一层雾。
阿魏弄了可口饭菜熬了滋补药材,忙前忙後,尽心尽力的照料。她天天去他房里,喂饭喂水,给他擦手擦脸,没有交谈可以陪伴,她努力的周到,仔细且认真。
当他眸底的雾气逐渐散去,表情不再呆懵,她便知道,他正在好起来。
这是值得高兴的。在高兴的同时她却感觉出微妙的不一样。
他似乎变了。变得很安静,很喜欢发呆。
她在一旁,他兀自低著头。叫他一声,有几次,他回神转眼对上接著飞也似的闪开,好像慌乱,好像局促;还有几次,对上之後,望著她注视著他,他的目光缓缓就变得幽深。
金棕色的眸依旧温暖,只不过,常常闪烁的耀眼光芒一下黯淡,像是纠结,像是苦恼,像是挣扎,总之,温暖里添了许多复杂。
她几乎要怀疑,是否还有别的後遗症。比如,释魂环节哪一处出了问题,或者莫荼死性不改,瞒了她什麽,没有全部的如实相告。
可是阿魏在的时候,没什麽异样,阿魏一不在,他就沈默。郁郁寡欢的,他们之间,对话鲜少。
怎麽了呢?他在想什麽?
她想问却问不出口。
自他的魂魄被收入了破天镜,她一直有觉察破天镜的不寻常,确切的说,这份不寻常就是他。
她能感知到他,那麽他呢?
魂魄构成了生命,没了魂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所以魂魄是不是包含了意识?
镜子里的是他,是另一种形式的他。如果真是如此,那从头到尾,一路发生了什麽,他是不是都“看”到了,听到了?
镜子放在胸前,压在枕下,始终在她就近。言语,对峙,与冥王的“战争”,她经历的,她承受的,他是否全都明了?所有的不堪,羞耻,他是否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知晓,但他没有嘴可以说,现在他醒来,也许为了顾及她的脸面,所以,他不会说。
如果他全知晓……他会怎麽看她呢?……
惊讶麽?厌恶麽?还是觉得她肮脏,下贱?
同情她?可怜她?还是打心眼里的瞧不起她?
光想想,她就心生畏惧。如果事实如她猜测,未免太过可怕。难以启齿的摊在日光之下,黑暗无所遁形,击碎了她的勇气,问不敢,确认不敢,满腔的沈甸甸,她无法面对。
苍木那还有阿魏,於是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说她胆小也好逃避也好,反正她整个儿乱了,无措的暂失了方向。
目前,就这样吧……
目前……没有别的办法。
所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一天,一婢女来到刘寄奴他们的小院,说是奉了城主的令,请大家晚间一聚。
如今住在城主吃在城主,城主的面子不能不给,刘寄奴推拒不得。
自己稍作整理,出了房门,阿魏已经手脚麻利的打理完苍木,精神奕奕的携著他等候。
聚的地方,阿魏自然是认识的。苍木穿了身枣红色的短装长裤,显得气色甚佳,他默默的跟在刘寄奴後头,阿魏一路叽叽喳喳,刘寄奴心不在焉的应个几声,几度欲回头,终是犹豫著作罢。
大厅里,一张大圆桌,桌前坐著两位男子。
一个牙白衫,一个浅紫服,一个气质不凡,一个俊美非常,总之,皆是出众。
阿魏很激动,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城主!”
她朝著牙白衫男子欢天喜地:“城主您回来啦!”
男子优雅的起身,冲她温和的一笑:“阿魏,这段时日可还好?”
“阿魏吃的下睡的著很好的!城主呢?城主好不好?”
“好,怎会不好。”
莫荼跟著站起来,刘寄奴苍木上前去,跟著是一番互相往来,客套行礼。
落了座,城主廖岚左手边为莫荼,右手边为刘寄奴,刘寄奴旁是苍木。这位城主和和气气的,不过分讲究,要阿魏也一并入席。
阿魏不忘规矩,原本不肯,可她哪能违了城主恩公的意思呢,经了好一阵扭捏,最後她挨著苍木坐下。
都到齐了,城主示意可以上菜了。婢女们便进来摆置碗筷,张罗酒菜。刘寄奴左思右想,还是侧了脸,小声开了口:“不要紧了麽?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勉强。”
片刻停顿,苍木的声音低不可闻:“嗯。我没事的。”
是麽……没事了啊……
刘寄奴的嘴里有些些发涩。
酒已经斟上了,只见苍木一动手脚,举杯而立:“望城主莫计苍木的失礼。城主英明大义,这一杯,谢城主招待,苍木先干为敬。”
廖岚抬手一对,含笑饮下。
喝完一杯,苍木躬身行礼,紧接著执起酒壶再倒一杯,转向了莫荼:“莫大人的救命之恩苍木感怀於心。在此,谢过莫大人。”一个仰脖,然後又是一个大礼。
莫荼似是意外,瞄了瞄刘寄奴,他边举杯边平静道:“力所能及而已,无需挂怀。”
刘寄奴则一下怔愣。她还记得,他的冲动他的莽撞,初次交锋,他被莫荼所伤,他讨厌莫荼看不惯莫荼,现在……他竟然向莫荼道谢……
对了,说到谢,她差点忘了,滋补药材之类是城主差侍卫送来的,於是,便也起来一个福身,握了酒杯慢慢道:“我也敬城主一杯,谢谢城主慷慨相助。”
阿魏观此场面也忙不迭的凑起了热闹:“还有阿魏!阿魏敬城主!嗯……谢城主救命大恩!”
酒入了喉头,廖岚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再这麽谢来谢去菜都要凉了。”说著,他夹了一筷菜送到刘寄奴碗里,“刘姑娘与苍兄弟居於府里,我怎能不闻不问?有了难处,我又怎可放之不管?刘姑娘个性爽直,苍兄弟亦是豪气,之前被苍兄弟抢了先,来,轮到廖岚敬二位一杯。”
“万不敢当。”苍木的语气谦卑,“苍木自知低微,怎敢与城主称兄道弟。还是苍木敬城主。城主,请。”
莫荼挑眉看向刘寄奴,而刘寄奴抓著酒杯盯著苍木,一瞬恍惚。
这……
这没什麽不对的,这很好的。
苍木他有礼貌有分寸,稳重,不鲁莽。他侧面的轮廓坚毅,他的眼神坚定,他的举止得体,挺像样的,挺有风范的,这是好事啊,他给了她一个惊喜呢……
可为什麽……
为什麽有种怪怪的不适?
为什麽心里头……滋味难辨?
(10鲜币)扔下了谁
为什麽呢?
难道因为无论改变是好是坏,总免不了不适应?
还是因为你我他他聚在一起吃饭,不同的身份各种的心思,这幕情景著实怪异?
反正刘寄奴的心思已经不在饭桌上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刘姑娘?怎的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城主的这一句唤回了她的神。
“哦……没有,没有不合胃口。”她含含混混的答。
略显无措的对上身旁男子的眼,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珠是蓝色的。很温柔,很平静,似乎还有一种安定的力量。
他朝她点点头,抬手夹了筷菜给她,十分的自然,没让她觉出半点做作。
“刘姑娘莫太过忧虑,总之,你且安心在府里住下。”
忧虑……忧虑什麽?面对对方的关切,她便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她一答应,对方好像很高兴,俊逸的脸庞噙著笑转向了阿魏:“瞧瞧,听刘姑娘亲口说留下,阿魏快是按捺不住要手舞足蹈了。”
“是啊是啊!”阿魏欢快的拼命点头,“阿魏喜欢伺候小姐。希望小姐住在府里永远不走这才好呐!~”
“新欢旧爱,你有了小姐就忘了城主了?”莫荼Сhā上一句,开起了阿魏的玩笑,只不过他的表情有点古怪。
“啊??哪是的呀……”阿魏瞪大了眼睛,委屈般的撅撅嘴,“小姐重要,城主也重要。在阿魏心里,小姐和城主都重要。”说著,她调皮抿出了梨涡,“小姐和城主一起住在府里,阿魏又能伺候小姐又能伺候城主,这样就不会顾此失彼啦~”
阿魏天真无邪,闻言,廖岚低低的笑出了声。
刘寄奴怔怔的,想附和附和跟著笑一笑,嘴角一勾却是僵硬。
接著,身旁的城主继而转向苍木:“男儿志在四方,你另有打算,我也不好勉强。刘姑娘我定照顾妥当,得空时多进府来看看,省得大家记挂。”
“是。”苍木掷地有声,“谢城主。”
怎麽……是不是她漏听了什麽?什麽打算??刘寄奴更楞了,一脸的诧异莫名,可是苍木迅速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她的双唇开开合合,最终,未能吐出一字半句。
一顿饭,食不知味,好不容易捱到了结束。重复完一番客套感谢云云,回去的路上,刘寄奴不说话,苍木不说话,阿魏一开始还不觉得,渐渐看出不对劲,立马知趣的闭上了嘴。
在阿魏悄悄的观察中,小院到了。她眼光瞄啊扫啊,轻声道了个安,脚下一旋,直接回了自己的房。
苍木陪刘寄奴走到房门口,还差几步,前头的刘寄奴忽然转身开了口:“你有什麽打算?”
