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ww 苏鄂见她问的气急 连咳不止 忙上前替女子抚背道:“小主安心 王爷已被奴婢托人送回王府了 皇上自是沒有见到那一幕 否则您还如何这样与奴婢问话 ”见她气息稍平 才愤愤道 “小主这次原是遭人算计 若非谧贵人 恐怕您便再无翻身之时了 ”
见苏鄂神色肃穆 又细细回想昨日之事 果然蹊跷 青鸾缄默不语 只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昨日奴婢正陪着谧小主说话 忽然隐约见门外是水巧的身形 奴婢心中生疑 知小主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将身边人如数屏退 独与王爷相处留人口舌 便寻了个由头出來 刚出了东阁门 果见她低头闪进了西偏殿中 她身形虽快 却掩不住裙角那层水蓝的丝织缎子 ”
苏鄂说到此处 榻上女子忽然一掌拍在软榻之上 那精细功夫的木梁经不住这样厉害的一掌 竟有些微微颤动 “为了害我 她竟不惜和灵贵人勾结 道真不怕她那宸妃主子迁怒于她 ”复又冷冷一笑 神色已是阴郁怖人 “你继续说 ”
“水巧进去不多时 奴婢便守在窗下 虽听着不真切 却隐约听到‘该请皇上过去了’ 又见天色已晚 奴婢察觉事情有异 便去求谧小主以身体不适拦住皇上 这才保全了您与王爷 ”
“这次多亏有你 只是你怎敢笃定谧贵人定会帮我 ”
“奴婢亦是殊死一搏了 擅自揣测着您有恩于她 她必不会推托 ”苏鄂微微抬眼 唇边啜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更何况 谧贵人怕事 更不会让自己妹妹犯下这么大的险 ”
“会与不会她都已经做了 只不过是成与未成之事 ”青鸾双足落地 走向窗前 但见光轮的阴影投在窗棂之上 被拉得无限颀长 只余一片落寞的光辉 忽然无言以对的午后 她想起从前那般无忧时光 仿佛是从朝凤宫出來 见到手捧柳枝的苏鄂 欢笑一句道:“姑姑何不一起來 ”
时过境迁 如今的她们怎还会有那时的心境 背叛与戕害 斡旋于后宫的杀戮之中 早已精疲力尽 即便如此 却还有忍受亲人的离去与相思之人的刻意疏远 她隐忍得本已太多
“小主若身子不适 不妨再……”
“水巧呢 ”青鸾蓦然转身 浓密的睫毛投在眼下一片乌青如鸦羽 却是沉静如水般道 “我要见她 ”
苏鄂微微一怔 自女子身上瞬间散发出的阴厉让她为之一惊 然而旋即已恢复如常道:“奴婢知道小主此次必是容不下她了 已命人绑了在柴房中 这就叫人带上來 ”
“是容不下了 我本还想着为她寻条出路 ”女子吐出的是深沉的叹息 半晌才缓缓道 “叫上流月阁所有人來 我一并问个清楚 ”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 宫人便站了一地 皆是尤为不解的神态 唯水巧一人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 眼袋乌青 显然是一夜未眠 此刻恰如弱风扶柳 不胜人怜
青鸾抿了口上好的碧螺春 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仿佛还是出來时那般怯弱 但惟有经历这许多青鸾才知道 自己被着一手好演技骗的有多么不甘
“水巧并未做什么 却不知小主何时与我生了间隙 为何这般待我 ”
脑仁隐隐作痛 青鸾尚未开口 已听得苏鄂冷冷喝道:“小主面前 你本该自称奴婢 ”
复又想起初识水巧之时 苏鄂便是叫自己百般防备于她 只可惜那时不懂人心易变 总是笑苏鄂被这宫里的灰蒙了双眼 如今想來 自己方是那最不识庐山真面目之人
