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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颠覆清穿之清宫藏娇 柳穿鱼 > 84 重与君逢

84 重与君逢

“呃……”他猛一回神,忽然觉得有点口­干­。

他想,到我生辰那日,我便求你一事……求你,求你……

……只是没想到,他和他都没能等到那一天。

十一月十三日,皇玛法驾崩,自己的父亲终于如愿以偿,登上大宝;他发疯似的想要寻找到弘旺的踪迹,却被四哥死死地拖住,拉回去向着父亲行叩拜大礼。

忘了是哪一天,他终于成功地脱得身去出了那个囚牢一样的皇宫,跌跌撞撞跑到如今的廉亲王府去见弘旺,可是那个一贯温和的人却神情淡漠,对他道:“你再不要来了。”

“……”弘昼如遭雷击,愣愣地,愣愣地倒退了半步。

弘旺的眸子犹如一汪深潭,看不清里面黑黢黢深藏着的神情:“你回去罢,好好做你的五阿哥,莫去招惹你三哥四哥的事情。”

他想开口,质问说你明明还是关心我的,为何又要把我拒之门外!……可是抬头忽然发现,弘旺他……短短月余,竟然就憔悴了这么多。

他眼眶迅速翻腾起一股热气,眼睁睁看着他复又走进门去。黑沉沉的大门一闭,顿时阻隔了他与他千山万水不知几多重。

皇父狠心,又岂会轻易放过昔日的夙敌。三哥与四哥的争斗愈演愈烈的同时,对廉亲王的打压也日似一日地沉重。

雍正三年十一月,宗人府议,廉亲王应革去王爵,撤出佐领。他偷偷去见了八叔,八叔简直憔悴得让他不敢认了,可那双温润的眼瞳却一如往昔。那个人,那个人,正是完完全全地遗传了这样的一双眼睛。

八叔对他道:“日后,只得你……好好照顾弘旺。”

他郑重其事答应下来。

没出半月,弘旺大婚,娶的嫡妻是伦布的女儿舒穆禄氏。弘昼很是平静地向皇后告了假求了出宫的手信,带着贺礼去了廉亲王府——宾客甚少,不过都是几家亲近的人。弘旺一身红衣,倒显得­精­神了些,正微笑地同左右敬酒,见他进来,笑容却显然僵了一瞬。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他直直地走上前去,端起一杯酒向他举起——你的大婚啊,我怎能不来敬你一杯?

烈酒过喉是一片火烫,入腹却并无多少感觉。一杯一杯复一杯,满堂人都傻了似的看着他们相对着灌酒,一忽儿就是几十杯下去。末了弘旺似是先醉了,脸也通红眼也通红,弘昼一辈子也没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于是他满意了,最后一杯酒没能端到­唇­边,就全数洒了出来。

从面颊上流淌而过的火烫的液体,也不知是酒是泪?

不几日,敬事房便把教导皇子“人事”的宫女送到了阿哥所。看着那两个眼神娇媚容颜酡红的清秀女子他却只觉得怕,有一张谁的脸同这两张明媚鲜妍的容颜渐渐重合起来,那双温润清雅的眼睛如井如潭,死死地盯着他!

后背蓦地一阵寒凉!

他跑了出来,像风一样的速度跑了出来,直跑到宫墙下,直跑到他­精­疲力竭,才颓然坐倒在满地被夜露沾湿的青草中放声痛哭。

直到有一双温软的手轻轻将他扶了起来,搂进怀里。他哽咽了一声:“皇额娘——”

也不过才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呵,却要经受这人世间的多少苦难别离。

雍正四年正月初五日,胤禩、胤禟及苏努、吴尔占等被革去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

雍正四年二月十八日,弘时被革除宗籍,交予胤裪赡养;

雍正四年三月初四日,命胤禩、胤禟改名,旨曰:尔等乘便行文楚宗,将胤禟之名并伊子孙之名著伊自身书写,胤禩及其子之名亦著胤禩自行书写;

三月十二日,胤禩自改其名为“阿其那”,改其子弘旺名“菩萨保”……

——听着这样的消息,弘昼已经学会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唯有默然,唯有漠然——有什么办法呢?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至爱,他无从抉择。

他也没有这个权利。

同年八月二十七日,胤禟因腹疾卒于保定;未几,九月初八日,胤禩亦因呕病卒于宗人府监所。弘昼默默在坤宁宫的天井院里遥烧了三炷香——他知道,从此他和弘旺,就再也没有了未来。

——然而他万万不曾想,事情还没有结束——雍正五年八月初五,他和皇额娘一起在养心殿跪了足足六个时辰,心里存着一点点微弱的期望,心想虎毒还不食子呢——却最终尽数失望。

皇父的诏书决然地连夜颁下,赐死三哥。

那时他已经连眼泪都不会流。

皇额娘在重病之中为他定下了亲事,吴扎库氏的女子,脾­性­温和,是对他的胃口的。他坚持不在府邸内大办,为此不惜去和皇父相争,终于他赢了——因为他请的宾客,只有弘旺。

弘旺来了——来了又怎样呢?带着的是怀了三月身孕的侧室茂怡氏,见了他淡淡称一声“五阿哥”,自称时便是“罪人菩萨保”,让他一颗心疼得简直麻木。

又无可奈何。

雍正八年,十三叔重病之下去世了,他恍惚听见了乾清宫之上有一个声音痛哭失声。

雍正九年四月,他的长子永瑛出生了。那时弘旺正病着,却也不忘送来了一份贺礼——是一轴字,明明白白写着是“天伦之乐”。

……他默默把那幅字收进了自己的私藏。

那几日,皇额娘破天荒地高兴,还从病榻上下来亲手抱了抱小皇孙——可是仅仅五个月后,这个一贯慈爱的嫡母也离他而去,撒手人寰。

他望着不知何时就斑白了鬓发的皇父,忽然深深地觉得他终成一介孤家寡人——从这一刻起,他在心底才算是原谅了父亲:你看吧,谁也不容易,谁也不好过。

生在皇家不由生。

又是一年上元,雍正十年的新春,无限萧索无限悲凉的那些都被锁在皇家深重的门宅里,外面满街欢乐的人们哪里知道。

他独自踯躅在别人的欢乐里,漫无目的地前行,再也无人相伴相依。

忽然听见一声童稚的声音:“阿玛,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便有另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温声答道:“便是说这满街花灯,照亮了夜晚也有如白昼一样。”

他猛地回头看去!

