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四&某八:……人死如灯灭……
某L:= =明白了= =这二位都是很现实的……
36、又是一年春和秋 ...
作者有话要说:泪,昨天晋江一直更新不上去……无奈地拖到今天= =
【三十一】
“咳,咳咳,怎么……还不会开口讲话呢?”弘时掩口微咳,盯着床上两个小人儿的眼神颇有两分怨念。
“一岁出头儿七个月大……是该会学着发声了……”胤禩往他手里塞了个球形镂空牡丹纹滚银手炉,责备道:“还说这两个小娃娃呢,瞧你,又染上风寒了不是?!”
“八叔……”弘时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
胤禩难得地严厉:“本来永璂的身子底子就差,你还由着性子胡来!昨儿个跟着弘瞻出去,他怎么照看你的?”
“才不是……是侄儿自个儿的错,想着玩得高兴要出汗,就把狐皮大氅解下来了……小六儿向来是极上心、极稳妥的!”弘时立刻替弟弟辩护,一脸老母鸡护崽儿似的表情看得胤禩忍俊不禁,“算了算了,真是天生的哥哥范儿,说弘瞻一个字的不是,就招了你一车话等着!”
弘时咬咬唇,勉强一笑。
心头隐约是一点点甜似的,可惜化在了心里,横竖是甜不起来,反而白白搭给了满腔苦涩,翻搅着再不肯平息。
可不管如何的苦,也都只好自个儿认命地吞下去。
“咿呀——”床上的永璟扎挣了一下,突地打了个滚儿,一下翻到了永璐身上,两个小娃娃叠罗汉似的大眼儿瞪小眼儿,甭提有多讨人喜欢。
可是怎么一个两个的就是不开口说话呢——胤禩暗自叹气,眉宇间的忧虑日渐深浓。
永璟、永璐,还有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三个孩子像商量好了似的,该哭时会哭,饿了也就叫上一叫,见了人来会意味不明哼两声,走路跑跳什么的也学得很快——除此之外,那是一个字儿也不肯好好的讲,自己还好,胤禟胤誐愁得不得了,只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天生弱症,太医偏方找了一大堆,可担心着孩子幼小,又不敢太过于急切……
简直了……!
可是对于胤禩而言,这才不是最令人郁闷的。因为……
临近午膳的钟点儿,吴书来一脸笑意地来宣口谕:“娘娘,皇上吩咐了今儿个还是歇中宫……”
“啊,劳烦吴公公……”胤禩叹口气,那种莫名其妙的憋闷堵在胸口,一口浊气只是梗着,吐不出去也咽不下。
……最令他郁闷地是胤禛……说什么“帝后和睦,国之根本”,这一年来,除去初一十五,也颇有些日子是留宿中宫的。
每次和胤禛挤在同一张床上,胤禩都觉得束手束脚十分难过,偏偏他这位好四哥还存心让人为难似的,不和他扯几句闲话就不肯睡得安稳……什么兄弟情深抵足而眠?在他两个来说,可不是见鬼一样么!
况且……况且!有那么一些尴尬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感觉,这具女人身体不可思议的敏感与时有的空虚……更是难以启齿。须知他是用了全副毅力克制,才没有在睡梦里蹭到胤禛身上去!
……难道这弘历和继皇后感情不怎样,身体很合拍??胤禩强烈表示想要撞墙……
可是这些事情,连对弘时提起,都甚为羞耻。
……又怎能让一心等他笑话的胤禛知道?
胤禩叹着气,坐在床边抚摸“永璟”的小脑瓜。
永璟(弘晖):“咿咿呀呀……”
心里颇为期待:八叔,阿玛又要来了吗?
胤禛来时,胤禩正在窗下练字。秋风秋雨的,这人也不知把窗缝合紧了,简直比着弘时还不如……
默默哼一声,走过去低头看他的笔迹。胤禩自来手腕无力,本来书法便不大中看,如今换了女人身体,更是连过去的一半刚劲都没有。
“……早叫你服软了罢。”胤禛只觉太阳|茓处的青筋一跳一跳,无奈地止住胤禩握笔的右手,“练练簪花小楷能要你的命是怎么着?闺阁字体就见不得人了?白白做些无用功夫!”
“……”胤禩默然。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心罢了。
胤禛看着他一脸的别扭样子心下就一团纠结:朕是斥责你了还是威胁你了,好端端的又要给朕摆脸色!这胤禩是越来越……
忽然吓了一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禩……在自己面前,渐渐已不是始终如一的微笑模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禩在自己面前,也会流露出任性、无奈和不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胤禩……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处处相争的,冤家对头了呢……
这边雍正皇帝深思了,那边八贤王可就不客气了,自顾自走去桌前,沏下一盏茶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全然“忘记”要给皇帝陛下奉茶这码事……
于是吴书来捧着夜宵进来时狠狠地惊悚了:谁说咱们皇后不得宠的,这简直是……恃宠而骄到让皇上拿她没办法么!
这一夜秋窗风雨夕,紫禁城再掀暗流汹涌。
“皇上,固伦和敬公主递牌子请见……”吴书来跪在外殿战战兢兢。
“……”室内隐约的响动,就是没有回音。吴书来霎时冷汗迭起湿透了脊梁——皇上和皇后,这这这这这,自个儿还能不能再没眼色一点!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正当吴书来悲催地考虑起自己床板里头挖空了藏的金银珠宝后继之人时,内殿传来皇上低沉微哑的声音:“宣至坤宁宫见。”
“……”皇上啊,这种时候都能半道儿刹车……真是好皇上好父亲= =
吴书来捧心而去,里面继续窸窸窣窣了一阵,胤禩终于不耐烦了:“四哥,皇上,您老人家满意了没?!”
“不够……”没有人给倒茶,胤禛郁闷得紧,嗓子颇有几分喑哑:“说了你笔力不够不要硬来还不知道改!这是簪花小楷不是摧花小楷!”
“……”您大半夜不睡拉着我折腾这么个小事儿就不是辣手摧花了?!
“小九,你这是……”乍见胤禟,胤禩可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不管男人女人的样子、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自家九弟从来是光鲜亮丽丰姿翩翩,最近更是被胤誐宠上了天去娇艳明媚,可这衣衫狼狈面色憔悴的人却又分明是胤禟无疑呀——
“你让他说!”胤禟恶狠狠吐了口气,把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进来的小人儿拉了个趔趄,推到胤禩面前,一脸表情像是要吃人。
那孩子——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很是哀怨地揉揉被扯痛的胳膊,爷这才一岁半都不到哇!九哥你好歹也体贴一点嘛……
抬头看着胤禛的冷脸胤禩的渐悟,不情不愿叫了一声:“八哥,四哥……”
……“胤祯/允禵!”
【小剧晨
胤祯那叫一个郁闷哪:“……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胤祯,不是老十三??”
胤禛冷眼瞪他:“废话!你要是老十三你会先叫八哥再叫四哥??!!”
“……”胤祯默默蹲墙角画圈圈……
37、心悦君兮 ...
【三十二】
……流年不利。
胤禟扯着胤祯的耳朵,气得简直要撞墙:“这小子打小儿就不机灵,好歹活了六七十年的人了,到底也没学得聪明!”
……胤祯呲牙咧嘴拍开那只纤纤玉手,圆嘟嘟的小脸一绷,看起来真是诡异而滑稽:“谁让你们那么过分,啊,有些事情就不能避着人点儿?!爷好歹还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胤禟的脸色顿时青了又青。
胤禩扶额——看来八成是小九毫无顾忌和小十……咳咳!
胤祯仍然眨巴着一双看似纯洁的大眼睛——他真的真的没有故意看见九哥十哥亲亲热热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的情景啊!谁让他们在外间就迫不及待地……九哥还真不愧是万花丛中过,那手段哟……结果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脱口而出了:“九哥,十哥,弟弟面前做这样的事不太好吧……”
胤禟炸毛:“什么不小心不小心不小心!爷这又不是第一次……咳咳!”小十四……你究竟白看了多少场爷和老十的春宫啊!要知道自从产后身体渐渐恢复,他和胤誐的感情那就是一日千里,好容易完成了从兄弟到爱人的完美转换……这这这,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大家都是男人(某鱼质疑:真的?……某九一巴掌抽飞:少跟爷这儿找打!),这个那个……还不都很正常么?
……只是被自以为是儿子其实却是弟弟的某只看了热闹,于是恼羞成怒也是理所当然吧……
忽然,一直沉默的胤禛跟着炸毛了:“胤祯,你给我说老实话,永璟永璐都是怎么一回事?!”
胤禩心里一沉。
一直忧心忡忡的疑虑……终究,还是要变为现实了吗?
胤祯表示他也很无奈。
永璟永璐……那两个孩子,绝不会是单纯的小婴儿,总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可是……完全猜不到会是谁。
永璟滑头得很,一见着人就知道要笑要抱的;永璐更是让他气恼——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爱答不理的模样,对于他所有的试探和挑衅一概置之不理,简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儿没处儿使啊!
这种无奈,在见到人家父子兄弟深情相认的场面时,变成了深深的——愤怒。
“阿玛阿玛阿玛阿玛……”弘晖包子刚被抱过来,一见这场面就不打自招了,迅速承认了自己“雍王府大阿哥”的身份,一个劲儿地往胤禛怀里拱,摸着他阿玛红通通的眼圈儿,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然后不等胤禛现场上演一把铁汉柔情,立刻转身扑倒胤禩:“八叔!”
果然没白生你疼你啊……胤禩揉着他的包子脸,笑意深浓:“嗯,弘晖乖宝宝。”
……胤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幸亏这时永璐包子也被抱上来了,见着胤祯小包子在一旁兀自忿忿,顿时就是一个大白眼儿飞过去。
……胤祯跳脚,我说你丫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你你你你是老十三!!!”
……十三?!
众目睽睽之下,十三牌儿小包子一脸无谓地站起来,双手环胸,对着胤祯冷静道:“老十四,你这毛躁性子还真是从来改不了,爷早八百年儿的就认出你来了,啧啧……”
……胤祯的小脸儿顿时皱成一团。
胤禛本来还有点犹疑,这下可是完全确定了,声音禁不住抖了又抖:“胤祥,十三……”
胤祥一转身,笑眯眯地就冲着他四哥扑上去了:“四哥!”
两人拥在一处儿,那情景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胤祯禁不住跳脚:“混账!爷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胤禟在一旁凉凉地道:“省省力气吧老十四,兄弟多少年了,你怎么还看不透啊,咱们四哥心里可不就只着老十三一个人嘛。”
……胤禛怒目:“你们就有当朕是你亲哥哥了?!”
胤祯冷嗤:“哼,这么个脾气,难怪额娘……”话未出口,却是被胤禩突兀而严厉地拦下:“老十四!”
胤祯这才不情不愿地住了口,见胤禛胤祥都变了脸色,也有些惴惴,自觉方才的确是出言过分了。
胤禛冷眼看他,眼神带一点点苍凉,好似满目旧日烟尘浩荡漫过今生今世去:“你便不待见我,我也不说什么——只是看清楚自个儿的身份!”
……胤祥眉眼一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低了眉,不再言语。
弘晖坐在床上,努力抬手去拍弘昼的脑袋:“啊,小五,叫哥哥~”
……弘昼含泪低头任他调戏:“大哥……”
“小五乖!”弘晖眼睛亮亮地赞扬,一面又满怀期待地看向弘瞻。
弘瞻微笑:“大哥。”
弘晖高兴了:“小六儿更乖!”
……弘昼泪眼挠墙。
弘时只得轻咳一声,温言软语哄着弘晖:“大哥,阿玛说大哥幼时喜食千层酥,弟弟去叫人拿些来可好?”
弘晖嘟嘴,不满地瞪他:“才不是,阿玛才不会记着这些,千层酥都是额娘拿来给我吃的……”
众人哑然。
而弘时重重一颤——的确,有关大哥的喜好,都是大额娘告诉自己的……
见他不语,弘晖自顾自拍了拍手,示意弘旺抱他下地,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弘时看不过去,忙上前几步想要扶住他,可自己身高所限,只是堪堪拦腰抱住:“大哥……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让弟弟们代劳的……”
“啧啧,‘小三儿’,哥哥可是还记得你小时候学步的模样呢,走两步就要摔三个跟头。”弘晖冲他做了个鬼脸儿,张开胳臂让弘昼抱起自己,“小五,抱着哥哥去瞧八叔!”
……弘昼擦汗,一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嗻……”
弘时和弘瞻走在廊下。
御花园里乍暖还寒,春意融融,微醺的日光在衣角发梢轻轻镀了层金边儿似的,在弘瞻眼里,弘时娇小的身影半掩在春风习习里,像是要御风而去一般。
……可是那并不是这个人的本色……几乎不假思索地,他就想到了那双澄明的眸子,那眸子里光华流转的琉璃光彩。
那是双傲气而善良的眼眸。
美丽,并不高高在上;骄矜,然而从不任性。
弘时忽然回头:“看什么看?”