水巧恍如雷击一般 只瞪着双眼去看青鸾 一时欲言又止 垂头低泣 叫人闻之生怜
“我并非疑你 只是那日我叫你去换苏鄂來 你何以不言一声便进了灵贵人房中 ”青鸾不为所动 只用寻常口气道 “莫不是你认为苏鄂会在灵贵人房中吧 ”
“奴婢只是一时忘记谧贵人所在 察觉错了便又匆匆退了出來 姑姑一向过慎 许是误会了也不一定 ”她复又低声哀求 涕泪涟涟 “奴婢与小主总有一年多的情分在 小主为何不信奴婢 ”
“因为你让我失望并非从这一日开始 你不是想知道我何时开始疑心于你么 ”
青鸾陡然声高 已不觉含了一丝狠厉 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 她是少有这般雷霆大怒的 若非气到极点 总也不至如此 “从我出宫那日 你所言时辰与皇后到宫门分毫不差之时我便生了疑 只不过那是我总以为是巧合亦或你不甚给朝凤宫走漏了消息 后经贤妃一事 皇后借你之手想要扳倒我 我便更笃定你是朝凤宫的人 直到那日在凌仙宫 我才明白这一招不过是宸妃借刀杀人罢了 ”
她紧紧握拳 青瓷白花护指甲套在案几上留下几条深浅不一的痕迹 “你从未与我去过凌仙宫后苑 怎会知道那门年久失修 那宫人从未见过你 又怎会开口便叫水巧姑娘 你以为宸妃当真是护着你的么 她不过是想让我以为你是皇后的人 更加深我的恨意罢了 ”
水巧随着这一番话脸色愈发苍白如雪 那本清冽的双眸竟含了血一般漆红可怖的恨意 然而即便如此 她却依旧紧紧攥住衣角 意图申辩道:“这也许只是……”
“你还想狡辩 ”青鸾将面前发黄的一册簿记掷于脚下 脸上再无半分凄哀之色 “这是我派人记录的你的行踪 这数月之内你去了凌仙宫多少次 就连自己也记不清了吧 ”
这最后一句听罢 水巧骤然失了血色 手抖如筛 只是低下头僵直地翻看着那写满蝇头小楷的册子 良久猛然抬首 恨恨道:“你竟用这般手段对付我 ”
青鸾默而不语 仰头饮尽一盏凉茶 犹如苦笑:“将心比心 ”
第贰拾伍章 引蛇出洞 3 月靥
( “既已如此 我便沒什么好辩解的了 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只是有一点……”水巧忽然低笑出声 那裙裾被指甲生生划出一道裂口亦浑然不觉 “你本与皇后为敌 如今又宣战宸妃 这二人无论哪一方都是你所不能驾驭的 四面楚歌 你只有孤独等死的份 ”
何曾想到一向以柔弱示人的女子竟会如此口出怨怼 屋中之人无不诧异万分 亦连青鸾都骤然抬眼 看向面前颇为狼狈的女子 倒是苏鄂反应极快 一巴掌已狠狠落在她脸上 青鸾明白 苏鄂的恨亦不会比自己少 明知水巧心思有二却不能立时动手 这种有苦难言之感想必她也忍了许久
水巧吃了一记巴掌却并未收敛 只抹去一丝血痕冷冷笑道:“你的事合宫已有不少人知晓 青鸾 即便赐了你国姓 备受恩宠又如何 沒有家世 落人把柄在手终是死路一条 以色事他人 能得几时好 ”
“小主 不必再听她风言风语了 奴婢……”
忽然伸手拦住苏鄂话锋 水巧那一句话于她如醍醐灌顶般 诚然 皇上待自己是极好的 亦连她人指认自己与其他男子有染这等最为君王所忌的罪名时 他都肯相信自己 然这极好当中 又有几分是真心 帝王从不会专情于一人 许是因了瑾皇妃这样力保自己 许是因了她尚还年轻美好
或许她也会有一个裕灏的孩子 然而宫廷势力瞬息万变 沒有汲取源泉的根 仅仅一个孩子她又如何保得住 水巧虽是背叛了自己 但如此所言 亦非无知妇人
“我总以为 你是受宸妃所胁才不得已而为之……”忽然心便软了下來 这张在她最无助时曾援助过她的脸庞 总是让她在以后许多个绝望的日子里能够念及的一份美好 她终不忍毁灭这最后一丝情分
“我从未受制过任何人 ”水巧冷冷地笑 眸深邃如海水** “只是一开始她便是我的主子 安排我在采乐房亦不过是个幌子 ”
