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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颠覆清穿之清宫藏娇 柳穿鱼 > 66 太后出马

66 太后出马

此外似乎还有些什么。朦朦胧胧奇奇怪怪,更因为永璇的态度而扑朔迷离……

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呢?

71、前尘往事 ...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除了周末,基本上每天都是从早到晚排满了课- -

……最近太忙所以怠惰了……周六努力加更啊握拳~!!!

【六十五】

康熙其实不是没有暗中培植势力的,可是怎奈胤禛比弘历强上太多,防守甚是严密,于是在老爷子悲摧地努力了数年之后,效果也并不很显著。

……算了,反正弘历小子这几年瞧着还算不错,后宫里朝堂上总算都像模像样的了,很有些乃父之风,嗯,不愧是在朕跟前养了几年的!康熙爷这样安慰自己。

(某四:……朕什么时候在汗阿玛跟前养过了?!)

这一次为了彻查永璇和永璋的过节,康老爷子可是真下了血本,卯足了劲儿地动用了自己手下的全部人脉,查!

这是多大的事情?永璋生母纯妃和永璇生母嘉妃当年可是艳冠后宫,仅次于慧贤皇贵妃的两大宠妃!

说这两位背地里没有互相捅过刀子点眼药扎过小人放过枪,谁信哪!

可是再怎么查,查出来的……到底还是失了几分真。

“天家情薄,人各有命。额娘也莫要再忧心此事了,只当与咱们不相­干­罢。”永璇闲闲地坐在宽大的黄花梨木圈椅里,双腿随意交叠起来,­唇­角含笑,眉眼清俊,看得奉茶的大宫女忽然面上飞红。

嘉贵妃望着这孩子,也只有叹气的份儿:“老八呀,你也不小了,额娘寻思了几个人家,确有品貌相当的姑娘……”

“但凭额娘做主就是。”永璇不在意地轻笑,略略一抬脚,目光似是审视又似嫌恶地盯着它:“只要人家不嫌弃这双残疾的脚,儿子还挑剔什么……”

“永璇!”嘉贵妃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扑上来将他揽进怀里,哽咽着拿帕子抹着泪:“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是天潢贵胄,堂堂皇子,谁也断没有嫌弃你的资格!你、你这样说,实在是伤透了额娘的心哪……”

永璇安静地倚在嘉贵妃的臂弯里,轻轻闭了眼,弯起­唇­角。

曾几何时,他是多么的渴望这个温软的怀抱,这个美丽的母亲、身上总是带着香气的额娘。

然而,她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一个恍神,时光倒流回去,一寸寸蜿蜒地爬过掌心渐渐蔓生的细碎纹路。

白云苍狗,世事沧桑。

那一年,永璇两岁,孝贤皇后撒手人寰。

白幡飘扬,满堂哀哭,一个比一个哭得声嘶力竭恨不能直追皇后去了似的。两岁大的娃娃能知道什么,不过就是被母亲狠狠掐了一把,当即便哇哇大哭起来,哭到痛极了还要打两个嗝儿。

那时的令妃还不过是宫里的魏贵人,仗着自己是服侍过孝贤皇后的,跪在显眼的地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口口声声喊着:“娘娘,您带了奴婢一道儿去了吧,娘娘,您让奴婢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就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奔着棺木冲了过去,看那架势竟是要一头撞死在上头似的——左右侍女连忙都去拉着拦下来,推推搡搡不经意就把不知何时走到附近的永璇绊了一下!

永璇的身后,正是那冰冷的金阶。

离得最近的十一岁的三阿哥永璋立时眼疾手快地扑了上去,自己充当了­肉­垫,把永璇接住了拖了回来。十三岁的大阿哥永璜到底是少年气盛,禁不住便站起身大声斥责魏贵人:“皇后娘娘灵前岂容得你一个小小贵人放肆?若是伤着了八弟,你说说你该当何罪!”

“你才是该当何罪?!”一声怒喝,竟然是乾隆到了。

看看宠妃梨花带雨,便不由得心下爱怜,一时又念及皇后逝去的悲痛;再看看两个儿子咄咄逼人的模样,又不由得想起皇后生前也曾说过老大和老三“骄矜张狂,不是好管教的”,如今看来却是此言非虚!

某乾顿时肝火上升,想都不想就开始咆哮:“你也知道这是你皇额娘灵前!你又在这里对你的庶母说出了怎样大不敬的言辞?!永璜,朕念着你母妃早逝,一直对你多方容忍,可是现在看来却促生了你骄奢­淫­逸好高骛远的恶习!还有永璋更是不懂规矩不遵体统,被永璜唆使,一味跟着胡闹,简直是乌烟瘴气!你们皇额娘逝去,而你二人竟然没有分毫悲恸之意吗?!朕尚且在世你们就敢这样胆大妄为,若是朕百年之后,你们还不去挖老祖宗的坟哪?!朕没有这么不孝的儿子!朕的皇位,你们两个这辈子是不要肖想了——!”

角落里传来一声悲凄的低呼,是纯妃已经惊痛交加,昏死过去……

打从那日起,魏贵人的地位就一路水涨船高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令妃。

而纯妃自此和令妃结下了宿怨,嘉妃和永璇更是被纯妃打心底里狠狠记了一笔——她的长子、她的永璋,就要这么一直消沉下去,失了圣心不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就再无翻身的余地!

而嘉妃适时地表露出了示弱。

她的家世比不得纯妃身后的苏佳氏,她的永珹并不被皇上过多地疼爱,甚至她现在腹中尚有身孕,不能为了一个结下冤仇的永璇,带累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她新的希望!

……从某一个角度而言,永璇是被他自己的亲生额娘给抛弃了——孤零零扔在那里当作靶子,就等着纯妃出招了。

……那是永璇五岁时候的一个下午,在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之后。

永璇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是怎样的风和日丽鸟语花香,以至于完全看不到灿烂的阳光背后隐藏了那么多的黑暗­阴­霾。

“八阿哥,四阿哥又教人从宫外带了些新鲜玩意儿,请您过去看看呢。”一个有点脸生的小太监跑了过来,一脸堆笑地躬身请他出去。

永璇眨巴着大眼睛,一听是四哥,顿时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儿:“还不快带路,爷要去找四哥!”

四哥多好啊,总是那么和气,对自己很好很好的亲哥哥……

于是小太监笑得更是谦卑:“八阿哥请悄悄儿地随奴才过来罢,让人知道了不好……”

那条路真长啊,对于一个满怀期待的小孩子来说;可是分明又那么短——长大成|人了的永璇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噩梦里时时反复出现的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个陷阱就在眼前,他想喊出声让五岁的永璇停下,可是声音都生生隔断在了喉咙里!

……那根本不是永珹的所在,那是一个不大得宠的常在的居所;

那桌上摆着等他自己去拿的不是玩物,而是一个……

“砰!”惊天动地的重物砸下的訇然巨响,和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号!

……可是没有人听见,没有。

也没有人过来,那个小太监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这一次……也再不会有一个傻哥哥替他挡着了。

……那是多么沉重的乌木的桌子,像一座大山般压住永璇的双脚,他并不知那钻心剜骨的痛楚是因为脚上骨头断折所致,他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声嘶力竭简直泣血……

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早就奄奄一息。

那一双活泼爱动的小脚,更是再也救不回来了。

这就是纯妃的毒辣之处——让一个已经知事却尚且懵懂的孩子忽然受到重创失去角逐皇位的资格,再一点点失去宠爱、一点点消磨了信心。从今以后他就经常会听到别人说他是残疾,他时时刻刻能看到旁人鄙夷或怜悯的眼光,他再也不能鞍马骑­射­一逞英雄,他只能天真而懵懂地抱着嘉妃问:额娘,为什么他们说永璇和别人不一样?

可是嘉妃又怎能答他。

年岁渐长,知道了那些过往,永璇咬牙,蹒跚地扶着拐杖站了起来。

……颤巍巍学步,一步两步三步走得很不稳当,于是永珹前前后后跟着在一边扶着他。那时永璇便笑了,心想至少这里还有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不稀罕那皇位,他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只是一心要变强。

……圣祖爷皇七子一生庸碌,前车之鉴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永璇顶着令妃的虚伪恶毒永琪的趾高气扬和额娘的淡漠以对,故作平庸地长大了。

然后机会来了。

……魏氏,倒台了。

既然倒了下去,就再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

永璇是很善于拉拢人心的,这一点上他竟然像极了胤禩。

那些伺候冷宫里的魏氏的最不起眼的宫娥太监,十有八九都是永璇安排下去的。残羹冷炙麻衣寒衾,把魏氏的自尊狠狠踩到脚底;然后夜夜命人扮了鬼魅去吓唬她,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还有英年早逝死不瞑目的大哥永璜,还有数不清的被魏氏踩在脚下送入地府的人们……那就是魏氏从一个包衣籍洗脚宫女爬上宠妃之位的活生生的垫脚石啊。

最后魏氏死了,骨瘦如柴惨不忍睹,剖了肚子才保住了她腹中的孩子。永璇翻了一页书,淡淡笑了笑。

他也很明白什么叫做攻心为上。

悄无声息地,纯妃苏氏病中受惊连夜噩梦,大概也是梦到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日益衰弱下去,最后自己吓自己把后事都交代好了就溘然长逝,还省了永璇送她一程。

然后……

永璇的目光转向他的三哥永璋。

并没有想做什么,在永璇看来,他的报仇已经结束他和永璋两清了,谁也不欠谁什么——可是,他愕然发现,永璋他怎么……

怎么会……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呢?

72、你追我逃 ...

【六十六】

乾隆二十九年是格外温煦的一年。

这一年,弘晖已经到了进上书房的年纪,连胤祥和胤祯也一并捎带着进去了——虽然某两只对于再学一遍这些枯燥乏味的繁重课程表示毫不感冒;同时在前朝,胤禛再度大封宗亲。

和亲王弘昼加封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廉郡王弘旺查没贪官污吏并稽查内务府事务有功,晋封亲王爵;皇三子循郡王永璋加俸,赐田庄一处;过继于履亲王允裪为嗣子的永珹官加二品,出继为慎靖郡王允禧子的永瑢官加一品;皇八子永璇封仪郡王,皇十一子永瑆封成郡王,皇十四子永璐封恭郡王,皇十二子永璂恩封庆亲王,皇十三子永璟恩封荣亲王。诸成年皇子俱出宫建府,到六部学着办差;庆亲王、荣亲王年幼,仍养在坤宁宫。

这一眼看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未来的太子定然就是两个嫡子之一无疑。反正咱们皇上还龙­精­虎猛得很,这不皇后才添了一个小格格么?不怕到时候皇位给个毛头小子来坐!

永珹的长子满月了,胤禛赐名绵惠,众皇子都要去履亲王府喝一杯满月酒。永珹看着永璇神­色­依旧有些恹恹的,忍不住道:“老八,成个家罢。”

永璇一怔。

“成个家,人有些牵念,将来儿孙绕膝,你就开朗些了。”永珹拍拍他的肩,玩笑道:“你那一笔好字好画的可不能埋没了,总得有个绿衣捧砚红袖添香的才合衬不是?”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某康端着一杯酒,悄没声息地就冒了出来。

“……原来是三哥。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弟弟正同八弟讲,要他早日成家立业呢。”平心而论,永珹是不大待见永璋这个哥哥的。前面是因为他母妃对永璇下的毒手,又因为永璋素­性­懦弱;现在则是一面赞赏永璋的办事能力,一面又暗觉这人心机太重,之前真是藏得够深……嗯,这人不好惹,以后得让八弟和十一弟都离他远远的才好!

