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了!上班了!”他喊道。
祖父慢慢地装上烟斗。他真羡慕卡洛斯的那个职业,而他却要呆在这个地方,每天早上的时光都晃荡了过去..“等你们那个修不完的实验室完了工,或许我也到那几呆上一阵子,干点儿什么化学工作。”
“说不定您会成为伟大的化学家的。您完全是干那行的样儿,爷爷。”
老头子微微一笑。
“我这把老骨头如今干不了多少事儿了,孩子。准备进棺材了。”
“您要从城里、从闹市带什么东西吗?”卡洛斯问道,一边匆匆忙忙地扣上手套。
“祝你一天工作顺利。”
“可不怎么象..”
然后,卡洛斯就会坐上那匹可爱的母马杜南蒂拉的双轮马车或是那辆使里斯本眼花综乱的两匹马拉的四轮马车,神气活现地进城去“上班”。
在他的诊所,在四面挂着的可以拉动的绿色丝窗帘的遮掩下,在厚厚的深绿色天鹅绒中间,他那间诊所静静地、懒洋洋地酣睡着。但是接待室里三面敞开的窗子把明亮的阳光迎了进来。这里一切都喜气洋洋:花盆架四周的安乐椅亲切地伸出欢迎的手臂;钢琴上白色的琴键微笑着,迎候人们,上面还放着打开的古诺①的《歌曲集》乐谱。但是还没来一个病人。就象这会儿闲坐在大厅里的一张椅子上,蒙着一张《新闻日报》打盹的仆人一样,卡洛斯也点上一支拉非梅牌香烟,拿起一本杂志,伸展开身子靠在长沙发上。但是和那间诊所一样,一栏栏的文章也同样沉闷、无聊。没多久,他就会打起哈欠,杂志从手里掉了下去。
一阵阵马车声,商贩的沿街叫卖声,铁道马车的喧闹声,都从罗希欧那边传了过来,在十一月清新的空气里清晰地震荡着。无力的阳光从湛蓝的天空柔和地洒下,使得龌龊的房子门面、市政厅外枝叶稀疏的树木的枝头和懒洋洋地坐在长凳上的人们都披上了金光,懒散城市低沉的嗡嗡声,晴朗天空的清爽空气,都好象渐渐地渗入到这间憋闷的诊所里,悄悄地拂过厚厚的天鹅绒和光亮的家具,把卡洛斯卷入了无精打采的睡意之中..他头靠着垫子,象午休似的躺着抽烟,而恩绪却象那缕从行将熄灭的烟头升起的青烟一样,不知不觉地慢慢在升腾;然后,他竭力驱赶掉睡意,在室内来回踱着步,顺手在书架上翻翻书籍,在钢琴上弹奏两节华尔兹,再伸伸懒腰,最后两眼盯住地毯上的花纹,得出结论:在诊所,这两个小时是荒唐的浪费时间!
“马车在外面吗?”他问仆人道。
他会很快地再点上一支雪前,戴上手套,走下楼,深深吸一口阳光和空气,把缰绳一拉,出发了,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又一天白搭了!”
就在这样的一个早晨,他正拿着一本《两世界杂志》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时,听到门厅里一阵喧哗,接着幔帐后面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可爱的声音:“殿下见客吗?”
“哟——埃戛!”卡洛斯喊着从沙发上跳下来。
他们拥抱在一起,高兴地亲吻着彼此的面颊。
①古诺(1818一1893),法国作曲家,歌剧《浮士德》的作者。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晨。我的上帝!”埃戛嚷道,在胸前,肩上,到处摸索他的眼镜,最后总算把它戴到了眼睛上。“我的上帝!看来你象是从伦敦,从那些高度文明的社会载誉而归的埃你带着一副文艺复兴时代的派头儿,瓦罗亚①时代的风度..什么都比不上这把胡子!”
卡洛斯微笑着,再一次拥抱了他。
“你从哪儿来?塞洛利库?”