弘旺背对着他站在街边,手里拿着一只花灯,正往上面专心地写字;在他身边好奇地发问的,却是年幼的永类。

他悄悄地走去,静静地走过,生怕惊扰了那个专心书写的人;然后,他清楚地看见了他在花灯上写着的字。

——欢声笑语,灯火煌煌。一位引人注目的翩翩贵公子忽然就呆立在人群中,不自觉似的泪下两行。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在此,后面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就是几十年后雍正帝穿了,跟弘昼相认了,再然后弘昼弘旺就抱一块儿去了……

预计共有番外如下,要是我写不完就删两篇。大部分放在定制稿里。

十三×十四《葡萄美酒夜光杯》

永明额×永瑆《当我们老了》

弘旺×弘昼《花市灯如昼》

康熙×永璇《春日迟》

弘皙×弘昱《终不归》

弘晖的悲摧皇帝生涯

某乾的惊悚三日游

各种居家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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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发表于 2012-4-9 22:19 | 显示全部帖子

91、【番外】《终不归》 ...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弘皙即是皇长孙。

胤礽的长子早夭,而弘皙虽是侧室所出,却自幼抱给太子妃教养,视同嫡出,自与别个兄弟不同,是以几个弟弟都和他有些疏远。胤祉家的弘晴是不常见的,关系于是也淡淡;自然,弘皙也用不着去学着和兄弟们亲近——他只需要,习惯他们的顺从。

他要学的——不过是如何顺阿玛的心、从皇玛法的意,按照他们的意思,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第二代储君的材料。

……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直到他遇到弘昱。

弘昱是胤褆的嫡长子,也是最得胤褆宠爱的孩子。在弘昱之前,胤褆所仅有的四个女儿也都是嫡妻伊尔根觉罗氏所出。

少年夫妻,胤褆对伊尔根觉罗氏的感情还是很深的。伊尔根觉罗氏在世期间,胤褆所有的子女都是她所出,即便一直无子,胤褆也从未允许哪个妾室生下子嗣。

伊尔根觉罗氏生弘昱时难产,从此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儿,是以对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愈发疼到心坎儿里;胤褆就更是爱子心切,弘昱身子不大结实,遵照医嘱是不能多出门儿的。胤褆对他更是从不重责,难得做起了慈父的模范,甚至时常放下架子陪着弘昱玩耍,直郡王府中时时可闻童稚的欢声笑语。

——这样的天真娇憨——这便是弘皙对弘昱的第一印象。

在花园中小步奔跑嬉戏的孩子,为了一只偶然落在掌心的蝴蝶就又叫又笑。一转身瞥见自己在看他,毫无防备地跑上前来,仰起一张圆圆的、写满了好奇的小脸儿:“你是哪家的哥哥?”

——算不上很好看的五官,笑起来却让人莫名觉得天光离合,神韵美好。

于是鬼使神差就应了一句:“我是你二伯家的弘皙哥哥。”

其实也不过就差了两岁而已,然而一个是太过成熟了,一个又太过稚­嫩­,有时弘皙简直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那么老。

然而弘皙也比谁都清楚两人父辈间的那些争斗纠葛,也经常想到,若是阿玛与大伯反目成仇,甚至明面儿上真刀实枪地对上了,到那个时候——他该用怎样尴尬的表情去面对弘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也狠不下心去断了这份联系。

……一而再、再而三地往直郡王府跑,隔两日不去就觉得哪里不舒服似的。这次捎些奇巧的玩物,下次便带他出门遛弯儿,两人把京城里有些名声的茶坊酒肆差不多都坐了个遍儿。弘昱是难得进宫的,进了宫也不能无诏就贸贸然往毓庆宫去,但也常常托小太监捎个话儿,或是说他近日又读了些什么书,或是说皇玛嬷又赐了什么东西,有一次甚至说道,可惜进宫来了却不能一见,说他对自己甚是想念……弘皙听着小太监一字一句传达得仔细,握拳半晌,而唯有哑然。

……怎么也抗拒不了……心底那隐隐的悸动。

康熙四十五年,弘皙遵从父命,娶了自己的表妹为妻。

——喀喇沁乌梁海济尔默氏,康熙的三额驸噶尔臧的女儿。事实上这也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一次婚姻交易,看着阿玛日益焦躁的神情、来得愈发频繁的一封封密信,他本能地嗅到了颓败的味道。

……他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可惜,有些事情,或许真是天命所定,谁也做不了主。

他别无选择,于是不得不去学着接受。

他终于在新婚的第三日拉了弘昱出来喝酒——说是一起喝酒,事实上不过他一人自斟自饮。弘昱身子骨始终是不健朗,这几日更是咳嗽得厉害,谁也不敢让他沾太多酒,只怕他现在敢给弘昱一杯酒喝,明儿个大伯就能气势汹汹提着剑来砍了自己。

反正……大伯一向也看自己不顺眼,要不是怕弘昱难过,早就强行断绝他俩的来往了。

越想越郁闷,最后弘皙直接抱着酒坛子毫无形象地猛灌起来,一点也没了人前优雅从容的皇长孙的风范。弘昱不禁取笑他:“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新嫂嫂受了哥哥的邪乎气,不让你进房?”

他看着那张简直可以说是天真无邪的笑靥,没来由地一阵心火上蹿: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越大越没规矩了,居然拿着哥哥随便取笑!

还没等他思考出来该怎么罚一罚这个不听话的弟弟,他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拉住了弘昱的领口。

……身体总是快于大脑先行一步,本能地、贪婪地、如饥似渴如狼似虎地——吻了上去。那一刻他还不禁自嘲地想,皇玛法总夸自己像极了阿玛,莫非就连这一点雅好男风,也是像得彻底?

他忽然胆怯了——他做了什么?不,不是的,不应该这样的——天底下随便哪一个男人都可以,唯独他、他不行!

他是弘昱啊……这么一想,手指忽然像被火烫了一样猛地松了开来。醉眼朦胧之下,也看不清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是惊恐,抑或厌恶?