(某康:混蛋!朕冤枉啊!!!)

永璇垂了眼,轻轻笑道:“是啊,像三哥四哥都有妻有子,万事足矣,弟弟可是羡慕得紧呢。”

康熙想起前两日看到的线报,忽然莫名就生出两分心疼来——嗯,这么积极进取的好孩子不多了,自家七儿子就是个教育失败的典型,可这孩子却是自立自强……在这一支的后辈里是个好的,可惜了!

……咳咳,康老爷子,您确定永璇他是积极进取自立自强而不是仇恨支撑心理­阴­暗被残酷现实逼着早熟起来的么……?

(某康老羞成怒:朕看上的人,自然就是出挑的!)

啧啧,您看上的人?您看上的什么人哪?那弘历不也是您看中看重的么……咳咳!

(某康:……那、那老四也是朕看中的!)

(某四喷茶:皇阿玛千万别这么说,儿臣当不起……)

咳咳,言归正传。总之就是康老爷子忽然(曾祖)父爱爆棚,看着永璇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瞧怎么都能瞧出朵花儿来。

永璇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怎么着,三哥他不光­性­格变了,这审美也连带着一起变了?爷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枝梨花压海棠也还是个男人,怎么他还看上瘾了似的……总不会是羡慕爷这张皮相吧?

呃,于是永璇默默地听从他好四哥的教导,果然远着永璋些了,恼得某康咔嚓咔嚓地在心里挠墙——爷不就是想关爱一下小辈么!至于被爷吓成那样儿么……

不出意料地,这一年……胤礽也怀上了。

胤褆嘴巴咧到耳朵根儿,那是高兴的;胤禛胤禩胤禟胤誐胤祥胤祯同样嘴巴咧到耳朵根儿……只不过人家是幸灾乐祸看大戏的。

咱们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十月怀胎啊!没机会见识这一旷古奇迹的兄弟们真是可惜了了啊!

“……你们俩都生了两胎了,有什么资格来笑爷?!”终于胤礽额上青筋直跳,一拍桌子,瞪着胤禩胤禟怒道。

胤禩笑而不语,胤禟则是笑得风生水起好不妖娆:“啧啧,弟弟们身份平常,怎能同太子二哥相比?太子二哥生下来的娃娃定然非同凡响啊哈哈哈……”

胤誐跟着胤禟一阵大笑,而胤禛老神在在,很是配合地装出一副看奏折看得入神的模样:爷在处理国家大事,二哥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同国事相提并论了……

“……”胤礽眼神控诉某个不知节制纵欲无度的罪魁祸首:都是你害的。

胤褆仍然含笑,深情款款任劳任怨地把胤礽伺候得舒舒服服,甚至接下侍女端来的安胎药一勺勺吹得温热,再送到胤礽­唇­边。

胤礽满腔火气没处儿发,摸着肚子恶狠狠想:等有了儿女抱,爷才不会再稀罕你!

“永璇,这吏部的事务不是好管的,丁点儿细节上都得好好儿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上头啊,皇叔都放心你,你皇阿玛也看好你。”弘昼弘瞻带着永璇永璧走在路上,抬手打趣地拍了永璧一记,“臭小子,这公事上头你就不像样子!”

永璧嘟囔了一句:“好像您自己就很像样子似的……”

“……”弘昼吹胡子瞪眼:“老子管教你是疼你,嗨,你这混球儿还学会顶嘴了?!”

弘瞻和永璇在一旁隔岸观火,俱是忍俊不禁。

“怎么,今儿个巧到一处儿去了!”那边弘旺也正和永璋永明额一道走来,见了弘昼一行,笑着走上前来。弘昼脸上忽然诡异地一红,轻咳一声,和弘旺并肩走在最前头,像是在十分严肃地谈论着什么事情,越走越远越走越快。

两人并肩前行,一模一样的亲王服饰,看起来格外和谐而般配。

……后面同样亲王服饰的弘瞻自觉落下两步,两个哥哥蜜里调油着呢,他这盏长明灯还是应该在有用的地方儿发光发热……譬如,咳咳,坤宁宫的某一处偏殿?

侧眼看一看永明额,弘瞻开口问道:“今儿个也休沐?”

永明额躬身答是,于是弘瞻故作恍然大悟状:“哟,今儿个难不成上书房也轮休?却才还看见和敬公主府的车驾折了回来往宫里去呢。”

永明额登时会意,感激地看了弘瞻一眼:“皇叔说得是,侄儿今儿个恰好闲暇,正该去成郡王处问安。”

弘瞻点头,笑容和煦:“正巧,本王也要去探望庆亲王来着,听说他前儿个风寒闹了一场,也不知现下大好了没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铺垫完毕,方转头向永璋等人告辞先去。永璧自是不以为意的,可永璋和永璇顿时就觉得各种别扭……尤其是某康,内心各种纠结各种凌乱,看着那边永璇微垂着眼睑认真听永璧天南海北地胡扯却从不向他顾盼一眼也不接他的话茬儿,他就愈发焦躁。

……这很不对啊……很不对。某个做了一辈子皇帝的老­奸­巨猾之辈迅速做出判断:永璇他对朕有戒心!

这戒心从何而来呢?嗯……归根结底还是纯妃嘉妃令妃当年那些个破事儿,还造成了永璇终身残缺的遗憾……

老康出马一个顶俩,莫说这点芥蒂,就是马里亚纳海沟朕也给它填平喽变成一条康庄大道!某康暗自下定决心。

这时永璧正在说:“啧啧,这京城里最出名儿的楼子就是百花阁了,不过咱们哪能知法犯法丢老爷子的脸呢?不过馆子倒是数着个南风馆为佳,嘿嘿,顾名思义,不就是那一口儿嘛!哥哥瞧着呢,那地方倒还雅致,也颇有几个风流夭矫的人物。八弟现今已经出宫建府,有事儿没事儿过去坐坐喝两盏功夫茶倒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

老四!你家弘昼是不是从小被你放养的?!自个儿吊儿郎当也还罢了,生个儿子也还是这么不务正业地不着调儿!康熙爷心底泪流成河默默呐喊。

不远的背人处,弘昼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弘旺连忙一脸紧张地看他:“怎么着,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昨儿个在书房……咳咳,着凉了?”

弘昼恼羞成怒,对弘旺饱以老拳:“着凉个毛,爷好得很!­精­神倍儿­棒­吃嘛嘛香!”

弘旺凝视他片刻,忽然凑过来暧昧一笑:“哦,所以爷应该‘再接再厉’了?”

“……你给爷滚!”

同一时刻,坤宁宫里,某四皱眉,揉了揉鼻子,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难不成上了年纪­精­神不济,身子也弱了?难道是不经意染了风寒?

胤禛连忙一脸紧张地看胤禩:“胤禩,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胤禩困极,一手搂着熟睡的女儿,一手抬起来揉了下脸:“没有啊。”

胤禛苦恼:“那……没觉得发热?无力?像是要打喷嚏?或者有感染风寒的前兆?”上天保佑爷可没把病气儿过给胤禩啊!

……胤禩困极生恼,怒道:“这倒没有,不过爷看着您老人家倒是印堂发黑两眼无神,不是撞灾了就是见鬼了,您说是请个太医来瞧瞧还是找个高僧诵诵经呢?!”

……某四捧着一地玻璃碴子的小心肝默默飘回座位:胤禩他真的眼里没有朕了……胤禩他不关心朕了……胤禩他会不会抛弃朕了……咳咳!胡思乱想什么呢,接着看奏折!两江总督昨日才报……

……您看,这间歇­性­抽风果然还是家族­性­遗传病吧?真无奈。

73、西藏来客 ...

【六十七】

还以为这几个月该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胤禩生的小公主的百日宴到了,封了固伦和恪公主,又赐名“敏慧”,一时众人谓为:皇后盛宠。

然而资历最深最有资格发言的吴书来公公摇头曰:否否否,是皇后独宠。

咳,这话没错。在其他宫里都在掰着手指头算自己上次面见圣颜是何年何月的时候,某皇帝还在坤宁宫里,乐颠颠从睡着的美人­唇­上偷吃一口豆腐,这才心满意足踅回去看奏折去也。

……奇了怪了。

胤禛翻着奏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新疆西藏一个两个的都想起来上京觐见了?

刚看过了驻藏大臣的折子,下面又是一道伊犁将军的急奏。前者说,西藏土司巴勒奔不日将携塞娅公主启程上京拜谒;后者道,新疆回部首领阿里和卓要带着他的掌上明珠含香公主进京面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胤禛果断地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了最近越来越能­干­的永璋,嗯……管你是谁呢,反正用起来很顺手,那就能用一天是一天罢!

……于是接到圣旨的老康默默暴走了。

弘历!!!你丫个抽风的东西,这礼部的事情你居然扔到吏部给爷做!

……咆哮归咆哮内牛归内牛,康老爷子还是认命地拿着折子到礼部去,打算和在礼部办差的永瑢好好交流一下“感情”,咳咳~

抵京当日,饶是一向财大气粗的巴勒奔也不禁感慨:京城繁华啊。

一旁的塞娅满眼新奇地探头问他:“父亲,这就是大清的国都吗?真是迷人啊!”

“哈哈,怎么,我的塞娅也喜欢大清,乐不思蜀了吗?”

“父王!”塞娅不依地撒娇,眼睛却瞅着路上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子,饶有兴趣地扬起了一抹浅笑。

看来啊,大清的山也好,水也好,人……就更是好了……

西藏土司也算不得多么身份贵重,因此康老爷子大手一挥,永瑢!你带着几个官员去迎接迎接过个场子就算完了!你现在虽被出继了,可怎么说也是慎靖郡王允禧的后嗣,堂堂贝勒,皇室宗亲血脉!你去迎接就是长了那巴勒奔的脸面了!顺便也能立立威信,在同僚面前站直了不是?

……永瑢顶着一张苦脸在风中石化,三哥啊……您老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真是这么轻松的活计,您自己怎么不去哪?其实您根本就是懒得去迎接那巴勒奔吧……!

当然了,能当上皇帝的人那心思旁人一般摸不着,咱们康熙爷可是还有重大事情要去忙呢。

……比如一本正经道貌岸然跑到刚落成的仪郡王府:“永璇,八弟?这桩差事完了,皇阿玛准了两天休沐,可巧前不久赏赐下来的田庄兄弟们还都没有去过,不如哥儿几个一道去聚聚如何?”

­阴­险,太­阴­险。

端着一张诚恳脸上门,任谁也不会强硬地拒绝掉吧。于是在永璇推辞说自己不得空儿很遗憾无法出席之后的第二日,永珹叹着气上门了:“老八,昨儿个哥哥不在家的时候你四嫂已经先应了三嫂,大家都去三哥田庄上聚一聚;再说了……咳咳,咱们小十一可是一直惦记着那庄子上养的野鸭子哪。”

……

永瑆你这个吃货!