弘瞻笑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猛地将他捞起来托在臂弯里:“看你好看。”
弘时轻嗤一声转过头去,眼圈儿却是倏地一红;弘瞻贴着他耳根,温柔地轻轻吐气,道:“我等着你想好。”
……弘时慢慢低下头,道:“没什么好想的。”
弘瞻的臂弯紧了紧:“皇阿玛那里,有我……”
弘时“啪”地在他身上捶了一记:“胡说!我难道不比你多活了些年?我是哥哥,断没有你一人承担的道理……”
“这么说,是答应我了么?”弘瞻眉眼弯弯,凑上去就要试图偷香,被弘时一巴掌盖回去,只得遗憾万分地就着那只白嫩的小手亲了又亲。
——三哥,不要怪弟弟逼你……
“弘时。”他忽然轻轻唤了一声。弘时扭头看他,望进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推了皇阿玛指的婚事、拒了母妃送来的侍妾——不关你什么事,只是我自己不喜罢了。”
“……为皇家血脉开枝散叶,即使……我也不会说什么。”
“有永瑹永灿,足够了。”弘瞻的笑容温柔而明亮,缠绵的目光似是要望进弘时心底去,“你担心什么呢?——是我先欢喜了你,违抗圣命也是我做的,你若愿意自然最好,你若不愿我便再等……”
弘时眼中渐渐泛上泪光:“我如今尚小。”
“不过十年,我也不老,这个还算等得。”
“我不识情爱滋味,或许你就白白虚度了光阴呢?”
“那就当是我自作孽的罢。”
“可……”弘时还待再说,却被弘瞻温柔地止住,“我打小儿是五哥看着长大,和他家永璧一样儿的年纪,就像他儿子一般,可是他对我更少了一分避忌。”
“……”
“五哥和弘旺堂兄那些事,我自来都是知道的。”
“……”
“说句大不敬的,八叔和皇阿玛争了一辈子,到头来不都还是一场空?谁也没能过得舒心畅快。你不也是一样,不愿去争却还是被逼着推到风口浪尖上?老天垂怜给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做什么还要重蹈覆辙呢?五哥他两个两情相悦,却俱是被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耽误了进去,如今虽是修成正果,可是年华渐老,之前的几十年都白白蹉跎了去。我……自然是不愿走这么个先鉴的。”
早春二月。
柳叶在枝头萌发,花藤在暗自酝酿,有早归的燕子斜斜掠过水面,一点一触,涟漪微漾。
……弘时抬眼看着弟弟,忽然就笑得春光烂漫,春暖花开:
“你要如何走,我奉陪了便是。”
38、此婚可定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
亲读者~!
【三十三】
乾隆二十四年六月,恪贝子永琪迎娶刘兆禄之女为侧福晋,迎娶舒舒觉罗氏女为嫡福晋;和亲王世子永璧迎娶博尔济吉特氏为嫡福晋。
弘昼看着儿子真是悲从中来:“死小子终于肯成亲了……终于有孙子可以抱了……可是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呢??!!”
弘旺连忙安抚之、顺毛之:“不老不老,前不久出去,福隆安不还把你认成是永璧家弟弟么?”
……无辜的永璧扶墙内牛。
阿玛,廉王叔……果王叔已经不仁在先,你俩这是还要不义在后哇……
永璧确实不愿成亲,风流自在万花丛中的日子甭提有多逍遥。
而更加不愿成亲的弘瞻对雍正帝道:“儿臣如今是有子万事足,先妻慧黠,感情甚笃,也并不想再娶。后院儿那些事情太繁琐,儿臣若再娶继室,怕是永瑹永灿也并不喜。倒是永璧和儿臣一样的年纪,至今还只有通房的丫头,连个侧室也无,五哥对这些又是向来不上心的……”
话就这么一顿,但雍正帝自然而然地脑补了后半句——那还不是全仰仗皇阿玛您英明神武杀伐决断拿个主意了么!
……于是乎,本来将要成为果亲王继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成为了和亲王世子嫡妻,本来被选为果亲王侧福晋的刘氏也经过雍正帝的自由发挥,进了恪贝子府—— 也就是永琪的府邸。刘兆禄到底还是有点势头儿的,抬举他家汉军旗的女儿做个皇子侧室也就完了;舒舒觉罗氏虽是大族,这一个庶女身份却一般,做个皇子嫡福晋真的是天恩圣眷了。
……两个人不情不愿,穿红装,做新郎。
永璧无限挠墙:阿玛,乃敢说当年乃成亲的时候就一点也不纠结一点也不难过吗?!乃忍心你儿子我也这般痛苦一回咩??
弘昼掏耳朵:就是因为爷当年太过痛苦所以想要报复社会才让你小子也挖心掏肺疼上这么一回,你小子有意见?
……永璧认命地最后撞了撞墙,乖乖成亲。
永琪也很想撞墙,想要哭天抹泪抓心挠肺地来上那么一出儿,可问题是……没人看他在这儿作。
胤禛是咬死了不见,太后那边消息递不过去,连被自己冷落多时的母妃愉妃那里也无处施为。永琪直觉过往十八年是全数虚度了,周遭一切都像软绵绵不冷不热的海绵,一拳打上去,不轻不重弹回来,让他毫无应敌之力不说……还、还弄得一身狼狈。
永琪抱着小燕子无声饮泣。
这一年多,他出宫建府,便接了小燕子来自己府上住着,令索绰罗氏以嫡福晋之礼相待——他始终以为,他可以说动他的皇阿玛、他的皇玛嬷,让他的小燕子风风光光、光明正大地嫁给他!
可是他错了。
原来,皇阿玛的宠爱早已不再;失去了帝宠,又没有朝堂之上的支持与根基,福家垮了,三哥的势力却在迅速崛起,更别提如今皇后还有两个嫡子。
曾经如同探囊取物的皇位,如今……怕是外人都会觉得,他痴心妄想得过了头儿罢?
然而真爱有什么错?自由又是触犯了哪条律法?永琪抱着小燕子兀自伤悲着,却仍是无可救药地想不通这一切究竟起于何处。
……所以说,脑残真的需要勇气,白目的人永远无敌免疫,这世界理智才是最严酷的真理。
太后宣召,来得突然又毫无预兆,当一堆人在慈宁宫前碰头儿时,胤禛抱着胤祥深深地疑惑了:“今儿个人这么齐全?”
胤禩一手牵着弘晖一手牵着弘时,闻言没好气地一个白眼儿就翻过去了。胤誐胤禟和胤祯更是郁闷:“这又不是家宴,都叫过来唠嗑儿不成?”
弘昼弘旺弘瞻三个更是摆出纯洁无辜的眼神儿——开玩笑!阿玛叔伯还有哥哥们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儿臣/侄儿愚钝……
忽见胤礽扶着宫门不耐烦地唤道:“皇玛嬷说等得心焦,不知皇阿玛皇额娘您各位是被那路仙风绊了脚呢!”
……胤禛咳一声,端起架子就大步进去了。
“弘晖,你怎么出这许多汗?……也不是发热……”胤禩摸摸弘晖滚烫的手心儿,又试一试他额头的温度,疑惑道。
弘晖低头:“哦,可能是裹得厚实了些……”
胤禩放了心,牵着他跟上胤禛进去了;而弘晖低垂的眼睫之下,蓦然划过一抹哀伤。
……额娘不许自己说出她的身份,所以……弘晖乖,弘晖听话……
乌喇那拉氏是在烹茶。
潮汕炉,玉书碾,孟臣罐,若琛瓯。满身华贵的女子端坐上席,腕上玉镯时而在茶器边缘轻轻一碰,声音悦耳。
虽然韶华不再,却仍是优雅浑然天成。
气氛恰到好处地好,乌喇那拉氏唤胤礽给每人各斟一盏茶,自己抱着弘晖逗玩,忽然似是漫不经心道:“哀家老了。”
……胤禛愣了一下,面上却并不显见。
乌喇那拉氏唇角轻轻一弯,“哀家管不了什么事了,近来也累得很,以后这后宫就烦劳皇后了……”
胤禩不得不出声了:“皇额娘怎的……”
“哀家只是想在佛堂抄抄经书、拜拜菩萨什么的,以追先帝……”这样说着,乌喇那拉氏轻轻向胤禛望了一眼,果不其然见他眉角有点抽搐。
你看,她心说,曾经是这样的恩爱夫妻、患难鸳鸯……然而终归是恩不是爱,所以你认不出我,我却总是为了你来。
他说:“既是皇额娘意愿,儿臣自当遵从。”
她便淡淡一笑:“皇帝孝顺,哀家甚慰……”
看,原来也不过是这样的场面话,就支撑起我们或悲或喜的一生了。
乌喇那拉氏最后说道:“四丫头是到年纪了,这么乖巧伶俐,哀家这心里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胤礽满头黑线。
弘昼忙笑道:“可见皇额娘是有了孙女儿就不疼儿子们了,儿子都上了年纪,不讨皇额娘的喜欢,自然是舍不得孙女儿伶俐水灵知心知意的了。”
乌喇那拉氏一指头点在他额头上:“没规矩的猴儿,也亏你就长得这么大。你皇阿玛当年就拿你没辙,你四哥也没空管教,弘旺却也是做哥哥的,有空就说着他些儿,哀家给你撑腰!瞧他哪有个做人父母的样子?!啧啧,福隆安那孩子看着却是好,没这些三五不着调的……”
转移话题失败。
乌喇那拉氏搬出黄历:“明年三月初六可是这两年里一大吉日,行即至财即盈病即愈宅安宁婚可定……就定了罢!”
一锤定音。
大家反应不能,反抗亦不能。
胤禛:天气不错,皇额娘所言甚是在理。
胤禩望天:婚嫁娶什么的……真是美好呀。
胤禟:眼看着四妹妹也要嫁人了,我做姐姐的可不好错过去,额驸啊,不如我们再在京城住段时日罢?
胤誐:公主说得很是,我这便交代下去。
……胤礽一边在脸上明媚地娇羞着,一面在心底默默泪奔:
“爷想要娶娶娶娶娶啊!爷才不要嫁——!!!”
39、将身嫁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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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乾隆二十四年,钦封皇四女为和硕和嘉公主,筹建公主府,赐嫁富察氏傅恒二子福隆安,定于次年三月完婚。
纯妃老泪纵横。
胤礽内牛满面。
“这是好事儿啊……呃!”永瑢不识趣儿地还想劝解妹妹,被胤礽一甩帕子一个白眼儿,径自咽了回去,讪讪的。
永璋恰在这时推门进来,瞧一瞧屋内情状,心下早猜了五六分,不禁脸色一沉:“女大当嫁,又有父母之命在先,四妹妹这般不情不愿却是成何体统?!”
“……”被那凛冽的眼神看得一悚,胤礽扬眉:“就是这个体统!”
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气发不出去,而一看见眼前这个人,顿时心情更是躁郁难忍。永瑢在一边扎挣着手不知该怎么劝,而永璋早就气得额上青筋迭起:“你这也是和哥哥说话的态度?!我皇家女儿,自当落落大方、端庄娴雅,没有嫁去蒙古已是天大的福分!你怎就这般不识好歹?!”
胤礽冷笑,“自是和嘉不识抬举。想当年圣祖爷何等英明,教养的公主一个个温柔娴淑知书达礼深明大义,自是愿意远嫁塞外为圣祖分忧,殒身不恤在所不辞。和嘉无用,无才无德,目光更是短浅得很,不过想要长侍额娘身边;额娘病得这么着,只怕将来是没有白发人送我黑发人的一天了……”
“和嘉!”永瑢暗觉不妙,低低喝了一声,转眼却见自家三哥脸色灰白,脚步竟是有些不稳。
永璋顺了顺胸口一口闷气,看着眼前神色倨傲的“妹妹”,满心哀凉一点点翻涌上来:“……你既是这么清楚……便,好自为之罢。”言毕,夺门而出。
胤礽淡淡阖目。
皇阿玛……就算所有人都认不出你,可是作为曾经最是亲近的儿子,我又怎会看不透你的伪装?
也许还是恨着的罢。
也许正是那股怨气才留住了自己一缕生魂,带着记忆转世投胎的罢。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毫不留情,处处挑着那人的痛脚用力刺下的罢……?
恨那个人,一手将自己捧上天下第二的荣宠地位,却又放任兄弟们狼子野心地施为,最后自己堕入泥淖,不得翻身;
恨那个人,将所有人当作可以操控的棋子,终于没有谁能脱离他的掌控影响大局,甚至一废后的复立,也只是拿自己作为靶子,让兄弟们去争去抢;甚至最后选择了老四……也只是因为需要一个铁腕的帝王去收拾他自己留下的烂摊子,然后……带着千古一帝的美誉,撒手人寰。
恨他的冷血,恨他的无情,恨他的理智,恨他……那样一个完美的帝王,却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他需要的并不是听话的儿子,而是合适的继承人。
可知是他们都奢望了……当年小十八备受恩宠招了他们的眼,活生生成为第二个灵慧早夭的曹冲同时也为自己的被废埋下了引子,可谁知这背后一手操控的人,其实正是将恩宠论斤两租出等待回报的皇父?
他的皇父……养育了二十个女儿,长到成年的不过八人;而其中有六个都被赐予和硕公主或是固伦公主的荣耀封号凄凉地远嫁,唯一备受宠爱得以嫁在京城的固伦温宪公主却没有那个福气,在双十年华里过早地死去……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那个男人不知有否为这些因他而死的女儿们掉过半滴真心的眼泪?