苍木一怔,接著偏脸一侧。
刘寄奴暗吸了口气,冷静的说:“吃饭的时候我没听清,你有什麽打算?”
仿佛是无法对视,苍木一下回眸,仍然侧了开去,刘寄奴继续追问道:“你有什麽打算?你再与我说一遍。”
苍木却固执,兀自垂著脑袋,不声不响。
“不能告诉我麽?”刘寄奴觉得胸口闷得慌,连声音都在发堵:“什麽打算?木头,你说啊。”
一声“木头”低低软软,久未听到了。苍木微微一颤,做不到无动於衷,做不到沈默以对,他缓缓的抬了头:“阿奴……”
没来由的,刘寄奴一下鼻酸。她努力的抑制,听他的启齿艰难。
“阿奴,目前……这样最好。你留在府里,城主他……他必能护你周全……”
刘寄奴脱口道:“我留下,那你呢?”
“我?……”粗粗沈沈的一个字,带著苦涩,带著颓然,带著无奈,“我想……暂且先离开,随便去哪里,兴许……兴许回幽水岭。”
“回幽水岭做什麽?”
“就是、就是走走,散散心。”
刘寄奴不解,其实苍木亦是隐忍。他的话音一落,她的表情一滞,百般思绪,令她不自觉的语带了尖锐:“散心?有什麽烦心事?烦到你要去散心?”
苍木应对不了,已是手足无措:“没有,没什麽,我……我只是……”怕惹她不快,他懊恼万分,无奈著急没用,“只是”了半天,他头里空白,仍“只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的打算就是扔下我,留我一个在这,对不对?”刘寄奴说得很轻很轻,细细的,颤颤的,犹如失了依靠的孩子,些许受伤,些许无助。
苍木并不好受,刘寄奴的表情令他心头狠狠一痛。
她的柔弱,她的楚楚,他恨不得抱她入怀,牢牢的护好,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但他只能用力的,紧紧的攥起了双手。咬著牙,逸出齿关的字句是那般的虚弱:“我怎会扔下你……只是……诸多纷扰……你只有留在城主身边,才是安全。”
寂静的夜,月光皎洁,那双金棕色的眸子一闪一闪,为何……竟是黯淡?
她的心跳一下连著一下,她注视著他良久良久。
是啊……她怎麽能忘了?
纷纷扰扰,曲折苦楚,她已经连累了他,她已经害了他一次,凭什麽呢?她凭什麽说“扔下”?
他是自由的,他有选择来去的权利,他付出的已够多,没有责怪,没有怨言,她凭什麽再对他要求?
他没有这个义务的,没有义务陪著她一同承担。他单纯善良对她好,她怎麽能利用他的好,怎麽能得寸进尺,她都自身难保,怎麽能自私的拉他入火坑……怎麽能??怎麽可以??
闭上眼,逼去满目酸涩,再睁开时,把所有起伏咽下。
“本就和你无关的,你留下来也没用,还是走吧。”
她的眉眼,平得若光滑如镜的湖面,不起一点涟漪。她的声音,冷得若夜风,丝丝缕缕,刮过即散。
“阿奴……”欲言又止,心无间断的抽痛,只因有些话,如今并没有资格说。
“你走吧。离我远远的,走得越远越好。”刘寄奴面无表情,不带犹豫的转身。
推开房门之际,她顿了顿,口中的喃语无力得宛如叹息。
“我会自己小心。你……保重。”
(13鲜币)小乞丐
苍木离开了小院,离开了城主府邸。
走前没有告别,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会不会回来。
他与刘寄奴之间的似乎不愉快,阿魏瞧在眼里。但对於苍木的离去,她的态度乐观。她安慰刘寄奴说,苍木的身体已经无碍了,他不好意思常住在府里,他隔三岔五就会回来看她们的,绝非一去不返。
对此,刘寄奴不置可否。
走了好。走了以後还回不回来……没什麽好勉强的。
现在没事了,安全了,才是重要。
谁不怕死呢?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干嘛还要自找麻烦,引祸上身?
她是个大麻烦,待在她身边,注定不得安宁。而遇上她,是他倒霉,无端端的卷入纷争,他该离她远点,离麻烦远点,过简单平静的日子。
以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一个人,她习惯了一个人承受,酸甜苦辣全都自己咽。可以的,她可以继续习惯。
她不想害他第二次,本是无辜的,没必要被牵连。也许,这是注定的。只能她背负的东西,与他人无关,即便有停留也是短暂,结束抑或失去,对他抑或她,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想是这般想,可心里难免失落。
连著好几日,刘寄奴情绪低闷。烦扰复杂,全堵著倾诉不出。说了又有什麽用呢?说了就能解决难题?就能脱离窘境?
不能的。
所以,她选择闭嘴。
不过转移一下还是可以的。於是这一天,阿魏不知在哪里忙活,她在房内呆坐了许久,准备去到府外走走。
碰巧遇著个婢女,她便问了问路,迈出城主府的大门,侍卫目不斜视,没有阻拦。
天气很好,空气也很新鲜,无城很热闹,来往穿梭的无城居民有的急匆有的悠闲,各有各的目的地各有各的事。
她慢慢的走,慢慢的逛,看看房屋,看看花草树木,看看店家。
记得她和苍木来到无城,不到完整的一天就被莫荼抓进了城主府。後来出发去冥界,再後来逃命般的回来,不带耽搁,赶得万分紧。
无城,妖界的首都。算起来,她还没好好的欣赏过它的景色风光。今天,终於是有机会了。
要不要……去苍木家里看看呢?
可是,她不认得,也完全不记得路了。
有意义麽?他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见到又怎样,见不到又怎样……何必不干不脆,拖泥带水?
纷纷乱乱的想著,木木钝钝的走著,突然,一抹白色出现在视线之内。
颀长身形,熟悉的侧脸,她的心脏重重的一跳,“哗”的一下,从头到脚给予了沁醒。
步子越跨越大,双脚越迈越快,下意识的,控制不了。双眼直盯著前方,紧紧盯著那抹白色不移,无奈缩短距离是难,白影飘忽,没一会儿就隐没。她四下张望,拼命的搜寻。从快走到奔跑,推开了前面的两个,撞到了旁边的一个,她顾不得了,连句抱歉都未道。
心急如焚,她没头没脑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
为什麽不见了踪迹?她追不上了麽??
只凭著模糊依稀,她胡乱的左拐右转,摸认著方向。直到站在了某条小巷,她茫茫然的停下,捂著胸口气喘吁吁。
围墙房屋,前方後方分岔路口一个两个,四周安安静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响彻耳际。
不远处的墙角蹲著团影,她定了定神,慢慢走了过去。
仔细的打量,蹲著的……好像是个乞丐。
头发脏乱,鸡窝似的,脸上条条的黑,没一处干净,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除了黑还是黑,再无别的颜色。
他的眼睛倒是极亮的,清澈且灵动,正一闪一闪的瞅著自己,满是惊讶与好奇。
哎,年纪不大啊……还是个孩子呢。她在他面前立定,轻声说:“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位……嗯,一位公子从这里过去?白衣服,黑头发,大约这麽高。”她抬手比划了几下。
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半晌,小乞丐开了口:“白衣服的公子?”
童音软软柔柔,原来是个小女孩。
“对。你看见了吗?”
小女孩咬著手指,又是半晌才细声细气的说:“我不认识你。干嘛要告诉你?”
