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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只见门的把手一转,“呜”的一声,门缓缓地开了。

“哎,对不起啦。”走进来的是一位老式“经理”型人物——也就是说,是一位大腹便便,一身肥­肉­,总带着傲慢神情的男人。

“怎么回事?东尾兄。”跟着走进来的人问道。

这一位和“老式经理”东尾相比正好相反,是一位现代型的优秀经理,修长的身材,架着一副银边眼镜。

他们二人,都是北里家下属企业的经理。

“咳,我这坏习惯,老用脚顶门,”东尾说,“真丢人,我老婆老这样笑话我。”

二人在起居室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东尾那往下坐的势头,令人担心沙发是否经受得住;而中町,轻轻地坐下,很舒服地架起二郎腿。

当然,两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挂钟正指向七时半。

“晚饭还没好吗?”东尾问。

“好象正在准备,”中町摘下眼镜,用擦眼镜布擦起来,“东尾兄,这用脚开门的习惯是……”

“这是从前当工人时,每天抱着大推货各处奔走,双手腾不出空来,开门时,只好用抱着货物的手拧开把手,然后“砰”的用脚把门顶开。久而久之,成了毛病了。”

东尾笑了——他是从一位普通的职工一步一步熬成公司经理的。

而中町他是作为董事从其它企业调进的。完美得就象画家笔下的实业家。

二人气质虽然不同,但作为买卖人,哪一位都是没有说的。这一点,北里的眼力没错。

“喝一杯怎么样?”中町站起来,向酒柜走去。

“行。”东尾是决不会拒绝这类邀请的。

“请。”

“谢谢。”东尾一口气喝­干­,接着说,“葬礼,真把人累死了。而且无分文利益,真乏味。”

中町噗嗤一笑,“得抓紧时间,——东尾兄。这以后的事,你如何考虑?”

“以后的事?”

“是的。北里浪子一死,留下的是十九岁的加奈子小姐。当然,企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什么机会?”

“改组的机会。”

“圆谷先生,还有——”

这时,门被推开,伸进一个脑袋,中町忙打住话头。

“哎,凑先生,正好,进来一起聊聊。”

“我?”

凑边擦着秃顶上的汗边进来,“事情真让人担心。有什么事吗?”

“哎,请坐。凑先生也来一杯吧?——不,怕酒­精­?”

“对,我只喝茶。请不必客气。”

凑略挨沙发的一边坐下,仿佛一旦有什么事,他会站起来撒腿就跑。

“圆谷先生呢?”东尾问。

“在灵前打瞌睡呢。”

“这真是。”中町端着肩膀,“明天公司的葬礼上再来那么一下才好呢!”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事情很不好呀。”凑哼哧地咳嗽一声说。其实他本人并未真的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只是觉得此刻必须说点什么。

“现在我们正在商谈呢。”中町开口说,“——对企业来说,面临着最艰难的时候。最主要的是要提高效率。我们失去浪子夫人这一栋梁,如果不团结一心,就无法在目前激烈的竞争中立足。”

“说得有道理。”

现在北里系统的四个企业,如果不采取相应的措施,公司的实力就会分散削弱。必须没法挽救这局面。

“对,就是说,要重新改组。”

“凑先生真是一针见血。”中田微微笑道。

“那么就去找圆谷先生。”

“正是时候,现在他好象有空。”

“待会儿可要平心静气地说。”

“我不说话就是。”中町毫不在意地说。

“中心意思,是希望圆谷引退。”东尾说。

“坦率地说,就是这么回事。”中町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讨厌的神情。以英俊、潇洒自诩的中町,平时很少有这种表情。

“他好象还没有不想­干­的意思。”凑说,“刚才还对我说,头儿死了,这一下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不得了。”中町摇摇头,“他要是放开­干­可不是好事。”

“高见。”东尾点点头,“那家伙虽然缺少经营才能,但却鬼得很。”

东尾毫无顾忌地说。不过,北里系企业的四位经理,圆谷的成绩略为逊­色­,倒是事实。

“他的公司没倒闭,全靠下属的三个经营部。”东尾接着说,“这三个部长相当能­干­,圆谷先生只当他的经理。——得,在他本人面前可不便说这些。”

“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中町说。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他自然有他的小算盘。所以,才拼命让儿子接近加奈子小姐,想挤进北里家族。”

