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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淡淡地问:「这是诱惑还是求救?」她又把手放到他的身上来,还两手把他的腰 抱得紧紧的。她笑靥如花地在他颊上亲了一记,「都有。」

封贞观一把推开身上的她,一骨碌地跃起,在迈开脚步前,又发现她悄悄地把她的 小手递进他的掌心里,紧握着他的样子似是要他牵着她走。他用力甩开。「别拉着我。 」

「我冷嘛。」若笑依然陪着笑脸,小手还是去捉住他那左躲右闪的大掌,并且满足 地享受着他暖和的掌心所传来的温度。

「别拉……」他开始与她拉拉扯扯,一双剑眉也攒得死紧。

「天气很冷。」她像朵茧丝花地纠缠住他,将软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借一下 你的体温又不会怎么样。」

封贞观两手紧握成拳地问着这个倚在他胸前的女人,「你是不怕死吗?」

「我只是很爱碰钉子。」她仰起娇俏的小脸,轻啄一下他的下巴,「而且,你舍不 得我死。」封贞观瞇细了两眼,换作是以前的他,他可能会一掌就把任何一个敢这样黏 着他的人给劈死,可是被她缠久了,他发现他竟然就只能握紧了拳头而不出手,因为她 的笑脸太过灿烂、太能吸引住他的目光,而且,他也有点舍不下她的软至温香。他的世 界,开始变天了吗?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封贞观为这无端端跃上他心头的想法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将她拉离自己的身上,急 急地回头往前走。

若笑小跑步地跟在他的身边问:「喂,我们今晚要住在哪儿?」这里前不着村后不 着店的,他们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一户人家,他到底是还要走多久才要让她休息?

他烦躁地应着,「随便。」

「可不可以不要在野林里夜宿了?」她轻蹩起美丽的细眉,软软地在他的身边央求 着。

又是这种可以酥软至骨子里的嗓调……封贞观浑身泛过一阵甜意,像在心底捻起一 撮小小的星火,而后又无声无息地灭掉,留下一圈又一圈的飞烟在他心头徘徊着。

他忍不住想逃,想闭上眼、关土耳,不看不听她的一切。他脚步无章地四处乱走, 让跟在他身后的若笑飞快地拉住他的衣角,免得自己会被他疾快如风的脚步给甩下。

封贞观的步伐停止在一座隐盖在丛林里的小小古寺前。

「这里……」追他追得气喘吁吁的若笑,抬首望着这座古朴又老旧的佛寺,「就是 你指的随便?」

「对。」此刻的地,需要静心,佛门是最能静心的地方。

他不征求若笑的同意,走上铺上厚雪的台阶,轻扣着冰冷的青铜门环。

寺内灯火缓缓亮起。苍老的住持拉开重重的门扉。

住持一手持掌,微微地弯身向他行礼,「施主有何指教?」

「我们想借宿一晚。」封贞观沉声轻吐。

「借宿?」住持抬首看向他,徒地对他的面容吓了一跳。

好重的杀气!

这个年轻男子,怎么会有这么一身杀意浑厚的气息?但再细看,他的眼眉间,又微 微透露着苦恼和疲惫,像个无路可寻的迷途之人。

封贞观捺着­性­子再问:「不知方丈可否行个方便?」

「施主杀气甚重,是该入寺化去戾气一番。」住持微微颔首,敞开大门迎他人内。

「多谢。」封贞观朝他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进人寺内。

「慢着。」住持在若笑也想跟着进去时,一手拦住她。

「怎么了?」若笑定立在门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再看向那个也回过头来的封贞观 。

住持朝她婉拒,「本寺无法借女施主一宿。」

「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这个和尚是偏心吗?

那个杀人如麻的封贞观都可以进去了,她这个小老百姓就不能?