刘寄奴弯下腰,认真与她对视:“我找那位公子有事。很重要的事。如果你看到了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她的语气诚恳,女孩眼里的警惕终於褪下,她点点头,抬起黑乎乎的小手一指:“他往那边去了。”
“谢谢你。”刘寄奴感激道,直起腰一望……小巷深深,顿时头里一涨。
小女孩似观出了她的犹豫困窘,小胳膊小腿一动,站起来走前几步,示意她跟上。
刘寄奴楞了愣,小女孩则晃了晃细短的胳膊:“他去那里了。”
迟疑只是片刻,小女孩领著刘寄奴灵活的穿来穿去,时间已经了不短,却还未走出这片房屋暗巷。
渐渐地,刘寄奴觉得不对劲了,当被领著拐入了一条死胡同,她就确实了这份不对劲。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姑且算是镇定。
小女孩转过身来嘿嘿的一笑。
虽然面前一张小脸脏得五官不清,但她还是感受到了这抹笑容的诡秘。
不著痕迹的後退一步,她恍然大悟:“你没有看到白衣服的公子。”
小女孩歪著脑袋,一派天真无邪:“是啊,我没有哦。”
“你骗我?”
“对啊,你上当了哦。”
刘寄奴飞快的一扫左右,将自己引来这……她有什麽目的?或者说,她是受了谁的指使?
“为什麽骗我?”
“因为……”小女孩骨碌碌的一转眼珠,“我饿了啊。”
“饿了??”刘寄奴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我好饿。”小女孩盯著她,用力的点头,“吃了你就不会饿了。”说完她得意的笑了,眼里亮灿灿的,闪著兴奋与迫切,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
对哦,这里是妖界无城啊,男妖怪女妖怪大妖怪小妖怪,妖怪不分年纪,年纪小不代表无害。她大概是饿得慌了,所以把自己作为下口的目标,没过多考虑,也不管有无把握……
想著,刘寄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凝视对方片刻,她的语气温和:“肚子很饿吗?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小女孩呆住了,嘴巴张得圆圆,傻傻的表情还蛮可爱的。
“……好、好多天了……”
“好多天吗?那一定很难受的了。”
先不论缘由,一个小孩子流落在外,衣服破烂,肚里空空,孤苦伶仃的,也真是可怜。难怪她又瘦又小,像根豆芽似的。
刘寄奴同情的目光令小女孩更怔了。从头到脚一遍打量,她疑惑的问:“你……你不怕吗?”
刘寄奴没有回答她:“走吧,你带我出去,然後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小女孩迷糊且无措:“吃、吃东西?”
“嗯。我们去饭馆或者酒楼,鸡鸭鱼肉,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请你。”
“真的??”小女孩双眼大亮,还“刺溜”的吸了吸口水。
“当然是真的。”
“请我吃吗?你没骗我?!”
“嗯,我可以发誓,如果骗你就天打雷劈。”
闻言,小女孩陷入了迟疑挣扎。
那一副渴望又不敢,不敢又难忍的样子令刘寄奴愈发同情。侧过了身,学著对方一歪脑袋:“怎麽样?走不走?”
兴许因为刘寄奴的外表不像坏人,言语间的可信度颇高,兴许因为食物的诱惑无法抵挡,白吃白喝的机会也是不能放过。
总之,小女孩眼神一定,一握双手,放弃了吃刘寄奴的打算,乖乖的迈开了步。
(11鲜币)错认
其实乍听小女孩说要吃自己,刘寄奴还是慌了一下下的。
怎麽吃呢?她没有发挥想象。
这吃的过程应该免不了血腥暴力,所谓儿童不宜,面前的儿童挺无邪挺乖巧的,如果她露著獠牙,张著个血盆大口……确实是很不宜啊。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女孩VS刘寄奴,小妖怪VS喜族裔,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锁定了“食物”,下嘴未必容易,衡量衡量得失,小女孩的选择也是颇明智的。
刘寄奴对无城不熟,在哪里吃饭让小女孩挑。
小女孩饿极归饿极,倒也不贪心,她没领刘寄奴去什麽豪华的酒楼,而是十分懂事的选了个普通地方。
不大不新,名字实在,叫“客又来”。很巧,正是苍木曾带刘寄奴去过的。
回忆涌上,刘寄奴不免有些感慨。小二见了浑身黑脏、乞丐打扮的小女孩没有为难嫌恶,只乐呵呵的如常殷勤招呼。
迈过门槛,一眼环顾,刘寄奴立时愣住。
大厅里数张圆桌,坐著三三两两。角落处的一张,小菜几碟,一位黑发白衣的男子执酒独饮,之前遍寻不著,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
也许小女孩是她的福星,一番兜兜转转,自己被她领著,失望过後忽然就迎来了惊喜。
好不容易见到,她不能再眼睁睁的让他消失於面前。顾不得唐不唐突,失不失礼,她急急的朝著他冲去:“二哥!”
白衣男子抬起了头,她终於观得真颜并且观得完整。於是心里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多少次梦见却遥遥的触手不及,又是惊讶又是恍惚,她一下激动得不能自已。
那一双有神的黑眼睛同样充斥著讶异,来回扫视她半晌,他勾唇一笑:“哎,我几何多了个妹妹?我怎的不知?”
闻言,她的激动顿时转变成了无措:“二哥……你……你不认识我了?”
男子再度将她打量,接著肯定的摇头:“不认识。”
“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语著,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急道,“我是你的妹妹啊……二哥你忘了麽?!我是寄奴啊!”
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去她伸来的小手,然後慢慢上移回她的脸:“寄奴?”
“对,对!”她言之切切,拼命点头,“寄奴,刘寄奴!你不记得了??”
“不是不记得……”他的眉头一皱一松,抽出被她抓著的衣袖,认真的说,“姑娘的芳名我从未听说过。我俩并不相识啊。姑娘,你错认了。”
错认?错认……怎麽会这样的呢……二哥怎麽会不认识她了呢……
手里空落落的,胸口亦是,她倒退一步,不稳摇晃,伴随著一记轻颤。
她难以置信的表情可能太过悲怆,男子迟疑片刻,好声好气的又道:“姑娘莫急,兴许我面似姑娘的兄长,仓促之下难免误会。我记性甚好,可未记得曾见过姑娘,有一点尚还记得清楚,我家中并无兄弟姐妹。”
“不是……见过的……无城外面……在边界那里……你打退了侍卫……二哥……你救了我……”刘寄奴的双颊没什麽血色,黑眸大睁著,声音低低轻轻。
“是麽?”男子兀自沈吟了一阵,继而眼里一亮,“哦对了,我路经那片林子,见著一场以多欺少,原来姑娘你在其中?”
刘寄奴定定的注视著面前男子,没有作声。
“巧了。”男子摇头晃脑,笑得爽朗,“那时那般,任谁都不会坐视不理。区区小事,姑娘就不必介怀了。”
说完,他举了酒壶自倒了一杯酒,咕咚的一口饮尽,举止间是一派潇洒不羁。
刘寄奴仔仔细细的看过那面庞的每一分每一寸。
俊挺的眉毛,熠熠的双眼,鼻子嘴唇下巴,刀刻般的。神采飞扬,率性兼具内敛。
像,真的很像。
一样的自信,可他的豪气,他的狂傲,是二哥所没有的。
他穿著一身白色长衫,正常,不怪异。他披著一头黑色的长发,随便束了根带子,松松垮垮。
他的表情陌生,他的态度疏远,他说不认识她,反反复复,她寻不出说谎的迹象。
是啊,二哥不会这样对她的,久别重逢,二哥不会镇定的对她说错认。她的心思,她所有的情绪,显而易见……二哥不会这样对她……二哥舍不得的。
像,真的很像。多麽的希望,多麽的想念……可他不是二哥。
如果是,为什麽要假装不识?如果是,怎麽可能平静至此?
她的二哥还在原本的世界好好的活著。
他不可能是。
他不是。
“抱歉……”她低下了头,字句逸出似乎格外艰难,“你说的对……是我认错了。”
她垂著单薄的肩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失望抑或脆弱,令白衣男子的眼中升上了同情。
“何需抱歉。姑娘可是与自家兄长失散?难道我与姑娘的兄长相像如此?”
