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笔,他起身缓步踱到窗前,推开窗,月光流洩进来,在地上拖出淡白的光影。他抬头看了天边寂靜无声的圆月良久,才慢慢地移开视線,落在书桌上的那幅墨蹟未干的画像上。
画中女子正悠然自得地玩水,一双莲足调皮地踢著溪水,飞溅而起的水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著晶莹的光芒。
他远远地望了一会儿,狭长的眼眸因困惑而微微瞇起。
画中女子,似阿蘅,又不似阿蘅。
记忆中的阿蘅,似乎从来沒有这樣笑过……是记忆出错了吗?他竟然想不起以前的阿蘅是怎麼笑的。
慢慢地又走了回去,站在书桌前,修长的手指抚过画中女子明媚的笑顏,眼裡闪过复杂的情绪。
最近,老是有一种快要失控的感觉,从来沒有一个人的举动可以这樣牵动他的情绪。每次她用惊弓之鸟的眼神看他,都会让他郁闷好久,可是只要一个无意中展现的笑顏,又会让他的心情重新飞扬起来。
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薄唇。
上一次那个吻……也跟以前跟阿蘅亲吻的感觉很不一樣。她的技巧,简直可以用笨拙来形容,可是,卻叫他好著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沒把她狠狠揉进怀裡,尽情品尝她滋味……
他揉了揉额角,真是折磨……
这种无法自控的感觉,不太妙。
这几天,她好像有意无意地避著他。一有空就往书房跑,简直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连他亲自煮的东西,也草草地扒了几口,转个头又栽进书本中去了,让他不禁有点吃味。
哼,早知道就不叫她看书了。
他拿起萧,走出房门,決定去找周伯通玩玩泄一泄忿。
身子一震,我从梦中惊醒。
心有余悸地喘著气,黑暗中,我瞪大双眼,努力地试著把刚刚的梦境从脑中甩掉。
可是……我哭!冯蘅,乃的记忆力未免也太好了吧?!越不想回憶,梦境越是纠缠不清,一遍又一遍地持续在我脑中上演,每回想一次我的心就冷了一寸。
那是一个诡異的梦境,梦中桃花漫天飞舞,淡粉色的桃瓣被血染成了红色,画面妖異而美丽。我跪在地上,一把长剑从胸口穿透,血从那把长剑的尖端往下流,在泥地上流成一条长河。我的视線顺著那握著长剑的修长手指,一路往上移,最后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下一秒,长剑从胸口拔出,血喷溅出来,我缓缓地软倒在地上。
视网膜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青衣人拖著染血的长剑头也沒回地背身离去,桃花在他身边旋绕飞舞,华丽而哀伤……我嘴巴噏动著,想喊他名字,卻发不出声音。
拥著锦被,我双手摀住脸,強迫自己忘记那些画面。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想再睡卻睡不著了。掙扎了一会儿,我无奈地起身穿衣,決定出去走一走再回来睡。
今晚是十五,月光正好,我沒有拿灯笼,就著明亮的月光漫无目的地散著步。月光下的桃花岛花影重重,空气中散发著怡人的甜香,我感到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了点。
走著走著,竟走到了冯氏埋香之塚。
我迟疑了下,随即迈动腳步,走到墓前,盘腿坐了下来。
“你好,冯蘅。”我朝她的墓碑打招呼,“我叫安若初。”
当然,不会有人应我。
我自顾自地說下去,“对不起,佔用了你的身体,你不会怪我吧?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麼事,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这樣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停顿了一下,我讷讷地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他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告诉他,我不是冯蘅,不是你等了十年的那个心爱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他失望的樣子,心就不自觉地揪紧。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霸著他不放的,他还是你的,我……我会离开的。”我垂眸,小声地说道。
又坐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拍拍裙子,转身欲走。
一转身,我倒抽了口涼气。
只见黃药师不知道什麼时候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斑驳的树影掩去了他脸上的表情。看那樣子,似乎已经站了颇久。
我心裡一个咯蹬。
糟!他一定听到我刚刚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