……即使有罢,想来也没人稀罕了。
胤禛的目标是,把弘晖培养成合格的储君。
本来便是他最爱重的嫡长子,聪慧非常;如今更是有着皇后嫡子的身份摆在那里,也算得名正言顺。正如胤禩曾说——“若是弘晖养到成年了,皇位哪轮的着弘历那小子坐?!”
于是乾隆二十五年,胤禛隆重分封皇子宗室:皇三子永璋嘉封循郡王;皇四子永珹过继于履亲王允裪,封贝勒;皇六子永瑢出继为慎靖郡王允禧子,封贝勒;皇八子永璇、皇十一子永瑆、皇十四子永璐俱封贝勒,皇十二子永璂恩封庆郡王,皇十三子永璟恩封荣郡王。
至于皇五子永琪……胤禛略一挑眉,顿时就没人则声了。
这样正好,不懂规矩的东西,还是一辈子也别摆到台面儿上来!
“个中真意,列位同仁心知肚明就好,上边儿的事,哪轮的着咱们开口呀!”一位大臣惋惜地摇头。
“大人难道就不觉得……?今上虽说正值壮年,可是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到底年幼,哪里就看得出什么好坏是非了?”
“哎,说得也是啊。君不见,圣祖爷前废太子,啧啧啧……”
……胤礽倏然握紧了拳。
只是婚前忧郁症发作因而易容改装跑到宫外散心,不想还能有幸得闻这一番论调。
圣祖爷前废太子……果然,如今只是一个失败的代名词了么?
正自嘲地垂头,忽听外间有人朗朗一声,道是:“几位大人好雅兴。”
……这不是……
“哟,这不是咱们驸马爷吗?来来来,快请坐下,赏脸痛饮几杯?”几人好不眼尖,忙迎了福隆安入座,殷勤斟酒,“下个月公主就要过门了,当真是一大喜事啊!”
福隆安淡笑,端起酒杯,却并不忙着喝:“方才听闻列位是在议论先理密亲王?”
“这……”几人面面相觑。
福隆安慢条斯理抿了口酒,不忘赞了声好,又道:“几位到底还是注意着些。虽说是前朝事,可到底,履亲王和庄亲王二位还是……咳咳,几位大人以为……”
“这……仰仗驸马提点!”那几人顿时气势全消,还不得不恭恭敬敬给福隆安陪着笑脸儿。
胤礽看了不禁莞尔,自己低头思来想去,真是又气又笑,原先的苦闷与愤懑却是不知不觉消弭无踪。
“公主。”忽然有人在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你?”看见是福隆安,胤礽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了。
福隆安微微一笑,“现如今正是年节下,盗贼猖獗得很,公主还是不要只身出宫的好。”
“……”胤礽想,你怎么就这么……扫兴呢?
“微臣送公主回宫。”不由分说地,福隆安取了银两代胤礽结账,又拿过一旁放着的狐裘,退后一步垂眼为胤礽披上。言语行动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可胤礽就是觉得一定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然自己怎么就这么想笑呢?
太子殿下,如果您知道眼前这张小绵羊的皮下是怎样一匹居心叵测的大灰狼的话……不知您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二人沿着喧嚷的街道慢慢行走,春风丝丝缕缕都刻在眼角眉梢,满满地漾起细微的弧度。
“迎亲事宜安排妥当了?”胤礽想他老实,故意要逗。
“公主试过,便知稳妥。”仍是从容的模样,嘴上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福隆安!”
“公主小心,莫踩着墙角的花盆,”说着,忍不住有点恶劣地挑眉,“爱花忍踏成泥淖,何惧身堕畜生道?”
“……”
“哎,福隆安。”
“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不愿嫁你。”
“公主,皇命难违。”
“……”胤礽真不知这是今天自己第几次对着太阳翻白眼儿了。
福隆安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眉眼却在瞬间温润开来,明朗清隽好似一缕日光,令人无法侧目:“公主也许,会愿意……”
话没有说下去。
胤礽却低了头,唇角微扬。
也许……成亲之后,也并不是……那么无聊?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摇头轻笑。
40、莫不静好 ...
【三十五】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皇四女和硕和嘉公主下嫁傅恒之子富察氏福隆安。
虽是和硕公主的封号,可有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胤禛胤禩胤禟等人在一边添油加醋的“添箱”,十八抬的嫁妆直逼固伦公主的仪制。纯妃在病榻上简直都要感激涕零了:没想到皇上体恤,给我女儿这样的体面,真是死也瞑目啦……
正在坤宁宫悠哉喝茶的胤禛忽然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心想:二哥的怨念就这么强大?
于是花轿里手捧苹果头盖喜帕的某太子更是喷嚏连连——喂!爷都这么听话地嫁人了,你们不要笑得太忘形好不好?!
——传说中的洞房花烛夜,有人睡不着了。
“……公主……”福隆安,不,胤褆看着眼前的人,深深无奈。
胤礽抽空瞪他一眼:“在外边儿喝酒喝痛快了,就把本公主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本公主从早到晚什么都没吃还要等你进来掀喜帕你知道有多痛苦吗……”好容易挨到这家伙回来,被喜娘喂了个子孙饽饽,笑问“生不生”。要知道他差一点就丢脸地把那个生饽饽吞下去了……
不过某个人还算识趣儿,知道向厨房悄悄要些热吃食端来。看着平时不怎么待见的汤面,胤礽简直想要泪流满面——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这么挨饿过啊!!!
胤褆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牙缝里逸出一声颤抖而短促的低笑;还好胤礽正埋头吃得欢乐,并没有注意。
胤禛再宿坤宁宫。
……盯着胤禩别有深意的瞪视他走到桌边,轻咳:“弘晖呢?”
胤禩皱眉:“早睡着了。”
胤禛很是疑惑——那小子居然也肯老老实实睡觉?
胤禩哼笑:“也不知道是谁,给一丁点儿大的奶娃娃封什么郡王……单那服制就累赘得要死,更别提礼数有多繁琐了,弘晖折腾了这么几天,早就累得不行。”
“……”胤禛默默转头,“小十三也睡了?”
“睡什么睡,怕是还气着呢。白天和胤祯打那么一架,真是够呛……”
胤禩说的是白天在御花园的事情。
太子出嫁了,他身为皇后自是忙得不可开交,顺手把弘晖胤祥都丢在来瞧热闹的胤禟胤誐那里照看。谁知没一会儿,胤祥和胤祯就先吵吵闹闹起来。
“你也好意思说?!太子一废那会儿到底什么状况,你自个儿做了什么要被圈禁,你心里还不是跟明镜儿照似的吗?!”
胤祥被胤祯一说,顿时也来了几分怒意:“老十四你偏好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随你怎么讲,我胤祥也是敢作敢当,太子二哥要追究我也没二话!倒是你……目中无人的也太过了!当年西北军饷……别以为爷被圈着就什么也不知道!”
胤祯一张白嫩的包子面皮儿顿时涨得紫红:“那又怎的?是皇阿玛点名儿四哥管这事儿的,爷从没背后里阴过自家弟兄!”
胤祥哼笑:“呵,反正康熙五十三年毙鹰那回事儿还没个头绪……”
这话却是说得过了。胤祯一下子扑上去,把胤祥撞倒在地;而胤祥因为小了几个月的缘故,愣是一时扎挣不起来,包子脸上挨了两拳才回过神,俩人霎时扭做一处儿;胤禟胤誐在一旁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开,生怕手下一个用劲儿伤了两个年仅两岁、“身娇体弱”的小娃娃。
等到胤禛匆匆赶来,两个人早就筋疲力尽,两败俱伤,却还是两只小斗鸡一般,彼此不甘地互相瞪视,气得胤禛额角青筋乱跳:“上辈子年纪小胡闹就罢了,如今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还不长半点脑子?!打来闹去丢尽我皇家体统!”
……哥哥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胤祥胤祯都乖乖垂头不再则声,看得胤禩一阵好笑——简直像儿子乖乖挨老子的训,听话得好像小羊羔!
殊不知胤禛暗地里叹气。
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胤禩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这一夜,两人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待到吴书来过来叫起时,才恍觉两人居然发了一整夜的呆。
“海东青的事,不是我。”犹豫许久,还是借着一点熹微的晨光说出了口。
上辈子为着拿气堵他、以及一些别的原因,胤禛始终误导胤禩,故意要让他认为海东青之事与自己有关;只是今天被胤祥一提……忽然就想要和他讲明白。
可也不能让他误解到老十四身上去……咳咳,难得一见的为难表情渐渐浮现在胤禛脸上。
胤禩看了他片刻,忽然“扑哧”一笑:“我知道,是皇阿玛罢。”
“……你如何……”才说了半句胤禛便反应过来,也是呵,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人是谁?堂堂八贤王、冰雪聪明的圣祖爷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早就将一切看得通透了罢。
“不过,还是谢谢四哥愿意同我讲明白……”胤禩眨了下眼,一夜没睡,很是酸痛,困意忽然就决堤般排山倒海而来,慢慢就阖目睡去。
后半句话,化作几不可闻的呢喃,飘散在清晨的梦里。
“……其实你也是心软了罢,怕我知道了会难过……?”
胤禛低眉看他。
锦被里,青丝铺洒,睡容安详。明明不一样的容貌,想是气质未曾变过的缘故罢,一眼看去便不难想起当年风姿绝艳的廉亲王。
捧着朝服的吴书来惊讶了:皇上今儿个精神头这么好,还一路都笑着的?
胤禛忽然转头,叮嘱:“皇后昨儿个歇得晚,教她好生睡罢,后宫今儿个请安,远远拜见了就是。”
吴书来低头应下。
心里却是恍然大悟——瞧咱皇上那发青的眼圈儿、那神清气爽的模样!
难怪皇后歇得晚了呢……吴公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ING~
作者有话要说:完了完了我真把老康写渣了-= =-
今天再度破财,丢失一百大洋,泪水哗哗的……呜呜呜我的西数1T移动硬盘,离你远了好大一步啊……继续奋力攒银子!
41、心有所思 ...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即将到来了,望~~~
快考试了好紧张= =明天考体育啊……对于我这等除了坐位体前屈外体育始终不及格的体育废材而言简直是人间炼狱啊= =
【三十六】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这种情境,当然是不会出现在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上的= =
三朝回门,傅恒和富察夫人简直是老泪纵横一路欢送——瞧,咱儿媳妇儿那叫一个温柔体贴小意温存哪,可这皇家公主的高贵风范却是半点不少,咱们儿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胤礽乘轿,胤褆骑马。一路上前前后后地跟着,马蹄声哒哒,听得胤礽心下小小的焦躁,忍不住对贴身侍女道:“打起帘子来,教额驸远远的跟着,本公主听见马蹄声就心烦!”
侍女依言喊了话,孰料胤褆粲然一笑,策马向前,恰好挨着小帘,一低身便能隐约瞧见轿中风光。胤礽皱眉,不耐烦地探头过去:“不是教你走远些么?”
胤褆轻笑,微微俯头过去,轻轻的吐气拂过胤礽的面颊,带过一阵酥骨的麻痒:“我同公主说说话罢,好叫公主不那么心烦了……”
胤礽一摔帘子,气哼哼坐回去喝茶。
一路上不断有百姓指指点点——“喏,那可不就是咱们新额驸么?”
“可不是么?一准儿是带着公主进宫去呢!”
“啧啧,瞧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想来这公主定是天香国色、美丽大方……”
看官哪,看官,正是由于你们的“善良淳朴”,才使得野史中多少美女千古流芳啊……
胤禟不怀好意地围着胤礽转来转去,胤礽一看他就没好气:“你又在心里编排爷什么呢?!”
胤禟嗤笑:“不知二哥这回圆房滋味如何?”
“……”圆你妹的房!若不是顾忌着自个儿在一众子侄心目中的形象,胤礽真不介意对着老九爆回粗口。可是不堵他一句,这口气横竖是咽不下去的了:“你当爷和你一样愿意被人压?!”
……胤禟咬牙,牙缝中逸出一声冷哼:“爷跟老十上辈子就对眼儿得很!倒是二哥风流快活大半辈子了,怕还真没个知心知意的人儿罢?啧啧,没关系,大不了你让老四下道旨准你豢养面首三千,咱慢慢儿找嘛……”
“小九!真是惯得你顺杆儿爬。”胤禩不痛不痒轻叱一声,躺在软榻上继续出神。胤礽一看,大为出奇:“老八,你这黑眼圈儿……啧啧,昨儿个老四又留寝中宫了?”
“……”不光是昨天!就从你出嫁走了以后,他就天天留宿坤宁宫让爷不得安生!
见状,胤礽心下也猜了个十之八九——八成就是老四那个别别扭扭的想对老八示好尽释前嫌呢!呵……这事儿哪里就那么容易了?
“啧啧,别皱着眉,白瞎了一张闭月羞花的美人脸……哟,老八,你现在这张皮相可是不差呀,都年过不惑了还能这么细致漂亮……”
此时此刻,乾清宫里的胤禛正面无表情一手支颐——发呆中。
胤褆永璋都坐在殿下,喝着茶颇有那么点不是味道——一杯接一杯续了不知几回茶了,可这皇帝居然就坐在龙椅上发呆??!!
——弘历!你个杀千刀脱线的!!