他摇摇晃晃地退了两步,忽然就扑倒在地——佯装不胜酒力,睡了过去。

虽是装睡,却也是真醉。不多一会儿,他就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第一次尝到宿醉的滋味……次日头疼欲裂地醒来,居然已近晌午,日光正当头儿,明晃晃照得人睁不开眼。

床边还站着一个人,见他醒了,端着一碗什么就凑了过来:“弘皙哥,喝点解酒汤罢。”

……不是弘昱,可又是哪个。

他愣愣地自己支起身,揉揉额头,接过弘昱递来的碗——很苦、很苦的味道,不知放了些什么药材,可他食不知味地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然后,他看着弘昱,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昨儿个多灌了两杯黄汤,倒让弟弟看笑话了。”

弘昱微微一笑:“谁没有个心里不痛快的时候?”

是啊。

谁没有个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你却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了,难不成哥哥说了什么胡话?”

“……没有。”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心怀鬼胎,谁也没有说真话。末了送弘昱回府时,弘昱还笑道:“这次,算我欠了哥哥一顿酒。”

他便也笑着应了,面上虚假的表情一转身就僵掉。

……真像一个懦夫,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然而这欠着的一顿酒,竟然也就这么拖了下去,看似遥遥无期。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皇玛法的第六次南巡,他随扈去了,之后又在六月跟着皇玛法巡幸塞外,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就马上又被阿玛带去议事。来来去去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什么时候闲下来呢?什么时候也不会的。一闲下来,他马上就会想起弘昱,想起那一身温软细腻的皮­肉­,想念那一双花瓣般甜蜜柔软的­唇­,想念那总带着笑的声音和明澈见底的瞳仁,五官算不得多么好看,可自己偏偏就喜欢。

……真是十几年都白活了,到了了看上自家堂兄弟,生出这一番龌龊心思——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深深把头埋在了臂弯里。

康熙四十九年,一切事情都开始向着一个诡异的地方无可挽回地走去,整个京城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寻常。

九月,废太子的消息从草原上传来,和阿玛的一封密信一起到了他手里——他悚然一惊,阿玛的手里竟然还攥着一步险棋?

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是同归于尽的法子!

然而他已经别无选择——他不去做,毁掉的就是自己一家。在后花园青石板下暗藏了的、刻意做旧的雪缎缝制的人偶,朱砂写画了阿玛的生辰八字,更有透骨钢钉封住几大要|­茓­;依着他的私心,这事情完完全全就此栽给了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三叔胤祉,至于阿玛和大伯的恩怨……他忽然打了个寒噤,决定不管那些。

九月十六这一天,皇玛法一行回京,阿玛被关押在上驷院,大伯与四叔负责从旁看守。而他去了直郡王府,悄悄儿的,一个人——直奔弘昱的书房,果然见他正坐在桌前发呆,忽然轻叹一声:“我还欠着弘皙哥一顿酒呢——”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你现在就还了罢?”

他带着弘昱,两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做贼也似的。他知道连日以来自己已经憔悴了许多,可是他顾不上管。还是那家酒馆,还是那个雅间,他要了酒却没有马上喝,而是望着弘昱道:“哥哥酒品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一喝醉了就专爱说实话,没办法,管不了。”

弘昱带着点惊奇的神气看向他,显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然后,弘皙脑子一热,狠狠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已经不是太子的儿子了,也就到了如今,这许多话才敢对你说——我还没喝酒,还没有醉,可是我也要说一回实话——弘昱,我欢喜你,我对你这份心思——你能明白么?”

那时他是想,横竖豁出去了,再过些日子,自己不是圈禁也得是被羁押,再难见弘昱一面,再难同他肆无忌惮说着话——如何不让他心如刀绞!

他们的父亲势不两立,仇同水火——可是关他什么事情?如有可能,他也不愿在他是爱新觉罗胤礽的儿子的时候,遇上这一个叫做弘昱的命里冤家!

他热切地看着——弘昱他,并没有拒绝。

只是呆愣着,呆愣着,然后眼底渐渐浮起一层微晕的水气来——于是他大着胆子,倾身过去吻住了那双肖想了许久的­唇­。

情情嗳嗳,耳鬓厮磨。值了,他想,——便是在这一刻就死了也值得——

只是生既不易,死又哪里会是口头上说说就了了的?

待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时,他方觉得如坠冰窖,周遭俨然已成|人间炼狱。

他简直是崩溃地听着阿玛冷笑的言语——“你太心慈手软了,少不更事,没懂我的意思。不过不要紧——早在出行前我就布置好了的,诅咒镇魇之物就埋在直郡王府——想扳倒我,呵!我自然是得拉着他一起趟这起浑水的了!”

他浑身颤抖,简直像是没听明白一样。

“——知道为什么定要让你用那雪缎做娃娃么——没错,上贡内造赏给娘娘们的,今年的本就少,德良二妃都未取,只惠妃与宜妃得了,明白么?——不管那雪缎最后用在了什么地方,老大和老八老九他们是跑不了的!”

——雪缎。

那一日,他轻笑地抚着弘昱雪白的里衣,然后一点点解去:“雪缎柔滑,却比不得某人肌肤胜雪的一半儿美。”

“老三那边儿?没脑子的东西,爷就专等着他去告那一状呢——”胤礽挑眉冷笑,“你说,这算不算得是一箭双雕的良策?”

弘皙垂着头,没有回答——当然,胤礽也并没有在等他的回答。

“爷可不一定就……但是老大他,这一辈子是甭想出来了。”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十五日,胤祉奏大阿哥利用喇嘛诅咒废太子,并搜出镇魇物,命拘执皇长子,革爵,幽禁其府。

弘皙大病一场,并从此再也没能见到弘昱——听说,后来他才听说,从搜查直郡王府找出巫蛊之物的那一日起弘昱就病倒了,来势汹汹病如山倒,根本起不了身不说,简直已经水米不进。

次年,胤礽复立为太子——然而“自由”了的弘皙并没有能去看弘昱一眼。

这次拘着他的,是太子妃石氏——原来所有一切他自以为隐瞒得极好的秘辛,她都一一看在眼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动了手脚。

本来也许弘昱还会相信自己,可是……她却有办法使得弘昱相信,自己刻意地接近他、欺瞒他,只为了这一天的栽赃陷害与尽数背弃,只为了太子一方的东山再起。

“要你向阿玛学习,不是让你什么都学的!”高高在上的嫡母丢下这样淡淡的一句,就足矣粉碎了他的全部信念。

而他——自然了,又有什么颜面再去找弘昱呢?