“嗯……”刘寄奴回答得含糊,一双黑眸抬起,幽幽淡淡,“是很像。我的哥哥……我很久没见他了,我很想他。所以没多考虑,我还以为找到他了。”
“哦这样麽。姑娘的兄长也定是焦急,姑娘不必忧心,总有相聚一天的。”男子真挚的安慰道。
刘寄奴没说话,朝对方福了福。
白衣男子呵呵一笑,再饮一杯,酒足饭饱,他放下碎银,起身便欲离去。
明知是不相干,刘寄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这位侠士……”
男子仿佛明了,背手回头温和道:“侠士不敢当。在下陈无己。”
陈无己。
刘寄奴将这个名字於心底默诵。
“相逢既是有缘,有缘便能再见。陈某先行一步。”
刘寄奴没来得及多说什麽,就见其迈著稳健大步,笑音犹在耳际,白色身影已是离去。
她久久的望著大门方向,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袖子被拉动,她才有了反应。
原来是小女孩走来了近边,童声清清脆脆:“白衣服的公子走了。”
“嗯……”她沈沈的应。
“他走了,你不去追吗?”
“……不用了。”
“咦?为什麽?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吗?”
“……本来有的……”她的语带模糊,脸上朦胧。
“姐姐。”小女孩嗓门微微一响,像是按耐不住了,稚气不满道:“饿,我好饿。”
刘寄奴终於止了出神,收了视线:“我们先坐下吧。”
於是乎小女孩欢天喜地,而她的叹息滚在喉,脱口也是微弱,唯有自知。
(15鲜币)做好事
刘寄奴和小女孩一同坐定。
终於到“主题”部分了,於是小女孩就不客气了。在店小二的招呼下,素的荤的炒的炖的,她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热气腾腾,肉香四溢,小女孩贪婪的吸了几口气顺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双眼亮得仿佛盛放著烟花。她没空说话了,更别提装矜持了,直接甩开了膀子一通“饿狼扑食”。
刘寄奴不怎麽饿,大部分时间看著小女孩吃或者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
可能是多少解了馋垫了胃了,小女孩记起了身边的刘寄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她含糊不清的说:“你不吃?……嗯嗯……好吃……”
小女孩挥著手里筷子,亮灿灿的油顺著筷子头滴滴答答的滴了一桌。虽然她没以手代筷,不过也貌似差不多了。刘寄奴平静的擦掉下巴处一滴对方甩来的油,平静的说:“你吃吧,我不饿。慢慢吃,不急的。”
小女孩这才放了心,注意力重回了面前桌,筷下菜。
一顿饭,咀嚼声吞咽声不绝於耳,还有间隔休息缓一缓的喝水声。
小女孩架势很猛,战斗力很强,不消许久已横扫了大部分。
油腻沾了她一脸,刘寄奴想为她擦一擦。可惜左掏右掏,什麽也没掏出来,这个世界没有餐巾纸这样东西,她也没有随身携带帕子的习惯,不过小女孩动作麻利,只见其抬臂豪迈的一抹,黑乎乎的袖口便添了道耀眼的光泽。
这算擦过了呢还是没擦过呢还是擦了等於白擦呢?刘寄奴决定不去纠结。瞧她又小又瘦的,肚子里怎麽能装这麽多东西?会不会撑呢?会不会不舒服呢?
“吃饱了吗?”虽然担心,但答应了请客,总要让对方尽兴。
小女孩一张嘴,以一记惊天动地的响嗝作为回答。
嗯,应该是饱了。比起饱不饱这个问题,其实她更在意是否过了度,对方有无吃伤。
“有难受吗?一下子吃太多其实不大好的。”
“才不会呢。”小女孩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朝她一笑,“饿肚子才难受呢。饿肚子最最最……最难受了。”
十分强调了一个“最”,对著这抹灿烂,满足,甜甜的笑,刘寄奴心里有些酸酸的。
小女孩还在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姐姐请我吃的,不能浪费,我要全吃光。这样饱饱的就能慢些饿了。”
闻言,刘寄奴更不是滋味了。
有一顿没一顿,所以拼命吃,塞到塞不下,哪怕会不舒服。希望饱感维持得长一点,希望以此抵挡饥饿,因为上顿不知下顿,因为不知道下一次的饱腹会在何时。
生存并非皆是容易,一顿饭就能让小女孩面露幸福。
自己在幽水岭里遇到苍木,日子虽原始却不至於艰难,现在住在城主府邸,不为温饱而忧,还有个阿魏在旁照顾……自己是否应当怀有一份感激?
到结账的时候,气氛顿生尴尬。
刘寄奴发现一件事。简单概括,她没带钱。
无论是金元宝银元宝,银两或者散碎银块,统统的无。
她忘了带钱,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有钱。她原本只打算走走逛逛,不需要用到钱的,後来遇到了小女孩,抱著同情与好意,钱不钱的她都没细想。
这会儿,小女孩在等著,店小二在等著。小女孩疑惑的眼神,店小二打量的目光,令她尴尬的红了脸。
一大桌子的菜啊,一定不便宜。这可怎麽办呢……她不是恶意来吃霸王餐的……
她从上到下没带半点首饰,要不然还能抵一抵。慌乱乱的,她只能诚实的相告。轻轻的对小二说,她忘了带钱,能不能回去取了送来,她住在城主府,她绝对不会赖掉饭钱的。
一听城主府,店小二几乎立刻“肃然起敬”。他笑呵呵的说,没事没事,谁能没个忘记呢,回来再付当然可以,既然是城主家里的那就一千一百个放心。
刘寄奴的晕红稍退,暗暗吁了口气。看来,城主很有威信,很得民心,城主的名号救她脱了窘境,据她观察,就算是白吃白喝,小二没有意见,估计掌柜也不会。
跨过客又来的门槛,小女孩走在後头,行了一段,脚步渐渐停下,她俩面对面的分站。
……该说点什麽呢?
再见?不用谢?自个儿小心?……
好像干巴巴的。
她还是个孩子,客套没必要,叮嘱云云似乎虚伪。於是,她朝她点了点头,她回应,同样点了点小脑袋。谁也没说话,她转身抬脚接著就往前走。
“姐姐。”
没一会,小女孩叫住了她。回头一看,小女孩举起小脏手为她指著方向:“城主府在那边。前面左拐,过了巷子是一条很热闹很宽的路,等看到喝茶的摊子你右拐,一直走就到了。”
“好,我知道了。”
“嗯。”
“嗯”完,小女孩没再开口,她停著的双脚便重新迈了开。
走了又一段,忍不住,她第二次回头。那个瘦小的身影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目送她离去。
片刻後,她继续前行。
步子踩下有些重,她能做什麽呢?无能为力,她的问题一堆,光顾著自己都来不及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连认识都称不上。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况且她还确确实实的招待了一桌。她不图什麽感谢,她也不是装好人,她只是觉得可怜,觉得同情。能力范围之内小小的帮一把,总不可能帮到彻底。可以了,她该回去了,不然阿魏该著急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没有意义的。
苦命的,不幸的,肯定不少,如果一个个帮过来,恐怕得累死。
她也苦命啊,谁来帮她?自己的事自己负责,指望不了别人,靠不了别人,唯有自己管好自己。
脑子里冷静的分析,仿佛是无法说服,犹豫,挣扎,她第三次慢慢回头。
已经离得远了,一道黑影显得愈发的小。
她怎麽还不走呢?不知道是否在望著自己?不知道脏脏小脸上是何样的表情……定定的伫立在远处,那麽瘦弱,那麽单薄……
刘寄奴紧紧的皱著眉,终是一个转身,朝那抹矮小快步走去。
对於她的去而又返,小女孩显然是意外。直到她近在跟前,小女孩眼也不眨的,满满一副呆愣愣。
先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後她问:“你家在哪里?”
小女孩回了神,小声的说:“我没有家。”
“你爹娘呢?”猜到归猜到,问清楚还是需要的。
半晌,两个字极低的逸出:“没有。”肩膀一垮,灵动的双眸随著一黯,“没有爹娘。”
怎麽会没有的,刘寄奴没忍心问。
“那你……天黑了,你睡在哪里?”
“城门口。要是守门的哥哥赶我,我就去个远点的地方睡。”
“哪里呢?之前的小巷子里?”