哥哥弟弟都去,他永璇不去像什么话?最后只得悲愤地答应下来,回到书房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大对劲儿。

永璋最近频频针对自己是做什么?难不成他也发现了……

呵,永璇轻轻挑起­唇­角——四哥说得对啊,这一报还一报,冤冤相报何时了。

人不犯我,我又何须犯人?永璋,爷就暂且静观其变,等着看看你还有什么后招……

……胤禛脸­色­青黑,早知道就不该放那些小子假……一个个都跑出去逍遥快活,烂摊子还是又扔还给他!

……可是也没办法,巴勒奔人都在驿馆住下了,难道还能不见他?某皇帝扶额——算了,明日朝会时召见西藏土司一行这总成了吧?

“尊贵的大清皇帝陛下,我巴勒奔在此向您献上我西藏人民真挚的问候!”巴勒奔弯腰行礼,他身后的塞娅也端端正正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宫廷礼节。

“嗯,起吧,西藏土司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辛苦了。”胤禛摆出一张面瘫脸,看得底下咱们吴书来公公不禁又是一阵扭曲——神呐!这真的是昨儿个前儿个以及之前的无数个晚上柔情似水哄着皇后娘娘开心逗着小公主入睡的皇上吗?

……吴书来公公深深地凌乱了。

互相客套一番,巴勒奔又满怀热情地揽着塞娅道:“皇帝陛下,这是我最珍爱的小女儿塞娅,她仰慕大清的国威已经很久了!”

“哦?”胤禛微微抽了下嘴角,真的是仰慕我大清国威吗……?为什么他听暗卫讲的版本是,这位公主殿下打从一见到率官迎接的永瑢起,眼睛就没一刻从永瑢身上挪开过,直把永瑢看得冷汗迭起脊背发毛险些就要夺路而逃呢?

“皇上的儿女们呢,为什么不出来见见?”巴勒奔奇怪地问道。

“朕的皇子们都有事忙,朕的女儿们按规矩是不能轻易见客的。”胤禛揉了揉额角,那可真叫一个有事忙……成年的几个带着永瑆,都跑到永璋的新田庄逍遥自在去了!弘时这会儿大概正在坤宁宫,弘晖还在上书房跟十三十四一道儿念书呢!自己家小格格年纪太小多瞌睡,叫老九和太子二哥出来见客的话……忽略胤誐和大哥,胤禩第一个就饶不了朕哪……咳咳!

巴勒奔一脸惊奇:“可是在我们西藏,女儿的尊贵不输给男儿。没有女子,又何来男子!”

……胤禛嘴角一抽,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弘晖那天说要保护妹妹培养新一代武则天(or山­阴­公主)的豪言壮语(?)……啊呸!不许胡思乱想!

暗暗告诫自己得端正态度不要太过无视人家西藏土司的存在,胤禛随意地挥了挥手:“咳,朕的儿子们虽然不能迎接贵客,可是朕还有兄弟,他们也有儿子。……和亲王、廉亲王,永瑸永瑍永琨永璔还有永类肃英额他们这些天不忙的话,倒不妨都来学学迎客的礼数……”

……弘旺:皇上,您确定您说的是迎客的礼数而不是接客的本事吗?

……弘昼:皇阿玛不带您这样儿的,对儿子们偏心也就算了,爷又不会去跟大哥小六儿争宠;可您这对孙子怎么也还是一样偏心?!没儿子卖就要卖儿子的儿子啊?!

塞娅好奇地看着站出来应声接旨的弘昼弘旺,哦,那就是亲王?原来亲王穿的服饰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呀……擅长举一反三的塞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忽然眼前一亮:嗯……那么那个穿差不多服­色­的年轻男子也是个亲王咯?

“尊贵的皇帝陛下,塞娅斗胆,请问右边站立的第二位男子也是贵朝亲王吗?”塞娅一向是在西藏被人捧惯了的,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句话问得胤禛居然愣了一下神,顺着塞娅的描述看过去……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塞娅公主还真是聪明过人,一言就击中大奖了……

弘瞻在心里默默数了第三遍,终于苦笑着认命了——那西藏公主说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此时此刻,那满朝文武的脸­色­可就更不好看了。

西藏是个什么地方?偏远的蛮荒部落!

西藏是个什么风气?荒诞的一妻多夫!

再看被那公主指住的果亲王弘瞻,这身材高大,眉眼温润,神情散朗,气度不凡,便是咱们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曾偷偷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做上果亲王的继福晋?

可这果亲王是谁?

先帝的老来子!皇上当亲生儿子拉扯大的!过继给圣祖爷十七皇子、前朝果亲王允礼为嗣!你就让皇上把这塞娅公主配给自己的皇子,也断没有指给果亲王的道理啊!

……胤禛看着自家小儿子,深深地悲摧了。

儿啊!朕为何把你生得那么好!(……)

“那是朕的皇弟,果亲王。”胤禛轻咳一声,向巴勒奔这样解释。

“皇上的兄弟?皇上的兄弟为何跟皇上年纪差这么多呢?”心直口快的塞娅再一次发问,并向弘昼弘旺看了一眼,以示疑惑。

弘昼:……忽然有点想把这什么劳什子公主扔回西藏的冲动?

弘旺一头冷汗:……冷静,冷静,理他们做什么?只要在爷眼里你永远年轻不就行了……

胤禛更是各种纠结各种抓狂,这公主到底是故意挑衅还是太过天真单蠢少根筋?

思来想去,最后对上塞娅一脸无辜的迷茫的求知的眼神……最后雍正爷无奈地咬牙切齿地答道:“这个问题,塞娅公主不妨去问问朕的皇父……”

……弘昼弘旺还有弘瞻三人的眉毛忽然有志一同地抖了抖。

巴勒奔仍然笑得一脸热情无害,他可不知道胤禛此时此刻早在心里扎了他多少小人:“尊贵的皇帝陛下,我听说大清的勇士骁勇善战,然而我西藏武士与之相比也毫不逊­色­。我此行带来了我们部落里最勇猛的八名壮士,您看择日请您派人同他们较量一番如何?”

胤禛毫不犹豫答言:“自然!”

熟知他的人都会知道,这是胤禛的小心眼儿又发作了——到时候巴勒奔带来的武士绝没有半点胜算。

可是这时候塞娅又Сhā了一句嘴:“尊贵的皇帝陛下,那么比武的时候,我也可以同您的弟弟果亲王较量一番吗?”

……弘瞻:爷躺着也中枪!

胤禛轻咳:“弘瞻,你以为如何?”

不答应就是拂了人家面子掉了自己份子,你说他还能如何?弘瞻苦笑:“臣多谢公主抬爱,只怕到时就冒犯了。”

父子二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琢磨起坤宁宫里某两人的表情。

弘瞻:弘时他不会误会什么然后生气吧……?

胤禛:胤禩他若是一定要给弘时出头爷可怎么办哪……

74、欺人太甚 ...

【六十八】

其实宫里本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这早朝还没散,西藏公主对永瑢贝勒一见钟情对果亲王弘瞻再见痴情的故事就跟长了飞毛腿儿似的,一溜烟奔着坤宁宫就去了。

那么,弘时生气了没有呢?

答案是……咳咳,表面上,没有。

弘时脸上笑得春光烂漫,十四岁刚刚长开了眉眼的少年姿容挺秀,端的是­色­如春晓:“西藏民风开放,女子大胆不算什么。”

然而他心底早不知道扎了弘瞻多少个小人儿——混蛋!背着爷就敢随随便便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你当爷是好拿捏的?欺人太甚!

……弘瞻从表情到心底都特别无辜。

正如胤禛所言,怪就怪他生得太好了罢……咳咳,早知如此,今天就该称病不朝足不出户直到把西藏土司和公主二位送走了再出来见人!一时不禁又想起今日早上,朝会刚散,永瑢就扑过来拽着自己的袍袖开始嚎:“皇叔——您就是侄儿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看着侄儿家里还有只母大虫的份儿上,少不得皇叔您担待这一回了……”

……弘瞻默默望天。

你家是母大虫,叔叔家的那位可算得是吊睛白额虎啊……你说你叔叔我哪儿有武二郎降虎的本事啊?!

苦笑着摸摸鼻子打算跟弘时好好解释解释,可是弘时轻哼一声,摆明了不愿睬他的架势,自顾自拖着弘晖向书房走去:“大哥,我来同你看看今儿个的功课……”

内室里,一样是一片安宁祥和之下,暗流汹涌。

“西藏公主?”胤禩挑眉。

“……”胤禛点头。

“一妻多夫?”胤禩眯眼。

“……”胤禛默认。

“看上弘瞻?”胤禩微笑。

“……”胤禛扶额。

“那又怎么着,难不成你还真会让那样败坏门风的女子嫁进果亲王府的大门儿?我可是听说,人家在西藏有面首如云哪。”胤禩弯了眼角似笑非笑,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逗着小女儿圆润可爱的娇俏下巴。

“当然不会,只是那巴勒奔的意思,不敢高攀亲王,只想蒙赐驸马一人即可,最好年轻英武什么的……”胤禛沉了脸,冷笑一声:“他巴勒奔是什么身份,也敢和朕讨价还价?若不是今天碍着满朝文武……”现在看来,安排在朝会的时候接见巴勒奔一行人简直就是天大的失误!

胤禩这才满意地松了眉头,­唇­角逸出一声轻笑:“你也是气糊涂了,这种事情理他做什么?最不过装傻蒙混过去,再不然,看着有哪家人是不安分难收拾的,就……只当白送他们个顺水人情,那巴勒奔还得对咱们感恩戴德呢。你说如何?”

“……好。”

胤禛一眨不眨看着胤禩,随口应了一声,就慢慢俯了身去,吻住那双笑意肆恣的­唇­。

语音带笑,辗转厮磨。忽然发觉怀里的女儿也在睡梦里咿咿呀呀,像极了轻轻的附和。

胤禛轻轻笑出声来,真是……爱惨了胤禩算计人时候的这副模样,在自己面前的毫不掩饰,全无半点伪装。

次日的比武,某皇帝光明正大地动了手脚,田忌赛马的老故事他只用了其中最有效的两招——以强制弱,上策上策!

……胤禩鄙视的眼光在他身上扫过来扫过去:有你这么牛刀杀­鸡­的吗,让你的­精­英暗卫去收拾人家西藏武士?瞧那一个个,哦不,是一坨坨膀大腰圆五颜六­色­惨不忍睹的人形物体……真的没有人怀疑你做了手脚吗?!

胤禛笑得很是正直:朕看谁敢!

……满朝文武眼观鼻,鼻观心。

……巴勒奔是先震惊,后叹服,最后深深地愧疚了,向着胤禛深深一礼:“尊敬的皇帝陛下,天朝果然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我巴勒奔服气了!只不知方才战胜我方勇士的壮士们都是哪家公子?”

诸暗卫顿时齐刷刷冷汗迭起——皇上啊!您可万万不能把奴才们送给那西藏公主做驸马啊!

胤禛笑得很是含蓄:“不过几个出身平平的无名小辈,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胤禩笑如春风,眼角继续鄙视他,人家暗卫隐姓埋名忍辱负重都是为哪般啊为哪般……你还真是欺人太甚!

巴勒奔有点失望:哦,出身平平……那可就配不起我的塞娅了啊!可是转念一想,几个无名小辈就这般出息,那么那些世家公子又该是何等的……!哎,看来大清确实国力鼎盛,非我西藏可比啊!

胤禛迎着巴勒奔满怀景仰歆羡与尊敬的眼光,举止自若,全无压力。

“阿爸,塞娅可不服气!”只听一声娇喝,塞娅径直从巴勒奔身后站了起来,抬手挽了个清脆漂亮的鞭花,“昨日果亲王不是应允了,要同塞娅切磋一番的吗?”

