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江湖

“小关，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梅暗香抿杯问道。

生活，怎么样的生活？小关思索着。十年来他潜伏于华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可是找谁报仇？他依然记得八岁那年的那场大火，如果不是母亲将他藏在水缸里，恐怕已是在劫难逃。

“有一段时间，是报仇的信念支撑着我，我活着，只为了报仇。”小关喝了一口酒，低头道：“但是我发现活下来已经不易，报仇更是难，何况我连仇家是谁都是清楚。”

“后来，我以为灵芝就是我的生活。可是生活依然没有把她给我。我现在明白，生活原来并不是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即使我要的一点也不多。”

梅暗香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想报仇？”

“是。”

“你了解你的父亲吗？”梅暗香道。

“我父亲，”小关思索了一会儿，道：“我只知道他是当朝的大将军，是一个正直的人。”

“你父亲，”梅暗香忽然又顿了一下，道：“小关，你愿意听故事吗？”

小关已准备倾听。

“二十年前，有三个杀手结为了异姓兄弟，发誓将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后来却出现了分歧，一个要为民请命，就需要身份，所以他投身官场；一个厌倦了杀手生涯，大彻大悟，不再杀人；另一个则变本加厉，仗剑行路，杀人如麻。”梅暗香喘了口气，神­色­向往道：“这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他们同时爱上了她。”

“前辈。”小关道。

梅暗香点点头，道：“投身官场的杀手即是你的父亲关水清，而另一个就是我了，还有一个，你也听过名字的，叫秦月黄。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

“其实我们目标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而已。你父亲花了十年的时间做到了大将军，终于有了说话的身份，有身份的人说话自然就有分量。可惜，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你父亲只不过是想让天下人都有饭吃而已，因为他穷过，饿过，知道穷人的苦。”

梅暗香问：“你说他这个愿望算不算过份？”

“不过份，合情合理。”

“不错，我们当初也是为了这个愿望才当了杀手。因为我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却吃不饱饭。你说奇怪不奇怪，就好比造了一辈子房子的人到头来却没地方住一样。”这的确不公平，但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你八岁那年的惨案，一把火烧尽了一切。”

“父亲，怎么死的？”小关不相信父亲也会死。

“毒，然后三十六名大内高手围攻。”

“那我母亲呢？”

“如果不是你母亲，恐怕你亦活不到现在。”梅暗香道：“当时你已被人发现了，却被人救了是也不是？”

小关想到那年那夜，母亲亲手把他藏进水缸，命他用清水诀屏住呼吸，说马上就会回来找他。但是母亲没有回来，反倒有一个握剑的杀手发现了他，在剑斩下来的一刹那，却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出现，与那杀手相斗，越打越远。

“前辈，”小关激动道：“那黑衣人就是你？”

“不错。”梅暗香黯然道：“要杀你的人就是秦月黄。”

“秦月黄？他为什么要杀我？”小关惊道：“他不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么！”

梅暗香道：“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儿子。”

“你是你母亲的儿子。”这似乎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的理由，竟然是杀人的动机！

“那你又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