青鸾对视于她 那较好面孔何曾有过一丝改变 “你这般忠心侍主 她可愿全力保你周全 怀揣三尺毒蛇对你又会有什么好 ”
“小主 我们当下人的何曾有过选择余地 这其中诸多无奈你必不会懂 若可依己而定 我何尝不愿跟你走下去 只是事已至此 说什么都沒用了 你只管处置吧 ”
她眼中有深深的无奈刺痛青鸾 身不由己 她又怎会不懂 一直隐忍地活到现在 抛弃了所爱之人 抛弃了所往之物 唯留一副皮囊 她又何尝不痛苦
为何这宫中女子总要竞相为难他人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苏鄂 送她出宫 ”良久 似是叹息似的吩咐道 此语一出 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惊 “我与你缘分既尽 从此你便再不得入京一步 ”
“小主 她……”
“不必再说了 ”青鸾微微阖眼 伸手屏退众人 瑞脑香的烟雾吞吐之中 有光透过这层虚幻映在她发白的容颜上
水巧亦是惊诧 只怔怔地跪在地上 嘴角隐约啜着苦笑 见她并无反悔之意 才渐渐起身 “小主 你可知你的弱点便在于此 在后宫之中若不学会狠辣 又如何立足 ”
大门顿开 那忽然直射进來的光线让她恍然间睁不开眼 青鸾淡然地别过头去 只作不见水巧踏出房门的背影 一年以來的恩恩怨怨 终于要在此终止 苏鄂亦只能站在一旁垂手叹息
这个午后太过明朗 反而衬出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阴霾愈发浓重 或许只此一次 她便不会再这样手软 然而杀身保仁 又怎是青鸾的本性
“啊 ”忽听一声尖叫 惊得女子立时直坐起來 宫女的惊呼被迅速掩盖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 青鸾顾不上苏鄂搀扶便夺门而出 却见眼前鲜红一片 水巧跪在无边的嫣红之中 腹Сhā一把锋利匕首 如同从体内盛开出的大朵艳丽
而她面前屹立的承影一脸漠然 若非那手臂之上有斑驳血痕 几乎看不出就在前一刻 他曾这般迅疾地结束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青鸾只觉得胸口闷如千斤石压 转身便欲干呕出來 苏鄂上前挡在面前 一边已回头喝道:“还不快收拾了 ”
女子一步一步挨回房内 尚不及平复狂跳不止的心 那剑客便已跪于门前 平静道:“见过湘嫔小主 ”
她含了一丝狠意 冰冷冷地叱道:“你怎么能杀了她 我已宽恕她出宫 你……”
“就算小主不杀她 也会有人用比这惨烈百倍的手段对付她 ”依旧是不卑不亢 那仿佛蒙了一层霜雪的眉眼映出格外清冷的光 “宫中唯有叛徒是决然独活不下去的 皇上既命属下保护流月阁 属下便有责任替小主扫除后患 ”
“然而你明知我不忍 ”青鸾长叹一口气 也许面前历经过无数宫变的男子自然懂得如何顾全大局 且水巧若真落在宸妃手里 也必定生不如死 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居于深宫的小小宫嫔 只知守一方四角天空 面对生命骤然消逝的惨烈又怎会无动于衷
空气凝结如冰 她只在这异样的压抑中大口的喘息着 虽然知道承影是为了自己 然而内心仍免不了一丝怨意 于是平复心静 重开口道:“你于白日之下进我这听雨阁 不怕被人发现行踪么 ”
“劳小主挂念 只是属下已不侍奉御前了 ”
“什么 ”