“……”弘瞻迅速看了眼弘时:弘时,我是清白的……

“……”弘时故作冷淡,看也不看他一眼,其实心下早就笑抽过去。

……怎么会不信你?

昨日不过是醋意上来,有的没的酸了两句;今儿个……咳咳,他可是来围观喝茶嗑瓜子儿看大戏的哟~

这时四下里议论纷纷,弘瞻无奈起身,接过小太监奉上的木剑以示点到为止:“那就请公主赐教了。”

哎哟,这果亲王近看过去,更是眉目俊雅,气度雍容。饶是塞娅阅人无数,此时也不由得显露出些许小女儿娇态来,含情脉脉一鞭出手,却没有多少力道。

弘瞻轻轻松松侧身躲过,此时塞娅第二鞭又至,明显力道强了许多——若不是文武双全,塞娅颇为自得地想——他也不值得我这么喜欢!

弘瞻有点无奈,碍着风度不能伤着这公主,碍着弘时不能碰到这公主,碍着颜面还不能输给这公主……真是费力不讨好!

终于他看准一个时机,手中的木剑轻轻一挑,将塞娅的鞭子顺势缠在剑身上,手肘一收,塞娅的鞭子便脱手而出——众人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打完了。

因为惯­性­,塞娅的脚步微微一个踉跄;可她是多么聪明多么灵巧的人儿啊,马上借着这点势头向前倒去——正对着弘瞻的怀抱!

吓!

弘瞻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又是一侧身避了过去——这一下完全出乎了塞娅的意料,简直是比起比武的失败来还要沉重得多的一记打击——她万分震惊委屈又不甘地重重摔倒在了比武台上!

一旁侍候的小太监连忙上来搀扶,将她的鞭子恭恭敬敬奉还;周围众人也都很识时务地并没有发出笑声,可是塞娅心头猛地窜出一股邪火儿,愣是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所有人都在议论自己、所有人都在捉弄自己!

捉弄她堂堂西藏公主!

塞娅气得浑身发抖,盯着前方弘瞻走下台去的背影,眼神不免带了两分怨毒。她深吸一口气,尽己所能摆出最最端庄高贵气势凛然的仪态下台向座位走去——可是?

……自己的座位在哪里?这里的面孔……看起来居然都这么陌生!

离她最近的一个嬷嬷跪下行礼,轻声道:“公主殿下,您走错了,那一边才是公主殿下的席位……”

“本公主的席位在哪里,还轮不着你这个下贱东西来说三道四!”塞娅一时又羞又恼,火爆脾气上来,也顾不得时间地点统统不对,当下就是一鞭子招呼了过去。

“啪!”忽然一股更大的劲道缠了过来,塞娅一下子被这猛烈的一记震得虎口发麻,鞭子也脱手飞出。

一个衣着华贵美艳逼人的女子慢慢从高一点的席位上站起,手里的金丝长鞭随意一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屑:“本公主府里的人,也还轮不着你来教训!”

塞娅目瞪口呆,慢了一刻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糊涂,这一冷静下来,也情知眼前的人自己是开罪不起的,低低地抽噎两声,终于委屈忿恨的泪水还是沿着面庞滑了下来。

这些人、这些人全都不安好心!简直欺人太甚……

巴勒奔在那一边,也是目瞪口呆,却又不敢说什么给女儿解围;胤禩轻轻抬了下手,两个机灵的宫女这才上前,小心翼翼把塞娅搀了回去。

胤礽冷着脸收了鞭子——刚才差一点儿被塞娅教训了的嬷嬷正是自己这辈子的|­乳­母,人虽唠叨些,却素来是待和嘉最亲的人之一,比纯妃这个做额娘的都好了不少。

他胤礽上辈子最缺的就是母爱,谁多给他一点他也不会嫌少。

没办法,谁让他爱新觉罗家的人天生护短呢?

“公主!”一旁胤褆再三压低了声音,语气还是隐隐有了怒意:“公主万金之躯,现下还有着身孕,怎可轻易动怒?”

“是啊,公主,若是公主您……老奴、老奴万死……老奴自当以死谢罪可老奴又有何面目去见纯妃娘娘?”|­乳­母嬷嬷顿时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跪在胤礽裙下,泪流满面地开始念叨。

“……”胤礽扶额,爷错了,求求你们就不要折腾爷了……

旁边的席位上,有人轻轻“啧”了一声:“四妹妹毕竟还是年轻,冲动了些,难免不稳重,可是你也要想想自己的身子……我做姐姐的看在眼里,那可真是疼在心坎儿里啊……”说着,还装模作样拿帕子轻轻揉了揉眼眶。

……胤礽皮笑­肉­不笑:“多谢三姐关爱……”

个毛!老九你当爷看不见你在帕子底下都快笑抽了吗?你心疼个毛,爷看你是看戏看得太痛快了,笑得你肝儿疼!真是欺人太甚……

75、鸳鸳相抱 ...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快完结了快完结了……

定制有人要的话,按个爪留个言表下态吧亲爱的们~!如果人数足够,正文完结开始写番外的时候,我就去订做定制封面了~\(≧▽≦)/~啦啦啦

【六十九】

那一边,弘时有些担忧地看着弘瞻:方才他那样的举动,说不定下午就要被人参上一本,又或是满京城四下里议论纷纷……

可是弘瞻全然不以为意似的,抚一抚微皱的衣角,安然落座。感觉到弘时这边的视线,他微微转头看过来,­唇­角忽然轻轻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人群中遥遥一眼对望,霎时便是心跳如擂鼓。

真是一辈子都栽给他了啊……两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笑意缱绻。

然后,就在这么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状态下,弘时被弘瞻一路拐带回了果亲王府。

“哎哟,哥哥!”才走到内堂门口儿,就听得里头欢声笑语,只见永灿一溜烟地跑了出来,后面永瑹一路紧追不放,两个半大孩子打打闹闹嚷嚷笑笑,直到面前才发现他们两个已经“饶有兴趣”围观了老半天,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阿玛,永璂哥哥……”

“嗯,嬉闹不可太过。去吧。”弘瞻摆摆手,两个孩子顿时如蒙大赦,小脸儿上笑开了花。

弘瞻看着永瑹永灿一路跑得远了,摇摇头,对弘时解释道:“难得上书房这两日休沐,且纵着他两个折腾去罢。”

弘时笑看他一眼:“怎么,你也觉得上书房的功课太过负累?”

对上书房心理­阴­影极其深重的弘瞻扶额苦笑。

想当年他在上书房的时候,同辈的人几乎没有,同龄的人至少也得叫他一声“叔”。自家哥哥们都拿着他当儿子养,同龄的晚辈们又对他敬而远之——谁愿意跟着个叔叔叔祖的捉鸟爬树打弹弓到处闯祸?这不是自个儿上赶着讨打嘛!

于是乎,弘瞻在上书房里度过的日子,一直都是相当地凄凉……

“……另外,身为长辈,若是功课不够好,若是上课分了神,若是举止有什么轻狂不端正的地方……在一众子侄面前,可不就大失了面子?”弘瞻认认真真托着下巴道,看着弘时已经笑得一个劲儿揉胸口,不禁也失笑道:“怎么,有那么好笑么?”

弘时勉强压住最后一声笑,“咳咳,自然是有。”

“……”弘瞻宠溺地舒了眉眼,忽然猝不及防地低头凑上去,在弘时­唇­角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轻声道:“不气了罢?”

弘时颊上一热,眼神略带迷离望着他,并不答言,只是浅浅地调皮地笑起来。

就是对他这样的神情毫无抵抗力,——弘瞻轻轻叹息,再次吻了上去,只不过这一次纠缠得愈发深入,从眼神到动作都缠绵似水。纵是弘时也曾百经沙场,此时毕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十四五岁的身子,不一会儿就被弘瞻撩拨得遍体发软,靠在他怀里止不住地喘息,眼角眉梢不知何时飞上如晕的绯­色­,一点点媚态横生。

再深深对望的时候,忽然就多了那么点说不出的味道来。

——从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人起——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的光­阴­。

他年华正好,他风华正茂。

“今儿个……不回去了,嗯?”弘瞻把弘时抱在怀里,手臂慢慢收紧了。

想一想宫里老爷子或许会不甘地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弘时偷笑,放松地整个人陷入弘瞻宽厚温暖的怀抱:“嗯。”

红绡帐暖,鸳鸳相抱,一夜温存,交颈而眠。

——四爷:所以说儿子孙子都是靠不住的啊……还是自家媳­妇­儿抱在怀里才是最实在的啊!!!

永璋的新田庄风光甚好,兄弟几个很快就把京城和那些大小事务抛到了一边儿,带家眷的带家眷携弟弟的携弟弟,开开心心游玩去也。

只有年纪最小的永璇永瑆两人都还没有家室,而康老爷子,他家嫡福晋作为女主人陪着众妯娌唠嗑儿打牌什么的忙不完的事儿,也顾不上理他。

……于是康老爷子心满意足自认英明,再光明正大打着“最大的哥哥理应照顾幼弟”的旗号,和永璇永瑆拉关系套近乎去也。

“……三哥还真是悠闲,好兴致。”永璇似笑非笑也不赶他,只当自己没事儿人一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不过偶尔拿话刺他一两下。

某康只做不知:“恰好得空儿罢了。”

……真的只是恰好么?

某康面上一派正经:“现今京城形势复杂,我们这当口儿回去可不大好,说不定就撞在了枪口上……”

形势复杂?不就是来了个带着公主的西藏土司么?难不成他们还想把公主嫁过来?

无良的康BOSS幸灾乐祸:“不过是西藏公主希望在大清招婿罢了。”

“……”!!!顿时永璇永瑆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是啊是啊,据说在永珺i蚀蟪加接西藏土司一行人等时,那公主就一直盯着永瑢转不开眼;还听说第一次朝会上面圣的时候,她又看上了果亲王俊美温雅……”永璧忽然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接过话头儿兴致勃勃地八卦了起来。

“……”这一下子Сhā嘴,永璇永瑆的兴头儿顿时转向了永璧,徒留某康在一边儿郁闷——成何体统!背后非议他人隐秘事情成何体统!

(某鱼斜眼:康老爷子,您确定您一开始没打算说嘛……?

某康:那怎么能一样?朕要是说出来这些话,也只能体现朕对晚辈们的关心体贴骄傲喜欢以及恨铁不成钢等等一系列复杂感情,你懂什么!)

俊美温雅……

康老爷子忽然心下一动,看向永璇。

此人倒是实实在在的俊美温雅,尚无婚配,且比弘瞻更年轻一筹;兼之不良于行,白璧微瑕……

坚决不能让他这会儿回京!虽说弘历也不至于脑抽到把亲生儿子“嫁”到西藏去,可是万一被那公主缠上了,该又生出多少麻烦事端!

而永瑆皱着眉,一听见“俊美温雅”四字,就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谁。偏偏这当口儿永璧又得意洋洋起来:“亏得爷跑得快跟着来了田庄,要不然啊……啧啧,那天早朝上皇上可是金口玉言,跟我阿玛和廉王叔说道,若是永瑸永瑍永琨永璔还有永类肃英额他们这些天不忙的话,倒不妨都来学学迎客的礼数……哈哈!”

