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本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因为一到夏季,便能看到满池荷花盛放的美景。记得儿时,娘亲常带我坐在荷塘边的亭子中,听我用稚气的声音念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而德光二年的盛夏,随着洪家的没落,我被禁足,我的生活也掩埋于一片晦暗之中。在家时,娘亲常说我:妮子长得一副柔弱模样,殊不知性子果敢,不知道以后得一个什么样的女婿。“那时候,我常嗔娘亲打趣自己的女儿,现在我已没有家,没有亲人,即使再果敢的性子,我也觉得浑身没有一点气力。哪怕半点精气神也没有了,我只不想说话,眼泪流尽,人一天天萎靡下去。
采菱采薇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生怕我有什么闪失,以往安寝时,都是采菱或者采薇伺候我都让她们在外间打个盹,只现在两个丫头若是晚间伴我,便整晚不睡。我亦是常常整夜睡不着,辗转反侧。其他下人见我遭难,便也不再悉心照看,或称病偷懒,或干活偷工减料,不久竟有人在院子里说起我的不是来。采菱气性大,开始还呵斥几句,后来说的人多了,又怕我听着伤心,便索性不理,一应事物同采薇一起应承下来,竟比以前我是静妃时候更累了些。
夏季暑热难耐,本来妃嫔都有定例的冰块放于房中解暑,如今连这点东西我也不得奢望,偌大的毓秀宫在从外面看金碧辉煌,却已经成了圈禁我的冷宫。我一心为着家中的变故伤心,也看透了宫中本就是捧高踩低,因此于身体上也不大重视。不过半月功夫,竟生生瘦的皮包骨头。这日又是骄阳当空,太阳仿佛将这宫殿的琉璃瓦都晒了个稀透,我不觉已经虚汗涔涔,口渴难耐。我正起来想倒点茶解渴,谁知刚从榻上站起来便一个趄咧,之后便不省人事。
昏昏沉沉,仿佛在梦中一般,我又多久没有这样沉睡了,我真想就这样一睡不起。然而虽在昏睡却又觉得烦躁不安,似乎有好多事我没有放下,娘亲,父亲。真想回到娘亲的怀里啊,安然的睡一觉,醒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眼角依然有泪流出,模模糊糊听见采菱嘤嘤哭泣的声音,我想告诉她别哭,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巴。真累啊!恍惚间,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额头,真舒服啊,真希望这手不要拿走。良久,我在这手的安抚下沉沉睡去,仿佛睡梦中,他抚摸着我的脸庞,拨开额头上粘着的发丝,将我细如纤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
醒来的时候,采菱采薇欣喜不已,“什么时辰了?”我问。
“小主,担心死奴婢了,您都昏睡了三天了。”采菱抹了抹眼角的泪。
“我竟昏睡了这么久,别哭了,看我不是好了吗?”
”小主,日后可要保重身子啊,您不知道这次有多凶险,好在皇上他。。。。。。”采菱忽然止声,仿佛说错了什么一般。
“皇上来了吗?”我摇摇头苦笑,“怎么会呢,他现在怕是恨死洪家的人了吧。”
“小主”,采薇扯了采菱一把,齐齐跪在我床前,“奴婢本不该多嘴,可小主这次的病怎么得的,奴婢心里明白。奴婢看您日日憔悴,心里疼啊,要是夫人还在,怎么舍得呢?”
”采薇,你又要惹得小主伤心。“采菱急道。
“采菱妹妹,你让我说。咱们俩自小跟着小主,皇上和小主小时候的情份,咱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时候皇上也会到咱们府上或者小主也进宫来,每次皇上对小主都是亲亲热热的。可小主进了宫,奴婢冷眼瞧着皇上反而跟小主生分了。老爷坏了事,皇上这样对咱们小主,连瞧也不来瞧一眼,任小主自生自灭,我心里也怨皇上心狠。可前儿皇上来了,是皇上自己来的,皇上不让奴婢们在这儿伺候,足足自己陪了小主一个多时辰,给小主擦脸擦手的。奴婢觉着,皇上心里有小主,皇上心里也苦。皇上不让咱们说来看过小主,奴婢愿意顶着抗旨的罪,小主,这世上还有人惦着您呢。您好好的,为了夫人,您刚入宫,还有好时候呢。”
采薇一气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我料不到这丫头还有这样的心,云启啊云启,既然你心里有我,为何不当面和我说。自我进了宫,心里便只能有你一个人,可你的心里可以有好多人。我本已经不再奢望我们还能有交集,可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呢?洪氏一族的姓名是你下旨拿去的,又让我如何面对你。
“起来吧,你们两个的心我都知道,如今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人,自小我从不把你们看成下人,咱们一处吃,一处玩儿,就如同姊妹一般。以后,我自己会保重身子,咱们三个人就相依为命吧,且不要提什么以后的好时候了。这皇宫里逐渐也就忘了有过洪初荷这个人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