“嗯。”垂下的小脸抬了起,“比城门口好,一点都不冷的。”
不冷麽?但是,安不安全呢?如果遇上恶徒,如果恶徒心怀不轨……
小女孩似看出她的忧虑,懂事的安慰:“没有敢欺负我的,谁敢欺负我,我就打他,咬死他。”说著她特意露出了两颗尖利的牙,还故作凶狠的呲了呲。
对此,刘寄奴抱持怀疑:“好几天没吃饭,你还有力气打吗?”
“那当然啦!”小女孩扬著小拳头力争道,“而且……而且也不是一直好几天的。有时候卖包子的大娘会送我包子吃,还有卖糖葫芦的叔叔……”她嗫嚅著,眼神闪烁,声音越来越轻。
孤零零的没有亲人,其实自己和她一样,漂泊无依,就算彷徨无助也只能坚强,捱过了今天迎来明天,一天一天,一天又一天……。
盯了她一阵,刘寄奴缓缓道:“我来无城不久,我的情况……和你很像。我现在暂住在城主府,所以我不能保证什麽。但至少今晚,不要睡在巷子里了。跟我走,你愿意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去哪?城主府吗?”
“对。如果城主同意,你就和我住一起。”如果城主不同意她留下,刘寄奴也打定了主意,自己可以常常出府,带吃的去看她。
“如果你愿意,如果你相信我,我就带你回去。如果你不愿意,等我下次出来再去找你。”刘寄奴补了一句。
对她而言,自己是陌生。戒备提防之类在情在理,如果角色互换,自己也未必会爽快答应的。
小女孩眼珠转啊转,对著她猛瞧。似乎在努力的分辨真假,分辨善意或恶意。
一声不吭,持续了长长。她不想弄得跟诱拐似的,言止於此,并未多劝。
最後,小女孩有了动作,一点一点的靠近,怯怯的拉住了她的手:“我跟姐姐走。”
刘寄奴反握住,不在乎小手脏污:“我叫刘寄奴。你呢?”
“苏苏。”小女孩抓紧她,大大的眼睛银亮亮。
“我叫苏苏。”
(11鲜币)带苏苏回府
无城的大街上,手牵手的两个女子。
她们年纪皆不大,一高一矮,一个衣著朴素整洁,一个邋遢褴褛,看著是有些不搭调。高的那个秀脸素净,黑眸淡淡,矮的那个顶著头乱发,一双大眼睛却是灿亮如星。
她们走得不快不慢,安安静静的,偶尔对视,偶尔交谈。要说熟稔,似乎不一定,若说陌生,可能不尽然,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拖得长长,若有似无,透著股朦胧暖意。
无城城主府邸。
跨过大门的时候,对於刘寄奴旁边乞丐打扮的苏苏,对於独自的出回来怎麽成了双,守门的侍卫就算诧异就算疑惑,倒也没有多问。
走在通往小院的路上,苏苏来回不停扭著小脑袋,城主的家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进的,她左看看右看看,十分的新鲜,十分的好奇。
推开小院的门,兴许是听到了动静,阿魏一阵风似的奔了出来。
“小姐!你怎麽……咦??……”第一反应是焦急,第二眼发现了紧跟著刘寄奴的苏苏,於是阿魏话没说完整,随即愣住。
刘寄奴开口,先解释安抚:“我出去走了走,看到你在忙就没去找你。”
阿魏的注意力被拉回,她撅著嘴,委委屈屈道:“小姐要出门怎不与阿魏说一声的呢?阿魏寻也寻不到,六神无主的准备去找城主商量了。所幸到正门那儿问了一问,这才知道小姐是出去了……”
刘寄奴柔声柔气的承认错误:“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以後不会了,去哪里一定都与你说一声。”
“……光说一声还不行,阿魏总要跟著才能放心的。”
阿魏哪会怪她的,受了这麽一哄,气也气不长了。边说著,像是突然闻到了什麽,她涨了涨鼻孔,眉头跟著一皱,迅速抬手掩住鼻子:“呀!这味道……”她眼光一转,滴溜溜的转到那张脏脏的小脸上,“她……小姐?”
刘寄奴则很平静,仿佛丝毫未闻异味:“她叫苏苏。”接著,她转向苏苏介绍道,“这是阿魏。阿魏姐姐也住在这里,一直是她照顾我的。”
阿魏颇具嫌弃的举止苏苏全看在眼里,她一偏脑袋,一声不吭。
略显尴尬的放下了手,阿魏双目如电,灼灼的打量。她脸上的问号,刘寄奴当然明白,便简单概括了一番:“我在城里遇见了苏苏。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了,没地方住,睡在外面总是不安全的。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哦……”阿魏长长的拖了一声,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警惕也好怀疑也好,都是为了自己,都是因为关心,这一点刘寄奴亦明白。不过她不能多耽搁了,她是客不是主,没问过主人的意见就先作了主张,苏苏能不能留下,还得拜托城主。
“我去找城主。”她对阿魏说。松开了小手,她弯低身,冲苏苏微微的笑:“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去房里坐一会。对了,橱里有衣服,你喜欢哪件就拿了穿吧,不合身的话先将就一下,好不好?”
“不打紧的。”阿魏忙不迭的Сhā话,“阿魏与她身量差不太多,让她穿阿魏的吧。”
苏苏冲阿魏撇撇嘴,阿魏一呆,飞快的瞪回一眼。这“眉来眼去”,刘寄奴觉得无奈又好笑,不论如何,苏苏还是乖乖的点头应了。
找城主之前,还有一件事呢。刘寄奴不好意思的交代了一下客又来里的种种。
阿魏一听,暗自叹了口气。这应该是刚认识的吧?不知根不知底,先带去吃饭然後索性带回府安顿,银子不银子的是小事,她的小姐哟……叫她说什麽好呢……
怀著复杂,总之,阿魏拍胸脯答,钱不是问题,今儿个晚了,也是不急,待明天她一定办妥把钱送到。
阿魏打算陪著刘寄奴去找城主,但刘寄奴不放心苏苏。问清了城主所在的位置,刘寄奴脚不停顿,阿魏则不甘不愿的开始执行刘寄奴叮嘱的看顾。
城主的住处刘寄奴是第一次去。也是独立的院子。大归大,倒也未著重强调奢华,石子铺的道,郁郁的苍松,幽静且雅致。
打了打腹稿,站在门前,她举手轻敲。
门内传来问询,她便小心翼翼道:“城主,是我,刘寄奴。我有点事……想找城主。”
隔不多久,脚步声响起,房门开启,一高瘦身形随之显出:“刘姑娘来了。”
刘寄奴屈膝一福,灰发男子点头笑道:“进来吧。”
“打扰了。”
她跨入之後他并没有关门。粗粗的环视一圈,这间房像是个小厅,格调与整体一致,古色古香,简单干净又不失风雅。
“刘姑娘近日可好?早说预备一探却迟迟不至,是我疏忽了。”
“城主言重了。城主事务繁忙,无需为我分神。况且府里处处周到,没向城主道声谢,是我失礼了。”
“本是应该,何必言谢。况且我应承了苍兄弟,刘姑娘的事便是我的责任。”男子的眼神温和,醇厚的声音如暖风吹拂。
刘寄奴想著,城主如此友善亲和,她直表来意前,寒暄寒暄总是需要的。
“城主吃过饭了没?”
只见他噙著笑摇头:“还未。刘姑娘呢?”
“我已经吃过了。”没错,她才和苏苏从客又来里出来呢。
“哦,我还想留刘姑娘一并用过。”
“不必了,我吃得很饱了……”到这里……没话说了,她挤不出多的寒暄了。
“刘姑娘莫站著了,坐吧。”
“不用不用,我不累……”她在纠结,苏苏的事对方会有什麽反应,哪里有心思坐呢。
“不累麽?那就随刘姑娘。”廖岚微微睁大了眼,失笑道。
做城主的,察言观色自然极有一手,开了个话头,让刘寄奴顺势接下:“刘姑娘找我有事,不知是谓何事?”