他想要对他解释的啊,他想弘昱一定不会不信他。他拼了全力逃出去,满身狼狈地来到设了看守的昔日的直郡王府,然后看见满眼刺目的红。

连看守的兵士们都在津津乐道着,府里头的大阿哥弘昱娶妻赫舍里氏——落难之际,竟还有心思办这一场喜事?

他怔愣良久,直到毓庆宫的侍卫礼貌而不容抗拒地找了过来:“大阿哥,请回宫吧。”

——是啊。

他忽然明白过来,弘昱……已经,不要他了。

那么,是不是,不要再见为好?

他麻木地做着一切事情,白日里朝堂上听政议事,夜间回到房里就是温香软玉夜夜笙歌,却总也填不平了心底隐隐的某一处伤痛。

五十一年再废太子的时候,他已经没有表情了——见到阿玛,也是一样的面­色­淡漠,诸事不惊。

这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过得够了——却还要继续过下去。

不断有人说着,皇长孙甚贤,或许太子还会再立;那一日皇玛法抖着这样的一份密折,问他说:“你怎么想?”

他跪下去,结结实实叩头道:“弘皙不敢。”

——再也不是当初倍得疼爱恃宠生娇,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乖巧孙儿。

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大恸却在这时来临,突兀地一个焦雷顶头劈下来——康熙五十七年正月十三日的咸安宫,虽然幽禁虽然落魄虽然阿玛仍然没有出席,但好歹还是很有过年的气氛,小儿子还嚷嚷着过两天要去看花灯。他正要微笑着应下,忽然手一抖,满满的一杯酒都洒在了身上,不得不起身去更衣。

然后,等他换罢衣裳回来——也不知是谁,已经跪在了门口报说:“大皇子府上弘昱阿哥病殁了。”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一瞬间所有悲喜都弃他而去了,终于,终于,终于他长长短短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牵挂和最爱重的那个人!

他怒吼:“查!给爷查!好端端的人呢,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这才过了多久,这才刚刚几年——?分别的第十个年头才刚刚来到,他又怎么能信,那一个人已经突如其来地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福晋皱眉道:“这不是很早就……当初弘昱阿哥成亲,为的不就是冲喜么?都说是冲好了,实际都知道,不过吊着一口气罢了,人也时昏时醒的不中用,白白多遭了这几年罪——啊!”

他一巴掌打了过去,把那个出言恶毒的女人掀翻在地;堂上顿时大乱,石氏怒冲冲地指着他:“反了,反了!我养你这许多年,到头来竟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他漠然道:“我倒宁可我反得早一点。”

一路奔走——十年来只要有机会便总会经行过的这一处宅邸,十年来日日遥望却总没有勇气近前的那一间屋子,十年来日思夜想却从不敢真真切切看上一眼的那一扇小窗——他莽莽撞撞地闯过了看守的兵士们走进去,一个人正站在廊下,抬眼看他。

是大伯……苍老憔悴得让他简直不敢认的大伯,当年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意气风发神采威武的大伯——他走了过来,手上递过来一张纸,忽然说:“你来得太晚。”

他抖着手——抖着手,摊开了那张纸,看见那早就深刻在记忆里无法磨灭的笔迹,那时自己还笑他:“你手腕没力气,写的字也只有形没有骨,也只得我勉强看看罢。”

十四个字,仅仅十四个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却恨不得自己从来就不认识。

——春日迟迟犹可至,容子行行终不归。

终不归,终不归——抬眼怔怔看着满堂白幡随风舞动,他忽然痛哭失声。

弘昱他,原来一直在等着自己。

然而自己,却来得太迟。

弘皙深恨这个皇位——就是为着这一个至高至深的位子,多少人前仆后继一哄而上,于是又白白搭进去了多少人。

谋反?

江山已经两度移换。

他就像是站在了当年阿玛的位置上,听见上面那人说自己心存反意,一时只觉得好笑。

成者王败者寇,纵然罪名是莫须有,也能被人轻易地坐实——是啊,又有谁会相信,他是真的不屑于那个皇位呢?

可是他不屑的不止是皇位,更是生生死死。

据说自尽而亡的亡魂来生只得入畜生道,这么多年来,他也不过是在熬日子,专等着寿终正寝,好与那个人来生再相逢罢了——不然,又怎会苦苦熬­干­了这么多年。

——终于可以结束,终于可以了却凡尘一段,终于——可以追随弘昱于地府。

然,他怕是早就等得失望,不愿再等了吧?

……再醒来却恍如一梦!

咸安宫,再熟悉不过的咸安宫,仍是太子一废时的模样。他茫然地起身转了一圈,却看见自己的阿玛坐在梅树下,神情怡然地喝着小酒,一旁的架子上,肥美的鹿­肉­正烤得“滋滋”冒油。

看见了他,阿玛忽然勾起­唇­角,一时恍惚又是当年风华绝代万民称道的太子爷:“等会儿你大伯来了,请他进来喝一杯酒。”

他茫茫然应了,却觉得一切都乱了套……

一定是乱了套!

简直像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境,大伯……怎么可能会来咸安宫,还要跟阿玛对酌?!

……可是大伯还真就来了。

身姿矫健,目光含笑,比起记忆中却多了几分和蔼的模样。他有点恍惚地行礼迎接:“却才阿玛还说,等大伯来了一定要一起喝一杯……”

“可不是么,哥儿两个总要喝一杯叙叙旧的。方才大伯出门时,弘昱也还念叨说他欠你一顿酒来着。”大伯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径直走向内苑;他愣了一下,忽然全身颤栗得不能自抑。

……!!!!

弘昱!

他的弘昱!他怎么能忘了弘昱!

哪怕就是一场梦也好,至少再去见见他、瞧瞧他,求他原谅自己,让他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任凭驱使都好……

如果这是上天恩赐的一场美梦,则他但愿长睡不用醒——弘皙咬了咬牙,拔腿就向大门跑去:“牵爷的马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累死我了,简直去了半条命,从周一晚上八点多写到现在,三点多……(好吧效率越来越低了)

周二周三都是全天课,哭……白天还要赶花满楼那一篇。

番外赶紧写完吧赶紧写完吧==……

喜欢我搬的文吗?那就送我一枝花吧!

