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的嬉笑话语,可她如遭五雷轰顶,连皮肤的寒意都遗忘彻底!
是吗?是这样吗?
原来无人的时候他是如此表情!
平日的狡猾妖娆、超越凡仙,到头来都是虚伪欺世的!原来当没人在旁时,他竟是如此满到溢出的深深孤傲!
她真恨自己的天真粗心,怎就从没想过!天下之大,有望不尽的天地,有数不尽的人烟,可无一处是他真正的容身之所,无一人是真正懂他。
他早已失无所失。
世界寂静无声,昼夜更替,她却惊到身心剧颤。她咬着下唇,从没如此恨自己。足足陪着师傅半年多了,居然一次也没发现到他其实是何等寂寞孤独!
纳兰仙低头望着她,眉目间柔软无限,又悲伤无限,或许以为半黑的天色足已遮蔽他眼中的真实,又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表情,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夜冷,你回去吧。”
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再无平日的狡诈和邪气。
唯美极致的五官,再次抬起,依旧只望着早已没有半丝光芒的西尽。
他还想看什么呢?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喉间嘶哑,明明满腔激动,却一句也劝不出来,全哽咽成心头的惊惶疼痛。
太狡猾了!
非要到了这种时候,才露出男人的表情!再无半分邪魅妖娆,而是真正的男人的表情!俊秀的眉,高挺的鼻,桃花媚眼,樱色薄唇……全都美得几乎成精,却又仿佛随时要消失毁灭!
随心心神俱震,像本能,怕他真的会就此消失不见,赶忙朝他扑过去:“师傅……”
咦?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好像……正位于不平坦的六角亭顶,高高的,斜斜的,连站都不好站,更别说激动地扑过去……而且这个六角亭还建在半山坡的边上,几乎有一半都是挂在半空……
身子失了平衡,便觉失重般,风急速地在身子旁呼呼咆哮,她还傻傻地未反应过来呢,就听到一个急促的呼唤:“随心!”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搂住她,不留一丝空隙,密密实实。
明明正沿着山坡往下滚落,她也知道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她还是从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
原来师傅只是看起来很冷很寒,白到如幽灵鬼魅。
但毕竟,他并不是鬼魅。
师傅的怀抱热热的,甚至有些灼热,叫她本来冻僵了的身躯瞬间就恢复暖意,温暖无限。
明知不该,在跌落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头一笑。
幸好他终究不是什么神秘的仙人,或者孤寂到随时会消失的幽灵。
而是活生生的人。
山坡不矮,所幸也不是很陡峭。她傻乎乎地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将她团团包裹,又感觉到自己旋转又旋转,跌跌撞撞,半晌,才停顿下来。
层层缠绕着自己的柔软松开,她晕头转向,所见的一切依然还在旋转。呃……怎么天地颠倒了?还晃晃悠悠的……好吧,原来颠倒的是她,她正脑袋朝下顶着土地傻笑得欢乐呢!
她很想爬起身,可还没找到自己的手臂呢,就被一双细长柔软的手左右抓住小脸蛋儿,然后师傅晃荡荡的美脸出现在眼前,还有好几个重影,正紧张地盯着她往死里瞧。
“嘿嘿……师傅你的脸变形了……嘿嘿嘿……”
她还没咧嘴傻笑够,又被人调了个方向坐正,然后莫名其妙地陷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好半天才挣脱:“师傅……你……你干什么……想憋死我就直说……”
纳兰仙撇撇嘴,耸肩道:“我是怕你摔毁容了!虽然你那张脸本来就长得跟肉包子似的根本看不出正反面,但万一嫁不出去赖为师负责,那为师就真要哭死了!”
他终于松开了手,但主要是为了配合气氛地用衣袖抹抹眼角的泪。而其结果就是还没找回身体平衡的随心又再次“咚”一声,栽倒在泥土地里。
好半天她总算能自己爬起身,她恼怒地揉揉小脑袋,瞪着面前这个沉醉于上演悲情戏码的演员,配合地伸出手猛戳:“哎哟,哭得好凄凉哦!我看看!眼泪呢?哭得如此我见犹怜,怎可能连一滴泪水都没有?不要紧,我帮你戳一戳,保证泪如泉涌,符合剧情需要!”
“咳咳!”纳兰仙终于承认自己这出经典戏已对面前这头小猪彻底失效,还是护着自己的眼睛重要。这丫头哪是要戳出眼泪,分明是想致他残废!
他目光一转,不凄苦了,突然变得特别认真,直直盯着她,柔声唤:“小猪猪。”
随心的心又“咯哒”一响,仿佛回到了刚才在坡上的六角亭顶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夕阳的表情狠狠敲打在她的心上,令她呼吸困难,似是而非。
斜斜的月光透过重重密密的枝叶,斑驳地照在他的白衣上,照在他过分妖美的五官上。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不是向来奸恶的表情,而是真正属于一个男人的表情。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妖娆,习惯了他的美貌,以致甚至忘记了,无论外表多么超越男女,他终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有比她结实的身躯,比她宽大的骨架,比她大而温暖的手掌。
还有男人才有的表情。
他缓缓地伸出手,朝着她的脸一点点递过来,细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粉粉的面颊。她瞪大双眸,心跳激昂,脑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自己该怎么做,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可其实想想,她又需要什么表情呢?
事先想好的都只是虚伪的掩饰,又有什么意思?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声,自然而然的……
她心头一颤,不禁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摸到了什么,然后传来他的奸恶轻笑:“哈哈,你满脑袋的草屑树枝,是准备带回去炒碟菜做消夜吗?加上你自身供应的猪肉,还真是荤素合理,营养又美味!”
紧绷成弦的心骤然一松,她睁开眼,看到他手上捏着的树枝草屑,早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她茫然地看着,突然,松了一口气。
是啊,刚才她是在期待什么、紧张什么呢?傻傻的,莫名其妙的。
师傅就是师傅,永远不会变成其他的……
她小白眼一瞪,扑上去就是打闹:“师傅的白衣才真是被刮得恰到好处,根根粗细一般,正是满满一碗白面条啊!哼哼,来,我尝尝味道!”
纳兰仙又推又装模作样地抹泪,笑喊:“救命!有色魔猪骚扰良家男子……”
两人胡扯累了终于停止。随心拍着满身草屑,抬头望望夜色中勉强能辨认出来那一点白的六角亭:“好了,我们回去吧!”
纳兰仙依然慵懒优雅地半靠在地上,满头乌丝黑蛇般妖娆地铺在绿绿的草地上,心不在焉地问:“怎么回去?”
“当然是爬啊!幸好也不是很高!”
难怪身上虽然脏脏乱乱的,可一点儿都不痛。本来以为那么高跌下来,肯定多少磕碰几道带血的伤口,要不然也断几根骨头留给这美好的大自然做拜访的礼物。可仔细摸摸,浑身上下连头发都没少几根。她拍拍手,准备开始爬树攀坡,可回头一看,这位美艳无双的师傅大人依然懒懒地躺在地上,全无起程的意思。
“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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