“我……”刘寄奴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我之前出去走了走,不认识路想问问,碰巧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叫苏苏。”
“她在城里流浪,没有爹娘没有家,晚上睡觉要麽睡在城门口,要麽随便找个小巷墙角窝著。她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平时有好心的施舍点吃的才能稍微填填肚子。无依无靠的,真的很可怜,我既然都知道了就没办法放著她不管,所以……所以我就把她带回了府。我还没问过城主,这样做很不合适,是我欠考虑,但是……”
(11鲜币)廖岚与墨儿
刘寄奴纠纠结结,扭扭捏捏,有点“但是”不下去了。
廖岚听得认真,这时接著一问:“带回府了麽?那眼下她在府内何处?”
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闪,刘寄奴的脑袋低下了又抬起:“在我那儿……我房里。”
“这样麽……”沈吟一阵,廖岚叹息道,“界间之疾苦,尚不能全安乐。无城中流浪孤儿,想来,是我这个城主做得未够啊。”
这小家大家责任不责任的,叫刘寄奴不知该说什麽好。
“若论合适与否……”
顿了顿,对方幽幽的吐出半句。他严肃的表情令她呼吸一滞,心头一紧。
她的紧张全写在了脸上,接受他的注视足足有半晌,只见他的眉眼一下舒展:“刘姑娘一举善心,岂会不合适呢?”
她随即愣住。无法立马辨定这话语的真假。
她受惊吓般的呆滞好像令他颇愉快,好像是一种……恶作剧得逞之後的开心。
“……真的麽?”她傻傻的,不确定的问。
他微笑点头:“自然。”
“城主……不怪我麽?”她的语气仍带著丝犹疑。
他从容反问:“为何要怪?”
“那城主的意思是……”嘴巴张张合合,极小心的滚出一句,“苏苏可以留下??”
“若府里连个孤儿都容不得,廖岚不光枉为一界之主,以後在刘姑娘面前,怕是愧难驻足了。”
“不会不会!哪有这麽严重的……”刘寄奴忙不迭的摇头摆手。忐忑终於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雀跃满满的喜。
她是忧虑的太过了。她还酝酿了一番劝说,其实根本就没必要的。从客又来小二的态度她就该明白了。威信啊民心啊都是有原因的,尊敬也不是白白来的。城主这麽有风度这麽和善,怎麽可能会介意?怎麽可能会把一个可怜弱小的孤儿赶出去?
“谢谢城主!”憋了半天,她用力的弯身一福。
他长臂一伸,稳稳的将她托起:“需要添置什麽,只管开口。有阿魏我是放心,她定会为你办妥。那位叫苏苏的对府中尚陌生,你既已将她领去了住处,我想就不必另作安排了。平日里仅你与阿魏,多一份热闹也是甚好。若需换个大些的地方,你便稍待几日。等准备全了,再一同搬去吧。”
“不用了城主!我们那还有空房的,住得下的,不用换了。”他问都没多问的,二话不说同意收留苏苏,她已经很感动了,怎麽还好意思提要求,换个大点的地方住呢。
他在点头的同时不忘叮嘱:“该如何如何,刘姑娘千万记得,没什麽难启齿的,莫多虑,莫勉强。”
“嗯,有事我一定再来找城主商量。”刘寄奴的嘴角高翘,同时不忘为苏苏做下保证,“苏苏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她很乖很懂事的,不会给城主惹麻烦的,而且我……”
话还没完,面前的男子突然偏脸笑了。
怎麽?……她是说错了什麽吗?
她一副懵懵疑惑,待低沈的笑声渐止,俊逸的脸庞转了回,上面笑意未褪:“她是小姑娘?刘姑娘呢?不也是小姑娘麽?”
“姑娘”来“姑娘”去的,绕得刘寄奴有点晕。等消化意会了,她莫名的微红了双颊:“我……我不是小姑娘了……”
“哦?”他噙著笑一挑眉。
她想说,她已经十六岁了,没几年就要二十了。不过这个世界那个世界,情况大不同,年龄应该也是。人,能活到百岁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妖界冥界的估计能活得更长。好比苏苏,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如果按照实际年数来算,指不定她还要反过来叫她一声姐姐呢。
她羞羞涩涩的沈默不语,他抬了手,轻轻将她垂散的发丝拂向肩膀。
“长大抑或知事,其中必有经历,必有不易。这番不易,兴许无法简单道尽。刘姑娘娴静知礼,处事沈稳,外相所至,混淆了内里,其实,真真还是个小姑娘。女子天生纤柔,需要好好呵护,坚强女子,更该是疼惜。”
他的举止很温柔,他的声音很温柔,还有他的眼神。两抹颜色像是一片蔚蓝的海。
她经历了什麽,以前,现在,他知道麽?
他应该是不知道的,可他的眼里似乎透著了然。
不管是知还是不知,因为他的话,她心里有触动。
他说呵护、疼惜,她没觉半点唐突、冒犯的意味。他眸里的蓝色澄净,不含杂质,清透得似能见底。海面微微晃悠著,宁静并且包容,温淡并且暖暖。
十分自然的,他如同一位长辈或者一位兄长,简单真挚的表达著关怀。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长大。一直做个孩子,做个小姑娘,无忧无虑,那该多好?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坚强。有一堵墙挡风遮雨,给她安全给她依靠,告诉她,不必担忧,不必烦恼,那该多好?
被逼无奈,她一夜长大,只得坚强。
她的迷茫,她的彷徨,她的害怕,她的思念,说也说不出,道也道不完,什麽时候才能安稳?哪里才能栖身?十六岁承受诸多种种,连番变故打击,太残忍,太不公。
吸了吸鼻子,抑住一腔酸涩,在他跟前,她仿佛无需强装。哭或者笑,仿佛可以恣意,她是个小姑娘,不需要隐藏,不需要遮掩。
“城主……”她的一声低低闷闷,他伸手一弯一揽,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接著收回。
她仰脸一笑:“城主不要叫我刘姑娘了,刘姑娘刘姑娘的有点拗口。”
“是麽?”他若有所思,然後惊讶道,“被你这麽一说,好像确实。”
她眨眨眼,他也眨眨眼,两两对视,一起笑开。
“既然不叫刘姑娘,那也不能再有‘城主’了。‘廖岚’便可。”他认真的说。
“廖,蓝。”她细细咀嚼,更认真的迸出一句,“因为你的眼睛,所以叫‘蓝’麽?”
他一怔,反应後了笑得开心:“此山‘岚’非彼之‘蓝’,不过这番解释倒也不无道理。”
原来是这样。廖岚廖岚,直呼城主的名字,会不会不妥?
经了慎重的思考,她郑重的答:“好。廖岚。”
蔚蓝双眸眯起,粼粼的泛著光:“那麽,寄奴?或是……奴儿?”
霎那间,某部分的记忆蓦地被触及,像有一根细刺飞快的一戳,她整个儿的一僵。
他立时觉察,不慌不忙的改口:“不然……”他的目光略过她的头发,最後定於她的眼睛,“发瞳如墨,不然,我唤你墨儿,可好?”
“墨儿?”
不是刘寄奴,和“刘寄奴”三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墨儿……
听著挺顺耳,念一念蛮顺口的。
“嗯,好。”她浅浅抿嘴。方才的异样宛若昙花一现,不见踪迹。
作家的话:
许久没出场的言墨九言同学喜滋滋的问:“墨儿?是在叫我吗?叫我吗?”
某作者慈祥的摸摸她的小脑袋,温柔的回答:“不是。回去你夫君们那里吧,乖啊。”
(22鲜币)惊豔
从廖岚那里出来,刘寄奴的心情是轻松的,脚步是轻快的。
对苏苏说过,她不能保证什麽,现在确定苏苏可以留下了,她当然有著高兴。
没错,她俩才认识;没错,她俩几乎算是陌生,但她和苏苏那麽相似,没有根的浮萍,孤零零的漂泊,其中的难,其中的苦,其中的不易,她明了得极,体会得深,正因如此,她无法坐视不管。
她有吃、有喝、有床睡、有干净衣服穿,苏苏呢?忍饥挨饿,露宿小巷墙角,还要随时严正以待,面对可能会有的欺凌。如果自己不帮她,她怎麽办呢?既然相似,既然都明白,怎麽能不帮?怎麽能冷漠的走开?
这会儿苏苏她们在干什麽呢?有阿魏在,她是很放心的。阿魏的衣服苏苏穿了会合适麽?苏苏矮小,不过阿魏也娇小,应该是没问题……
刘寄奴默默的想啊想,她哪里知道,那边的小院里已是翻了天。
才刚推开院门,耳朵里就听到好大的一番动静。
“都臭成这样了!不洗洗干净怎麽换衣服啊?!”