……没听见那个铭刻在心的名字,可是永瑆的神经半点也没有放轻松。

酸酸的,还是……

永璇忽然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笑道:“想什么呢?”

一对上永璇似是调笑的眼神,永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永瑆对着弟弟一派温柔贴心好兄长的模样,哄得永瑆牌小媳­妇­眉开眼笑无比顺毛,看得康熙牌老祖宗那叫一个辛酸无限。

……这人跟人的差距很大吗?怎么这待遇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老康内心无限抓狂ING。

……虽然连他自己也还不大明白,为什么就是一心想要博得永璇的好感,即使……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没有再做一朝君王的念头,数十年君王生涯,他比谁都明白这个位子的高处不胜寒。

——只要朝政清明,他就在一旁作壁上观,背地里帮衬着些……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他这一辈子,就像是从老天手里偷来的一样,欢乐趣离别苦都是过一次少一次。站在数十年后再看自己前生,于是多少悲哀无奈痛楚纷纷都翻涌上来,一时万劫渡尽繁华过眼。

……那一生。

全然信任的人,没有。真心爱过的人,没有。嫔妃众多,从不缺女人,再多恩爱也都只是一时的,他是君王,他不能爱美人,只能爱江山——女人是用来暖床和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风花雪月之于一个“明君”完全是荒谬。再多美­色­,也只是妆点他锦绣河山的一笔亮­色­而已。

一生的几十个子女,初为人父时他曾经是多么的欣喜若狂,对那孩子又抱了多大的期望!可是一连串的夭折之后他痛不欲生,自此对子嗣的感情尽量自持着不去过分亲近——不然失去的时候,就愈发疼痛。

然后是利用。除了曾经实实在在寄予厚望的太子外,其他的儿子都是要给未来的储君铺路的,而女儿们也是多么合用的外交的工具,一个又一个嫁出去安抚蒙古……一个又一个早逝,就此完结了她们的使命,这就是她们被生下来并且养大的全部意义……

看着儿子们为着一个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身为父亲他痛心,可身为皇帝他却必须冷静——冷静地找出适合的继承人。

冷眼里看去,是老四最合适……那么,不安分的最出挑的老八,便成了被一再狠狠打压的对象。便是最终承继了大统的老四又能如何?他身后留下了多少烂摊子给儿子收拾,只有他父子两个才最是明白!老四那孩子也有够死心眼儿……他那是,活活累死在皇位上的啊。

可是自己不就是因为胤禛这样的­性­子,才最终选择了他继位吗?!

……不过如此!君王的人生不过如此!没有信任没有温暖,所谓的天伦之乐背后也不知暗藏了多少­阴­谋算计!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地看重永璇吧。

这个孩子,又是一个宫闱纷争下的典型牺牲品。从此与皇位绝缘。

恨和怨自然不是没有,身体的残缺更教会他尽早地成熟。然后,然后……然后呢?

没有了。以仇报仇以怨还怨,之后就再无过多的牵连。

仍然是目光柔软的模样,对着亲哥哥多么乖巧灵秀,对着亲弟弟也是掩不住的满眼疼爱。这孩子是真真正正的出淤泥而不染,并不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怪责上天、抱怨命运。

让人……情不自禁地,又怜又爱。

“不早了,也该吩咐人准备晚膳了。永瑆想些什么吃?打发人告诉你三嫂去。”事到如今,某康敏锐地发现只有曲线救国才是最有效的硬道理!

永瑆犹豫再犹豫纠结再纠结:我不小了,看着今年也该出宫开府成家立业的了……可是可是!美食的诱惑好难抵抗啊有木有!

……永璇看不过眼了,无奈地把永瑆平素喜欢吃的一样样儿数出来:“蜜饯要一样樱桃一样桂圆,甜酱萝葡、蝴蝶暇卷这两样酱菜,葱爆牛柳、片皮|­乳­猪,砂锅煨鹿筋;三哥府上的厨子做龙井竹荪汤是一绝。点心就清淡些,翠玉豆糕还罢了;叫你来三哥庄子上玩,你可就惦记着吃的了。”

“……”那也没见你客气呀。不过,不客气是好事儿……某康对一旁的奴才道:“都记下了?去告诉福晋,再跟厨下知会着!”

再看看一旁有点无奈地轻揉眉心的永璇,笑意就怎么也藏不住了。

76、一来一去 ...

【七十】

巴勒奔虽然气愤女儿受了委屈,可是如今见了大清国力鼎盛、国威甚重,也实在不敢得罪。思前想后,长叹一声:咽了这口气罢!

不得不说巴勒奔还是有些头脑的,不会为了女儿的颜面去拿­鸡­蛋碰石头。塞娅呢,再委屈再不甘也没有用,泄愤地拿鞭子抽了几个奴才之后总算消了些火气,趁着巴勒奔不注意,偷偷跑出驿馆,并且神奇地凭着一股毅力和直觉——找到了果亲王府。

果亲王府主人的卧室房门紧锁,里面正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两情缱绻还相依……咳咳,这都大中午的了,您二位怎么还赖床呢?!

弘瞻正恋恋不舍凑在弘时颈侧吃着­嫩­豆腐,打算哄得他家三哥高兴了就能顺势梅开二度呢,那边管家就战战兢兢敲了门:“王爷,西藏塞娅公主求见……”

……于是悲摧的弘瞻童鞋被他家三哥冷笑着一脚踹下了床,从此远离了温柔乡……

弘瞻无奈地起身打理衣装,一面吩咐管家先稳住塞娅,再派人去驿馆知会巴勒奔一声。待他穿好衣服走到前厅,就见塞娅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眼圈儿还是通红的,衣饰鬓发也稍见凌乱——这一路寻过来可不是件容易事,至少塞娅觉得比起跑马打猎来累得多了。

“不知公主因何事造访寒舍?”弘瞻捺着­性­子,嗯……前日自己确有失礼之处,对这么一个娇养大的女孩子,不能太不留情面。

可惜塞娅不大能听懂他这文绉绉的话,她看着眼前人依旧温和的面容,却敏感地觉察出了他微笑下淡淡的疏离客套。

她蓦地一震!

“公主?”

“果亲王,我塞娅今天大胆地问您一句——”塞娅霍地起身,终于下定了决心,“您对我塞娅,有没有一点喜欢?”

弘瞻愣了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随即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么在比武台上,那样的让塞娅难堪,是因为您已经有了心爱的人吗?”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被毫不留情拒绝的时候,塞娅的声音还是有了一丝颤抖,一双明眸中迅速泛上了点点泪花。

这次弘瞻毫不迟疑道:“是。”

“……”塞娅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她并非不懂事理的人,只是自幼娇蛮惯了自视甚高,又一向受西藏一妻多夫的民俗的影响,见着心仪男子,便自顾自认为两人定能成就一段缘分。然而这一次不同了……他是大清国尊贵的王爷,他也还有心仪之人,相比之下自己又算的了什么?他拒绝自己倒也是情理之中。

高傲的小公主这一次备受打击,委屈了愤恨了,可是万般无可奈何之下也就想通了——君既无意我便休,西藏还有不知多少男人对着本公主倒贴都来不及呢,又何必在此自怨自艾拖泥带水?

终于她抬起头看着弘瞻,语气爽快­干­脆:“果亲王,您是非常真诚的人,也是十分优秀的男子,我祝愿你和你的爱人幸福长久。”然后她轻哼一声,带着最后一点不甘不愿,又似是泄恨:“但是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这个仇我记住了!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向你讨还回来的!”

弘瞻苦笑一声,自己被人记仇了啊。

但看着眼前的小公主一脸别扭、高傲又带点赧然的神情,他唯有忍俊不禁:“多谢公主美意,本王随时恭候。”

“哼!”塞娅瞪着他,良久,欲言又止。

直到塞娅跟着找上门来的巴勒奔返回驿馆,弘时才从内室走出来,向着弘瞻鄙视地投以一瞥:“这还不是招蜂引蝶?”

弘瞻笑着伸手圈住他:“这应该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取次花丛懒回顾,一片冰心在玉壶……”

弘时没好气地握拳,不轻不重捶了弘瞻一记:“胡说八道什么?”

两人耳鬓厮磨,片刻,弘瞻忽然露出仿佛恍然大悟般的神情:“方才是不是有人祝你我天长地久来着?”

“……”以前怎么就从没发现这人这么的,呃,厚颜无那个啥呢?弘时小童鞋认真思考中……

好声好气送走了心悦诚服的巴勒奔和心心念念记挂着要一雪前耻的塞娅——这还没完呐,胤禛看着桌上的密折头疼地直揉额角,一旁弘晖胤祥胤祯三个齐齐憋着笑。

……还敢幸灾乐祸?!三个小白眼儿狼,你们对得起朕这又当哥哥又当爹天天跟着后头替你们收拾烂摊子的一番辛苦吗?!

三人一起明媚地望天了:四哥/阿玛您老辛苦了,为了弟弟/儿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咳,这次的事情么……还得从几天后即将抵京的新疆回部阿里和卓和他的女儿含香公主说起。

这阿里和卓的女儿呢,人如其名,生来自带一股体香,非兰非麝,清新馥郁,阿里和卓视若至宝,把他的女儿当作整个回部的贵人。

可也就是他这个宝贝的女儿,和出身于另一个部落的贵族子弟蒙丹,私奔了整整七次!

在《女诫》所谓“七出”之条里,“­淫­奔”可以说是最重的罪名之一。在风气开放的唐朝,白居易尚还写过“聘者为妻奔是妾”,足见世人对私奔此举甚为不齿。

而阿里和卓竟然还敢把这么一个女人送到大清来……!无论他是要把这公主进献给谁,试问又有谁会要一个早就名节毁尽的女子呢?他阿里和卓这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存心要打大清的脸面!

而这件事情是怎么被发现的呢?咳咳……这就不得不说到,在阿里和卓带含香进京的路上,蒙丹再次抢人失败,于是万分不甘的他就想抢先一步到达京城,然后伺机而动,在阿里和卓不怎么熟悉的大清把含香带走……

……可是他倒霉地不应该去龙源楼那么个扎眼地方儿喝酒买醉,更不该在酒后火爆脾气发作的危险时候碰上了溜出宫去玩的胤祥胤祯和弘晖……这下好了,蒙丹骂骂咧咧一头撞到了胤祯脚底下摔了个嘴啃泥,站起来扯住胤祯就硬说自己是被他绊倒的……

咱们心高气傲的十四爷大将军王怎么可能忍得住?欺负爷现在还是个小娃娃是怎么着!正待招侍卫上前,就见胤祥面无表情站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提起一壶才煮沸的热茶就兜头对着蒙丹浇了下去……

等蒙丹哀哀痛呼着和他的手下一道儿被侍卫拖走之后,胤祯指着胤祥,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圆嘟嘟的老十三爬桌子的模样儿还真是可爱……

……咳,某十四忘记了,他现在也就是个和胤祥差不多白白胖胖的小包子,还是面没发开的那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蒙丹那模样一看就是异族人,汉话说得再麻溜也没用。于是稍加拷问,这蒙丹还咬死了不说一心要殉情似的,他的那些部下可都没这么硬气,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个­干­净。胤祥胤祯当即整理一份密折上报胤禛,当然也没忘给胤禩捎带一份就是了。

——咳,四哥,您这新小媳­妇­儿还没过门儿呢,就先被人扣了个绿油油的帽子呀……

——哎,八哥,您看您家小公主才刚过了百天,就又有人惦记着给四哥床上塞美人儿了啊……

挑拨离间什么的最美好了,胤祥胤祯对视一眼,难得有志一同地拍拍弘晖的小脑瓜——江山代有才人出,真是孺子可教也。

因为弘晖这只小帮凶无比天真纯洁地对着胤禛胤禩问了同样的一句话:“八叔/阿玛,以前弘晖小的时候,听人说府里和八叔府上都有人孝敬美人儿;可是现在,就只有人给阿玛孝敬美人儿了呀……”

……某四顶着儿子“纯洁”的小眼神和“太座”似笑非笑的小表情默默风化。

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则独苦苦自然也不如众苦苦……被胤禩拒之坤宁宫门外的第三日,胤禛终于拍案而起了:“休沐了这么长时间也足够了,把永璋那一帮混账全给朕从庄子上叫回来(准备接客)!”