92、【番外】某乾的惊悚三日游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好累好多=-=……

如不意外,书版番外会多两篇,《弘晖的悲摧皇帝生涯》和各种居家小剧场。美好的定制正在逼近啊……

今后再有番外的话,就继续放在网上了~保不齐我什么时候福至心灵就,嗯~~

……弘历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明明合上眼之前还是华丽丽的养心殿,然而一睁眼,居然发现自己被一个眼熟得很的女人抱在怀里……上下其手??!!

大胆!

他真的很想吼这么一嗓子,奈何……他吼不出来。

从他喉咙里滚出来的,是一连串婴儿独有的绵软的哼唧,咿咿呀呀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那个十分眼熟的女人——愉妃,微笑地低头亲了他一口,夸奖道:“我们绵亿可真乖!”

“……!!!”

万佛啊!圣祖啊!!先帝爷啊!!!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惊恐地瞪大了眼。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弘历看着他那两个名义上的儿媳­妇­如今的亲娘和嫡母,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愉妃哭诉着什么。

……这两个女人,身份又不够高,举止也不够体面,怎么就指给了永琪?!皇后是怎么办事的!某乾又开始习惯­性­地脑内咆哮。

“……妾身打从过了门儿的第一天起,一个多月都没能见上爷一面,便是这样也罢了,可……可府里的哪个妹妹不是如此呢?便是绵亿,如今是爷唯一的子嗣,可还不是一样,从来也没被爷正眼瞧过……”舒舒觉罗氏跪在愉妃的脚踏前,满面泪痕。

……咦?

弘历惊讶了,若说永琪不喜这个嫡福晋,冷落了她倒也不算什么;可是连唯一的儿子也不亲近?这可是太过分了,弘历板着脸,心想自己回去后一定要让永琪知错改过!

咳,当然了,某乾他完全忽略了自己也对某些儿子格外冷落的这一事实……

接着索绰罗氏也哭哭啼啼,拿着帕子抹起了泪:“福晋,奴婢心里不苦,奴婢还有绵亿陪着;可是刘妹妹……娘娘,刘妹妹六个月的身孕,就这么被那个汉人女子推没了啊,险些就是一尸两命,可爷他甚至连一声也没问起过……娘娘,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若是那汉女日后留下了子嗣……福晋和奴婢,还有我可怜的绵亿,又哪能有半点立锥之地啊!”

什么?!

脑残龙在心里猛烈咆哮了。

永琪!宠女人也不是你这么个宠法儿啊!索绰罗氏是朕千挑万选亲自指给你的侧福晋,啊,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女人和儿子的?一个汉女……一个什么样的汉女就把你哄得这样,五迷三道的!

当然了,某乾深深地觉得——他的儿子只是受了妖女蒙蔽,他亲自看中的继承人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年轻人嘛,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以后他还能回到正道儿上来不就行了?想想果然还是自己英明神武啊哈哈哈,朕的爱妃那是何等的善良美好……

这时愉妃轻轻叹息:“有什么办法呢?忍一忍罢,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你们把眼光放得长远些,男人的新鲜感能有多少呢?先孝贤皇后能忍着慧贤皇贵妃,当今皇后能忍着令妃,你们就忍不得?曾经那令妃魏氏不也是宠冠后宫执掌凤印么,可现在不一样死在了冷宫里头?你们哪,有子就该万事足了!”

轰隆一声,仿佛一个炸雷当头炸开,轰得小乾子外焦里­嫩­转不过神来——他的亲亲爱妃死在了冷宫里头?!!!

一定又是皇后!……呜呜呜,朕的爱妃啊……某乾忽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吓得愉妃连忙不停地拍哄他:“绵亿怎么了,我们绵亿怎么哭了呢?绵亿不怕不怕,玛嬷在这里呢……”

呜呜呜呜……

某乾哽咽得直翻白眼儿,朕的爱妃啊……是谁!是谁夺了朕的身子、占了朕的皇位,还谋害了朕的爱妃?!

奈何婴孩的身子毕竟气力不够,他哭了一会儿也就累了,上气不接下气;愉妃便让索绰罗氏和舒舒觉罗氏带他去内室歇着,自己仍在外间做些针线活计。

正当某乾贴在索绰罗氏柔软的胸口昏昏欲睡之时,忽听外间传来了一些什么动静儿,紧接着便是愉妃的声音:“永琪?你怎么进宫来了,有没有事先向太后娘娘和嘉贵妃娘娘通报一声?”

永琪?!

某乾顿时高度兴奋起来,扭着小身子就要往外扑。然而舒舒觉罗氏和索绰罗氏对视一眼,却把他放在了床上,轻手轻脚走到了屏风后头听着外面的动静。

……朕也要去!朕要见永琪!某乾气得小脸紫涨,可是又无可奈何。

然后便听见了永琪的声音:“四哥进宫办差,儿子就一道跟进来了……”

某乾眼前一黑,险些没一头栽倒——永琪不是一直住在景阳宫么??永珹进宫办差,他办的又是哪门子差?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通邪火还憋着呢,那边儿愉妃已经先替他急了:“这么些日子不进宫了,怎么一来就先到额娘宫里来呢?理应先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再去坤宁宫问过!皇后娘娘一向最是看重规矩的,若不是此次跟随圣驾南巡……你的错处儿就大了!还不快跟额娘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虾米?皇额娘??

登时某乾就挣扎开了——朕也要去!朕也要见皇额娘!

可是他还没挣扎完呢,就被一个陌生的女声猛然雷到,一头栽在了床上。

“皇后娘娘?就是永琪你说的那个恶毒皇后么?愉妃娘娘,为什么你要让永琪去给那种坏女人请安?”

……平心而论,老乾怒了。

朕的皇后恶毒?永琪你居然就是这么说你的嫡母的?!啊,虽然皇后平时是说话不带听了点,但是你怎么可以对着外人随随便便非议长辈!

可接下来,老乾就被自己儿子的一席话吓着了:“小燕子,你这么天真善良,又怎么会明白这宫里的­阴­暗和苦楚,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额娘,您这儿能不能找件宫女的行头儿让小燕子换一换,儿臣想要带着她去面见皇玛嬷……”

!!!!