(弘历泪流:果然当儿子的就是给老子顶锅的,伤不起啊有木有……不过皇阿玛可也没少替皇玛法背骂名吧??心理平衡中~)
胤禛破天荒的发呆却还真就是为着胤禩。
心知两人间的裂痕是无法弥补……可是,胤禩,你既知道隐忍知道进退,那这因时而变的道理总也该通透的罢?那破镜还能重圆哪……
咳,世宗皇帝陛下啊,那“破镜重圆”是用来形容兄弟俩的吗?
“福隆安哪,”胤禛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倒让胤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臣在。”
“和嘉呢,自来是娇养惯了的;万事上多忍让些,实在不成,不要同她强争。”胤禛作沉吟状,“这孩子……虽然性子好强些,倒也还算得明事理。”
……坤宁宫内,胤礽正对着胤禩边调笑边“上下其手”,忽然愣了一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偏偏他还正对着胤禩那张“闭月羞花的美人脸”……
片刻之后,一贯风度绝佳君子谦谦的胤禩也不淡定了,素手一抬差点没把胤礽推个趔趄:“见鬼的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爷端盆洗脸水!!!”
永瑆被胤禛勒令呆在宫里好生读书,陪着温吞的永璇一起;平日关系甚好的永璂如今也甚少见面,而前一段时候廉郡王弘旺偶感风寒,永明额也告假回家侍疾去了……
永瑆表示甚为孤单。
恰巧这天师傅告假了,又碰上弘昼进宫,永瑆遂扭股糖似的黏上去,左一个王叔右一个五叔,好歹央告着弘昼带他去廉郡王府上“探望”——咳,至于探望的是谁……这还用问吗?弘旺他还不至于这么自作多情= =
叔侄两个活像婆媳俩探过亲了回夫家,一路上那叫一个迫不及待,蹦蹦跳跳,嘻嘻哈哈。
然后……弘昼和弘旺腻歪去了,永瑆却是出离愤怒了。
那家伙是谁??!!圆头圆脑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还敢把爪子搭在堂兄肩上!!!
福康安真的很无辜。
因为前两年的某次乌龙事件,弘昼那是相当地待见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时常邀他过府——过廉郡王府玩。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儿正是好奇心萌动非常,对着稍长几岁性情温和的永明额那是打心眼儿里的崇拜喜爱,前前后后跟着一处儿戏耍那是家常便饭了。
……可是,这君子之交的一幕看在自幼长在深宫且想象力丰富的永瑆眼底,简直就是活画的一副红杏出墙野花上堂的好戏啊!
永瑆很伤心,永瑆很愤怒,永瑆不知道其实他这是在吃醋:“永明额堂兄!”
永明额回头看见他,眼里的笑意不禁温软了两分;福康安明白过来是谁后,很是有礼地躬身一揖:“富察家福康安见过十一贝勒。”
永瑆哼一声,不情愿道:“不必多礼……”
福康安这实诚孩子也不觉有他,笑眯眯站起身,告辞出去了;永瑆直冲着永明额就扑了上去,吧唧一口亲在永明额颊边:“堂兄……”
这一声叫得,当真是飞沙走石风云变色日月无光——那叫一个凄凉啊。永明额顺手将人搂过来,冲着脑袋敲一敲:“怎么着?”
于是永瑆一叠声儿开始喋喋不休控诉“皇阿玛”对他“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剥削与压迫:“天天温书日日习字,饭桌上还要管来管去,皇额娘看我辛苦赏赐个小玩意儿还要没收了去说是玩物丧志……”
(胤禛:让你个贪财玩意儿天天对着块玉观音流口水爱不释手的,书都不好好看,朕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说者无心,永明额却是知道上头那几位的真实身份的,不由得环抱永瑆的手臂略微紧了紧。
但愿你……将来,只做个逍遥王爷,就很好、很好……
“堂兄?”永瑆见他半日不说话,抬眼看去,却见永明额怔怔地发呆,俊秀的侧脸难得显露出几丝迷茫。
忽然想起前两日无意中听到皇额娘说的话——“永明额眼看着就是十五了,成家的事虽不必操之过急,到底也该有些打算了。”
成家啊……
对于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似乎还远得很;可是……对于堂兄,已经是迫在眉睫,早晚的事儿了。
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给我做伴读了罢?
与此同时,弘昼弘旺看着弘瞻和他怀里的弘时,不由得双双瞠目:“你们这是什么状况?!”
弘瞻苦笑,抱着弘时的手臂却是稳健有力:“和两位哥哥一般。”
弘时:“……是弟弟,弟弟!这嫁夫从夫的道理嘛……”
……然后,弘昼弘旺就无限惊悚地看着弘瞻温柔地俯身过去,柔声道:“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然后,果真抬眼看向自己两个这边:“那,便改一改口罢?”
……这晴天霹雳哟……还让不让人活了!!!
42、太子的怒火 ...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维护没结束……它要抽风,我也很无奈啊~~
莫说大家看不到文,我自己也看不到……含泪。
亲们心焦可以理解……但是,请不要因此指责无奈的作者们,也不要否定她们的努力。这几天在作者群里,许多文章抽没的作者也都很是难过……
群抱~~
【三十七】太子的怒火
胤礽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过过什么舒坦日子,不是算计就是争斗,除了虚情就是假意——
于是相形之下,公主府里的日子立时犹如太虚幻境般若天堂,美好……而不真实。
教养嬷嬷自是不敢得罪这位看似娇柔实则强硬的公主的,于是福隆安——胤褆——几乎是自由地来回于富察府和公主府之间,虽不怎么留下过夜,可陪着胤礽下下棋、说说话儿,或并肩携手把臂闲游,或赌书泼茶吟诗作对。有次胤褆见胤礽终日闷得厉害,悄悄儿的带他易容改装,去了别庄上骑马打猎,于是那一日,胤礽唇边的笑容便像那迎春花般,从早烂漫到晚。
胤褆觉得很是快慰。
而胤礽觉得……很是,幸福。
若自己没有占了和嘉的身子……想来这夫妻二人,定然会是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一对儿佳偶罢?
可是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身边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绞尽脑汁只为不着痕迹地讨自己欢心,可又不是前世那些姬妾嬖幸那样的刻意奉迎……那双英气的眸子里,总是满满地溢着温柔,还有……
他拍了拍脸,怎么这么热呢?
可是这些事情,却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说说。
呵,上辈子好像也是这样的,那些风光后的心酸、微笑下的哀凉没有人可以分享,只好通过各种方式发泄心里的怨气,也于是让他变得愈发骄矜暴戾……直至,走上极端。
——从来他都只有一个人,又怎能妄想一力扛起这一台皇家的大戏?
这几日天气晴好,而某个答应过他“天气好了就请公主移驾别庄赏玩风景”的家伙却一连多日不见人影。
在食不知味地捱过等待的第四天后,终于胤礽有点着急地摆驾富察府——美其名曰,看望公婆;其实不过是……咳咳,富察夫人暗自笑道:“小夫妻新婚燕尔,真是黏糊得一刻也离不开呢!”
胤礽先是和富察夫人拉了几句家常,又说了些新兴的绣样儿和珠花,终于话题扯到了重点——“额驸这两日似是有事忙碌,这新衣样式还不曾定下……”
富察夫人善解人意地笑道:“哦,因着这大小和卓叛乱终于平定,前儿个圣上传召老二进宫,要他跟着去南疆历练,带回叛贼尸首什么的……想来是急行军走得急,才一时忘记差人跟公主讲一声罢?想来也定会派信使传信儿回来的。”
……其实胤褆就是故意想玩失踪,好试试胤礽的反应,才“忘记”差人通报的;可是胤礽居然破天荒地钻了套儿:“额娘说的是,倒是和嘉心急了……”
又说了会子话,富察夫人便道:“府里简慢,倒是老二前几日吩咐人买回些书来放在书房,道是公主欢喜,只怕还忘记送去府上。待会儿便交人一并拿去罢。”
胤礽扮了半天“贤妻良媳”,早就头疼不已,此时闻听,如蒙大赦:“倒不如和嘉自去书房看看,也好挑拣一些……”
富察夫人不免又是一番夸赞,又是公主兰心蕙质博览群书,又是公主识得大体温柔端庄,胤礽都毫不愧疚一一领受下来,笑着拜别婆母,向书房行去。
这是福隆安居处独成一处儿的小书房,门还上了锁。胤礽冷哼一声唤人开了门,心想:总不会某人在这里藏了些……避火图什么的罢?
……某太子几十年如一日的YD本质再度暴露无遗= =
这书房倒是整洁得很,架上书籍分门别类摆得好好的,而桌案上一大叠的地理游记风物手札便显得十分显眼,正是胤礽最近迷上了的那种。翻看了几本,对福隆安的眼光和心细很是满意。看看桌案一角随意搁着的字帖,拿起来略翻几下,忽然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帧字上。
……很有些惊讶。
“《菩萨顶叠月》……?”竟是自己前世的一首诗作。而且,这张纸上的笔迹,和福隆安平时的笔迹并不大像,还真有几分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
起身把字帖放回原处,胳膊肘却不小心碰落了一轴画,画卷并没有系好,咕碌碌滚下去,半摊开在地上。胤礽凑过去一看,脸色渐渐地变了。
那杏黄戎装、英姿勃发,拈弓搭箭的画中男子……可不就是当年的自己吗?
看一看落款,再想想方才所见的手迹,胤礽胸口一窒,感觉有什么已经毁天灭地般哗然碎裂,决然而去,覆水难收。
“保清,你好狠呵……!”
胤礽回宫去住。
外人觉着是驸马远行,公主回娘家;而正身处风暴中心的胤禛无奈揉眉,觉得自己的头发又得白上两根儿了。
原因无他,只在眼前这位好二哥——打从一回来就不停嚷嚷着要和离的胤礽。
“……居然是大哥?!”胤禛心说:这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胤礽冷笑:“他算哪门子的大哥?!……可不就是那个冤家……爷琢磨着他怎么那么不对劲儿呢,爷喜好什么他一清二楚比西洋镜还透亮!亏着爷聪明一世……居然还真在他手里栽了一回!”
“……”胤禛心说,上辈子大哥也没少栽在您手里呀……
胤礽踱过来踱过去,花盆底儿把养心殿的地板砖踩得哒哒响,“要不是爷今儿个赶巧了发现,哼哼……”
胤禛在旁接了一句:“怎么样?”
“那自然是……”胤礽忽然噎住。
不可否认的,那些隐隐约约、影影绰绰,被自己刻意忽略了的情愫,在真相大白怒发冲冠的一刻却是愈发清晰。
清晰而残忍,那样伤人。
若是我没有发现,保清,你是不是就在心里偷笑着把我当做猴儿耍,一定要我对你动心了放心了交心了,再一语道破,嘲笑我的狼狈和愚蠢?
还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试着肝胆相照倾心相知的人……却原来,不过又是一个圈套,可笑我啊……还真就这么掉了进去。
“咔啦”一声,左手上的镶珠烫金甲套竟在手心生生掰断,却并不觉痛;茫然地看着掌心渐渐渗出血丝的伤口,好像有一个地方也是这样流着血,却始终摸不到是哪里在疼。
——保清,这可是你不仁在先,我……只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你逼我。
43、我心匪石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哪个章节看不到请亲们留言,我补在“作者有话说”这里。
最近忙考试,可能就是固定两日一更~
希望亲们学业有成诸事顺遂,你也不挂我也不挂,大家过才是真的过,O(∩_∩)O哈哈~
【三十八】
胤礽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坐看两“虎”相斗,不时指点一句半句的:“好!攻他左边儿!……你傻啊,打他胸口啊!……哎哟不是哥哥说你,这小劲道儿哟,还抵不上那猫爪子轻轻一挠呢……”
……终于,本来闹得欢腾的胤祥胤祯齐齐停手转眼瞪他:“二哥,你空闺寂寞了也不至于跑来拿弟弟消遣吧!!!”
胤礽脸色微沉,忽而轻笑,意态旖旎:“无妨,哥哥空闺寂寞了倒是有一堆弟弟可以消遣,可你们两个欲求不满孤枕难眠了……为什么一定要找彼此消遣呢?”
……!!!
无视某对欢喜冤家在身后的大为跳脚,胤礽打了个哈欠,纨扇一扬,优哉游哉起身便走,那叫一个娇花照水弱柳扶风志得意满……
哼,爷不爽的时候,怎能不拉几个人下水呢?
……威风八面的太子爷近来不大正常,这是胤禩明察暗访十数日后得出的结论。
从前的太子爷哪有这份闲情逸致跑来看自己?还是紧盯着大有一看一整天的架势,特别是当胤禛在场的时候,那目光简直恨不能从自己脸上看出朵花来,却又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从前的太子爷哪里会对小九老十这般的客气?没大打出手就不错了,冷嘲热讽那是家常便饭;可如今对小九老十居然一副好哥哥的架势,动辄问些很是亲切的问题,诸如生活顺不顺感情好不好哥哥的八卦之魂是不是在熊熊燃烧(……)?
从前的太子爷看见老十三老十四打架那是幸灾乐祸地煽风点火,如今的太子爷看见老十四老十三斗殴那是自得其乐地隔江观火;从前的太子爷总是自得其乐,如今的太子爷却好比别人家墙上坚定不移恒久不灭的银烛高烧;从前的太子爷……
终于,当弘时永瑆先后被太子爷灼热炽烈的眼神看得忍无可忍一状告到胤禩那里之后,胤禩也忍无可忍地唤来太子,郑重其事道:“二哥,您有什么事,也别藏着掖着,就算弟弟不能为您分忧,好歹这也多一个人帮您想想不是……”
胤礽幽怨地叹息:“老八,爷……后悔啊。”
咦咦咦咦咦?