前一段儿听见西藏公主要选婿的风声儿,京城里人人自危,但凡有点身份有点看头的八旗子弟都一个个闭门不出自焚香;如今是回疆公主要来了,这回人家不是娶的是嫁的,听说还长得美若天仙,更兼之体有异香……看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找什么理由跑?!

这边胤禛琢磨着怎么才能好好出一口恶气顺便彰扬大清国威以及立立他这个一家之主一国之主的龙威,那边胤禩听了太后的劝告,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哪个到了年纪的孩子没成亲呢?永璇没有,永瑆没有,弘时也没有……弘时再缓一缓还说得过去,永璇永瑆是刻不容缓了啊!孩子自己怎么想且不说,就嘉贵妃恨不能一天到晚扎根在坤宁宫里头直到给她儿子选出来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为止的不屈毅力,就让八爷甚是叹服继而敬而远之。

嗯,自己到底还是纯纯正正的男儿心,这些事情难免考虑不周……不如让年长皇子们的福晋帮忙参谋参谋?弘昼家福晋听说也是个看人准的……

于是马不停蹄回京当日,康老爷子就万分疑惑地发现自己这辈子的福晋西林觉罗氏忙什么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这又是哪家的拜帖?”还堆了一桌子。

西林觉罗氏笑笑:“爷说笑呢,今儿个皇额娘嘱咐下来,让妯娌们多给八弟十一弟留心着些,瞧着哪家的姑娘妥当,说不得以后就成了一家人了。妾身想着八弟屋里是得有个温柔贤惠识大体会疼人儿的,这不,写了几家的名帖,还在思量着呢。”

“……!!!”

康BOSS深深地震动了——他怎么就一直忘了,永璇早就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娶亲?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底就有那么一点点微酸微涨的感觉,层层叠叠泛了上来。

77、错失先机 ...

【七十一】

六十一年的皇帝生涯里有五十多年都被一群­精­明能­干­却个个不安分的儿子明争暗斗来回折腾没有哪天是安安稳稳合眼的,咱们康熙爷其实也很杯具啊……

不过这么折腾下来,咱们康熙爷倒还真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一遇上什么事儿就得反过来复过去思量个透彻剖析个脉络,前因后果事态影响都一一在心中自动生成列表分析,以便作出正确判断,继而制定应对方案,最后付诸有效行动——不然就难免出现什么情况呢,表面儿上看着是老三坑了老四,可实际上是老九在背后拿着老三当枪使给老八出头儿,顺便打老四一耙再给十三挖个坑……这就是人生呀么人生,康老爷子唏嘘不已——跟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们斗智斗勇!

……这一次也不例外,……经过一整夜的辗转反侧深思熟虑难以入眠……之后,康老爷子无比淡定且蛋疼地……,盖棺定论。

——他,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何时何地究竟怎么样到底为什么,呃……管他是whenwherehowandwhy,反正,他就是瞄上了自家粉­嫩­­嫩­水润润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小曾孙——永璇。

……窗外空蝉唧唧复唧唧,康老爷子内心凄凄复戚戚。

——要怎么才能把永璇拐到手呢……咳,这简直是比选谁继位还要难解的千古之谜呀!

这边老康一脸苦大仇深地深思去也,那厢永璇的日子却也并不好过。

“永瑆,儿啊,没的说,就是富察家小姐了。”嘉贵妃一脸期盼地拉着永瑆,“儿啊,且不说这富察家如今圣眷日隆,富察家的女儿更是难得的好人品,与你年纪也相当,额娘觉着再合衬不过的了……”

“……”永瑆默默腹诽:儿臣觉得不合衬,成不成?

再说了,富察家小姐——那不就是傅恒的女儿、福康安他妹妹么!永瑆的小心肝一颤,内牛满面:那福康安天天缠着永明额(福康安:……冤枉……),爷还没找他算账呢,这要是做了他妹夫叫他一声大舅子……爷可比他大着两岁呢!爷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呀!

可是嘉贵妃眼里看到的自然多是富察家的身份地位——傅恒,当朝大学士,先孝贤皇后的亲弟弟,如今富察家族里说一不二的人物;傅恒家长子福灵安是多罗额驸,次子福隆安是和硕额驸,尚的正是最得皇上喜爱的四公主和嘉;三子福康安虽说是个庶出,可是也是在大福晋跟前儿当作亲儿子养大的,人才又特别出挑,很得皇上青眼……要是和他们家结了亲,不怕小儿子将来少了倚仗!就算坐皇位的是皇后的儿子又如何,我的儿子的地位动摇不了就成!

“……兹事体大……儿臣还得同皇额娘商量商量不是,毕竟十二弟也还未……”永瑆一心要为自己找借口开溜,然而嘉贵妃顿时不赞同了:“皇后娘娘说了,庆亲王自幼体弱多病,这婚事不急,放一放也很好。眼下就忙着你和你八哥的大事儿了,你还不足!”嘉贵妃一口气噎着险些儿没上来,长指甲死劲儿地攥着帕子欲哭无泪,简直恨铁不成钢了:儿啊,就算你现下不能理解为娘的一番苦心也没什么,等你把富察家的小姐娶过了门儿、安安稳稳抱几个大胖孙子,等上两年你自然慢慢就懂了;可是你和那皇后感情这么亲近是为哪般!!!

“……”永瑆内心挠墙中:体弱多病?!十二弟?开玩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回回布库的时候都大展威风,把爷收拾得五体投地服服帖帖的……啊不对,充其量也就是心服口服!

“那不是还有八哥么……”永瑆不情不愿嘟囔一句,嘉贵妃却是一怔,面上瞬间划过一丝尴尬似的神情,匆匆看了眼旁边的永璇。

永璇微笑着,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咳,你八哥和人家年纪差得多了些,八字也不大相宜。”嘉贵妃轻咳两声,算是把这一桩揭过去了,“要同皇后娘娘商量就趁早去罢,问问清楚了额娘有没有骗你!永璇来,咱娘儿俩再来看看……”

……什么叫做母命难违又难为?

看永瑆灰溜溜夹着尾巴往坤宁宫一路流窜而去的背影就知道了咳咳~!

永璇仍是一副好脾气笑眯眯的样子,不过微微一垂头,似是不经意地避过了嘉贵妃探询的目光。

……也罢。

不过是娶女人。一个还是几个也没有什么分别,早晚都要成家,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天。不过接一个让额娘喜欢、能消停两日的女子回去,或温柔贤惠或娇蛮泼辣或沉默寡言或古板无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自己一样是不喜欢。

永璇的婚事,最后却是永珹出面,求了胤禩才算落定下来。

永珹这人一贯是个闷葫芦脾气,有什么都放在心里头,可他是当真对弟弟疼得很呢。尤其永璇不良于行,更是个倔强­性­子,向来最得他心疼,生怕未来的弟媳不够贤惠,一早就开始思量未来仪郡王福晋的人选了。

合适的人选不是没有,只是……永珹很不容易才开了这个口。

——只因对方女孩儿家里姓乌喇那拉氏,她的祖父也正是这一代乌喇那拉氏的族长,说起来还是先帝孝敬宪皇后的堂弟,跟当今皇后更是有脱不开的亲缘。

这女孩子门第又高,家风又好,教养是极严格的,一家几个姊妹都是全满洲里有名儿的美人儿不说,更是个个都以温柔娴静端庄大方出了名的。万一……永珹想着,皇后娘娘迟迟不给十二十三两个选定亲事,或许就是要等着这一家年纪小些的女儿长成了也未可知?须知一门是不能同时有两个皇子福晋的,而将来荣登大宝的说不好就是十二十三里头哪一个,皇后到底也是那一家的同族,自然先为自己家考量得多一些;而乌喇那拉氏全族上下也肯定不会介意再出一个皇后贵妃什么的撑撑家族场面。

可是永珹还是求见了胤禩,说是此处有一门合宜的亲事,想要为永璇说和说和。胤禩一想,不对呀,弟弟的亲事你做哥哥的竟然比嘉贵妃这做人额娘的还上心,不对劲儿得很。遂细细询问,果然永珹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毫无隐瞒:反正也是要皇后娘娘首肯的,倒不如照实说了。

胤禩微笑了:“这有什么,既然那姑娘你觉着好,合适老八,皇额娘又做什么不应呢?明儿个乌喇那拉氏的老夫人递牌子进宫的时候,本宫自当问上一问。永璇是不小了,早早定下来也好。”嘉贵妃……既然您这额娘做得不大够格,爷还是仗着点宠爱权柄越俎代庖一回罢。

胤禛和胤禩都极喜欢永珹这孩子,因为他是打心眼儿里的实诚,一片赤子之心;永璇自然也是极好的,可不能委屈了他。

本来胤禩也不是没有想过,就给弘晖指定了乌喇那拉氏那一家最小的女儿,一来年岁品貌都相当,二来乌喇那拉氏足够识趣,出了两代皇后,却从来是低调行事踏实办差,不像那些个包衣妃子家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摆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横行京里俨然成了一霸——当年的福家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么?

然而胤禛思虑良久,断然道:“一家富贵不可过三代,乌喇那拉氏出了两个皇后,足够了的。再说,弘晖自己……辈分其实不相当。”

“……”照你这么说,那要认真算起来,难不成咱们弘晖还得一辈子打光棍了?!胤禩狠狠鄙视他。

隔日在慈宁宫和太后说起这件事,太后微垂眼帘,思虑片刻,也是缓缓摇头:“皇上这话很对,一家富贵不可过三代,便是先孝敬皇太后在,也不会应了的。我们永璂永璟这样的好孩子,还愁日后没有贤惠的人儿么?”

……一家富贵不可过三代。

她乌喇那拉氏本也不算得大富大贵,她嫁了他几十年,却也从不曾为家人挣得半点好处;她的景娴更是嫁入皇家受尽了苦楚,到这里已经够了。

够了够了,天家情薄。愿我乌喇那拉氏的女儿,纵然嫁入帝王家,也再不做帝王妻妾,不去尝那孤清绝伦的旷古寂寞。

他生未卜此生休,只能为后辈细细打算了;而她的弘晖既然将来注定要上位,她就绝不会委屈他娶个不贤的女子,当然弘时也是一样——太后忽然以帕掩口,狠狠咳嗽起来。

胤禩一惊,而太后已经端了茶杯轻抿一口,硬是把咳嗽压了下去:“不妨事,想是昨儿个受了点风——到底还是上年纪了。”

“皇额娘身子一向健朗,还请您多多保重贵体……”见状,胤禩也就没说什么,迅速把话题转移到了永璇永瑆的婚事­操­办事宜上去。

事情定了,圣旨下了。这么一来,至少有四个人在这一夜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永明额看着满天星斗,忽而失笑:永瑆他,也要长大了呢……

有自己的家室。

有自己的责任。

而他,将会和他在一起,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康老爷子同失眠中。

永璇,永璇……是不是朕发觉得太晚,已经失了最好的先机?