“什么塞洛利库!我是从佛斯②来,可我是个病人,伙计,一个病人。
肝,脾,一大堆有毛病的器官。这是十二年喝葡萄酒和烈酒的结果。”
后来,他们谈到了卡洛斯的旅行,谈到了葵花大院,以及埃戛要在里斯本住多久。埃夏来这儿不走了。他已经从四轮马车上向塞洛利库的田野挥手永别了。
“你根本猜不出,亲爱的朋友卡洛斯,在我和我母亲之间发生的那种微妙的事情。在科英布拉学完之后,当然我试探了妈妈的口气,看我能不能舒舒服服地到里斯本来住,并且要有一笔象样的生活费。不行!来不成!我只好呆在乡下写讽刺诗骂神父塞拉芬和所有那些天上的圣人。到了六月,附近发生了一种咽喉传染病!太可怕了!我想你们学医的把这种病叫白喉。妈妈立刻得出结论,说因为我在这儿,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激进派,既不斋戒,又不去望弥撒,把‘我们的主’激怒了,招来了灾难。我姐姐也同意她的话。她们还和塞拉芬神父商量了。那个人根本不愿意在家里看见我,他也同意说,完全可能是‘我们的主’温怒了。这样,我母亲来找我,几乎要下跪,手里拿着打开的钱包,求我到里斯本来。她说,使她破产都行,但我不能留在那儿惹神发怒。所以第二天我就到佛斯去了..”“那白喉呢?”
“立刻就消失了。”埃戛说着,一边慢慢地把金黄|色的长手套从他那纤细的手指上拽下来。
卡洛斯打量着埃戛的那副手套,那开士米的绑腿;他那留长的头发,在额前还垂下一个烫弯了的发鬈;还有那锦缎围巾,上面别着一只马蹄形的别针!这可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埃戛,一个公子哥儿般的埃戛,服饰华丽,讲究打扮,矫揉造作,油头粉面——那句赞叹的话在卡洛斯嘴边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按奈不住,冲了出来。
“这件外套可真别致!”
埃戛——这位过去总穿着一件寒酸学生装的波希米亚人——此刻在温暖的葡萄牙的秋日阳光下,穿了一件够得上装扮俄国王子的雍容华贵的皮外套,一件滑雪橇时穿的披风,上面有勃兰登堡①的衣服上那样的带条纹的饰带;他那瘦削的脖子和皮包骨头的手腕上围着厚厚的名贵紫貂皮。
“是件不错的外套吧?”他立刻接下来说,并站了起来,解开衣扣,显示一下那华丽的衬里,“我是通过斯特劳斯弄来的..是传染病的恩典。”
“你怎么受得了?”
“是厚了点儿,不过我感冒了。”
①瓦罗亚王朝(1328一1389),法国历史上一王朝,路易十一在位时完成法国统一,后为波旁王朝代替。
②即菲格拉?达?佛斯,葡萄牙中部一港口。
①德国东部一地区。
他又靠在沙发上,把一只穿着尖头漆皮鞋的脚伸出来,用戴着单片眼镜的眼睛欣赏着这间诊所。
“你在做什么?把一切都对我说说..这儿简直布置得太妙了!”
卡洛斯把他的计划,他对工作的庞大设想和实验室的修缮工程都对埃戛谈了..“等等。这些一共花了你多少钱?”埃戛嚷着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来摸摸挂着的丝绒,又把那黑檀木写字台端详了一番。
“我不知道,威拉萨该知道..”
埃戛把双手深深地Сhā进皮外套的大口袋里,仔细地打量着这间诊所,评论说:“这天鹅绒给人一种严肃的气氛..而深绿是最高雅的颜色,非常雅气的颜色..它有自己的含意,能引起人的兴致,使人沉思..我喜欢这个长沙发,是件漂亮货..”他戴着单片眼镜,慢慢朝患者候诊室走去,一边细细地查看那些摆设。
“你真是个伟大的所罗门①,卡洛斯!”这糊墙纸真漂亮..这印花棉布的颜色我也喜欢。”
他也用手去摸了摸。一株放在卢昂花盆里的海棠叶子染上了一层银色,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想知道所有这些东西的价钱。到了钢琴前面,看到那打开的乐谱——古诺《歌曲集》,他大为感动。
“伙计,有意思..竟有这个!洞琛发伲∶兰耍圆唬?.”告诉我,年轻的美人儿,你要上哪儿去?