要不是他现在还不会说话,某乾当场就能一嗓子吼出来——你敢!

天真善良?!朕看分明就是个不懂规矩不知礼仪的低贱民女,怎么就这么入你的眼?!还想带着她去见你皇玛嬷,啊,你非得把皇太后她老人家给活活气死是不是?!

……很显然,这一次愉妃算是顺了老乾的心意办了回事——“来人——把贝子爷他们两个锁拿起来!”

­干­得好啊­干­得好,某乾长出一口气,热泪盈眶。

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就有两个宫女恭恭敬敬来到内殿:“皇太后请恪贝子福晋、恪贝子侧福晋带绵亿阿哥去慈宁宫说话。”

……皇额娘?!

某乾那个小心肝当下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皇额娘一定能认出朕的!

舒舒觉罗氏与索绰罗氏不敢怠慢,忙抱了无比亢奋的某乾尾随而去。

然而到了慈宁宫——却仍然是站在屏风后面看戏?!

某乾探头张望再三,未果,最后还是泄气而认命地一头倒回索绰罗氏怀里。

这时,只听外间太后的声音缓缓道:“愉妃今儿个来得巧,哀家刚刚还说起你那个新鲜花样子呢。哟,后边儿那是……那不是永琪吗?怎么就给绑上了?”

某乾立刻竖起了耳朵。

“臣妾有罪,特带孽子来向太后娘娘请罪……”这是愉妃的声音。

“愉妃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罢。永琪犯了什么事儿啦?”

“孽子未经传召,无诏入宫,实在是大不敬的罪过;只是……这孩子久不和臣妾见面儿,心里想念得紧,寻空子混了进来,也没有向太后娘娘通报。原是臣妾管教不严,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嗯,这理由找得不错,依皇额娘对永琪的疼爱,一定就是说上两句就给放回去了,然后把那个不懂规矩的汉女狠狠教训一番……脑残龙当然不会知道,很快他美好的脑内幻想就会被无情地打破。

“愉妃未免言重了,永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似的不懂事儿,何况又是思母心切,孝心可嘉,哀家又怎会责怪于你?给永琪松了绑罢……昨儿个哀家还同嘉贵妃说道来着,这些日子永琪家的福晋可是没少往宫里跑,真真是个懂事孝顺的。”

闻听此言,永琪有点儿坐不住了:“皇玛嬷……”

“哦,永琪有什么话同哀家说?”

静默一会儿,永琪忽然叩头道:“孙儿愿常在皇玛嬷、额娘身边尽孝,还请皇玛嬷允准。”

真是朕的好儿子,多有眼­色­,这就知道哄着老太太讨欢心了……某乾得意洋洋地想。

外面太后声音含笑,似是万般慈和:“哎呀,瞧这孩子,难道皇玛嬷还能拦着你尽孝不成?以后做事多少也要有个分寸,没得让人家看了我皇家的笑话去不是?坐罢坐罢,晴儿丫头,给你五哥拿些点心果子来,才被绑了一路,也好压压惊。哪,永琪出宫开府这么久还不曾回来过,怕是都还没见过你这个妹妹呢。”

嗯,于是这就可以皆大欢喜了!某乾兴奋地蹬着小腿,儿子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要好好考虑怎么跟皇额娘相认了……

可是,真的解决了么?

忽听一声通报:“和硕和嘉公主到——”

和嘉??

朕的四女儿和嘉封了和硕公主?

难道是和嘉出嫁了??嫁给谁了??某乾那一颗玻璃小心肝儿顿时又被狠狠摧残了一回。

还来不及从嫁女儿的惆怅之中恢复过来,便听得太后笑吟吟问道:“四丫头可是来了,怎么着,今儿个这一个个都上着绑的,这又是什么人呀?四丫头莫不也是来哀家这儿请罪的罢!”

……某乾忽然隐隐有了点不大妙的预感。

而太子爷版的和嘉也就慢条斯理回道:“和嘉今儿个原是想着来陪皇玛嬷说说话解解闷儿的,谁知走到半道儿,竟看见此人在慈宁宫附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吩咐侍卫们捉拿起来,她竟然嚷嚷着说自己是五哥的福晋。和嘉前儿个还同五嫂吃了茶去的,自是认得人的,皇玛嬷说也可笑不可笑?遂特地把人拿过来,也好叫五哥认一认人儿。”

“……”朕就知道那汉女不是什么好鸟!!!某乾懊恼得简直想撞墙,瞧瞧,连累了永琪不是?

果然太后的声音中有了几分愠怒:“哦,竟有此事!这女子却是什么来头儿?”

“这……可就要问问五哥了。这女子口口声声连着叫骂和嘉,还句句都提着五哥的名讳,想来也是有些因缘的。”

!!!!

儿啊!赶快与这个不懂事的女人撇清关系!脑残龙一口气没上来,小胸脯呼哧呼哧了好一阵子,又被索绰罗氏拍得直翻白眼儿。

就在他刚缓过来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是永琪猛地跪下,向太后回禀道:“皇玛嬷,这女子诚然不是孙儿的福晋!”

儿啊!说得好!某乾手舞足蹈,舒舒觉罗氏和索绰罗氏也面露喜­色­。

自然,下一秒,所有人都只觉天雷滚滚罩顶而下——“但,她是孙儿此生最爱的女人!”

……在气得两眼一黑晕翻过去之前,某乾忽然很想学着自家皇阿玛的气势把儿子吼上一回。

但是连昏过去都是一种奢望啊……由于索绰罗氏骤然攥紧了的手指,某乾悲摧地被自家儿媳­妇­长长的护甲掐得浑身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只差没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了。

——呃,朕才不会哭!朕有的是形象有的是风度!某乾硬生生逼着自己把哭声咽了回去,嘶——真痛啊。

但是接下来,永琪的话那就是一刀一刀地在剐他的心哪:“皇玛嬷,孙儿也明白,小燕子的美好善良和纯真,是与这个皇宫、这个天家所格格不入的,是绝不见容于皇阿玛和皇后娘娘的!可是孙儿实在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要拥抱我的天使、我的光明和我的希望,永永远远也不愿放开,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也罢炼狱沼泽也好,天寒地冻路远马亡都算不得什么,今生今世,孙儿也都唯有她一人而已!”