住持再再地重复审看若笑那张太过妖冶艳媚的面容。总觉得有些不妥,而且她的那 双眼,让人一看,便可看出她已敛藏了多少的风情。

「老朽生怕女施主会搅乱佛院的人心,请恕佛门无法收留你。」

她有丝征愕,「我会搅乱人心?」

「是的。」

「这座寺……」封贞观许久不见笑容的脸上,徐徐露出一抹笑意,「女客不宜?」

「正是。」住持沉沉地应着。封贞观毫不考虑的就把若笑推离门前,并且勤快地帮 住持将厚重的铜门关上。

「封贞观!」若笑跳脚地敲打着铜门,不敢相信他又再一次把她一个人扔在外头过 夜。

「想进来吗?」封贞观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里隐隐传来,「那就把自己变成男人再 进来。」

好,我就变给你看!」

——————当若笑以一身男装出现在寺内大殿里时,封贞观眉心抽搐地瞪着这个 他好不容易才隔离开来的祸水,竟然还真的有办法跟着他也进来了。

一套过于宽大的男装罩在她的身上,她将她常簪着玉饰的云蓬发髻拆掉,在头顶上 学男人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可是即使她穿得再像个男人,她那张脸庞却是没有什么能够 掩骗得过的。

她从一个艳丽无比的女人变成了个不施脂粉,却依然清丽透雅的女子,而且在卸去 了累赘的装扮后,她变得更美了,如此单薄­干­净的容颜,比她以往的任何一个模样都还 要美,让他不设防的心房,又被她狠狠地刺激了一次。

为何在他的眼中,她无论怎么装扮,都是那么地美?

「你哪来的这套男装?」他眼眸深幽地望着她,稍稍静下来的心,又因她而开始变 得纷乱不已。

若笑伸手指着他,「你的。」

「你偷我的东西?」难怪他愈看那套衣裳愈眼熟。

她无奈地摊摊两手,「谁教我无计可施?」狗急也会跳墙,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她 当然要先考虑到任何会被他扔下的风险,偷他的东西只不过是个必要的手段。

「这位女施主……」住持在看了改变了装扮却更显风情的若笑后,直对她摇着头, 还是想要把她给请出去。

「方丈大人,你就行行好。」若笑马上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细声细气地向他 哀诉,「你看,外头|Qī-shu-ωang|天黑雪大的,你忍心让我一名弱女子在这风雪飘摇的夜里,一人在 外凄苦受冻?」

住持顿时举棋不定,「可是……」

「出家人不是该本着慈悲心怀吗?难道你连菩萨心肠都没有?」若笑一脸泫然欲泣 的表情,可怜的。

住持叹息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个祸水要进来就进来,现在也只好想个 办法把这个祸水弄远一点。

「多谢方丈。」得逞的若笑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对那个脸­色­铁青的封贞观眨眨 眼。

住持手执一盏莲花灯,带着他们在小小的寺内左绕右拐,老旧的木板在他们的脚下 吱吱作响,奄奄欲熄的莲花灯,引领着他们在一间焚香四溢的厢房前停了下来。

住持轻拉开厢房的门扉,「今晚,就委屈你们暂睡在这间厢房。」

「我——们?」封贞观冷冷地扬高了声音。

「请恕敝寺窄小,无多余的厢房可待客。』」不把他们带来这处最偏远最僻静的厢 房,这个女人要是让其它的佛门弟子看见了还得了?

若笑轻耸着香肩,「共挤一间我是不反对啦。」只要别在雪地里挨冷,她睡在哪都 无所谓。

封贞观浓眉紧整,「我反对。」他就是想离这个女人远一点才会跑来佛寺,现在还 叫他跟她同住一间房?

「那老朽只好请施主出寺夜宿。」住持不把他的抗议看在眼底,衣袖一拂,就打算 请他出去。若笑坏坏地挨在封贞观的身边细笑,「你也想尝尝天寒地冻的滋味吗?」风 大雪大的,她是很乐意看他被冻得像个冰块——一身心已经够疲累的封贞观紧闭着­唇­, 不发一言。

「还是……」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你还在怕我?」他还在记恨那九天里的折磨啊 ?所以连靠近她也不敢?

「谁怕你?」封贞观用力哼口气,「咱们就共享一房。」

「老朽告退。」十分乐见其成的住持,在他们俩一解决完纷争后,便马上关上门扉 走人。门扉一合上,又剩下他们两人。这是间­干­净雅致的厢房,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 只有一只矮木桌,和两张柳木床,而在矮木桌上,则有着一尊玉白的观音。