……但是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轻易放弃的!某康斗志熊熊燃烧,明儿一大早就上仪郡王府的门儿“道喜”去!

78、制造风波 ...

【七十二】

阿里和卓一行人抵京之时,紫禁城上上下下正笼罩在一股奇异的氛围里。

有人心怀叵测,有人暗揣鬼胎,有人挖好了坑就等着人来跳,有人喝茶嗑瓜子儿作壁上观……咳咳,总之,所有人都做足了一派欢乐祥和的表象,弄得可怜的阿里和卓找不着北。

一定有哪里不对。

可是……偏偏又说不上来不对在哪里。

直到阿里和卓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车队、马队、旗队、乐队、骆驼队、美女队、卫队——一行车驾到了皇城门口——好了,­阴­谋的气息逼近了。早得了主子吩咐的守卫们齐刷刷将剑一横,拦下车驾,说话简直是用吼的,声如洪钟:“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唬得阿里和卓差点儿没一头从座位上栽下来。

这时,一旁陪同的礼部官员手拈长须,笑眯眯地出场了。

这位官员是谁呢?——咳咳,就是深得胤禛赏识并且提拔为礼部左侍郎的……纪晓岚同志。

纪晓岚不愧为胤禛深度思考着重选拔出来担此大任的优秀人才,当真是尽职敬业得很——心中默念三遍“皇上说了涨俸银”,就非常淡定煞有介事地开始照着事先编好的戏本子背台词:“此乃回疆阿里和卓并含香公主的车驾,进京觐见圣上,尔等为何不速速放行?”

守卫之一板着一张严正的脸:“皇城重地,岂是谁想进都能进的么?!回疆和卓与公主尽可以放行,其余人等不得入城!”

“……”阿里和卓茫然而焦急地等在一旁看着纪晓岚同那守卫交涉,全然不知眼前乃是一出排演多次唱做俱佳的好戏。此时听闻守卫不肯放行,他顿时就不乐意了,Сhā言道:“为表示我回疆对大清的友善,我回部特意准备了一支舞蹈献给皇上作为礼物,车队中并没有闲杂人等,而是我阿里带来的舞者……”

守卫冷哼一声:“舞者?举凡舞者,不外乎是些曼妙女子,可回部的舞者却尽是些­精­壮莽汉?!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混迹其中,出了什么事体,谁又担当得起这个罪名!”

“……”阿里和卓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干­瞪着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而纪晓岚又在一旁同那守卫低声地唧唧歪歪一番,貌似焦急(——喂,你说皇上到底会给涨多少俸银?——哎?上头交代的是办好了差事,自有前途无量啊……),最后无奈地回头看着自己,深怀歉意道:“这……,实是我中原与回疆民风差异甚巨,还请阿里和卓谅解……”

言下之意,阿里和卓,您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好商量罢。

“……”阿里和卓深觉被拂了面子,真是又气又恼;可是有什么办法?这里是大清,是人家的地盘儿!

调解无法,最后阿里和卓只好挑出四名侍卫和含香的两个贴身侍女维娜和吉娜一起带进城去,其他人都和那张扬过分的排场一起留在了城外。这一下,阿里和卓才真是欲哭无泪垂头丧气,无论如何也兴头不起来了。偏偏还又有个特别上道儿的纪晓岚在一旁,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劝慰开解,让他想装一回宽宏大量把这件丢尽颜面的事儿轻松揭过都不行!

见到驿馆的时候,阿里和卓满脸都写着“解脱”二字,就只差没热泪盈眶地扑上去了……

那厢纪晓岚超额完成任务,拍拍衣裳心满意足地踅回去交差:皇上真是英明神武,好一个下马威啊!不过自然也有我老纪办差得力的功劳……啊哈哈哈~

吸取了上次召见巴勒奔和塞娅的经验教训,为免阿里和卓有样学样地直接在大朝会上给他女儿找起了婆家来,胤禛果断拍板:永瑢!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驿馆见客!

……身在礼部的以迎客见客接客为本职工作的永瑢辛酸地抹下一把男儿泪:臣接旨……

可是臣可不可以抗旨啊啊啊啊!!!

某皇帝喝着皇后娘娘亲手烹制的爱心茶水老神在在地用眼神表示:不能。

……永瑢小媳­妇­含泪败退——回到府邸!整顿衣裳!雄赳赳!气昂昂!被皇阿玛欺压了的这口气哟,待爷到了驿馆找上阿里和卓的门儿,就依样画葫芦给他欺压回来!

瞧,爷真是纯孝啊!爷不去欺压(是不敢欺压也欺压不了吧喂)皇阿玛,爷这么一转移对象,还能顺便替他老人家分忧呢!

被欺压的永瑢转移目标行反欺压之事的后果之一么——当晚他家福晋就大展雌威了:“跑到回疆和卓的驿馆?还一呆就是两个时辰?!你说!你是不是盯着那个什么香公主看傻了连时辰都忘了?!”

……永瑢:爷真冤枉……太座在上,日月明鉴,爷哪有那个胆!!!

而那后果之二么,就是阿里和卓明显乖觉了不少,这一点从三日后的宫宴上就能看出来了。

胤禛在宫中设宴相邀,阿里和卓就非常低调地只带了两个侍卫轻装上阵——咳,当然,含香还是得严妆以待的。他这个漂亮的女儿啊……说不定就真的成了贵不可言的贵人呢!

……可是,这么一来,不少妃嫔王妃命­妇­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那回族女子穿的是什么东西?!轻飘飘的白纱,遮不遮得住什么曼妙风光不说,就说那颜­色­吧,啊,去参加葬礼都够格了!不就是生来体有异香么,也被捧得什么稀罕宝贝似的!还有那一堆走起来叮叮当当乱响的首饰哟……好看是好看,可是像什么话!成什么体统!外头花街柳巷的妓子都没这么明目张胆穿着暴露勾引男人的!可是顶上皇后也瞧着呢,皇后都没发话,哪轮的着她们来多嘴?于是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地,憋了一肚子的气也只能再咽回去。

胤禩是在瞧着含香没错。

第一眼,他就觉得这诚然是个傻女子——在满堂身份比她不知高多少的女人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似的矜贵模样,试问这里又有几个会给她好脸­色­瞧的?没上赶着给她下套子就不错的了!这世上可从来都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

一旁胤禛的脸­色­却也不好看了,仗着没人敢抬起头来直犯圣颜,他抬手在胤禩手上轻轻一抚——吴书来公公的廛柄禁不住抖了抖——,压低了声音,语带酸意:“有那么好看吗?”

……胤禩一愣,忽然莞尔,又笑又叹,只得反手握了下胤禛的手。

这人哪,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到老了怕不就是个老顽童了!

胤禛被胤禩这一回握顺毛顺得很是舒爽,简直是通体舒泰妙不可言,神态不由得缓和下来。这时阿里和卓已经走到近前了,服服帖帖跪下行礼:“臣阿里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不过……

他身后的含香公主……却并未行跪拜大礼。

一时间满堂责备鄙夷的眼神都聚集在含香身上,胤禛胤禩却不以为意似的,只不过­唇­角微微挂了一点冷笑。胤禛语气依旧很是和缓,道:“平身罢。”

“谢皇上!”阿里和卓站起身来,看了眼身后的女儿,退后一步将她带上来:“这是小女含香。”

含香依旧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胸前,行了一个回族礼:“含香拜见皇上。”

真是不懂规矩……胤禛平生最不耐的就是不懂规矩的女子,本就对这含香没什么好感,现下就更是不屑了,轻轻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阿里和卓觉得女儿太不懂事,又或是小女儿家害羞使然,遂暗暗示意含香抬起头来。

含香不情不愿地抬起头——这可就愣了一下。

她听人说过,大清的皇帝可不年轻了,甚至跟自己父亲的年纪差不多大;对这样一个年纪堪比自己父亲的男子,年轻貌美又平素自视甚高的含香自然是没有抱着什么美好憧憬的。

然而胤禛——虽然一眼能看出来绝不年轻了,可也并不显老态,尤其一双深邃的眼眸更是熠若寒星。五官说不得多么英俊,却绝对富有一个成熟男子的魅力,一身凛然贵气更非蒙丹这样青春热血的毛头小子可比。

……真主安拉在上,虽然大清的皇帝是不可多得的出­色­男子,然而含香的心里也永远只有蒙丹一人!含香默默在心底祷告。

再看他身旁坐着的女子、那母仪天下的皇后,含香可就是又羡又妒了。乌喇那拉氏景娴的眉眼本就是艳丽极致,号称满洲第一美人,只是平素­性­情太过刻板没什么生动表情,生生浪费了一张美人的脸。可是胤禩他不一样啊,这位爷向来是微笑待人如沐春风的,于是容颜美甚,气度雍容华贵又是浑然天成,风韵绝佳又毫不做作,举手投足里一丝一毫的细微神情都是恰到好处,更是冠压群芳,将满座珠翠都比作了庸脂俗粉。

这下连含香也不敢造次,乖乖低了头,跟着阿里和卓在席位上落座。威严地环视四座之后,胤禛淡淡颔首示意,于是吴书来公公传旨——开宴!

宴定九白宴的例制。头道丽人献茗是熬|­乳­茶,­干­果、蜜饯、饽饽、酱菜各四品;御菜却是金蟾玉鲍,看起来甚好,胤禛眼神示意,让吴书来给胤禩派了一例。

然而有些人是不肯安安分分吃菜的——本来这宴会也不是为了老老实实动筷子的。阿里和卓瞅了个空子,忽然道:“多谢皇帝陛下这样丰盛的宴席,这样热情的款待!为表我回部的敬意,若蒙皇上不弃,我阿里就把这个女儿献给皇上了!”

……不敢说是语惊四座,可是众人手里的筷子诚然都停了那么一下。含香脸­色­煞白,低头不语,可是整个人却颤抖起来。

太子爷为了瞧这出好戏,硬是带着逐渐沉重起来的身子到场赴宴——虽然面上还是一派端庄娴雅,可肚子里早就笑翻了天:这场子搅得好!哎哟老四,这老八还没生气呢,你变什么脸哪?

胤禛只觉得额角青筋又微微跳起来,这还没完了……爷非常嫌弃行不行?吴书来,还不快动手?!

而胤禩看也不看他,淡定地微扬下巴——嗯,这道酥炸金糕弘晖定然爱吃,来人!给荣亲王端过去!

于是在阿里和卓眼里,皇帝陛下带着一点笑意正斟酌着要开口的时候——外面忽然喧嚷起来,还夹杂着跑步声、叫骂声、武器碰撞声:

“有刺客!”

“别惊扰了圣驾!”

“抓住了,好!拿下他!”

一番闹腾之后,胤禛沉声道:“带进来!”

于是有志青年御前侍卫福康安押着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捆着手脚堵了嘴的人进殿,跪下行礼道:“启禀皇上,刺客已尽数擒拿!”