“咚”的一声,愉妃终于被自家儿子吓昏过去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片刻之后,太后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味道:“来人呐,愉妃今儿个太过劳累了,扶到后头歇息去罢。”停了片刻,又道:“永琪这话可就不对了——你还有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怎么又能今生今世,唯有这么一人呢?”

“娶那些女人,不过是顺从皇阿玛的心意,以全孝道;可是却因此不能给我真正心爱的女人她应有的名位,孙儿实在痛苦万分!那些女人,孙儿情愿与其和离,令其再嫁;她们从来都不是孙儿的责任,孙儿也并不想再去背负这样一份沉重的负担!”

……弘历在后头听着,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这这,这真的是朕无限看好的、准备交付以江山社稷的儿子么?!不爱江山爱美人到了这样的地步,以后他不就是又一个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尽诸侯的周幽王嘛?!

弘历糊涂,但他还不傻。该选什么样的储君来担当起家国天下的重任,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此前,在弘历心里,永琪这孩子真是像极了自己。生母身份不高,但自幼聪敏早慧,知道体贴知道孝顺。令妃就常常笑着跟自己夸奖永琪,说此子跟皇上的模样­性­情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堪当大用……

等等!

跟朕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朕还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来!令妃那双眼睛是怎么瞅出来的?

这一想某乾就又发觉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什么时候,令妃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了?令妃说永琪好,他就宠着永琪;令妃说永珹无礼永瑢愚鲁,他就打算把永珹永瑢出继给宗室——扶植永琪,对令妃又有什么好处!

魏氏——!某乾忽然一阵心凉,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吗?一直口口声声说着爱慕自己崇拜自己的令妃,竟然在自己还健健康康的时候就预谋扶植下一任储君?!如此说来,永琪对他的生母愉妃倒真是不大亲热,难不成……难不成,令妃是想自己做圣母皇太后吗?!

就在某乾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发寒的时候,外面太后终于出声了:“虽说皇帝与皇后现今都不在宫里,但想来这点小事,哀家还是做得了主的——拟懿旨,恪贝子永琪久病不愈、终不可治,念嫡福晋舒舒觉罗氏、侧福晋刘氏年轻无嗣,待服满孝期后可自行回家,父母主持另行婚配;侧福晋索绰罗氏封平福晋,子绵亿袭恪贝子爵位……”

……孝、孝期?

某乾这一次真的被雷劈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皇额娘这是要……对永琪下狠手?!

不要啊!皇额娘,就算永琪再怎么荒唐,那也一定是被这个汉女所蛊惑!皇额娘您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疼爱的亲孙子呢?!

“来人,将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押下去,发入刑部大牢——既然他们两个这么着急地要做一对儿同命鸳鸯,哀家今儿个心软一回破个例,就且让他们关押在同一所牢房罢!”

……!!!

就在某乾心惊心痛得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又听得和嘉开口问道:“皇玛嬷,五哥固然有错……可这皇族有过,不是应该羁押宗人府的吗?”

太后淡淡放下茶杯:“和嘉这是什么话?你五哥大病一场过去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自是要关在刑部大牢里的了。”

“……”砰砰两声,舒舒觉罗氏和索绰罗氏终于先后昏了过去,于是悲摧的某乾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两眼一翻昏过去之前,某乾拼命默念:这是梦这是梦这一定只是朕的一个噩梦……醒过来就什么都好了!

……再醒过来,他悲摧地发现,自己还是……绵亿。

只不过好像换了个地方躺着,又好像自己长大了一点点?越小的孩子就长得越快嘛……艰难地左右转转头,呃?还是宫里?这地方倒有几分眼熟……怎么这么像是纯妃的钟粹宫!

“哟,这孩子醒了。”

似笑非笑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和嘉?

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就是一花,脑袋上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啧啧,长得跟个包子似的。”

……呜呜呜呜呜!!!!!

这一天的委屈一次­性­倾泻出来,某乾抽噎着咧开嘴巴嚎啕——朕回不去了!皇额娘认不得朕了!朕心爱的儿子被处置了!如今朕还要虎落平阳被犬欺呜呜呜呜……

“真没出息,爷不就轻轻打了那么一下么!”先前那个人又嘲笑道,声音却是稚­嫩­得很。

“老十四,你也不看看他如今才多大一点,你那叫轻轻一巴掌?”立刻就有另一个小孩的声音反驳了回去。

“怎么不是?老十三,你要觉得爷手重了你就给爷打一记,爷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哭爹喊娘的这么着!”

“……”老十三?!老十四?!

朕听到了神马!!!某乾浑身僵硬抬眼看去,呃……只是两个模样陌生的小孩子罢了,一定不是朕想的那样……

“行了,胤祥胤祯你们俩从上辈子折腾到这辈子,怎么就没个完了呢!”这是和嘉的声音。

“哼……二哥跟大哥还不是一样?”

“就是,这辈子还做了夫妻……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这一次,某乾真是恨不能以头抢地,忽然就有了种恍惚的穿越感。

——圣祖啊,其实朕还没睡醒啊对不对啊……朕的大伯二伯十三叔十四叔不都一早儿入土为安了吗……怎么现在朕乖巧漂亮的四女儿会变成二伯他老人家啊啊啊啊!

“老四老八还不是一样?而且如今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帝后恩爱和谐得,啧啧……”

“……”这一回,某乾终于领悟到了什么叫做“小死一回”。

当然了,打击永远是一波接着一波,源源不断滔滔不绝永无止尽滴。

胤礽大手一挥:“算算日子,老四老八这南巡也快该回来了吧?”

还没等到有人接话,外面就有人传旨了:“和硕和嘉公主、额驸福隆安、恭郡王接旨——”

然后,某乾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最雷只有更雷。

他皇阿玛传回来的旨意大体就俩意思:其一,皇后有孕了;其二,皇后身子不适住在圆明园里,探望什么的能免则免罢。

简而言之——弘历小眼神儿直发飘,他皇阿玛跟他八叔,搞上了。

而且……他家皇阿玛用的是自己的壳子,八叔用的则是自家皇后的壳子!!!

“……啊呸!老四跟老八什么时候搞上的?!都不知道跟爷说一声!”太子爷忿忿然一拍桌子,摔了个茶杯。

噗。

胤褆默默喷了口茶:“……情到浓时,或许……就给忘了吧?”