天塌了?地陷了??大水冲垮龙王庙他胤禩都不认得这个自家人了???
看来这次真的是事态严重了,不然一贯骄矜的二哥怎肯轻易低头……正当胤禩打算好言相劝再循循善诱骗点儿八卦听听的时候,胤礽终于再开尊口:“爷当年是放纵了些,可这雅好男风一事纯属个人趣味,爷……爷可从没想过要把哪个弟弟侄子什么的拐带上这条路哇……倒是我这为人兄长的没做好表率罢……”
……??!!
“二哥,小九老十他两个不关你的事……”
“哎,毕竟是爷珠玉在前哪。”
“二哥,十三十四他俩上辈子就看不对劲儿互相挑刺儿您也知道……”
“啧,保不了他俩就相爱相杀了不是?”
“二哥,永瑆那孩子就是看着永明额生得漂亮所以……”
“切,爷小时候还看着你漂亮呢!……呃不是,那什么,一般这小男娃都应该更喜欢漂亮女子不是?”
“二哥,那弘时只是以前没见过弘瞻,再说弘瞻脾气也好,对他胃口……”胤禩忽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这个所谓的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果然胤礽笑得别有深意:“老八,不是爷说你,那弘时难道还真是个半大孩子需要人天天陪着寸步不离的?小时候贪懒让弘瞻抱抱还罢了,这如今……弘瞻那孩子还抵死不肯娶继福晋哪,啧啧……”
……真、真的……
胤禩手下一抖,茶盏的盖子重重擦过杯口,清脆的“当啷”一声。
看他神色有点恍惚,胤礽立时乘胜追击再接再厉:“老八啊,倒不是哥哥逼着你如何;只你仔细想想,何以老四他非求你一个原谅不可?相安无事轻轻松松把什么都揭过了不好么?”
“四哥……脾气直的很,许是……不愿留这么个疙瘩……”
胤礽轻笑,淡淡抿了口茶,声音在一室茶香里缥缈地散开,“你看,老八,这样的理由……你自己,都不信罢?”
“……”胤禩默然。
扪心自问……胤禩,对于胤禛,你如何作想?
还要坚持着苦苦怨愤么?
还要逃避着面上平和么?
……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
在他失神的同时,某太子唇边扬起一个绝对称不上天真纯善的优雅弧度。
……哇哈哈,真是好骗,一忽悠就上手啦……
夜里,胤禩觑着天色已晚心想胤禛很可能就不来了,遂翻身下床直奔偏殿打算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弘时从床上捞起来细细审问,不料却扑了个空,纳闷儿地坐在床边守株待兔。
谁想这天也是凑了巧了,弘瞻今日被赐留宫内,正是良宵切切花解语,遂悄悄儿的将弘时拐出去溜达一圈,顺便亲亲摸摸吃点嫩豆腐,此时刚把人送回寝殿依依不舍地离开。胤禩在门后听不清他们说话,却清楚地看见,那样一个角度,两人四唇相接……
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弘时轻手轻脚关了门,一转身就对上胤禩怒火暗蕴的眼眸,顿时也是一凛,但很快平静下来,咬牙道:“八叔……”
胤禩努力维持着平静,却不知自己从牙齿到手指都在发抖,“……你……可是想好了的?”
如何面对你皇父的雷霆震怒?如何承担流言蜚语暗藏中伤?还有……并不那么遥远的未来,你的、他的,另外的女人和子嗣?
你看弘昼弘旺啊……年近半百早知天命的人了,这条路走得容易吗?
弘时垂眼,忽然重重跪在地上:“弘时不孝,让八叔担心……然,弘时是想好了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恍惚地想起幼年捧读佛经时一句始终难解的话:佛说,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缘是劫。
他生在弘瞻未曾见识的夺嫡争权风云迭起的时代,他的生命终结在弘瞻呱呱坠地之前,他们的人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
然而许是天意使然,轮回转世,遇见了他……
命轮的交际来之不易,在来得及回避之前,便早已深陷其中。
——因为深深地羡慕这个始终远离争位风暴的中心的弟弟,更是嫉妒他曾得皇父全心全意的宠爱……不由自主便要去接近,心想:只是因为你生时逢时,便该得此幸运么……?
再然后,不得不被这人的温和细致打动:对孩子的悉心疼爱,对政事的独到见解,处变不惊淡然相对,风姿卓越……还有那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不知是什么时候动心,却深知是覆水难收的一场,爱便是爱了,不再犹豫,不再回头。
“罢了。”胤禩撑着额头,声音中居然隐隐有一点啼笑皆非的意味,“……你们俩先给我瞒好了,让你皇阿玛知道,保不齐又是一场翻天覆地的折腾。……你这哥哥倒是做的好表率!”
顺手把弘时拉起来,掸一掸他衣服上的皱痕,“知道自己做什么便好……八叔总是舍不得你心里苦。”
若是胤禛知道,不一定怎么怒发冲冠借势打压罢。
可是……看着这些弟弟子侄们煎熬纠缠,他心里却是一般苦楚。小九小十是这样,弘昼弘旺是这样,弘瞻弘时又有什么不同?
笑骂:“一对对儿的,真是前世命里冤孽不成?……罢了,趁早歇了罢,少不了我也拼着一把老骨头,和你们挤一条船了!”
弘时望着他,哽咽难鸣:“是……”
这一夜,叔侄二人温馨相拥倾吐心声,一觉到天明;
这一夜,某个姗姗来迟又忘记通报的皇帝在坤宁宫孤枕难眠,睁眼到天明……
真是同人不同命呀,叹息。(胤禛:……拖出去砍了!!!)
44、初战被坑 ...
作者有话要说:校园网又维护,刚刚修好……鄙视之= =
于是明天再更一次!握爪!
这章是大大回来之后的,下章是胤禛的心路历程(从独守空房一夜之后……),亲们看的时候不要把时间弄混了~~
【三十九】
——去时杨花似雪,归处雪似杨花。
胤褆在一个晴好的冬日回到京城。目之所及白雪皑皑,而日光是一片耀目的白,欺霜赛雪处,刺得人眸底一片隐痛。
他入宫复命的时候还在想,半年多没跟保成通个信儿,怕是气得厉害了罢?
哎,大殿下呀……太子爷他哪里是为这回事儿生气啊!
养心殿内,“翁婿”二人无比“和谐”。
胤禛看着胤褆又有点出神,那神情中的一丝缥缈不定欲语还休硬是让专心致志汇报工作的胤褆禁不住一阵恶寒,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三言两语匆匆讲完就抄手立在一边时刻听候发落。
胤禛慢悠悠出了一回神,忽然道:“大哥……”
胤褆猛地抬头。
碍于身份,从不曾认真打量过这皇帝的容貌神色,这一看之下,到底还是认了出来,“……老四?”
胤禛叹气,手里的书卷轻叩桌案:“二哥那里……”
“……知道了。”胤褆扶额,倒也没有多么震惊慌乱,只不过……真不知是该先表达一下兄弟重逢的“激动”之情的好还是先拔腿直奔后宫安抚自家“小媳妇儿”更妥当。
胤禛轻咳一声:“人在胤禩哪儿呢。”
“哦……呃呃呃啊?老八?”胤褆讶然抬眼。
他的母妃惠妃是胤禩养母,他与胤禩打小儿就亲近些;他被圈禁后,胤禩又接惠妃到府上细心供养使她安度晚年,这份儿情谊还是有的。
可是……“老八那儿是……?”怎么有那么点儿……不大妙的预感呢= =
胤禛仍是那副一贯的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眼角微抽,似乎很是郁闷:“坤宁宫。”
“……”
走出养心殿大门儿的时候胤褆还恍恍惚惚地想,怎么这一个两个上辈子里的冤家对头,到了这辈子就都变成夫妻了呢……?
胤禩觉得这世上最悲催的事情,大概莫过于做馅儿饼里的馅儿——注定要被两头儿压,洞房里的花烛——横竖都要灭了去,以及鸳鸯间的水云雨间的风梁祝中间的马文才。
……虽然他八贤王没有什么“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觉悟,可是看着两个哥哥大眼瞪小眼地纠结……他还真是不能撒手不管哪。
……喂喂喂,谁说爷这是心软了?爷坐这儿是为了看大戏的!
胤礽一脸老神在在,坐定了“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架势,眉眼一动唇角一挑,皮笑肉不笑:“大哥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罢。”
……每次被他叫大哥都一准儿没好事,胤褆暗忖。
虽然不知道保成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可胤褆也只能强作镇定地落座,端起茶盏微笑:“这些日子可还好?”
亲昵而略带宠溺的语气,仿佛仍是昨日,“夫妻恩爱”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胤礽心下冷笑,面上仍优雅地举杯至唇,慢慢抿一口,眼角注视着茶香袅袅团团簇簇地升腾而起,美丽的……却是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逝。
终究是虚幻,而喝到嘴里微烫又微苦的茶水才是唯一的真实。
——他定是误会了。
胤褆心下苦涩,却碍着胤禩,什么也说不出口。
兄弟几十人里,怕也数着自己性子直,不像弟弟们一个个牙尖嘴利舌灿莲花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大白天睁眼儿就讲天上方的是月亮。所以……该怎么让保成相信,这简直就是个不解之谜啊谜啊谜……
“纯贵妃娘娘还好?”
胤礽哼笑:“托福,好得很,大哥您走了没两天就封了纯皇贵妃,四月十九,薨了。爷还戴着孝你是看不见?”
“……”难怪今天穿得这么素净,敢情是守孝……等等?
守孝!!!
住在宫里守孝的公主是尽可以想守多久守多久的……一年半载算不了什么,何况保成这架势,简直是要一辈子守在宫里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嘛!
想都不想地,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我陪着你?”
“……”胤礽冷眼如刀,你丫的瞎凑什么热闹?“不必了,大哥也该晓得今时不同往日,男女授受不亲。”
胤禩忽然咳了一咳,手里帕子不经意地落在地上。
胤褆只怔了片刻就反应过来,顿时笑得颇有点儿像偷了腥的猫:“说得也是,只不过……你我夫妻,何必计较这许多?”
胤礽从眼角瞪他,雪白的颈子扬得高高,和下巴勾勒出一道曼妙的弧度:“有名无实罢了。”
胤褆长眉一挑,“有元帕为证……”
……!!!
胤礽痛苦扶额,怎么当时鬼迷心窍就划了他胳膊做这个伪证了啊!爷就这么栽了……
怒火汹汹,拍案而起……然后浩浩荡荡杀出门外= =
惹不起爷躲得起!爷去看小十三小十四打架寻求心理平衡!!!
……当然,大哥……这一局,弟弟总归是要扳回来的!大不了咱们就再拼着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横竖爷是要拖你下水的……
胤褆暗笑,起身追出去,临去回头对胤禩道:“多谢八弟了。”
胤禩笑靥如花连连摆手:“大哥客气。”
心下笑得明媚而冷艳:哼——爷老虎不发威你们一个个儿就当爷是好欺负的了,不知道爷最会暗地里给人下绊子了么?
总归是二哥你不仁在先——要不然爷怎么会被你误导还对老四提心吊胆怕了好些天?怕是您还对他说了些什么呢吧,要不然他能盯爷跟猫盯耗子似的一天天前后缠磨?爷那优哉游哉的小日子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呀——!
解决掉太子爷这个碎嘴的酱油君,接下来就该是那只超级碍眼的麻烦根源了……八爷春山一笑,阎王顿时绕道。
……正自计划着晚上去找胤禩说点儿什么的某皇帝忽然背后一凉。
45、此情谁知 ...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昨天发,但是忽然后悔又大删大改,改文改到1点多……汗颜~
【四十】
错了,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狼毫笔重重一顿,一大块墨迹落在纸上,原本的金钩铁划气势万钧锐意立减,生生毁了一副好字。
胤禛扶额,眼前一阵酸疼。
殿中灯火辉煌,映着的是他孤影难成双。
——胤禩不知去了哪里。
这还是这些年来的第一次,他来到坤宁宫,胤禩却不在。
忽然……很不习惯。
其实,这么久以来,也不过就是夜间的两两相对。或案边习字,或枰上手谈,一壶清茶就打发掉日间满身疲惫风尘,无言同卧却意外地睡得安稳。(某八:也就只是你自己睡得安稳!)
胤禩习字时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胤禩下棋时白玉的指节轻叩鼻梁。胤禩沏的茶有遥远记忆里的清雅芬芳,胤禩睡梦里静美安详的容颜……
一点一点,堆积起的温馨。
而习惯就是这样渐渐形成,在谁也没来得及觉察的时刻悄然成型,日久弥坚,终于……在他心底空落的溶洞处,形成一道瑰丽的风景——钟|乳石。
不可撼动的存在,无法忽略的美丽。
——慢慢抬手抚上心口,胤禛就这么呆坐彻夜而不自知。
胤禩是怨自己的罢。
尽管他们都尽可能地回避这个问题,不言不语,自以为伪装得很好了,伤口上衣冠楚楚穿戴整齐就不会被人发现内在的狼狈。
可是那处隐痛却是牵动着一举一动,眼角眉梢都似恨,不经意就流露出来一览无余。
这个时候,时刻保持着的微笑和有礼就显得那样的合宜而且……疏离。
所以,胤禩面对自己的时候,其实是很累、很不耐烦的罢?