“也许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凑点点头。

“要命,这条线容易成功。真遗憾,我没有一个和加奈子小姐年龄相当的儿子。”

“我倒有个好办法,把老婆赶走,就可以把她娶过来。”东尾笑嘻嘻地说。

“总之,首先要让圆谷离开决策机构。”中町用公事公办的口气继续说,“坐等不行,我们应该积极地采取措施。”

“什么措施。”凑不安地挪挪ρi股,“太不象样的事……”

“你放心,三个诸葛亮,肯定会有好主意。”

“假如圆谷引退,以后怎么办?”什么都担心的凑,好象总想着以后怎么办,“四个企业三个人……”

“这可以再商量。”中町赶紧接过来说,“刚才东尾先生说过,圆谷先生那里,有三个经营部,独立­性­相当强。所以,我们三人各管其中一个,你们看怎么样?”

凑不禁赞叹道,“不愧是中町先生,好主意!”

“我举双手赞成。”东尾好象无所谓。也许自己就这么想的。不过,就是他自己没有这么想,也不会露出声­色­来。

“那么,大家一致同意了。”中町望着凑和东尾,满意地点点头。“——我不是无视凑先生的意见,让一个不愿引退的人辞职,也许多少需要那么一点粗暴的,这一点话务必理解。”

“当然,我理解。可是,万一到了惊动警察局……”

凑又担心地说。

“无论做什么,都需要注意两点。”东尾轻松地说:“首先要成功,还要­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对吧。”

“同感!”中町微笑地点点头。

“千真万确。”凑也慌忙附和。

“那么,我们该回去守灵了。圆谷醒来看我们不在,会怀疑的。”中町站起来,“无论如何,我们四人是兄弟一般的朋友。”

三人全笑了,东尾放肆的笑,中町演戏般的笑,还有凑神经质的笑。三种笑,演出了一种微妙的不和谐的合奏。

三位经理出去了,起居室又恢复了平静。

时间大概是八点多钟,门轻轻地开了。加奈子走进来,手拿着用纸盖好的饭菜盒子。

“怎么样?”密室的门一打开,加奈子忙问道。

“啊。”上村护着裹着绷带的脚,想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躺着好了。吃的,给你带来了。”

“太­棒­了。”上村瞪圆双眼,直盯着盒里的饭菜。

“是守灵席上的饭菜,不太吉利。”加奈子笑着说。

“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了,晚上。”

上村边吃饭荣,边问。“——别人不会怀疑,你拿这么多吃的来。”

“没事儿,守灵席上的东西没人吃,拿点来,谁也不会注意的。”

“不会有人来吗?”

“我把起居室的门锁上了。”

“吓,起居室的门也能上锁。”

“其实这里也是妈妈的工作室,作为一个企业的负责人,自然有各种秘密。所以,需要有外人不能突然撞进来的地方。”

“的确。——你母亲,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是的。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

上村一会儿就把饭菜吃个­干­净,喘了口气,“哎呀,真好吃!对了,该听你的吩咐了。”

“我的?”

“不是说要我­干­点什么?”

“噢,原来如此。”加奈子来到起居室,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来一个小盒子。

“你听听这个。”

“这是什么?有这么小的收音机?”

“是接收机。麦克风藏在书架上,戴上它可以听到起居室里的谈话。”

“窃听器?”

“这是妈妈准备的,有了这个,在密室里也能听到别人敲门或电话铃声。拜托你了。电源是用电池,挺耐用的。”

上村接过窃听器看了看,“有什么目的?”

“当然,有重要的目的。”

“我可以问吗?”

“详细的说明,还得稍候。”

上村耸耸肩膀。“OK,我会照你的吩咐办的。”

“那么,我待会儿再来。”加奈子拿起盒子,转身准备出去,“你的伤怎么样?”

“有点痛,不过没什么。”上村说。

“好象警察正在这一带搜捕,但我这里他们还没有再来过。”

“谢谢。”

加奈子望着上村的笑容。

外面传来敲门声,加奈子急忙离开密室,关上书架,快步向门走去。

又是几声敲门声,加奈子打开门。

“还是在这里。”话音刚落,走进一位身材消瘦,显得不太稳重的男子。

“圆谷先生。——有事吗?”

他是正彦的父亲,给人的感觉是,好象就比正彦少点稚气。作为一个经理,确实有点不够分量。

“正彦没有来吗?”