倏地一惊 旋即已明白皇上做此选择必已是万般无奈 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青鸾顾不及儿女情长 只吩咐一干人等一律退下 紧闭房门 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行踪早已暴露 圣上便道与其如此不若让属下先避一避风头 再另寻人來联络私下势力 ”
第贰拾陆章 引蛇出洞 4 月靥
( “怎么竟至如此地步 ”她眉头紧蹙 亦是倍感危机 “我也只听皇上提及过情况险峻 难道朝中竟沒有位高权重之臣可暂时压下这场风波么 ”
“司马暮昭惨死之后 朝中便甚少有人敢公然抵抗秦氏 ”承影见女子脸色微变 忙收了话锋 继而道 “若说有 便只一位前国相司马忠大人 只是他膝下无出 后继无人 也未尝能替圣上分担多久 ”
青鸾只做闭目冥思 心中却已暗自有了较量 承影为人谨慎 若在平日里是断不肯说出这许多來的 且近來裕灏每每到及此处亦多谈国事 如此目的已昭然于心 与其坐等九五之尊亲自开口 毋宁毛遂自荐 如此还能落个忠心为国
既已打定主意 青鸾便换了一副较为轻松的神态道:“如今形势危急 圣上亦甚为辛苦 只是不知我有什么能够帮上的 否则定倾尽全力助皇上渡过此关 ”
“既有小主这句话 圣上定大加欣慰 ”承影脸上终于露出和缓之色 “只怕是要暂时委屈小主了 ”
此语既出 必知他们早已定下计谋 青鸾暗松一口气 若此番揣度错了裕灏的心思 便是干预后宫的罪名 只是既为枕边人 还要这般处处留意 亦不能不让人心寒 然而这念头转瞬即过 再度抬眼 她已是一副了然的姿态
她需要让天子明白 自己除却貌美之容 仍有可取之处 即便沒有庞大的家世做根基 亦可为他争取江山尽一份力 也只有这样 她才能生存的更长久 而于青鸾來说 自长姐去后 她的目的从來就不是默默无闻地活在一角
承影走时已是傍晚时分 暮色蔼蔼 空中徘徊着几分凄凉的鸦鸣 这一日她尤感疲惫 明明尚未从惊慌中挣脱出來 便要全力应付下一个计策 此时早已精疲力尽
苏鄂传晚膳來时 只见青鸾斜在床上早已沉沉睡去 她不禁含一丝怜悯之意 悄悄带门而出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 再醒來时眼前已是昏暗一片 唯有烛光片影还固执着那一丁点光亮 女子口中发干 只迷糊地唤了声“水” 一手触及到的却非苏鄂递來的杯盏 握杯的那只手掌修长而冰凉 激得她猛然睁开眼睛 这才看清正坐在床边凝视自己的男子
“皇上……”匆匆便要行礼 口中却又不禁责怪道 “那些下人愈发不懂规矩了 ”
“是朕不让她们传报的 你睡得这样熟 朕不忍心吵醒你 ”裕灏一手揽过女子 爱抚地轻揉她乌泽的长发 青丝三千 乌发如瀑 “今日的事朕都听苏鄂说了 你定是累极了 ”
青鸾却是暗自放下心來 苏鄂定是斟酌回禀的 只是提及此事她仍不免心悸难过 眼睛发涩 就这样落下一大滴泪來
“嫔妾……并不愿如此的 ”
“意图谋害自己主子 是该立即处死 鸾儿 是你太善良了 ”那男子沉沉叹一口气 为她掖紧被角道 “朕让你受这么多苦 却恨不得立时晋你的位分给你一份安定 叫人不敢轻视你 ”
“皇上 不可 ”她缓缓抬头 目光却是迥然而坚定的 “皇上只要有这份心嫔妾就知足了 只是这样做将于大计无益 我们都需忍耐 ”
“你不晓得若那样做了朕会有多难过 为何朕爱的女子都要远离朕 ”
心底某个地方疏忽一软 伸手便抱住了他 仿佛只有自己 能看得到这个帝王的软弱 平日里强作欢颜 镇定自如的他 其实亦有这般难以言说的苦楚 她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见他憔悴至此
“一切都会好的 皓儿 不要放弃好么 ”
男子猛然抬起头 眼中几欲绽出光來:“你方才叫朕什么 再叫一遍可好 ”
“皓儿 ”她微微苦笑 目光中却隐约多了几分柔情 “请恕嫔妾失礼 ”
