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要准备一碗汤的完美王子却连中餐都顺便煮好了,于是林毅在香喷喷的饭菜面前坐下来,咋舌地看着令人一目了然的好厨艺,果然是传说中的色香味俱全。
他瞥了一眼站在餐桌旁得意地笑着的人,心里想着,这个人全身上下搜遍了也找不到一个重大的缺点吧?
若硬要说有的话……就是喜欢男人这件事……嗯?等、等等,喜欢男人?
「石、石祟信,你跟我在交往?」
王子脸上的英俊笑容立刻垮下来。
林毅连忙挥手,急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虽然知道阿让这个人跟石祟信的关系不浅,但是「穿越时空」的冲击让他没有馀力将这件事仔细想过,直到现在才具体地意识到……今早两人彼此的光祼戏码,以及石祟信的温柔体贴是为了什么。
看见石祟信一脸失落的样子,林毅马上拿起碗筷。
「吃饭吃饭……哇,好好吃……啊,这个也很好吃,怎么这么好吃……」
吃饭的模样像恶狼一样粗鲁又狼狈,却逗得石祟信笑出来。他在林毅对面坐下来,慢慢地拿起碗筷,停顿了一下,又放回去。
林毅看见了,便问:「吃啊,你干嘛不吃?」
谁知王子竟然伸出手在他脸上抹了几下。
「饭粒都沾满脸了……你什么时候吃饭变得这么豪迈?你以前总是说吃饭不准说话和开玩笑,现在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这番话让林毅整个右脸发麻,正踌躇着要不要把自己不是阿让的事告诉他时,石祟信续道:「但这样也好,并不是每件事都要规规矩矩……」
说到这儿,王子漂漂亮亮的双眼闪着奇怪的晶光。
林毅没看出所以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将「穿越时空」这个理由说出来,说不定明天他就要去龙发堂报到。
「那个……祟、祟信,你还记得我们交往多久了吗?」
「祟信?这是你的新称呼吗?」石祟信见他紧张地拿起水杯喝,续道:「你在私下都叫我老公不是吗?」
「噗」的一声,林毅嘴里的一口水全数吐了出来。
但好在他紧急关头侧开身,水都成了地毡的养分。
「阿让!」
林毅只见英俊高大的王子急忙地拿手帕为他擦拭嘴巴,一点也不心疼踩起来相当舒服一看就知道高级的地毡。
「喝水喝慢一点。」
责备又溺爱的眼神让林毅的心脏承受不住,他别开脸,耳边听见王子的低喃:「交往两年多来,每天都只看见你精明能干的一面,偶尔的傻里傻气也不错。」然后,自己的耳朵在下一秒布满濡湿温热的酥麻触感。
「这样的你,真可爱……」
惊呼所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有力的拥抱。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毫不在乎会不会挤坏王子的脸,林毅双手贴在他的脸上,用尽全力撑开两人之间的缝隙,「我!我很饿!我要吃饭!」
石祟信脸上的错愕实在精采万分,可惜在场的唯一观众不赏脸没给掌声。
「不好意思……」彬彬有礼地道着歉的人重新回到林毅对桌的位置上坐好,但两道炽热到足以烧死蚂蚁的视线却还没调整过来,看得他心惊胆跳。
「咳咳……」林毅清清喉咙,拿稳筷子,装作不经意地问:「嗯,我在茶几上看到你的信,上面写着高中同学会呢。怎样,你会去吗?」
「不会。」
「咦?咦?为什么?」
「阿让希望我去吗?」严肃的眼神,认真的语气。
「我?这是你的同学会,你想去就去呀。」
「上次……阿让也不是不希望我去吗?」
「我……」林毅张大嘴巴,一时之间找不到应对的话。
这个人,「阿让」这个人,凭什么左右别人的决定?连同学会这种事都要管不是太奇怪了吗?如果是担心同性恋的身分会被知道的话,那就让恋人去而自己不要去就好了呀。
「同学会是一件很好的事啊,跟以前的同学聊些高中时代的蠢事,拥有共同回忆的朋友是一件好事呀,所以,我怎么会反对呢?而且我还是大大赞同,如果你害羞的话,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去,怎么样?」
为了见「十年后的自己」一面,为了知道自己身上见鬼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林毅蹩脚地说服着他实际上是昨天还不敢面对的「王子」,他什么才能都没有,连口才也不行,但此刻他真心希望石祟信能带他去同学会。
「你要陪我去?」怀疑的口吻,眼前英俊的五官微微皱起来。
「对对……陪你去,一起去?」
「当然好啊。」
听到答案,林毅脑子空白了两秒,在心中兴奋地尖叫起来。
***
光明正大地将同学会卡片拆开看个仔细后,林毅立刻要死不活地叹气。
同学会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二晚上八点,在某个听都没听过的义式自助餐厅里举行。地点是台中,距离台北共两个小时的车程。今天早上一进门,林毅便清楚地看见「这栋房子」的门牌为台北市松山区。
就算想要立刻冲回台中老家也没有办法,更何况,过了十年,连家里的电话都查无此号了,更可能历经门牌整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空有地址有什么用?