圆谷煞有介事地环视着起屏室。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明明知道不在这里,问问不过是作个借口而已。

“他没来这里。”加奈子说。

“是吗……哎,加奈子君,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事?”

“这个,你请坐。”

“我老坐着,还是站站好,你尽管说吧。”

“哦……是这么回事。”圆谷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母亲的去世,真令人悲痛。这些年来,多蒙她关照。”

加奈子默默地靠在书架上。

“你的一切,我会照顾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让你照顾,反而让人担心。加奈子想。“谢谢您的好意,我一个人不要紧的。而且,企业的事妈妈也没有直接经管。”

“这个,虽然如此……不过,这里的地产、房屋也够呛。特别是你还是学生,尽是些麻烦事呀。”

“这不是律师、税务员、会计都在吗?有事可以和他们商量,而且菊井医生也会指点我的。”

“菊井——嗯,是那个医生吧。是你母亲的老朋友?”

“是这样的。”

“得了,加奈子君。”圆谷压低声音,“不是我说某某人的坏话,象你这样年轻的姑娘,独自一人时,肯定会有许多人,借口关心你,给你来这样那样的一大套忠告。这世上,嘴巧的人多得是。”

加奈子好容易才忍住笑,——这眼前就是一个活样板——

“总之,对这些人,可要千万小心。还是听听交往多年,可以完全信赖的人的意见。”

“可是。菊井医生他——”

“当然,我不是说他,不过是一般地说说而已。”

“一般地说说?”加奈子说,“我该回灵堂去了。”

“请等一下。”圆谷慌忙拦住加奈子,“请坐下,——好吗,加奈子君,你还年轻。虽然你很稳重、坚定,但总还是个大学生呀。”

“您要说什么?”

“是这么回事……就是,你尽快地和正彦结婚怎么样?我想,这也一定是你母亲所希望的。”

“妈妈希望的是,我自己决定自己的生活方式。”加奈子说,“况且,人还在守灵,就大谈婚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那,那当然是。不过,我是为你着想。如果你和正彦结婚,照样可以上大学,一切依旧,而且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你都不必­操­心了。”

“仅仅为这些便急着结婚,实在是毫无必要。等大学毕业后再考虑还不晚。”

“那,那就……我只想,反正早晚要结婚……”

“圆谷先生,”加奈子打断圆谷的话,“请原谅,我对正彦并没有明确说过结婚之类的话。”

圆谷刹那间语塞了。加奈子接着说,“就是婚约,也不是正式的。仅仅是口头约定罢了。而且还有条件,双方互不约束,妈妈问起时,我也是这样回答的。如果把这作为正式婚约,那我就很为难了。”

“加奈子君,这——”

加奈子斜眼看到圆谷还要啰嗦,连忙打开起居室的门,拔脚就走。

“今后,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事情,请您转告正彦,他可以自由地找另外的女人。”说完,用力关上门出去了。

圆谷满脸通红,双眼直盯着紧闭的房门。不一会儿就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沙发里。

“屁!这小娘儿们。”虽然象是在骂人,可听起来更象只在抱怨似的。

门开了,正彦伸进一个脑袋。

“爸爸,您在这­干­什么?”

“是正彦?哎,进来。”

“什么事?”

“关门!”

“哪来的那么大的火?”正彦笑着说,“是因为酒­精­中毒?”

“混蛋!你小子,到底­干­什么吃的?”

“什么!”

“那小娘儿们,加奈子。”

“怎么了,您说她?”

“你们来往几年了……”

“三年吧。”正彦从桌子上装香烟的盒子里取出一根烟点上,顺手又拿了几根放进口袋里。

“还没有弄到手?”

“可是,爸爸­干­吗对她这样关心起来——”

“那女人,有另外的男人了。”

“怎么会呢?”正彦脸­色­顿时变了,“是她亲口说的?”

“她居然说出不记得和你有过婚约,还说,暂时不考虑结婚,你可以自由地选择其它女人。”

“混蛋。”

“就这么回事,有法子吗?”

圆谷沉着脸,抱着双臂,“真没出息,来往两、三年了,反而让女人弄得团团转。”

“您别这样说,她­精­得很。和普通的女人可不一样。”

“你给我好好­干­,你懂不懂,我冲着什么花钱让你去上私立大学的?”

“好象上私立大学就是为了学习勾引女人。”

“你说什么呀。”

看来儿子有他的弱点,无法作出强有力的反攻。

“怎么办好呢,今后?”