……其实正直善良的福康安小同志内心正在默默纠结:把几个已经关了几天受了刑罚的人捆起来,为了演一场戏又装模作样打上一顿……实在不大像英雄所为啊!呃,不过,这是皇上的吩咐……最终,一颗耿耿忠心还是轻而易举压倒了福康安心里最后一点点愧疚。

胤禛微微颔首:“做得好,赏!”

而当阿里和卓出于好奇向那刺客们望去的时候——却险些惊呼出声,他身侧的含香更是向后一倒,几乎晕厥过去。

那个被掼在最前头的刺客——就算被打得面目全非,可那不是蒙丹又是谁!

79、平息风波 ...

【七十三】

“看这刺客的长相,倒不像是中原人氏。”胤禛轻轻哼笑一声,看着脸­色­大变的阿里和卓,“倒是有几分像是回疆来的……怎么,阿里和卓认识?”

阿里和卓冷汗如雨,刚要否认,就听一旁的含香悲痛地用回语高呼一声:“蒙丹,我的蒙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冲向阶下被捆绑的蒙丹,速度快得让阿里和卓根本来不及拦住她。

……完了,什么都完了……阿里和卓跌坐在座位上,一时间万念俱灰。

胤禛冷笑——阿里和卓,你该感谢你女儿没有用汉话喊出来,不然整个回疆的脸面都得丢个­干­净!

“蒙丹,蒙丹,你睁开眼看着我,我是含香啊!蒙丹,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傻!”含香扑上前去,直接把目瞪口呆的福康安推到了一边,抱着昏迷中的蒙丹就开始哭喊——哦不,哭嚎。

胤禩默默挑了下眉角——幸好没把敏慧抱来,不然孩子一准儿被这女人吓着了。

此时满堂或震惊或鄙夷的眼光都在含香身上打转儿,含香自己却全然不觉似的,抱着蒙丹哭了一通,见怀里的爱人却分毫没有醒转的迹象,遂鼓足勇气,毅然抬头看着胤禛:“大清的皇帝陛下,想必您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没错!这个所谓的‘刺客’就是我含香的爱人!我知道,我的父亲是为了整个部族,要把我献给你讨你的欢心;既然我来了,我也就准备服从我的父亲,把我自己献给你!可是,我管不了我的心,你也管不了我的心,我心里只有蒙丹一个人!我早已把生死都看透了,我和蒙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生死死都在一起!我也不在乎你如何处置我,只要你高抬贵手放过了回部,放过我的亲人们!”

“……”胤禩的眼神:瞧,人家要向你献身呢。

“……”胤禛的表情:呸,朕哪里会稀罕她?!

……且不表殿内众人的各­色­神情感观,看着含香一脸壮烈的视死如归的神情,胤禛唯有无语而已。他冷了脸,说话的声音是一抓一大把冰碴子:“阿里和卓,你这个女儿教得可真是好啊。”

“……皇、皇上!”瘫软在一边的阿里和卓扎挣着,连滚带爬爬到丹陛下,惊慌失措地叩头不止:“皇上,是阿里教导无方,是阿里的过错!还请皇上念在小女年幼无知原谅了她吧,她是被那个蒙丹诱骗,迷了心窍啊!”

“不,父亲,你不要这么说,不要侮辱了我的爱情!”含香转向阿里和卓,大声用回语抗议。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福康安得了胤禛示意,迅速上前出手如电封住了她的哑|­茓­,让她根本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好,真的很好……胤禩淡淡扬起­唇­角,开了口:“阿里和卓此言差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看这对小情人爱得死去活来的模样,你又何妨成全了他们呢?本宫倒是瞧着有点意思,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儿个本宫就做主成全了他两个,皇上以为如何?”

……哎?

皇后娘娘今天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了……!平素最重规矩的皇后娘娘居然要亲自成全这对……座上众人一时都傻在了那里。

胤禛略一挑眉,笑意都深深藏在了眼里:“皇后所言有理,不妨就成全了他们。阿里和卓,你看如何?”

阿里和卓头上汗珠连连:“皇上,这……这……”

“不过,”胤禩话锋一转,“含香公主,你方才可是说,愿与这个什么蒙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含香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

胤禩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可亲:“如此甚好。富察侍卫,你来说一说,这刺客按律当如何处置?”

福康安当下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答道:“回皇后娘娘话,刺杀皇室宗亲未遂者,捉住刺客并同党,押入重牢听候发落;待查明案情,证实情节,轻者秋后问斩,三族流放边疆;重者祸灭九族,凌迟处死。”

“嗯,很好,含香公主,你可听明白了?如今这蒙丹有难,那你便同他一起担当去罢。”胤禩­唇­角弯起,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皇上,您看呢?”

“唔,就这么办罢。”胤禛面上端庄严肃下了旨,下面轻轻碰一下胤禩的衣袖:你倒是会做人情得很。

胤禩忽然心血来潮,微笑地接了一句:“富察侍卫,把人押过去的时候交代一声,可别忘了把含香公主和她的夫君关得近一点儿,人家新婚燕尔的,分开太久也不好。”

……太子殿下和咱们九爷同时以帕掩口,掩去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胤禛的眼神:果然还是你最会来事儿……

胤禩斜他一眼,似笑非笑,­唇­角轻轻吐出几个细不可闻的字:“倒也是,不都说小别胜新婚么,咱们也……”

某皇帝马上正襟危坐:朕在看阿里和卓,没错阿里和卓!

胤禩淡定地扫视全场,笑容分毫不改。胤禛立刻接上去唱白脸:“如何,阿里和卓?今儿个就只得是你上刑部走一趟,帮着诸卿家把这蒙丹的事儿查个清楚。万一是个株连九族的大罪,朕只怕你回部还担当不起!”

阿里和卓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拖了下去,却也只有叩首谢恩的份儿——现在比起来,自然还是自己的部族重要,这个不知好歹、为全族上下招来祸患的任­性­女儿哟……!只得忍痛放弃了……

胤禩微微颔首示意,于是吴书来把廛尾一挥,高声道:“饽饽二品,大救驾,莲花卷——”

众人心领神会:咱们该吃吃,该喝喝,各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他皇上皇后高兴整治谁呵!

含香和蒙丹被人非常“体贴”地破例安排进了两个相对的牢房,每日里隔着铁栅栏泪眼相望,拼命伸出手去想要紧紧相握,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怎么也够不到彼此的指尖;天牢是什么地方?冬天能把你骨头都冻住,夏天你就成了蚊虫们的一顿饕餮盛宴,春秋天可就是双管齐下了。两个打小养尊处优的人被虫蚁叮咬得苦不堪言,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最痛苦的就是吃牢饭,尽管米也不馊菜也不烂,可是两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女又怎么咽得下这粗陋东西?蒙丹还稍微好一点,身娇­肉­贵的含香可就是半点也受不住了,每每以泪洗面。刚来的时候还赌气不吃,可是不吃又能如何?没有人怜惜她花容玉貌饱受摧残,不吃这东西,就只能饿着肚子!

这儿的风,比大漠的风还要凛冽!这儿的人,比父亲的手下还要冷血残忍!这儿的苦,比不能相见不能相聚不能长相守的苦还要令人痛恨!

最悲惨的还不是这些。含香生得实在貌美,身上的体香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又是被关在男监,且不说周围牢房那些男人饥渴的眼光,让她做什么私密事情都得含着泪偷偷摸摸犹豫个好半天;更有那些卒子,虽碍于法令严苛不敢行过分之举,可是趁着送饭收碗什么的机会,言语调戏一下或者直接伸手揩把油的,却是半点不含糊。含香挣扎过,哭喊过,有什么用?!那些人大笑着,该说照说,该摸照摸,周围牢房的犯人说不定还要起个哄什么的。而蒙丹目眦欲裂,冲着那些人把最难听的话都骂尽了,可是也不过换来一顿拳打脚踢罢了。曾经傲人的武功,如今却没有半点用处,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任人欺侮,这对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而言该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爱情,爱情,那是什么?哪里还有爱情呢,哪里还有人记得爱情这东西呢?

……没有饱受这些苦楚的聪明人们,他们记得。

胤祯坐在床上,看着旁边榻上熟睡的胤祥,不知不觉已经这样坐了一个晌午。

还别说,胤祥这辈子长得跟上辈子挺有几分像呢,眉眼淡淡的,可是英气不减;嘴­唇­微有点厚,骂起人来却是半点不含糊。

昨天……他陪着他,在弘昼弘瞻的带领下去了趟怡亲王府,看望弘晓他们。两两相对却不敢坦诚自己的身份,弘晓年纪大了,病得正厉害,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好法子。八成也就像胤祥自己当年,明知着垮了熬­干­了油尽灯枯,还只是一味拿珍奇药材吊着。当时胤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故作童稚状打趣逗乐,总算见着弘晓面上一点笑模样;可是一出裕亲王府的门儿上了马车,胤祥就失了控,当下抱着自己就失声痛哭,弘昼他们手忙脚乱劝了半天都没用,口里喃喃地一直喊着“甘珠尔”,那是弘晓的|­乳­名。

……他无措地看着胤祥痛哭流涕,也是平生第一次看见他哭得这么着。然后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心疼得抽成了一团去。

那时他自嘲地想,老十三,你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着为了爷哭一回?

记忆里,他和胤祥就没有过安安生生和平共处的时候。小时候争糕点争玩物争皇父的一句褒奖,长大了争权势争恩宠争四哥的一个微笑,到头来说白了就是争一口气,一口谁也咽不下的气。

——可惜那个时候,怎么就是想不通。

同样,那个时候,怎么就是没有发现,为什么自己针锋相对的只是胤祥,为什么自己看不顺眼的都是胤祥,为什么自己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还是他胤祥……行了,不用说了,两个人一模一样的迟钝透顶,直等到听说他过身了……在庭院里傻乎乎坐了一夜,忽然就意识到,那个跟自己打架陪自己喝酒和自己畅快淋漓相对互骂的可以片刻间放下一切交付真­性­情的那个人——他不在了。

……白活了,这么多年都是白活了。胤祯紧紧捂着心口,瞪着不远处毫不知情安然睡着的胤祥,简直要咬牙切齿——怎么怎么怎么怎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就还只是放不下这一个人!

老十三啊老十三,你要知道了我这一番说不得的心思……怕是咱们连抬杠­干­架的份儿都没有了吧?

自嘲地苦笑一声,胤祯跳下床,拿了个绣枕狠狠掼到胤祥脸上:“还真睡死了?!”

“……”被他这猛然而突兀的一下惊醒的胤祥默默睁眼,起身,揉一揉隐隐作痛的脸,怒视胤祯,心里却在叹气:老十四,你怎么就是学不乖,一天天的就只知道招惹爷……!你别看了行不行?!你再看,爷可就忍不住了哇……

胤祥的开窍,是因为……咳……众位哥哥和子侄的模范作用。

二哥和大哥相爱相杀了?!

四哥和八哥娃都抱上了?!

九哥和十哥那甜蜜蜜的强大气场又是为哪般啊为哪般!!!

……不对,九哥和十哥从前关系就好得很,可是大哥二哥、四哥八哥……这夙敌抱成双恩恩嗳嗳的是怎么一回事情!

说到夙敌……胤祥非常疑惑地想,爷和老十四不也算得上一个夙敌?可是爷和老十四的关系就……哎,不对!非常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就这样,迟钝的小十三儿在自家哥哥们的前鉴之下,终于——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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