封贞观突然觉得大地变得好安静,静得只听得到他们彼次的呼吸声,他的目光缓缓 地滑过正在四处观看的若笑的面庞,看着她脸上那让他情悸难平的小小笑靥。

莲花灯的灯火灿灿明亮,将若笑的影子投向四处,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她,灯心的 火苗悠悠飘摇地晃动,一个个的影子也似假似真地飘动着,在封贞观的眼底,那莲花灯 如花的灯瓣,正用它那粉­色­柔美的流光将若笑衬托得更美,无处不在地包拢着他。

若笑将行李放在床上,舒适地伸着懒腰。「连续餐风露宿了那么多天,终于有个像 人住的地方了。」

「你给我安分的睡在那一边,少又半夜摸过来我这里。」封贞观沉坐在矮桌前,对 那个时常偷袭他的女人慎重地警告着。

「你放心。」她­精­神不济地打着呵欠,「整整走了一天,本姑娘没那个­精­神再去招 呼你。」封贞观才想静下心来打坐运气,以疗这几日奔波下来,重伤方愈又不得空能够 静心疗养的身子,就听到她软绵锦的声音又溜进他的耳底。

「晚安。」若笑顽皮地对他送了个秋波,「千万不要偷偷梦到我喔。」

每次她那来去都没有预兆的笑音,都让封贞观.心里千回百转的,无论怎么吸气吐 纳,也平抚不了又被她引起的波澜。

近来,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朵微笑,都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纵使她是——每每 夜里当地看着她人睡时,他时常会想起她在他伤重时是如何为他取暖疗伤的。她绵柔似 雪的身躯,像根根的丝线华扯着他的心,时而让他想起她是怎么把柔柔的吻落在他的­唇­ 上,她是如何用那双葱白的五指在他的身上缓缓滑动的,他常记得她眼低那份满足的成 就感,像是征服了他的那种深深愉悦,她如同在演戏般地挑惑着他,彷佛深刻地入了戏 。努力地扮演着她惑人的角­色­,久而久之,他才察觉,他也跟着她不知不觉地八了戏。

后外落雪的声音,丝丝溜进他的耳底,他抬起头,桌上的观音看着他,而他也看着 观音。

在他的眼里、此刻连观音慈眉的笑意也变得佻达媚惑,盈盈的像是若笑那抿­唇­细笑 时的诱惑。恍散中,他将观音的容颜和若笑的媚态重叠在一起,令他的心池再也不能平 静如滑。

他急急地甩头,她。成了他的心魔,伤愁和沮丧突然汹涌袭来。令他想到她问过他 的一句话。爱恨,可怕吗?

可怕。爱恨比一切都还可怕。

他一直以为,他的心就像一泓明潭一样,宁静无波,无论什么风涛迭起,都不会引 起一丝波澜。可是她的出现,却在他的心湖掀起毁天灭地的滔天巨浪,无处不毁、无处 不摧,让原本爱恨不生,情yu不动的他,震震颤摇无法抵抗,忍不住要转身逃避,但在 回避着她的同时,他变成了一个逃犯、对她直躲直逃。

也许,是他一直在逃,他一直在逃避她这个心魔、她这个诱惑。

就如她所说的,他害怕一旦陷入爱恨的泥淖里,他就无法挣扎而起,反而会深深陷 落,再也无力自拔、他会掉入她那令他日以继夜徘徊在他心坎上的诱惑里,对于爱,他 感到害怕。

他是怕他会爱一个人甚于自己没错,他害怕她会继那头占据了他身躯的青龙之后, 来占领他的心,他又将会不是原来的那个封贞观,又再次地摆脱不了另一个枷锁。只是 这次的枷锁,比青龙刻进他的血­肉­里时来得更深更重,浩浩荡荡地闪过他的天地里,让 他无法忽视无法遗忘,反而日日夜夜地端在心头想念着。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无力自持,只是个在爱恨边缘挣扎的男人。

封贞观无声地回过头,看着已然熟睡的若笑,背着他传来均匀的气息。过于单薄的 薄被覆盖在她,的身上,止不住颤冷的她,在睡梦中隐隐地抖颤着身子。

毫不犹豫地,他走至她的床前轻轻为她将被子盖得更要、并拿来自己的外麾再披盖 在上头,伸手拂去一绺落在她颊上的发丝,而后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细看她这张令他 再也无法漠视自己身心需索的容颜。

莲花灯在灯油燃尽时悄声熄灭,一直装睡的若笑,在封贞观的指尖轻滑过她的­唇­瓣 后,她在心底偷偷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酣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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