那纱巾..②
“我嗓子有点儿哑..这是我们在佛斯唱过的歌!”
卡洛斯在朋友面前,把双手在胸前一抱,惊奇地喊道:“你可真了不起!埃戛,你完全变了个人。说起佛斯..那位科恩夫人是谁?她也在佛斯?你不是给我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都是关于她的吗?那可是真正的诗,这些信,我从柏林到海牙到伦敦都收到了——你都是怀着《所罗门之歌》③的激|情写给我的。”
埃戛的两颊泛起一片红晕。他漫不经心地用一块白色丝手帕擦起他那单片眼镜来。
“她是个犹太人。所以我引用了《圣经》的抒情诗体。她是科恩的妻子——你一定会认识他——就是国家银行行长..我们时常来来往往。她非常可爱..可那丈夫是个畜生..一种假日海边的调情。瞧,就这么回事儿④。”
他吸着雪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断断续续地一句句说着,脸还羞得发①所罗门(公元前1033—公元前975),以色列的贤明国王。
①指意大利威尼斯的船歌。
②原文为法文。
③《旧约》中的一部分,是一首爱情长诗。
④原文为法文。
红。
“对我讲讲你自己吧。你们在葵花大院都做些什么?阿丰苏爷爷好吗?
都有准到那儿去了?..”
在葵花大院,爷爷还是和他的老搭挡们玩惠斯特。去的有堂迪亚戈,就是那头老朽的狮子,总在衣扣上Сhā朵玫瑰,手老是捻着胡子..谢格拉也常去,比以往更发福了,血都要崩出来了,等着中风呢..另一位客人是斯但因布罗肯伯爵..”“我不认识。他是个流亡者?是波兰人?..”“不,是芬兰公使..他想从我们这儿租马车房,可由于过多的外交礼节,过多的证件,以及要盖那么多芬兰皇家印章,简单的事倒复杂化了。可怜的威拉萨都吓呆了,他为了自己脱身把公使带到爷爷那儿。爷爷也不知所措,干脆无偿地把几间马车房给他用。斯坦因布罗肯把这看成是对芬兰国王和芬兰国家的帮助,因而郑重其事地带着公使馆秘书、领事和副领事来拜访爷爷..”“这可真不寻常!”
“爷爷请他吃晚饭,因为此人温文尔雅,是位绅士,很喜欢英国,对葡萄酒也很在行,又是个玩惠斯特的能手,爷爷就同他交上了朋友,他也就常来葵花大院了。”
“年轻伙伴呢?”
年轻伙伴中常来的有塔维拉,他还是那么奉公守法,现在在审计法庭任职;一个埃戛不认识的叫格鲁热斯的人,是个疯鬼,音乐大师,小有天资的钢琴家;再有就是苏泽勒斯的侯爵..“没有女士们?”
“没人款待她们。这是个单身汉的窝儿,那位子爵夫人真可怜..”“噢,对,我听说了,中风了..”“是的,脑溢血。啊,当然还有小希尔维拉那家伙。他是最近到这儿的..”“你是说那个从列镇德区来的呆子?”
“对,就是那个呆子。他是个鳏夫,才从马德拉①回来,还有点儿虚弱,穿一身丧服..是个丧气鬼!”
埃戛又坐回扶手椅,还是那么一副从容不迫、称心如意的派头,这点卡洛斯已经注意到了。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抻抻袖口,一边说道:“我们得重新安排一下生活。我们需要在自己周围团结一圈人,组织一批欢乐的流浪汉,安排些有艺术、文学内容的冬季晚会..你认识克拉夫特吗?”
“是的,我想我听说过..”