“这宫里 只有她这样叫过朕 你这样唤朕 朕很欢喜 ”女子垂眸 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 从这一日起自己便不再是只知争宠的无知宫嫔了 为了今后大计 她什么都可以忍
或许她并不爱皇帝 但为了这样一份恩情 为了不至某一天心中愧对于他 她会用尽全力的
青鸾处死贴身侍女一事不胫而走 为了避免风波 对外也只道是水巧出言顶撞 湘嫔一时气急才失手处死 不过宫中向來不乏冤魂枉死之人 区区一个侍女也并不能带起什么大浪 日子一天天燥热起來 人心也愈发急躁不定 因了这缘故 也沒少有下人无辜受罚
用罢早膳 青鸾便携下人共去朱华池赏莲 行宫这里净植白莲 许是风清水净 亦沒有宫中开得那般妖冶 青鸾难得心境佳好 多走了些时候 中衣已被汗水浸湿 薄薄的一层贴在身上 她索性便拣了阴凉之处坐着 由苏鄂递了干净的丝帕细细擦拭脖颈
二人兀自聊着宫中趣闻 却听得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顿觉芳香扑鼻 女子的脂粉气似是要盖过这清幽莲香一般 一行几人莲步生姿 为首眼眸含笑 轻摇美人扇之人正是宸妃
显然是看到了青鸾 却并未开口 因了水巧一事双方都不免有些忌惮 此一举动想必亦是为了试探自己 青鸾只做不觉 敛裙起身 恭敬行礼道:“娘娘万福金安 ”身边的庄嫔一行人亦是默不作声 只微微颔首算作见礼
“本宫有些日子不见妹妹了 别來无恙 ”有侍女用帕子垫了凉石 扶着宸妃缓缓坐下 宸妃向她轻轻一瞥 一手已免了礼节
青鸾抿嘴一笑 目光却是温和而恭谦地:“谢娘娘关怀 嫔妾一切如常 ”
宸妃微微一抬眼 似是沒料到她会这般平和无怒 然而一时却也说不出什么 只偏过头望着湖面 烈日炎炎无风 湖面平静地甚至沒有一丝涟漪
第贰拾柒章 再度失宠 1 月靥
( 忽然尴尬下來的气氛里 庄嫔与青鸾垂首立于一旁不言 偶然对上视线 亦只是避开做不见
“湘嫔妹妹怎的和娘娘生分了 ”终是那女子沉不住气 挑了柳眉道 “我可听闻前几日 妹妹阁中刚刚处死一名贴身侍女 怎么这都算是无恙 ”
青鸾佯作一惊 一手已打了帕子道:“怎么这样丢人的事也闹得人尽皆知了么 ”她见宸妃冷冷扫量自己 更是含了几分懊悔之色 “那日这蹄子以下犯上顶了嫔妾两句 嫔妾不过一时气急便叫下人给了她几板子 哪知这帮奴才擅自揣度意思 这才……”说到情急 更是愤愤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宸妃冷笑一声 发髻上垂下的红丝流珠华光一闪 只见她一双美眸映着湖面的金光似有万千媚色流转 表面却作不经意道:“妹妹也真是好狠的心 怎么也不顾这一年多的主仆情分了呢 ”
庄嫔亦感叹:“从前宫中还说湘嫔妹妹是菩萨心肠 殊不知这事传到圣上耳朵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
“娘娘明鉴 ”提到皇上 青鸾脸色倏地一白 顺势便扶着巨石跪了下來 “嫔妾如此 实在是……另有原因啊 殊不知那蹄子 不偏不倚正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
庄嫔闻言早已沉不住气地看向宸妃 那女子却是不徐不缓地伸手虚扶了青鸾一把:“妹妹圣宠正浓 可还有谁敢这般大胆 ”
见青鸾面露难色 她便示意下人退下 待四周重归于静 才扶着护甲上拇指大小的镶金碧珠吩咐她说下去 青鸾仍是心有忌惮 也只支吾了半晌才喃喃道:“嫔妾也不知哪里行事不爽让皇后娘娘如此嫉恨嫔妾 竟安排了这样的眼线挑嫔妾的不是 ”
“皇后娘娘德冠后宫 ”宸妃只翩然一笑 眼中是波澜不惊的深意 “妹妹可别说错了话 平白叫人拿去口舌 ”