“不要你管!我不洗!我就不洗!!”
“谁想管了?!要不是小姐把你捡了回来谁有这空管你!!”
“那你还不滚开!我要姐姐我不要你!别拉我!你放手!!”
“我告诉你啊,你最好乖乖的啊!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啊!”
“来啊来啊!我才不怕你!!”
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接著是“哎哟”一声痛呼。
“你……好你个猫崽子!”阿魏的声音瞬间飙高了八度,“居然挥爪子挠我?!!”
苏苏的声音则满带得意:“哈哈知道疼了吧??你再拉我我就咬你!疼死你!”
“你你你撒野不看看地方?!这里可是城主府!!”
“城主府又怎麽啦?!我就撒野就撒野就撒野!!”
“你这没教养的臭疯丫头!!”
“你才是绿眼睛丑八怪!!”
……
情况似乎不太妙……刘寄奴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奔往自己的房间。
门一开,房里一只大木桶,周围一地的水。
苏苏在木桶里面,阿魏站在木桶外面,不知道她是怎麽把苏苏弄进去的,想必弄进去的过程不乏艰辛与坎坷。
一件脏抹布似的外衫,一半挂在苏苏身上,一只袖子揪在了阿魏手里。它本就脆弱不堪,如今被扯得紧绷欲裂,正在发出奄奄一息的呻吟。
桶里的桶外的都是从头到脚湿嗒嗒,大眼瞪著小眼,喘著粗气儿僵持对峙。
一见刘寄奴进来,阿魏一把扔掉手里的脏袖子,恨恨的急道:“小姐!你看她!……”
边说,阿魏边拊起自个儿的衣袖,呵,胳膊上面三道长长的红痕,皮都破了,还微微渗著血。
“身上脏不洗,这干净衣服换了不还是脏的麽!不爱干净总有个度的吧??晚点睡觉,她那副样子怎麽躺得下去!我好心好意又哪里错的了?!”
苏苏明显不服气,但在刘寄奴面前,她闭了嘴,噤了声。
刘寄奴握著阿魏的胳膊仔细端详,皱眉问道:“要不要紧?”
阿魏一脸的委屈郁闷:“小口子……也没什麽,阿魏还受得住……”
“切……”苏苏一下没按耐好,不屑的轻哼。
阿魏听闻,横眉竖目一扭头,咬牙切齿咯咯咯。刘寄奴及时稳住她:“你那里有药麽?还是先上点药比较好。你回去休息,这儿我来吧。”
不行不行,小姐亲自动手伺候那只臭疯猫??那怎麽行的!阿魏连连摇头。
刘寄奴柔声的劝:“没事的,你回房休息,我还不累呢。我已经和城主说过了,今晚苏苏就和我挤一挤,别的什麽等明天起来再商量吧。”
刘寄奴好说歹说,阿魏就算再不同意,最後总是难违。
“那……小姐也早些休息,房里明个儿阿魏过来收拾。”
“好,你收拾,我什麽都不碰。”刘寄奴无奈的应道。
转身前,阿魏严肃的切切的叮嘱:“有什麽事,小姐就喊一声。”
“好,一定。”
瞥了瞥苏苏,阿魏眼风带刺,当著对方的面没丝毫顾忌:“小姐千万小心。”
这一句引得苏苏一呲牙,她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视线对碰,火光滋滋滋,为了避免“战火重燃”,刘寄奴忙不迭的将阿魏送了出去。
待门一关上,苏苏彻底安静了。她慢慢沈入了水,露著鼻孔在外,眼帘低垂著,似乎在躲避刘寄奴的注视。
方才还凶得很,现在怎麽没声了?
刘寄奴走近,淡淡的说:“阿魏没有恶意的。为你张罗烧水,让你梳洗干净,没什麽不对的。”
咕咚咕咚的吐著水泡,半晌,苏苏才浮起来,小声的嗫嚅:“她嫌我臭,她看不起我。我不喜欢她。”
也许是因为经历造成了心思敏感,受伤般的表情令刘寄奴更多了一分同情。
“不是看不起你,只是还不熟悉。你忘了,之前你还说要吃我呢,可现在你不仅没吃我,你还跟我进了府。你、我、或者阿魏,无论是谁,从陌生到认识到熟悉,都需要一个过程的,你说对吗?”
苏苏良久未语。
“你和我一起,以後,你就住在这儿了。我也不算很爱干净,但是睡前泡一泡热水,洗完了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也是不错的。”她好言的哄,伸手一探水温,幸好,还没凉,“你的衣服都破了,也真的不能再穿了。还有你的头发,不洗万一长虱子了怎麽办?如果有虱子就只能全剪了,剪成光头你不介意吗?”
她想,不管年纪大年纪小,女孩子总是爱美的。果然,苏苏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迟疑不过片刻,她乖乖的脱离半挂著的外衫,然後是里面的,下面的,一件一件的递出。
刘寄奴接过放去一旁凳上,这个世界没有洗发精,洗头洗身体是用一块肥皂样的东西。普通一般的是没味道的,好一点的就带著香味,香味的浓淡不同便代表了档次之分。
她撩起苏苏的一团乱发涂抹,清新的花香逐渐散了开,耐心的梳理搓揉,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苏苏很配合很给她面子,小脑袋仰著大眼睛眯著,一副舒适又享受的样子。
窄小的肩膀,洗去脏污的皮肤显出了白嫩,光溜溜的胸口半隐在水里,两团小小的贲起若隐若现。
抹到了小胸脯,苏苏发痒似的咯咯的笑,一边乱扭一边躲著她的手,水溅到了她的脸,此时的苏苏玩心大起,故意甩著小手将水花击起,对著她飞泼。
苏苏笑得开心,仿佛忘记了“看不起”忘记了受伤忘记了难过。天真烂漫,孩子般的顽皮,其实她本就是个孩子啊,本就该快快乐乐,没有烦忧。
“好了好了~不要泼了。”刘寄奴一边挡一边退,像是被感染到,她的眉眼亦是弯弯。
“那姐姐和我一起洗。”苏苏上下扑腾著,一改对著阿魏时的不情愿,玩的不亦乐乎。
别说木桶装不装得下,一起洗玩玩闹闹不知要洗到何时了。刘寄奴擦了擦手,走去另一边衣橱取了干净衣服,朝苏苏皱皱鼻子:“不行,分开洗。我去外面洗,你自己洗。我一会就回来,你别光顾著玩,当心别著凉。”
“哦……知道了。”苏苏嘟著嘴,颇是失望。
厨间,热水还有剩,刘寄奴整了铜盆巾帕,脱了湿漉漉的衣服,大致擦了擦身。
不紧不慢的打理完了自己,房里的木桶她是搬不动,稍作收拾总还可以。
苏苏还在洗,她便蹲在地上粗粗的擦了遍,把水迹吸吸干。苏苏是懂事的,见她哼哧哼哧的忙碌,早就停了玩闹。
“姐姐,我洗好了。”
“嗯,衣服什麽的就在旁边,看见了麽?”
“看见了。”
“出来擦擦干,穿衣服,自己可以的吧?”
“可以的。”
一抬头,苏苏白白光光的ρi股蛋正入眼帘,她扑哧一笑。
收起洗浴物件,走进走出几趟,理得差不多了。
当她跨入房内,苏苏已经穿好了衣服。当苏苏清清爽爽的站在了面前,她是一楞。
黑黑脏脏尽褪,被脏污遮掩覆盖的得以显露。
一头红发,是火一般的豔,衬得肤色分外白皙,生生嫩嫩似能掐出水来。小小的瓜子脸,尖尖的下巴,额头光洁,眉毛秀气,鼻子翘挺。五官不清的时候,光看她的眼睛已觉有神出彩。如今五官鲜明,这双眼睛更是璀亮。
她的瞳眸不是黑的,一闪一闪的反著银光,宛如两颗烁烁的星。睫毛又长又翘,嘴唇粉嘟嘟的,阿魏的衣服套在她身上略略有些大,衣服的素突显了容貌的精致,漂亮可爱得不像真的,跟个洋娃娃似的。
刘寄奴大大的惊豔,单凭一双眼睛她就预感苏苏长得不会差,但“不差”到这个地步,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年纪还小,已具倾国倾城之姿,如果长大了……那还怎麽得了??