胤禛苦笑。
这一番微妙的心情,说给他听怕也只能换来不屑的嘲笑。
杀身之仇灭志之恨,更兼百般折辱……胤禛忽然前所未有地痛悔,何以当年就要做得那般绝情狠厉不留半点退路。
那年那月,那个雷厉风行的帝王又怎会想到,或许有一日,他也会需要手下败将阶下之囚的一句原谅?
所谓初见,本是早已模糊不清的流云般破碎片段,却在此时奇迹般地回想起来。
……是康熙二十二年的除夕家宴,看见大哥的母妃惠妃娘娘身后有个奶娘模样的女子,怀里抱了个很是眼生的大胖娃娃。三哥凑过来小声指点,喏,那个就是八弟呢!
……当时他想,这个弟弟长得真好看,像年画儿里的福娃。
那时的胤禩穿着喜庆的大红夹袄儿,路都走不稳当,摇摇晃晃凑上桌来,吮着手指头抬眼看他。一旁老五胤祺吃力地揽着还没满岁的胤禟逗着玩,他看了羡慕得紧,爷忍不住拿了个果子,小声哄着胤禩:“来,叫哥哥,我是四哥……”
胤禩很是迷茫似的,眨巴眨巴眼睛,怯生生道:“哥……格……”
“真乖!”摸一摸溜圆的小脑袋,再戳一戳圆嘟嘟的小脸儿,苹果也似红扑扑的。
而心里还很满意似的,想着,我会是个好哥哥,像太子哥哥那样的……
往事如烟霞,回首一刹那。
其实少时的愿望多数是无疾而终,因为自己也忘了;而从前的情谊更是多抗不过风风雨雨直至今朝,因为怨怼总是比亲爱来得清晰刻骨。
事到如今,与胤禩两人竟还能有这般花前月下对坐一盏茶的相安无事,他已经该去参拜列祖列宗菩萨保佑了……
胤禛翻身躺下。
那尚不明晰的复杂心绪,就由着它……不明不白地,飘着罢。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纠结了半年之久,胤褆回来了。
放在往常,看大哥二哥的暗流汹涌并不觉怎样,可仔细瞧瞧大哥唇边的苦笑……
忽然就平白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
看见胤祥胤祯不服气地唇枪舌剑,顿觉头大如斗;瞧着胤禟胤誐不避人的亲热,忽然隐隐失落;甚至还恰巧撞上弘昼和弘旺,小五那个倒霉孩子又不知是哪里磕着碰着了,让人弘旺好一顿哄又哄了回来,两人执手相看的场面甭提有多膈应他这个权场得意情场失意的伤心人……
难得怅然地叹一口气,枝上居然“啾”地惊飞了一双鸟儿,比翼双飞直入云霄。
……连这鸟儿也成双成对——诚心要跟他作对!
“‘欸乃一声山水绿’,当这样解……”胤禛才进二门,便听见胤禩温和的声音。
……原来是在教弘晖解诗。
弘晖摇头晃脑跟着喃喃几句,忽然抬眼看见他,立时乐颠颠一溜烟儿地窜过来张开小手要他抱:“阿玛!”
说了多少回,这孩子总也不大改口唤“皇阿玛”,只得由他去了。胤禛顺势将他抱起,搂在怀里:“弘晖今儿个这么用功?”
“当然了,弘晖要做让阿玛骄傲的儿子!”稚儿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不由微怔。
……弘时呵……到底是辜负了。
所幸还有弘晖,还不曾长大,不懂得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意味着怎样的责任和重负……
拍拍他的小脑瓜,换来小家伙一通乱蹭,弄皱了滚绣的前襟。胤禛难得地微笑:“行了,还不快下去呢,多大的孩子了还要阿玛抱?”
弘晖嘟嘴:“哼,小三儿不也是整天要小六儿抱着的么?”
胤禩一惊,忙上前接下弘晖,垂了头微笑地道:“你三弟那是看着弘瞻好欺负,捉弄他呢。弘晖可不跟他学,淘气!”
胤禛也不大在意,算是轻松揭过;胤禩才松一口气,便又听弘晖软软道:“就是哦,他总是捉弄弘晖,要弘晖当人叫他十二哥,还要叫八叔‘皇额娘’……”
!!!
胤禩并不觉怎样,而胤禛却是蓦地转身,然后,缓缓而笑。
什么叫造势?
什么叫舆论效应三人成虎?
青出于蓝胜于蓝,江山代有才人出,朕的儿子果然聪明啊哈哈哈……
46、忽然穷题= =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好饿泪目……
本来历史上这次南巡是“奉皇太后出行”……但是,咳,咱们要金手指之~
“为什么最近需要老八出席的场合越来越多?”太子殿下眯眼不爽ING。以为跟着胤禩左右就可以躲躲清闲兼之逃脱某个冤家不时伸出的禄山之爪,谁知胤禩现在比天上的太阳还忙似的,一天到晚尽是些宴会庆典,自己前后跟着伺候还要装淑女笑不露齿行不动风的,累也累去了小命半条。
胤禛面无表情淡定以对:“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太子殿下投以鄙视的白眼一个,然后惨遭无视。
某四心头的小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个月宴请诸王,下个月就召见命妇;再下个月就……
反正想要制造帝后同席的场合,真是从来都不缺乏理由。
“娘娘,这牛|乳美肤之法虽是外夷传入,倒也不是不可尽信。譬如……”容嬷嬷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脸上的掬花褶子笑得春光烂漫朵朵绽放,“譬如前朝宪宗时,万贵妃便用人|乳洗颜……是以年逾花甲之时,依旧美如处子,圣宠不衰呀!”
“……”胤禩看着面前一木桶的牛|乳黑线连连。
这个……喝一口还罢了,可要是满满一桶泡下去……还让不让爷活了= =
胤禩当机立断:“本宫并不喜……”
容嬷嬷登时一脸“那怎么行”的表情:“娘娘如今虽深得圣宠,可这皇宫里头素来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三年一选,那新晋的小蹄子儿一个个有的是心往上爬,一个魏氏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张王李赵站起来……此事娘娘万万不可大意啊!”
……胤禩痛苦地闭眼,爷干嘛要去跟一堆女人争风吃醋?还是为了那个谁谁谁争风吃醋……苍天呐大地呀爷是开罪了哪路神佛这辈子才投了这般命格呀……
在泡过牛|乳浴后,异常苦闷的胤禩打道回屋,进门就见罪魁祸首之源头的某人坐在案边写着什么,貌似还很是开怀的模样,千万般坏心情顿时更上一层楼。
胤禛听见声响,转眼瞄去:“回来了?”
胤禩应了一声,自顾自走到床边宽衣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今儿个睡这么早做什么?累着了?”难道是被那些王孙家眷扰得烦不胜烦疲惫过度?某皇帝难得地反思ING。
胤禩内心猛翻白眼儿,面上却是八风不动,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一声:“劳您记挂。”
“……”又闹哪门子别扭啊这是……胤禛无奈扶额,起身走到床边,一脸若无其事地抬手探上胤禩的额头:“不舒服了?”嗯嗯,吃点豆腐。
胤禩皱眉,想要转头逃开那温热手掌的碰触,却被某人“温情脉脉”的眼神膈应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地动了动:“……尚可,有点头痛罢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呢。”胤禛顿时端起一本正经的架子开始说教。
“……”胤禩默默转头,爷什么都没听见!
这一夜,各怀心事的兄弟二人同床异梦。
胤禩在睡梦里不安地皱眉。他梦见幼年的弘旺爬在自己身上,抓着块芙蓉糕吃得见牙不见眼;自己看着可爱伸手去逗弄他的小脸蛋儿,然后就被他撒娇地滚了满怀……
胤禛在梦醒后黑线又窃喜。他发现身边的胤禩压在自己身上,睡容较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可爱意趣,一只手还不时上下抚动两下挑战他的神经极限;还有……那若有似无萦绕周身的淡淡甜香是怎么回事?竟和弘晖颇有几分相似,顿时又勾起胤禛心下深藏的一段柔情。(某鱼不怀好意地:弘晖阿哥,你阿玛说你|乳臭未干哦……)
轻轻地,鬼使神差地,俯过身去。
若有似无地一触,唇瓣上微微的麻痒,心下一团酸软慢慢地浓作一处儿,甘美如醴酪。
——待逢明日,想必风光晴好。
晴好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第二天,满城尽披素银甲。
雪落皇城。
待胤禩一推门,看见的便是满眼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以及满目山河轻裘中,某两只滚在一处儿雪娃娃似的痛快笑闹,雪球漫天乱飞。
“老十三,爷这招儿怎么样?哈哈!”
“嘿,臭小子,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胤禩:他俩是不是五六岁时候穿过来的呀是吧是吧一定是吧!!!
旁边弘时弘瞻弘昼弘旺等人一致点头表示於我心有戚戚焉。
十三十四欢乐地打滚,弘昼弘旺默契地对视,弘瞻弘时偷偷地小手一牵,顿时尽在不言中。太子殿下踩着花盆底儿走得那叫一个步步生莲虎虎生风,后面胤褆一路小跑前跟后跟;某九捧着酥酪喝了一口,皱眉道:“怎么做得越发不好喝,一点酸味儿也没有了?”
某十狗腿地凑上去尝一口,顿时酸得咧嘴歪牙:“九哥你最近这是……呃?该不会……又有了吧!”
……他嗓门儿太大,顿时引来众人侧目。在一排排整齐划一无差别吐槽的注目礼洗礼之下,某九愤怒地对某个不识相的家伙饱以老拳……
人生啊人生,它合该是如此美好。
可是所谓天上神仙三班倒,就是……传说中的,天不遂人愿罢?
没有哪一次,胤禛的出现是如此的……不受欢迎。
实在是这个消息不怎么美好……是以胤禩忽然很想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番:“老天哪你TMD还能再狗血点儿吗?!”(……)
胤禛道:“今年江南各处,似乎水灾泛滥,荒情严重,更甚者疫病横行,民不聊生。但具体如何,尚未明确定论。”
一听是正经国事,顿时众人都严肃起来:“所以?”
“所以,哥几个都收拾收拾,咱们准备南·巡了。”
南巡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弘历!爷就示范给你看看,什么叫正儿八经的圣驾南巡体察民情!那是你丫的花天酒地能比的么……
47、花市如昼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很难受= =
明天要考试= =
……亲们给我加个油吧笑~~~~\(≧▽≦)/~~~~
【四十二】
乾隆二十七年正月初二日,上议定第三次南巡。行前,诏免江南三省积欠钱粮。十二日,离京启銮,免经过直隶、山东地方本年额赋十分之三,受灾地方十分之五。赈顺天、直隶、文安等二十八州县上年水灾,免山东惠民等十五州县卫历年民欠银谷。
弘历南巡的排场一向大得很,可对胤禛而言,浪费银子简直比割他的肉还难……所以这一路轻车简从而去,人数要减,车驾要简,身份要瞒……
但是,当然啦,胤禩是必须要去滴~~~!
弘昼不甘地咬小手帕怨念中:“爷也想去爷也想去……”
胤禛言简意赅:“自费。”
……弘昼嗷的一声,如一只大型犬科动物般扑到弘旺身上泪眼汪汪。
弘旺叹息,从善如流地拍抚之:“乖乖留下来打理朝政吧……”
胤禛正色道:“正是,顺便也带带永璋,教教他行事的规矩。”
胤禟郁闷地带着身孕留守京城,胤誐理所当然留在身边照应之;胤礽最近和胤褆玩猫捉老鼠玩得不亦乐乎,大有你是猫来我是鼠追追赶赶到天涯的架势;胤祥胤祯怒指:“为毛不带我俩去?!”
胤禛淡定不语,胤禩微笑:“乖,你俩还小。”
“……小个毛!那为毛弘晖就可以去?!”
胤禛扬眉:“他比你俩乖。”
“……”胤祥胤祯难得有志一同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胤禛内心:嗯,带着弘晖长长见识也好,而且……不然爷要找什么理由和那谁谁谁同处一室同卧一榻啊!
弘瞻低头看弘时:“想不想出去走走?”
看弘时眼前倏然一亮、却又拼力压抑着激动的表情,不禁心下一阵疼惜,直想把他抱在怀里,把天下一切的最好拱手送上。
遂怡然对胤禛道:“儿臣愿往,照应三哥。”
“……”胤禛心说,你三哥几时说要去了么?你两个倒是兄弟情深得很……
胤禩坐在马车上,忽然失笑。
“八叔?”
“没什么,”摸摸弘时的小脑瓜,“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出京走走。”
曾经一度以为,是要在深宫中终老此生了的。
谁曾想……还能有这样的日子?