“一定要把这个女人弄到手!怎么样?我现在不过是北里手下一个小小企业的头儿,要抓住整个北里系企业,首先必须抓住这个小娘儿们。”圆谷语气粗鲁地说道,“这女人,对北里手下的其它人有影响力,对付他们,光靠我的财力是无济于事的。唯一的武器,就是你!他们可没有能和这小娘儿们匹配的儿子。怎么样,无论如何不要放弃这个女人。”

“虽然如此。”正彦摊摊手,“怎么办才好?请你指教。”

“无用的家伙,——这点事你自己想办法。”圆谷训斥完,便快步走出起居室,甩手把门关上。

正彦出了口粗气,来到落地窗前,打开窗帘,“咳,下雨了。”他嘟囔道。

倾耳细听,雨声浙沥。——正彦想,侍会儿去墓地还下雨就坏了。他顺手从酒柜里取出威士忌,斟了一杯喝起来。

门“砰”的一声突然被打开了。

“啊!你在这。”加奈子快步走进来,“独自喝闷酒?”

正彦苦笑一下。

“真要命,你父亲说什么了?”

“没说你什么,倒把我训了一顿。”

加奈子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咳,钢笔哪儿去了?明明放在这里的。啊,有了。”

“哎,加奈子。你,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正彦问。

“是从你父亲那里听来的吧?”加奈子笑了笑,“没有,因为你父亲老唠叨着让我早点和你结婚……”

“爸爸是个急­性­子,——哎,并没有那回事吧?”

“哪回事?”

“说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加奈子“哎呀”地叫了一声,朝着敞着窗帘的落地窗走去。“下雨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呀。”

紧追过去的正彦从背后抱住了加奈子。

“躲开!”

加奈子挣扎着,“他们守灵的——会上这头的。”

“还没来呢,——哎,加奈子,我是不是不够主动?”

“什么意思?”

“现在年轻人,如果来往二、三年了,还没在旅馆里睡过觉,会让人笑话的。”

加奈子使劲挣脱正彦的双臂,转过身来。狠狠地给了正彦一耳光,把正彦的眼镜都打掉了。

“如果你想要那种女人,去找她们好了,我,对不起!”加奈子大声地说罢,径直朝门走去。

正彦从后面快步冲上,两人扭在一起捧倒在地。

“你­干­吗?”

“你——是我的。”

正彦用身子压住拼命挣扎的加奈子。令人讨厌的姿势,正彦的一只脚己伸进加奈子的两腿之间。

“放开我,你疯了!”

“别闹,不管怎样,你……”

一声雷响,雨下的更大了。

“放开我!——”

正彦撩起加奈子的裙子,加奈子拼命扭动身体。

一对一的话,就是男人对女人,力量的差别也不是特别悬殊,何况正彦没多大力气。加奈子一把抓住正彦的头发。

“畜生……”

正彦粗暴地压住加奈子的胸膛。两人翻滚在一起。

突然,一只手伸向正彦的头部,用布把正彦的胸袋蒙住了。

“谁?”

正彦慌忙放开加奈子,正彦的腹部已挨了一拳,他一声呻吟,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加奈子喘着粗气,爬了起来。

“——没什么吧——”上村好象喘不过气来,一ρi股坐到地上,“我真怕来不及,腿脚不灵便,实在令人焦急。”

“谢谢……”加奈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是受他父亲挑唆的。就在这里。”

加奈子脸上泛起红潮。

“真是!难道女人一旦嫁了人,一切就得唯丈夫之命是从?”

“你好象还是老脑筋呀!”上村讥笑道。

“哎,快进去,人来了可不得了。”

加奈子让上村扶着自己的肩膀,急忙朝打开的书架走去。上村呻吟了一声。

“伤势很重?”

“没事儿,就这点伤。“上村轻松地说道,“不怕我卡死你。”

“你不是不顾危险来帮我了吗?……哎,快进去。”

“你们家可真够复杂的。”走进密室的上村说。

“还不止于现在这些呢。以后有空再告诉你。”加奈子赶紧把书架关上。

就在这时,真理子进来了。加奈子赶紧整理一下衣服。

“小姐,请客人上这里来吗?”

“我想还早了点。不过,你先开始收拾吧。”

“是。”

加奈子出去了,真理子把椅子、沙发摆整齐。

“唉——”正彦哼了一声,爬起身来。

“唉呀!怎么您在这……”真理子说。

正彦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布,扔在地上。“他妈的!”