“啊呸!两个老不修的!也不看看自己那辈分那岁数,这娃生出来都能给弘昼弘旺当孙子了!”太子爷说完,忽然看了看一旁的胤祯,眼神诡异地摸了下下巴:“不过老九老十倒是更厉害……一生就把老十四生出来了,算辈分还得叫老十三一声舅舅呢。”

!!!!

某乾兀自风中凌乱着,那边胤祯不服气了:“八哥都把弘晖生出来了,有什么稀罕的?弘昼弘旺不照样得上赶着叫一声大哥!”

……大哥?!

“那却是乌喇那拉氏自个儿怀着的,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弘历家媳­妇­还有这能耐。”

“……”朕真的听不下去了朕还不如咬舌自尽了啊啊啊!!!

某乾正在悲愤着自己悲惨的命运,忽然眼前一黑——再度昏过去之前他想,这是哪门子的泰山压顶!!!

“喂!老十三,你绊着爷­干­什么!……哎呀把绵亿给压着了!”

让朕化作一阵仙风去了吧!!!

……某乾这次实在是不敢睁眼了,打击太大太惨重,他欲哭无泪啊惨不忍睹。

“哼!个败家玩意儿!”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行了行了,再败家还不是你养出来的?他这阳奉­阴­违的一套,你当初就没看出来?”

“哼,爷就当没生过这么个混账东西!”

……某乾僵硬了。

这是,自己的声音。

这是,皇阿玛的语气……

“哦?这么说来,你当年不是也这么说弘时的么?”有人凉凉道。

“我……”

“您老人家儿子不少,自然不差这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将来说不定哪天惹急了你,你还要这么说我们弘晖呢!得亏我们敏慧是个女儿,不然早晚也得让你赶出去!”

“哎,胤禩,我不是这意思……”

某乾无语睁眼望天。

……皇阿玛!您这般……朕还怎么敢认您老人家啊啊啊啊!

忽然脸上又被人轻轻拍了一拍——这回小乾子算是有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了,连忙挪一挪。

“哟,真好玩儿。”有人笑嘻嘻戳着他的脸颊,“睡醒啦?看着爷作什么,嗯?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这、这绝对是只曾闻名未得一见的大哥!弘历忽然悲剧地真相了。

“怎么,看到爷就这么害怕?”弘晖笑嘻嘻爬上床,一只手把某乾的小脸儿捏来捏去的,“啧啧,比不上小三小时候好玩儿……凑合着用吧,谁让皇阿玛不许爷碰妹妹呢?”

“……”所以您就来玩我吗……某乾内心悲愤挠墙中。一不留神,几个字滑出了口:“大哥……你……”

赶紧止住!!

怎么,现在绵亿已经到了会说话的年纪了吗?!

结果弘晖笑嘻嘻地撑着下巴看他:“啧啧,这可不对,爷不是你大哥,是你大爷爷哦,来,再喊一遍!”

“……”大爷爷个毛线!你就是朕大哥!

“嗯?绵亿不乖哦……”弘晖笑得无比可爱,伸手揪起弘历腮帮上一小块­肉­,拧啊拧拽啊拽。

呜呜呜,朕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卖“声”求存的地步了?!

弘历虎目含泪,无奈道:“大、爷爷……”

“嗯,真乖,再来一声!”

“……”

那边胤禛看得好笑:“弘晖,差不多得了,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呜呜,皇阿玛英明!某乾眼含泪花。

可是胤禛的下一句话马上就又让小乾子抑郁了:“弘历不懂事,宠爱的儿子也不像话,就不知道这个绵亿将来……”

“怎么,弘历不也是你宠爱的儿子?”胤禩一挑眉。

“……”看着自家皇阿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某乾忽然心里偷偷暗爽。

“行了行了,将来不是还有我们弘晖么,难不成弘晖你也不放心了?”胤禩招一招手,弘晖立刻无限欢乐地奔过去腻在他怀里:“八叔!”

……某乾默默抖一抖满身的­鸡­皮疙瘩。

“反正我爱新觉罗家还不缺几个人!”胤禛轻哼一声,“弘晖,记住了,有些事上头万不可心慈手软,倘若日后此子不成……”

弘晖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烂漫:“儿子谨记!”

!!!不会吧!难道朕以后就要一直被这个大哥摧残了吗?!

某乾这次是直挺挺吓昏的。

呜呜……谁也别来叫朕……朕但愿长睡不用醒……

“皇上?皇上,该起身了,该早朝了。”

哎?

某乾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朕回来了!!!

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某乾此刻­鸡­冻的心情,再一抬头,乌喇那拉氏皇后正面无表情满含责备地看着自己。

“……”某乾默默一抖:“朕知道了……”

妈呀,还没从最后一个噩梦里醒过神来呢,幸好八叔总爱笑着,看起来……

这么一想,忽然鬼使神差对着皇后道:“皇后还是该多笑一笑,好看。”

“……”乌喇那拉氏愣了一下,忽然脸­色­微微晕红,本就美极了的五官一瞬间柔和得让某乾小心肝直打颤——哎哟,皇后要是能经常跟朕撒撒娇该多好!

美滋滋上朝去,坐在仿佛是久违了的龙椅上抬眼一盼——呃?正殷殷切切看着自己的,不是永琪又是谁!

这会儿看见永琪,某乾就觉得有点膈应了:瞧那模样,怎么一点也不稳重,哪有半点乃父之风!再这么一想,哎哟,还有个令妃!这会儿对着自家的宠妃,乾隆是怎么也提不起半分怜香惜玉的兴致了——唉!只有皇后是真心对朕好!

宫里的风向啊,说变就变。皇上一夜之间忽然宠起了皇后和十二阿哥,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大跌眼镜,然而某乾自己当然是乐此不疲乐在其中了——嗯,以前做的事是糊涂了些,朕要勤恳改过,总不能九泉之下再被皇阿玛拿大板子抽!

可是某一天,皇太后喜滋滋地告诉他:“皇上啊,皇后可是又有喜了!”

“什么?!”某乾顿时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恐怖记忆——似乎、似乎大哥不是八叔怀上的?似乎……二伯说过大哥是自家媳­妇­儿怀上的?!

万佛啊!圣祖啊!!先帝爷啊!!!某乾白眼一翻,再度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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