手下一顿,茶团捏重了,一大块上好的龙凤团茶跌在沸水壶里,登时香气四溢。
……连这废弃百年的茶团也……亏那个人怎么想得到,命人做出来讨自己欢喜。
慢慢的,唇角弯起一点:“待会儿,教人把这壶茶送到前头去。”
胤禛坐在另一驾马车上,正同履亲王允裪和庄亲王允禄说话。考虑到两个弟弟年岁都大了,生怕一不小心惊出个毛病来,遂瞒□份不提。
然后,弘瞻捧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躬身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命人送茶过来。”
“哦?”胤禛眉一挑,顺手就接过托盘来。还未揭开壶盖,一股清香馥郁之气已然绕梁,沁人心脾。
唇角不由得一弯,心想,难得还能被胤禩惦记一回。先为允裪允禄各斟一杯,又自己倾下一盏轻抿,微苦而后甘甜,芬芳满颊妙不可言,实在是……极好,极好啊。
咳,同学们,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一旁允裪允禄早就皱着眉面面相觑了:侄媳妇这茶……茶叶放太多了罢?那叫一个苦哟……
浩浩荡荡,出京而去。正月十五,一行人恰恰来到直隶。
上元花灯节,夜色直如昼。
允裪允禄毕竟上了年纪精神不佳,推说一碰着热闹就只想睡觉;弘时弘瞻是管不得了的,才用过午膳就请旨要去外头瞧瞧,到了了弘晖闹着要出门玩的时候,胤禩一回头才发现,众人一去不复返,胤禛在侧独悠悠。
“……”自己这般女儿身……独自带个孩子出门,委实的不大好。就算有侍卫跟着,也还是……
不等他把各种关节考虑清楚,弘晖就很是欢乐地一头扎到胤禛怀里扭来扭去:“阿玛,弘晖想看灯……”
……胤禩那边乌云罩顶。
胤禛却很是痛快,一手抱起弘晖,一手便向他伸出来:“出去转转,也瞧瞧这民间的花灯会,如何?”
……能说不好吗?
胤禛眸中含笑,个中寓意明明白白:不可以。
胤禩扬眉,终于还是哼笑一声,牵住弘晖的小手,“那便走罢。”
灯花煌煌中,这一家三口俨然成了一道醒目明丽的风景。
男子高大俊朗,不怒而威;女子姿容出众,华贵无双。更兼有个小娃娃牵在手里,蹦蹦跳跳极是讨喜,逢人面露三分笑,笑弯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
“阿玛,你看那只灯笼好漂亮!”弘晖忽然指着一个摊位叫道。
胤禛胤禩便都顺势望去,一见之下,不由俱是一怔。
汤圆样的灯笼,做得惟妙惟肖,一边似是被咬了一口,浓浓的黑芝麻馅儿像要流出来一样,惹人垂涎欲滴。
胤禩却是猛地回想起曾对弘时说过的话(见于本文31章)——“那年元宵节,你大哥抱了只汤圆样儿的花灯过府来玩,看见厨下煮着元宵,竟是把他那花灯也望着锅里一掼——硬要煮上一煮。可不就坏了么!他也不哭不闹的,捧着碗儿元宵吃得甭提多欢实了……”
……可不就和那时那只灯笼一模一样么?
转眼看胤禛,发现他眼底有着相似的恍惚。
原来……谁也不曾忘记,早已远去的当年韶光。
那只灯笼,最后还是成了弘晖的囊中物。小家伙抱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花灯走得吃力,胤禛便一把将他抱起来,稳稳地托在臂弯里,轻轻呵他的痒:“瞧见没有,弘晖要快长大呀!”
弘晖小包子笑得脸儿皱皱眼儿眯眯,还不忘强调:“弘晖不小了。”
胤禩逗他:“是不小了,吃得胖乎乎,抱起来就是一团肉团子,还是顶大个儿的!”
“八叔……”弘晖撇嘴,又有点担心似的看胤禛:“阿玛抱弘晖累不累?”
好小子,真是孝顺得很。胤禛摸摸他的小脑瓜,“阿玛不累。”
大眼睛转了转,忽然弯弯地笑开:“弘晖给阿玛背诗,阿玛就不累了!”不等人讲,便得意洋洋一扬头道:“玉宇沉沉夜,花阴皓魄升。画栏凝瑞霭,绮席上春灯。笛引歌声叠,衣翻舞袖层。任教莲漏促,莫负酒如渑……”
——是胤禛自己的诗作,《上元》。
只是前世作这首诗时,弘晖早已不在人世。
摸摸小家伙作为表扬,胤禛对胤禩道:“你教他的?”
胤禩面无表情:“你儿子一片孝心,且好好儿收着罢。”
心下却不免有些打鼓:弘晖年纪太小不足进上书房,他虽一力负责弘晖的功课,却从未教过他胤禛的诗作啊……
虽有些蹊跷,可想一想,小孩子总是极为孺慕父亲的,说不定是弘晖翻看了他阿玛的诗集,也未可知。
“咦,那是小三儿和小六儿!”弘晖趴在胤禛肩头四处张望,忽然就指着一处兴奋地唤胤禩过来看,“八叔,他们在玩什么?”
“是放河灯呢。弘晖也想玩?”胤禩一眼望去,只是隐约看得出弘瞻把弘时护在怀里,生怕被来往人流碰到了似的。可是两人正站在河畔桥边,想来确是放河灯无疑。
胤禛淡淡摆手。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捧回各色河灯,还有笔墨纸砚清一色摆开。胤禛笑向弘晖道:“喜欢什么样儿的,便放下去罢!”
“哦……”弘晖摸摸这个,掂掂那个,最后抬头看胤禩:“八叔,这河灯怎么个玩法呀……”
胤禩不由好笑:“喏,在灯上写上牵挂的人的名字,再把它放进水里顺流漂下去,一直漂到对岸的话,就能保一年平安了。”
“原来是这样……”弘晖恍然大悟地抓起笔,小家伙手腕没劲儿,只能像抓树枝一样歪歪扭扭地“画”字,还郑重声明:“八叔不能看!”
胤禩好笑:“是是是,不看不看。”
三只小河灯一字儿排开,晃晃悠悠向着对岸过去了。胤禛目光沉凝,看着隐约的白点儿一荡一荡,直到再也瞧不见。弘晖拍着手笑道:“阿玛,我们去对岸看看?”
胤禛抱起他,“天色晚了,弘晖要睡觉了。阿玛打发人去瞧瞧,明儿个说给你听,嗯?”
“那好吧……”弘晖也是真困了,打了个哈欠,靠在胤禛怀里慢慢睡去。
胤禩拿过侍卫送上的小毯子,一点点为弘晖掖好了,看着胤禛微笑:“回去罢?”
“……嗯。”
灯火通明,众人的欢乐里,有两人各怀心事,并肩前行。
胤禩还在想那首诗,而胤禛想的却是花灯。
三个花灯,胤禩没有看见,他却看得分明——“阿玛”、“八叔”还有……“额娘”。
是不是弘晖太过懂事了,明明心里很惦记,却从未说出“要额娘”?
……可是……
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胤禛暗暗心想:你八叔也是你额娘。
48、圣母花开 ...
作者有话要说:圣母花开呀开,圣母花开呀开~~~
哦呵呵O(∩_∩)O~
【四十三】
胤禛翻着一路上大小官员的请安折子,心下很是悲愤唏嘘。
——朕才“离世”二十来年你这吏治就乱到这般地步……贪污流弊恩荫成风,百年之后,我大清还能立足世间吗?!
这种无限悲愤的心情,在胤禩依然不冷不热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之下硬生生被渲染成了悲凉;而当看到弘时和弘瞻一路上欢声笑语明媚灿烂连瑟瑟北风都吹不散的浓郁春天气息时……终于,全面爆发了:“你俩怎么回事?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的,没规没矩,给朕老老实实坐着反省去!”
……弘时腹诽:本来就很乱了好不好,我一个做哥哥的年纪还没弟弟大……不过话说老爷子怎么就又暴躁了?
弘瞻默默:更年期的阿玛不好惹呀不好惹。
好吧……欲求不满就教训儿子出气的皇帝阿爹最该遭天谴了!~
胤禩冷眼旁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于是,某四晚上仍然可怜兮兮地被某八无视。
胤禩怀抱弘晖,哄得开心:“弘晖乖乖,八叔抱着睡……”
……某皇帝黑着脸扯着毯子窝在软榻上,忍无可忍……他还得再忍= =
一月上旬,渐渐暖起来的时候,一行人走到了山东。
济南正晴好。微微一点积雪还未化透,阳光绕过城外一圈儿小小的山,暖暖柔柔地铺洒下来,于是霎时一城上下一览无余的熠熠空华。
驿馆靠近大明湖畔,倒是一派胜景。
“可惜了,来的不是时候。若是到了夏日,水色澄碧,堤柳夹岸,莲荷叠翠,宁榭错落,湖上鸢飞鱼跃,荷花满塘,画舫穿行,岸边杨柳荫浓,繁花似锦,游人如织,真是天上人间。”胤禩如是道。
胤禛却难得地微笑了:“倒也未必。秋日湖中芦花飞舞,水鸟翱翔;冬日湖面虽暂失碧波,但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并不逊于春夏之景。”
胤禩不由得向他多看了几眼:“你见过?”
胤禛理直气壮:“没有,听人说的。”
胤禩哼笑:“道听途说,你不是一向不屑的?”
“是皇阿玛说的。”
“……”皇阿玛,您在天有灵,没听见儿子胡说罢?
……正在弘昼手里被魔鬼训练的某人忽然背后一凉。
说大明湖冬日美丽,却并非妄言。
湖面薄薄一层融冰,划船是不能的了;可堤边垂柳霜花凝簇,岸上白草随风舒展,更兼几枝瘦梅风骨峭拔,煞是动人。早归的燕儿从枝头一掠,枝桠摇动间,银姿华彩簌簌而落,分不清是梅是雪。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胤禛胤禩等人微服出行,在湖畔观景亭处相对饮茶。听有经验的仆侍讲,今日天色微黯,想来将有小雪,此时来湖边赏雪,却是风光独特,别有意趣。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胤禩捧了盏盖碗儿茶,笑吟吟示意胤禛:壶里还有,自己倒吧。
……胤禛自觉地自食其力自力更生。
黄昏时分,天色渐沉,终于等来了这场姗姗来迟的雪。一点凉意落在掌心,继而星星点点的微白如天女散花一般飘落下来,落在衣角发梢,来不及看清就化得彻底。
沁人心脾的幽幽冷香沾染了一路,似是雪里氤氲了梅香。弘时牵着弘晖,捧着罐子忙着收集梅上的点点微雪:“八叔,这顿茶可是不能饶!”
胤禩嗔笑:“什么时候就学了这等馋猫儿样德行!”
于是弘时把罐子一放,扑上来滚在他怀里就是好一通笑闹。弘瞻眉眼弯弯,帮着弘时继续采集雪水;胤禛抱了弘晖在怀里,暖着一双小手心疼道:“冷了没有?玩一玩还罢了。”
远远侍候着的吴书来公公再次“欣慰”地掬一捧老泪——皇上啊,您这一家四口儿和乐融融的场面里夹着个弟弟是怎么回事啊啊啊!……皇上这是把果亲王也当儿子养了么……
……咳,本来这年纪,也够得上当他儿子= =
回驿馆的路上,胤禩还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眉眼盈盈地都是笑意,直让一众路人甲乙丙丁们看直了眼。忽然他对胤禛道:“南巡回程,大约还是要经过济南的罢?”
胤禛难得怔了一怔:“自然。”
胤禩想了一想:“那么,大约是夏日……赶得上来大明湖看一场荷花的罢?”
这、这、这算是邀请?(某鱼:四爷您想多了,人八爷纯粹是自个儿想要游山玩水……)
胤禛觉得像是置身于一个荒诞无比的梦境之中,梦里胤禩对他微笑,还邀他夏日同游大明湖……
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当然赶得上!”
看胤禩笑意温煦,心下酸酸的微涨,堆积在心口,一跳一跳。
像是,要溢出来。
偷眼看看胤禩,那样的气质高华,纵是女儿身份也无从遮掩。今日微服出行,他衣饰简朴,却永远不会被往来人流湮没其中。
——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胤禛张了张唇,忽然惴惴。
“胤禩……”
“嗯?”胤禩转眼看他。
“我……”好容易鼓起勇气想说点儿什么,却忽然被一声近乎凄厉的高喊生生打断——
一个娇小的身影向着胤禛直扑过来,虽然被易容了的侍卫迅速隔开,却仍然坚持不懈地向着胤禛扑去,一面高声喊着:“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
当满街看热闹的人俱都露出诚惶诚恐不可置信的表情并逐一下跪……胤禛拳头捏得“咯咯”直响:这是哪儿跑出来的疯女人?!
身份一旦暴露,周围的危险系数瞬间直线飙升。胤禛当机立断,招来全体侍卫护住一行人往驿馆走去,还好也不算太远了。顺便把那个女人一块儿带回去审……呃,什么?
女子泪眼迷蒙,娇喘微微:“皇上,我是您和夏雨荷的亲生女儿,夏紫薇呀……”
……
迎着满街人想八卦而不敢明目张胆的目光,胤禛顿觉一张老脸里里外外丢了个精光,虽然不是自己做下的事,可……还不都一样是丢了他皇家的体面吗?!
私生女、私生女……看到旁边胤禩忍俊不禁又带点儿幸灾乐祸的笑靥,小心眼儿的某人在心底狠狠给某个不争气的儿子记了一大笔!