埃戛把双手往上一挥,认识克拉夫特非常关键!克拉夫特可是葡萄牙最了不起的家伙..“他是个英国人?有点儿疯疯颠颠?..”埃戛耸了耸肩。一个疯子!..是的,芳盖鲁斯大街的人都这么看,因为本地人看到象克拉夫特这样显眼的离奇人物,只能把他解释为发疯,克拉①葡萄牙位于大西洋上的一个群岛。
夫特是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他刚从瑞典回来,在那里他在乌普萨拉②的大学生中间生活了三个月。他也在佛斯呆过..是个第一流的人物!
“他是个波尔图葡萄酒商?”
“去他妈的波尔图酒商!”埃戛嚷着跳了起来,对如此无知感到厌烦;他皱了皱眉头。“克拉夫特是波尔图英国教堂一个牧师的儿子。他是在加尔各答还是在澳大利亚有个叔叔,是个商人。那人是个大富翁,留给他一笔财产。好大一笔钱哪!但他不经商,或者说,实际上,他对此一窍不通。他任自己那拜伦式的性格自由发展,就是这样。他游遍了全世界,他收集艺术品,志愿参加了在阿比西尼亚①和摩洛哥的战争;简而言之,他过着,过着一种伟大、坚强、英雄主义的生活。你应该见见克拉夫特。你会迷上他的..你说对了,是的,是挺热。”
他脱掉皮外套,只剩下了一件衬衫。
“怎么!你里面什么也没穿?”卡洛斯惊奇他说。“连件背心也没有?”
“没有,我穿那玩意儿受不了。这样是为了达到精神效果,给当地人一个深刻印象..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它是够沉的!”
他立刻又转回原来的话题。克拉夫特从波尔图回来,他们就见了面,打算组成一个社交圈子,一个艺术和艺术爱好者的《十日谈》②,包括青年男女——要三、四个女人,她们袒胸露背的魅力可以使严肃的哲学变得轻松一些..对埃戛的这种想象,卡洛斯报之一笑。要三个里斯本的风雅时髦女人来点缀一个文人的社交界?这是一个来自塞洛利库的人的可怜的幻想!那位苏泽勒斯的侯爵曾经试过——就试过一次——组织了一项简单的活动:想同几名女演员一道到乡间举行一次野餐,结果成了最滑稽、最独特的一件丑闻。
其中有个女演员没有女仆,就想带上婶娘和五个孩子参加野餐会!另有一位唯恐自己接受了邀请,那位收留她的巴西人会断了她的供养金:有一位演员同意来,可她的情人一听说这事,立刻揍了她一顿;有一个人没有赴会的服装:还有一个人坚持要保证得到一英镑的报酬;可还有一个把这次邀请无礼地认定是个侮辱。接着,保护她们的男人,她们的相好,她们的情人,令人讨厌地把这件事复杂化了。他们之中有的人还提出应该被邀请,另一些人想破坏掉这次聚会,他们进行密谋和串连。最后,这件很平常的事——与女演员们聚餐——以一名喜剧演员挨了一刀而告终..“这就是里斯本!”
“总之,”埃戛嚷道。“要是没有女人,就进口吧。在葡萄牙,这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自然办法。这儿什么都进口:法律,思想,哲学,理论,题材,美学,科学,风格,工业,时新式样,风度,诙谐;一切都包装好,用邮船运到咱们这儿。加上关税;文明要咱们的代价太大了。再有,这都是二手货,不是为咱们创造的,对咱们不适合..我们以为自己文明化了,就象圣多美的黑人,他们在他们的遮羞布上罩了他们主人的旧燕尾服时,就认为他们是绅士和白人一样..这群无耻的贱民。我把那雪茄盒子放哪儿了?”