真理子拣起布来。“您戴着沙发罩­干­吗?”说罢,便把罩子罩到沙发上去。

“您要休息,在沙发上多好。”

“你少管闲事。”正彦走到酒柜前,拿出威士忌,斟了一杯,然后在椅子上坐下,等真理子一出去,正彦把杯中的威士忌一口气喝­干­。

“眼看就要成了。可哪来的家伙?”

正彦恨恨地说。他皱皱眉头,好象肚子还在疼。

“哼,得了。不管那么多啦。那家伙不是女人。”

窗外又是一阵雷响。

暴风雨来了。一道白­色­的闪电,照亮了院子,紧着隆隆的雷声,震得空气也在颤抖。

落地窗的窗帘半开着。——又是一道白­色­的闪电,照得窗外一片通明。这时,一个身穿风雨衣的人影清清楚楚地映在窗上。

“啊!——”

正彦丢下酒杯,靠在沙发上,双手摸着肚子,眼睛轻轻地闭上了。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起居室的门开了。客人们鱼贯而入。东尾、中町、凑以及他们的夫人,还有哭丧着脸的圆谷和他的夫人。

“哎呀!雨下得真大。”

“大概马上就会停了吧。”

“是呀,据天气预报说,明天要转晴。”

“那么,要晴天了。”

“不过,天气预报的准确­性­得打折扣。”

他们各自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坐下,水原在来来往住忙着什么。

“——加奈子,累了吧。”东尾问,“我们稍待一会儿也就告辞了,你早点休息吧。”

菊井医生悄悄地进米。他妻子早已去世。所以一个人远远地待在一边。

真理子和来帮忙的姑娘们,来回忙着给各桌子上饮料和冷盆。

“真的,加奈子,你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一位经理的夫人说。

“谢谢。不过,没关系。因为我是北里浪子的女儿。”

“吓,名不虚传!”东尾拿起酒杯说,“不愧是你母亲的引以为骄傲的女儿。”

菊井医生来到加奈子身旁说,“头发怎么这样乱?”

加奈子慌忙用手理理头发,“谢谢,刚才不小心摔了一交。”

“多留神。——明天就是告别仪式。我已经吩咐水原君了。”

“谢谢,医生。”

“今晚雨很大,但愿明天有个好天气,——今晚上都是自己人,明天可不同。”

“我明白。”加奈子微笑着说。

这时,一位来帮忙的姑娘进来。

“请问……”

“什么事?”

“给在那边的先生也送上饮料吗?”

“唉,是正彦吧。不必了。”加奈子瞟了一眼哭丧着脸的正彦。

“不,有两个人。”

“两个人?”加奈子反问道。

“啊,那样的话——”水原进来,Сhā上来说。“是刚刚才到的客人。”

“是哪一位?”

“他叫山下,说找夫人有事,我告诉他夫人已去世了,他便说要见见小姐。他正在等您。”

“你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是的。”

加奈子拼命抑制住心头的激动。她看到正彦已经睡着了,在他的对面,孤零零地坐着一个男人。

“好的,请给他送饮料。”

“是。”帮忙的姑娘走了。中町进来。

“小姐,很抱歉,这时候来打扰您,但有紧急文件,需要用令堂的私章……”

“我知道了。”加奈子点点头,“这方面的事,在我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

“现在一切还为时过早。”菊井说,“明天就是告别仪式,那时律师也要来。等仪式一结束,就顺便请律师留下,法律上的事……”

突然,“啊”地一声惨叫穿过起居室。

托盘“当”地一声落在地上,酒杯在滚动。

“他死了!——死了!”

送饮料的姑娘,歇斯底里地嚎叫着,加奈子和菊井同时跑过去。

加奈子最先看到,身穿灰­色­西服的山下,趴倒在地上。

后背的中间,一块红­色­的斑痕越来越大。正中央,开了一道细细的伤口。

加奈子发现,锋利的刀刃是从椅子后背刺进去的。

突然,又是“啊”地一声。加奈子吓了一大跳,以为这男人又死而复活爬起来了。

——原来是正彦的声音。

“睡着了!——哎呀,怎么啦?你们­干­吗都站在这里?”他疑惑不解地望着周围的人的脸孔。

闪光灯象闪电似的,在起居室里闪个不断。

“简直象个恶梦。”加奈子说。

起居室里挤满了“入侵者”,给尸体照像的,戴着手套收集指纹的,还有穿白大褂的……

加奈子站在起居室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

菊井轻轻地把手放在她肩上,加奈子伸手握住。

“晚上的事,真出人意外。”

“不要紧吗?我真担心你神经是否受得了。”

“神经没问题,只是有些累。”

“那人是谁?”