“娘娘如此说便是不帮嫔妾了 ”青鸾再不多言 只拿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 面有悲哀之色 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映在她人眼里 正是有苦说不出的落魄妃嫔模样
宸妃微有释然 只斜睨着她:“你曾害得她失了掌六宫之权 她如何不恨你入骨 只饶是这般 你也该沉住气才好 ”
“嫔妾是断不敢留着这等祸害在身边的 何况嫔妾听闻娘娘从前便是受身边人所害 险些失了妃位 ”
青鸾急着为自己辩解 哪见宸妃已变了脸色 她生性极重颜面 忽然被人这般娓娓道來陈年旧事 自是颜面大跌 “妹妹倒是熟稔从前的事 只是要害本宫的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妹妹好歹也在凌仙宫服侍过 不会忘了昔日得意的信妃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吧 ”
青鸾本就是下人出身 骤然被提及身世自是难堪 只是宸妃亦算点到为止 倒是庄嫔面带讥诮地笑了句:“湘嫔心智如何能与娘娘相抗衡 你却还得罪了皇后 ”
“是嫔妾无知 ”似是沒了主心骨 青鸾楚楚望向宸妃 一汪碧水的眸中盈满晶莹 “还望娘娘相救 ”
“你既是无心 本宫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宸妃起身 身边庄嫔忙上前搀扶 想必她是见青鸾落魄至此 疑心已消 又见她这般狼狈 便不愿再留 只言片语安慰了几句便重携众人南行
青鸾一礼到底 只待她们远去了方才缓缓抬头 适才的一身毛毛汗珠早已涝成汗渍 中衣湿凉地贴在身上 经湖风这样一吹 倒有阵阵虚凉 许是站得久了 颇有些乏 便徐徐地向回走
湖边遍植芍药 红黄不一 经粼粼波光这样一打 只觉得满眼流彩交织着紫薇与美人蕉淡淡的色泽 是深浅不一的别样花海 午后正是燥热 又闻蝉鸣不断 即使是美景环绕也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苏鄂挽起袖口轻轻擦拭额角 只道:“这些东西不分日夜的叫 聒噪得很 一会儿便叫小福子都粘了去 ”
“年年夏日都是如此 ”青鸾望她一眼 笑道 “左不过是你心中有事 便嫌这嫌那了 ”
“奴婢只是想不通 小主费了这一番心思消了宸妃疑心 又何必再提信妃之事惹她不快 ”苏鄂口气尤带了几分焦急 然而面色却如往常一般
“宸妃的疑心岂是这般容易消的 ”一路穿柳而过 碧绿的枝条扫在肩上 青鸾索性浅折了一枝拿在手中细细把玩 “我不过是故意留个错 來日她若因怀恨此事想谋害于我 总好过因视我为眼中钉而欲除之后快 更何况 我本就是盼着她动这番心思才好呢 ”
苏鄂一怔 已是不解道:“奴婢愚钝……”
“你并不愚钝 只是有些事 你尚无需知道 ”
青鸾虽走的步伐缓慢 然而苏鄂这样一顿 仍是落在了后面 她抬眼见面前的女子身形曼妙 一袭襦色长裙衬得她有些若隐若现的灵动 脚下走得正是不欠宫规分毫的贵人步 只是从前那毫无心机的宫女模样终于不复存在 若是那时 她决计说不出这番话來
终是有了小主的样子 然而苏鄂却只觉得心里五味俱全 变成这样 又何尝不是一点一点被人逼出來的
艳阳高照 万里无云
谧贵人怀有身孕已有月余 身子愈发沉重起來 终日也只是怏怏的不愿动弹 除了每隔几日苏鄂的探访与皇上时不时前來关照外 舒云阁只一如既往的冷清 日子沒有起初想象的那般惊险 或者说她向來不得宠 宫中位高权重的主子也不屑去害这一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