“姐姐?”对於她的目不转睛,苏苏不安疑惑,她不自在的拉著衣服,很是无措。
“没事……”刘寄奴长呼了一口气,由衷的赞叹:“原来苏苏这麽漂亮。”
“真的吗?”苏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羞羞答答的红了脸。
这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任谁都会喜欢的,什麽吃人啊粗鲁啊都是可以原谅的。刘寄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软软热热的小脸蛋:“当然是真的。苏苏好漂亮,现在是小美女,长大了就是大美女。”
美女美女,从字面上就能明白一定是好话了。苏苏任刘寄奴坐捏右捏,笑得娇憨。
是夜。
不大的床,容纳一个苗条少女加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房里安静,可谁也没有睡著。兴许是因为不习惯,兴许是因为各自在想各自的心事。
後来,苏苏突然开了口:“姐姐,你也没有家吗?”
“嗯……”隔不多久,刘寄奴逸出模糊一声。
她听到苏苏轻轻的呼吸,然後听到她说:“撒谎。”顿了顿,苏苏接著说,“那个白衣服的公子,你叫他二哥。”
侧过头,黑暗里,苏苏的眼睛微亮,正盯著自己。与她对视了一阵,刘寄奴启齿幽幽:“我以为他是我二哥,其实,是我认错了。”
“认错了哦……”苏苏眨了眨眼,“姐姐有二哥……他在哪里呢?为什麽不和姐姐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
“姐姐很想他吗?”苏苏再度发问。
“嗯。”刘寄奴转回了脸,“是很想。”
苏苏挪了挪身体,脸颊贴在了刘寄奴的肩膀。
“你呢?你想爹娘吗?”刘寄奴转而问。
“不想。”
“不想?”
“嗯,我不知道他们长什麽样子,所以不想。”
刘寄奴沈默了,靠近了旁边一具小身体,希望以此给传递一份温暖。
“除了爹娘,兄弟姐妹你有吗?”
“没有的。就我一个。”苏苏的声音微微弱弱,“姐姐,你呢?”
“我只有二哥了。但是……我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了。”
“咦为什麽?”
“因为……他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我走不到,去不了。”
“为什麽去不了?那麽远吗?”苏苏昂起了脑袋,“不然……我陪姐姐一起去,慢慢的走一定能走到的。”
“不用了。”被子里,刘寄奴握住一只小手,“那个地方……很好,我二哥也很好,只要他好……就可以了。”
“可是……”苏苏不解道,“姐姐不是很想他吗?”
“想,不一定要见,不见未必不好。知道他好就够了,见不见面,能不能见面不是最重要的。”
“我听不懂……”苏苏嘟囔著缩回了脑袋。
“睡吧。有空再解释给你听。”刘寄奴拉了拉被子,盖住对方与自己。
苏苏调了调位置,紧紧的依偎。
许久,久到刘寄奴以为她睡著了,没想,她又蓦地迸出一句:“为什麽带我回来?因为我很可怜吗?”
刘寄奴诚实的回答:“是啊。而且一个小孩子睡在外面太不安全。”
来回蹭动几下,苏苏闷闷的说:“你不怕我来历不明吗?不怕我做坏事吗?”
刘寄奴一怔:“谁说的?阿魏这样说的??”
苏苏没吭声。
“阿魏姐姐她很单纯,一向有什麽有说什麽,她待我很好,很护著我,就算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也是因为著急。”
“如果你真的要做坏事,不带你回来你也是照做,怕什麽呢?怕也没用的。”
“你不是叫我姐姐吗?都叫我姐姐了,我怎麽能不管你呢。”
绞尽脑汁,努力的解释安慰。感觉到小脑袋点了点,刘寄奴才是松了口气。
“好了,不说了,快闭眼睛睡觉。”
苏苏老老实实的未再言语。乖巧的窝在刘寄奴身边,直到呼吸变得浅浅长长。
有了陪伴,是否就不会孤独?
有了陪伴,是否能驱赶黑夜的寂凉?
谁陪伴谁?
谁依靠谁?
谁温暖谁?
或许,是互相的。
听著苏苏的呼吸声,刘寄奴阖目,缓缓沈入了梦乡。
(15鲜币)和平共处
这一觉,刘寄奴睡得很安稳。
早上,阿魏敲响了房门。刘寄奴嘴里含糊的应了声,身体却是没动,意识仍在游离。
阿魏轻轻的走进去,打量一遍房内,嗯,没什麽异常。视线转往了床,拼命仔细的看,可惜被子蒙得太严实,什麽情况都没能瞧出来。
安静中,鼓鼓囊囊的被子一阵悉索,接著,一颗红色的脑袋突然一探,把她吓了一跳。
什、什麽东西?!
……
还能是什麽呢,想一想也就知道了。小姐昨晚说要和谁挤一挤一块睡的?不就是那个又臭又脏又没教养的疯丫头麽?
哦,总算是梳洗过了吧?难怪整颗脑袋的颜色都不一样了。只见那颗乱蓬蓬的红脑袋晃晃悠悠的朝向了她,然後是一个大呵欠:“吵死了……”
不耐烦的嘟囔完,红脑袋不带犹豫,干脆利落的缩了回去。
……吵死了?
她说吵死了??
她嫌自己吵??!
阿魏的心火蹭蹭蹭的窜起,为了不吵醒刘寄奴,她“忍辱负重”,把手脚放到最轻,默默的搬木桶,默默的走进走出,默默的整理最後捎上房门,维持不打破宁静好眠的氛围。
刘寄奴睡到了自然醒。
揉了揉眼睛,身旁温温热热,苏苏窝在她臂侧,睡态香甜。
可爱,睡著的样子也好可爱。她捏捏那嫩嘟嘟的小脸,对方咂巴咂巴著嘴,一对翘长睫毛一抖一抖的,漂亮双目半睁半闭,迷蒙呆傻,憨态可掬。
忍不住想逗她,便动手去到她的腰,挠她痒痒。
苏苏还没清醒,先“嘻”的笑了。香软的小身体左右闪躲,扭得跟条泥鳅似的。等发现了逃没处逃躲没处躲,她就开始反守为攻。
房里的笑音欢快,一大一小,刚醒就是一场“混战”。在床上玩玩闹闹,你攻击我讨饶,不管幼不幼稚,反正她俩乐在其中。
待穿好了鞋袜,苏苏坐在凳上,刘寄奴拿著梳子给她梳头。
该扎个什麽样子呢?长得漂亮就是好啊,随便怎麽弄都好看的。
复杂的刘寄奴也不会,就决定给苏苏扎个团子头。
有种打扮芭比娃娃的感觉嘛,如果有卷发棒就好了,一头长卷一定更像娃娃。
刘寄奴兴趣浓浓,把苏苏的红发分成了两部分,在左右耳下分别绕成了球状再用发带系牢。
大功告成,刘寄奴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关键还是模特的素质高。这样又俏皮又童趣,露出了整张脸,干干净净,哎,要是手里提个红灯笼或者捧只大桃子,就像画里的小仙童了。
“好可爱啊~太可爱了~”刘寄奴千年难得装起了娃娃音。
苏苏当然很开心,刘寄奴的每一声夸赞都让她无比高兴。不知道现在自己什麽模样究竟怎麽个可爱法,她不光好奇还有些急呢,刘寄奴正准备寻面铜镜让她照一照,这时房门被一敲一推,阿魏出现在了门口。
目光一对著,阿魏呆住了。
她疑惑的四下环顾,直到确定了房里没别他,直到确定了面前这个女孩就是昨天那个脏臭丫头,她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差点惊掉了下巴。
於是,苏苏骄傲了。她天真的一歪头,冲著阿魏甜甜的笑:“姐姐说我好可爱,可是我看不到呀~阿魏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可爱呀?”
阿魏的表情很奇异,脸色一会儿一变,多彩纷呈。对方的眼神她看得清楚,一半得意一半挑衅,露骨的奏著弦外之音:怎麽样怎麽样?比你好看比你美~绿眼睛丑八怪,你没想到吧啊?~
阿魏深呼吸一次。小姐在呢,不能冲动,这样不好……不好……
“嗯……”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