②瑞典东南部一座城市,在斯德哥尔摩以北。
①即埃塞俄比亚。
②《十日谈》,意大利著名小说家薄伽丘(1313— 1375)的名著,讽刺中世纪观念的虚伪。
剥去那件名贵的皮外套,原来的埃戛又重现了。他象快乐的靡非斯特弗里茨①那样,迅速地打着手势,高谈阔论。他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好象要飞起来,带着那些华丽的空话升上天去。他不停地拼命去扶那个单片眼镜,因为它老是从眼睛上掉下来,他得歪来扭去地在胸前、肩上摸索它,就象被一群小虫子叮了似的。卡洛斯也激动了,这间冷清的客厅顿时热烈了起来。他们谈论了自然主义、甘必大①、虚无主义:然后,气愤地,而且是完全一致地开始抨击这个国家..身边的时钟敲了四点。埃戛立刻走过去拿起皮外套往身上一披,又对着镜子捻了捻他的小胡子,整整自己的仪表,然后挂上带穗的饰带,带着一副略显豪华又有些冒险的气派,离去了。
“若昂,”卡洛斯叫道,他告诉埃戛,说他看上去真神气极了,一面跟着他走到门厅。“你住哪儿?”
“住在神殿——宇宙饭店!”
卡洛斯讨厌这个宇宙饭店,希望他住到葵花大院来。
“我觉得不太方便..”
“不过至少你今晚去那儿吃晚饭,看看爷爷埃”“不行,我跟那个傻瓜科恩约定了。但是明天中午我去吃午饭。”
他已经走下楼梯,又转回头来,用手扶扶眼镜朝上喊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要出版一本书了”“怎么?已经完成了?”卡洛斯吃惊地说。
“草稿出来了,一个总的轮廓..”
埃戛的一本书!那是在科英布拉最后的两年里,埃戛开始谈到他的书,描述了他的计划,还引了一章一章的标题,喝咖啡时还背涌过一些响亮的句于。埃戛的朋友中已经在谈论他的书了。从它的形式到它的构思,这本书可能会开创一个新的文学运动。在里斯本(他到那儿度假期,井在希尔瓦餐厅设晚宴请客),这本书是做为一个重要事件宣布的。毕业生们,同龄人和同学们,从科英布拉把这本书的名声传到了所有的省份和岛屿。通过某种办法,这消息也传到了巴西!就这样,埃戛感到,对他的书有这种热切的期望,终于下了决心写出这本书来。
他说,这是本散文体裁的史诗,而且要通过一连串象征性的情节来描写世界和人类一些伟大的历史时期。书名定为《一个原子的回忆》,是自传体。在第一章,这个原子(埃戛原子,在科英布拉人们都真心诚意地这样称呼他),还依然在原始星云的朦胧之中游荡。接着,它是颗燃烧的小火星,被后来变成地球的火球包着,最后,它变成了仍然还很柔软的地壳上长出的一棵植物上的第一个叶片的一部分。在这以后,经过了不断的质的变化,埃戛原子进入到人类祖先猩猩的原始组织之中。再以后,它就靠柏拉图式的嘴皮子过活了。在圣人们粗糙的丧服上它变黑了;在英雄的宝剑上它门烁着光彩;在诗人的心中它跳动着;黄昏将逝,当弟子们聚集在自己的窝里时,它是加利利海①的一小滴水,聆听着耶稣的教诲;在法国议会讲坛的木料上,①歌德的诗剧《浮士德》中的魔鬼。
①甘必大(1838— 1882),法国政治家、律师。法兰西第二帝国时期的共和派左翼领袖,1870年九月革命后任“国防政府”内政部长,1881— 1882年任总理兼外长。
①加利利海即太巴列湖,在以色列东北部。
它触到了罗伯斯庇尔那冰冷的手。它遨游了土星的硕大光环;它成为一朵懒洋洋的昏昏欲睡的百合花那耀眼花瓣的一部分,大地的曙光把清新的露水洒到了它身上。它无处不在,无所不知。它最终停在了埃戛的笔尖上;他对自我生存所做的旅行厌倦了,就停下来休息,写它的《回忆》..这就是一部不可等闲视之的杰作。埃戛在科英布拉的崇拜者们沉思着谈论这部书时,全都为之倾倒了:“这是一部《圣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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