还有三天,离同学会还有艰难的三天要度过。
就这样,林毅到晚上九点了,眼睛都没离开过日历。而石祟信则陪着他一整天,时不时看着「薄型」又能随身携带的电脑,相当专业地敲敲打打。
他记得十年前……好像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阿让,你累了吗?」
林毅摇摇头,嘴边却打着哈欠。
王子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他将笔电关上,伸出手。
「走吧,带你去睡觉。」
动作相当自然,几乎连一秒钟考虑的时间也没有,林毅竟然伸出手牢牢抓住石祟信。对方也在下一瞬就紧紧抓住了,他想抽回来也没有办法。
身体神奇地做着反射性的动作,林毅想,难道是冯其让这个人的身体肌肉以前的残存记忆吗?话说习惯这种东西真是恐怖到让人头皮发麻!
进到房间,倒进被窝的那一刹那,他几乎是眼皮立刻闭上,也准备好桌椅、象棋、茶具,只差个棋友周先生。但,有个更大的问题将他惊醒。
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近,某条手臂量好了非常准确的位置,勾住他的腰侧不打紧,那手掌细细地蹭到了他肚脐眼的地方。
林毅「咚」的一声弹跳而起。
「阿让,怎么了?哪里痛了?」始作俑者一脸的假好心!
「你……你也睡这张床?」
闻言,石祟信皱起眉头,敛起一张严肃的脸。
林毅心里警铃大响,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认出这张床、这面天花板,就是今天早上的那张床、那面天花板。
然而、然而……既然这个身体跟石祟信是情侣,睡在一起当然不奇怪。他胆颤心惊地看着有可怕表情的王子,手里的被子也越抓越紧。
然后,那双他认为是假好心的眼睛里,冒出一层水气。
明显的受伤与难过……
「吓!」林毅在生死一瞬间被狠狠抱紧。
「阿让,你到底怎么了呢?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吗?」
——那件事是哪件事?你快点说给我听!
林毅感觉到背部一阵抚*,不是*、不是*,而是脚踏实地的安慰。
可怜的语气跟让人同情的男人,他竟然有些鼻酸。要是王子知道拥抱着的身体已经不是他的*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私自安排一个月的长期度假是我不对,阿让,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工作,是我的错。」
林毅听着石祟信说的话而暗自震惊,但也因为拥抱的动作而没办法看到对方的表情。
「但是,我还是想带你去西班牙,那里有很美好的东西,我要让你亲眼看看,我要给你惊喜,我还要……我还要给你被宠爱的滋味。」
这个他喜欢了两年多的男人……
即使心痛过、即使心碎过……在林毅的记忆中,自己确确实实是昨天才被身前的人所伤透,但无法否认的是仍然喜欢他的感觉。
喜欢他,喜欢到甚至「住」进这个「阿让」的身体里也没有关系。喜欢到上天安排他穿越十年的时空,来见见十年后的石祟信。
这一夜,林毅乖乖地在王子的怀里睡去,心里的困惑彷佛不再那么深了。
而石祟信,「阿让」的*,很规矩很绅士地抱着他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双人大*,林毅发觉自己在期待着会发生什么。
「工作狂,起床罗。」
林毅甩手挥掉在耳边嘀咕的大蚊子,「啪」的一声不知道打到什么。他没睁开眼睛,继续呼呼大睡。
谁知道那只蚊子仍不放弃,讨好似地说:「阿让,我要先出门了,我已经跟方妞说过再让你睡半小时,现在半小时已经过去。快起床,她十分钟后会来接你。」
听到「阿让」这个名字,林毅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抓紧棉被在*弹跳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平复下来。
果然不是做梦……他仍在十年后的「未来」。
被软硬兼施地塞进厕所里,他听见石祟信在门边说着「我先走了」,门外就真的再没有动静。
撑着额头,林毅仔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嗯,满分的脸蛋。
但他随即指着镜子说:「先生,你长得好娘……」镜子里那个人也调皮地回指他。
简单的梳洗过后,耳边接着就传来门铃声。他慢条斯理地走到门边,不管一身简便松垮的衣服会不会丢人现眼。谁知道,就在他前门才稍稍打开一条缝,整扇门马上被整个狠狠地往里推开。
一时闪躲不及,林毅整张脸撞上厚实的木门,捂着鼻子急急忙忙蹲下来,痛到眼泪都在打转。
而从门边窜进来的人,一开口就劈里啪啦像机关枪一样地说:「快快快,冯其大师这是你要的咖啡!今天九点半约好了要跟其它人讨论稿子分配的数量,还有医学用语跟用词的临时课程。
「还有啊,我听到风声,据说上面因为你上一本翻得太棒又是大卖,所以想让你挑大梁,做这次最后润稿的人。我也知道你喜欢翻初稿,但是排在最后一个总是不用花太大力气。而且除了安琼斯的作品以外,后面还有三个作品在等你呢!」
一路杀进来就走到桌边放饮料的人,彷佛知道没人在回应她,她奇怪地转身一瞧,才看到门边有个蹲缩成一团的人。
「啊啊啊,冯其!你没事吧?」
「大姐……你跑错地方了吧?而且,没事才有鬼……」林毅抬起头,好在没有撞破头也没有破相,倒是有两管鲜血热腾腾地从鼻孔流出来。
「啊!鼻血!鼻血!」方妞一掌就按住他的鼻子,鬼吼鬼叫起来。
方妞,本名粘妙如。至于为什么外号叫方妞,是因为她长得一张国字脸,所以大家都叫她「方」妞,也是「冯其让」的经纪人。
「哦……原来我是个翻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