“哦,可能是妈妈的朋友。不知道他来­干­吗?”加奈子说。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被杀?”

加奈子默默地摇摇头。

事情太突然了。应该怎样和警察说呢?聪明的加奈子,这时也没了主意。

在山下的尸体旁边,一个正在忙碌的警察,这时站起来朝加奈子走来。

“啊,小姐。”

他是刑侦多田,“因为这样的事见到您,实在……”

“谢谢……您不是正在追捕上村吗?”

“是在追捕。附近的警戒线还没撤呢。”

“有什么线索没有?”加奈子若无其事地问。

“一点也没有……”多田­阴­沉着脸回答,“我们正在研究,凶手到底逃到哪里去了……这时听到发生了这一案件,心想,也许有点关联,便急忙赶来了。”

“您觉得凶手就是那个逃犯吗?”

“有可能。一个杀人嫌疑犯正在这里出没,又出现了杀人案子,做这样的怀疑也是顺理成章的。”说完,多田微微一笑,“当然,也许毫无­干­系。”

加奈子不由得跟着笑起来。——心想,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厉害。多田的一席话,把加奈子的劲头提起来了。

“要说被害者,我还认识他呢。”多田这样一说,加奈子大吃一惊。

“他是您的朋友?”

“不,只是工作关系。这位山下是侦探。”

“侦探……他在侦探社工作?”

“不。他一个人单­干­。”

“那么,是私人侦探?”

“也不是。也许确切地说,是个人经营侦探社。”多田回头看看尸体,“­干­这一行的,形迹可疑的很多。不过,这个山下,倒是非常正派,从没有跟委托人发生过什么纠纷,名声很好。加上一个人­干­反而不用担心事情泄漏出去。”

“我母亲雇的人,绝对是可靠的。”

“是呀,有钱人或者社会名流,想调查什么时,总来找山下,这家伙嘴严是有名的。”

尸体被抬出去了,加奈子的目光追着盖白布的尸体。

“真可惜。”多田轻轻地说,“——可是,您母亲究竟让他调查什么呢?您知道?”

加奈子摇摇头,“一无所知。喂,那人带什么东西没有?”

“只有记事本,钱包什么的,有关的东西一概没有,可能本来就没带什么。——可是,有一点不合常理。假如他是第一次来见您母亲,不会立即就被杀害。”

“真理子接过这个人打来的电话。”加奈子说,“听说他自称山下,说‘要把调查材料送来!’”

多田露出满意的样子,“看来,调查材料可能给凶手夺走了。他没说调查的内容?”

“没有。请直接问一下真理子吧。”

“好。—一这地方可真不错。”多田环视着起居室,“这时候来打扰您感到很抱歉,可是这种案件最初几个小时至关重要。只好马上麻烦你们几位。”

“不用客气,这也是工作。”

“既然您这么说……我想就在这房里,可以吗?”

加奈子略为迟疑一下。转念一想,反正警察也不可能发现密室。也许让上村听听他们的谈话反而更好。

“不嫌太大?”

“不会的,现场那边不用,就在壁炉这边。尽可能想让谈话随便一些。总之,让人觉得不是在审问。”

“那好。请便。”

“哎,刑侦先生。”菊井Сhā了一句,“明天的告别仪式能按期举行吗?”

“那当然。不会打搅到那时候的。”

“那好。加奈子君已经很累了。希望能快点结束,她好休息一下。”

“医生,我不要紧的。”加奈子说。

“明白了。我想也不需要问很多。”

“大家还要参加明天的告别仪式,希望能早点让他们回去。”加奈子说,“我排在最后好了,因为我一上二楼就可以休息。”

“好。那么,先把今天全部在场的人的姓名、住址记下来。——现在他们在哪里?”

“都在餐厅。”

“那么,麻烦您请他们依次写一下。最先,带山下进来的……”

“是水原。”

“好,请他来一下。”

“马上。”加奈子连忙走出起居室。

多田摇摇头说。“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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