49、圣诞节番外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这是跨年的欢乐一章哦~~~
咳……o(╯□╰)o其实这只是某一时冲动下的抽风产物……
我要重点标明:纯恶搞性质,和正文无关= =
汗颜~
【圣诞节番外】
康BOSS一手茶盏一手龙毫,笑得格外慈祥而且不怀好意:“朕的孩子们……”
“……”老实的胤裪擦汗:“皇父,这……西方皇帝不用‘朕’作自称……”
某康威严地:“嗯?”
……胤祺一把把自家十二弟拽回来:“皇阿玛这样做自有道理!”
某康满意地:“嗯。”
……众儿孙纷纷表示接受不能。
某康:“既然朕占了先理,那就……开始罢?”
“皇阿玛儿臣以为不可啊啊啊……九哥你又踩我!”某十含泪指控。
……某九恨铁不成钢地拧他耳朵:“你还能再不识相一点吗?!”
某康咳:“大庭广众之下的注意一点儿……胤誐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可啊?”
胤誐含泪揉耳朵:“皇皇皇皇皇阿玛,这圣诞节……这是洋人的节日啊TOT……我们大清皇室做什么要庆祝外国的节日啊?”
某康语重心长:“胤誐呀,看问题要全面你懂吗?咱们虽说是天朝上国物产丰饶BLABLA,但我们可不能固步自封夜郎自大BLABLA,要知道英吉利西班牙能拥有那般广袤的殖民地必然是有其自身的道理滴BLABLA,你要知道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BLABLA……”
胤誐:“……”这和那个该死的圣诞节有何干系?
胤祯小小声:废话!你就看不出来是皇阿玛自个儿闲得无聊想找点儿好玩儿的事么?!
“……”胤誐蹲墙角画圈圈。
某康自得其乐地学着郎世宁的模样打了个响指:“那就开始罢?”
“皇阿玛……”胤禛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被某康一个白眼儿扫荡回去:“不必说了!当朕不知道呢,这么些儿子里头最喜欢穿西洋服饰的就是你老四!”
某四:“……”爷当年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戴着个西洋假发让人给画像?!
某八笑如春风。
某太子幸灾乐祸:“哈哈老四既然这么有经验……嗯哼?”
胤禛眼观鼻鼻观心——有的是你的好看!
……人当过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
康熙的意思是:儿孙们演个西方的话剧,大家乐呵乐呵。喏,剧本在此,形形色色的什么都有,你们看着演!
在某康乐呵呵等着开演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到了方才胤禛想要开口却被某康堵回去的问题——他们哥儿几个,加上弘晖弘旺一众子侄……一个女娃都没有= =
康熙的女儿?详情请见本文第39章。
兄弟们的媳妇儿?大家表示看官们想都别想再想杀无赦。
兄弟们的女儿?老婆都不让瞧你还妄想人家闺女,拖出去罢!
最终决定……咳咳,不能告诉你~
开场了。
年纪最小的十八敲锣打鼓(……),上台报幕:“宫廷舞台剧《颠覆清穿之清宫藏娇》,盛大开场!”
幕布一拉开众人的眼睛就直了:好个妩媚漂亮的华贵美人哪……身量苗条体格风骚,袒肩露臂前凸后翘,一双秋水瞳仁瞪起人来哟……啧啧,小娘子辣得可真够味道!
只有幕后的某十哭天抹泪抓心挠肺:“呜呜九哥是我一个人的就这么被你们白白地看了去~~~~(>_ 某四凉凉道:“他家福晋看得更光更早。”
……某十嗷的一声,嘭嘭嘭以头抢地= =
台上胤禟莲步轻移来到一面巨大的铜镜前,对镜欣赏自己美丽的妆容,抿一抿颤巍巍的鬓发,扶一扶璎珞累累的冠冕——咳?
忘词了= =
跟镜子里的“美人”大眼瞪小眼良久,耳边满是台下幕后众人的窃窃私语,胤禟终于惆怅地暴走了——“NND你才是美人儿你全家都是美人儿!!!”
……您老人家不就跟他们是一家的么= =
胤祐满头冷汗地从铜镜后探出半个脑袋:“皇后娘娘贵有自知之明(……),这非常好……因为天下最美丽的人儿的确不是您。”
胤禟眯眼:“哦,那你倒是说说,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谁?”
胤祐一咬牙,“就是您的继女,似(禩)雪公主!”
胤禟危险地挑起一边凤目:“比本宫更美的人……你觉得还有必要留在世上么?来人呐!”
咦?人呢?
……幕后。
胤誐摸摸脑袋,忽然一跃而起——“哇呀呀呀皇后娘娘您忠实的奴仆小的我来了……”
众人纷纷扶额——爷没有这么个丢人显眼的兄弟好否?
因佛经念多了故而声音柔和的胤裪站在角落里充当旁白:“似雪公主是温柔美丽的先皇后的女儿(台下某康拿小手帕抹眼角:赫舍里哇……),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双颊绯红有如最新鲜娇艳的苹果,头发乌黑柔顺像乌檀木一般……”
众人的眼睛又直了一回——呐呐呐,看那娇娇弱弱缓步徐行而来的美人儿,动如脱兔静若处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行动之间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楚楚风韵惹人心怜不已。待到近前,美人儿忽然盈盈抬头,顾盼生辉的一双妙目只含笑地那么一盼——那就是西施貂蝉王嫱再世也不能比其万一呀!
幕后某四的眼当即红了——真该把这人领回家去关在房里就这么只穿给他自个儿看!
一旁胤祯冷不丁道:“由此可见,八哥和八嫂的感情必然很好。”
胤祥疑惑:“为什么?”
胤祯:“你不知道?九哥那妆容和八哥自己的妆容都是八哥自个儿琢磨着弄的,若不是闺房里时常张敞画眉,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懂得这女子妆饰么?嗯哼~”
……某四低气压中,冰冻三尺完全出自他一时之寒= =
台上。
“猎人(胤誐)奉皇后之命带似雪公主来到一座幽静的树林,伺机下手将其杀死……”胤裪边念旁白边向台上瞥了一眼,嗯……这是神马状况?!
只见胤誐大义凛然大马金刀雄赳赳气昂昂大步上前……狗腿地蹭到胤禩脚边:“八哥,呃……公主殿下,这里有银钱这里是干粮请您一路好走游山玩水缺了什么弟弟马上派人送过去……您就高抬贵手让弟弟和九哥二人世界一回吧!”
在并不存在的哗啦啦跌破眼镜声中,胤禩温柔而欢乐地回答:“嗯,哥哥我素来最是友爱兄弟的呀……”
……某四浑身黑气地蹲墙角画圈圈去也。
“似雪公主在林中一路行去,傍晚时分,她看到一幢小木屋,里面亮着柔和的灯光。里面住着七个热情友好的……”
“王子!”胤祯第一个蹦上来抢台词,后面胤祉胤祺胤祥胤禑胤禄胤礼齐齐抹汗。
胤裪……:“可是这就和等下的情节冲突了……”
胤祯:“那就公爵。”
……胤裪悲愤地念道:“七个热情友好的公爵……”
胤禩笑眯眯。
“听说似雪公主并没有死,皇后凤颜大怒……”
胤禟一脚踹向胤誐:“混蛋哪竟然让八哥一个人拿那许多东西走那么远的路你怎么不知道派一队侍卫跟着呀!”
胤誐委屈:“……”九哥你多想了那就是一卷儿银票一提绿豆糕……
“皇后扮作卖杂货的老婆婆,来到木屋跟前……”
事实上是胤禟命人推了一车什物:“八哥你看看有合眼缘儿的吗有缺什么用度吗就是天上的月亮弟弟也给你摘下来!”
某康:“……”败家儿子,就是你有钱那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儿呀!
胤禩温柔一笑:“爷就是忽然想吃苹果……”
立刻,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被人洗得干干净净,恭恭敬敬递了上来。胤禩樱唇微抿,轻咬一口,忽然皱着眉倒了下去。
胤裪声音悲恸而庄重:“美丽的东西往往都有毒,越美丽,越有毒……公爵们傍晚回家的时后,看到似雪公主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他们马上把她抬到床上,尽力的施救,可是似雪公主仍然没有醒过来。公爵们强忍热泪地把似雪公主放在一个装满鲜花的玻璃棺材内,准备举行盛大的葬礼。这时,邻国的王子正好路过森林,看到了玻璃棺材里美丽可爱的公主,还有在旁哀悼的公爵们……”
胤禛一袭黑色庄重的常礼服大步走上台,弯腰看着阖目躺卧神情安详的胤禩。
“……”凑过去,近一点。
“……”其他几位不怎么敬业的演员们纷纷从眼角偷看,连康熙也不知不觉地洒掉了半盏茶水。
“……”凑近了,再近一点……
“……”四哥/老四好样儿的……快亲,快亲上去啊!
终于……这历史性的一刻到来了!
胤禛深情款款欲语还休地托起胤禩搂在怀里,忽然用力向他背后一拍:“下次吃苹果时候小心着点儿,别再噎着了。”
被一巴掌拍醒的胤禩:“……”
一旁无限失望的众人:“……”
胤裪继续:“王子成功地救活了美丽的公主,并带她回到自己的国家准备举行盛大的婚礼。然而令人措不及防的是,王子的母亲早就为他择定了另一门亲事,对方是一名十分美丽出众的公主……”
于是这位“美丽出众”的公主款款步来——英姿飒爽卓尔不群,金络马鞭石榴红裙,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看什么看?”胤礽没好气地一扬鞭子,直指胤禛胤禩一对“X夫X妇”:“你……你……你们两个……”噎了半晌,恨恨挽一个鞭花,“吃饱了撑的干嘛要给本宫扣这么个额外的第三者角色啊啊啊啊啊!”
“因为关键时刻总需要有英勇的骑士上刀山下火海斩除荆棘力排万难最终拯救世界成全所有人哪……”胤褆笑吟吟策“马”而来,一把提起胤礽揽入怀中:“喏,公主殿下你是我的了,就让他们两个HappyEnding结婚去吧。”
“混……混蛋……给本宫放手……唔唔唔唔!”
胤褆:嗯,执子之手,将子拖走;拖到幕后,以口封口……
胤裪擦汗:“此时此刻,王子的国家举国欢腾,因为美丽的似雪公主答应了王子的求婚,正在举行盛大的婚礼。在人民的心目中,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公爵们也被邀请来参加婚礼,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王子和似雪公主将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哎?谁把幕布给拉上了?”
“……”做下这等好事的某对“新人”表示天气不好风声太大爷什么也没有听到……
好心的小十八凑上前来补充一句作为全剧的收梢:“废话,西洋人求婚不都是还要……那什么什么的嘛!”
50、收服紫薇 ...
【四十四】
说紫薇不懂事呢,还真有点儿冤枉了她。
委实的时机也巧。胤禛定下南巡之事时,夏雨荷恰恰得了一场大病;当一行人来到济南,夏雨荷早已一缕芳魂杳然归去,临终把紫薇的身世细细讲来,又留下折扇字画作为信物,最后殷殷叮嘱:“一定要找到你的父亲……”
可是,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夏雨荷理所当然忽视了派人保护紫薇一事——于是试想,更没有社会经验的紫薇,一个年方十八的柔弱女子,只带着一个贴身婢女和为数不多的盘缠,该怎样才能一帆风顺平安抵达京城并顺利与生父相认呢……更何况那是何人?那可是当今天子!完全没有门路、从未去过京城、对朝廷机构一问三不知的两个小女子又哪能这么容易地面见圣颜呢?即便的通报到宗人府……咳,万一碰上个欺上瞒下不识好歹见色起意的奴才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胤禛一行人的南巡无疑一场及时甘霖般,痛痛快快浇在了紫薇头顶,让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子顿时头脑发昏,莽莽撞撞跑到了驿馆来。
本来她或许还能冷静一点同驿馆的人交涉,可大老远儿的忽然看见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闪过一张和母亲十八年来日夜摩挲的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庞,乍经丧母之痛、身世之惊的紫薇顿时激动了。
——那是十八年来从不曾谋面的生身父亲呀!
单纯的她自然不知道,当街一声高喊会给身居高位而白龙鱼服的胤禛等人带来何等的麻烦;然而在自己被侍卫并不粗鲁却十分强硬地拖拽进驿馆时,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那个面容沉肃、气势逼人的男子;那个姿容流丽、华贵天成的女子;还有他们身侧年轻俊雅的男子和两个粉雕玉琢却神情淡然的小娃娃……
皇家这趟水,究竟是有多深?
“小姐……让开,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家小姐呀……”被众人忽视良久的金锁连哭带喊地追将上去,被后面护卫的两个侍卫一并拖进了驿馆大门。
胤禛真正生气的时候,一般是不摔东西的。(胤禩:回顾第八章……爷的宝贝紫砂茶具!!!)
……咳,他一般是摔人。(胤禩:……爷该庆幸么?么么么?)
当初还是四阿哥四贝勒雍亲王的时候,隐忍不发、按捺脾气都是理所应当;后来荣登大宝至尊至高,脾气见长什么的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可怜的山东巡抚偏偏就撞在了枪口上。
例行公事地,像皇帝前几次南巡一样送来早就选好的美人儿伺候着,再掏出大把金银珠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点了个遍儿,就盼着明年总督退下来了好自个儿顶上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呢;可这个……人家皇帝那边换了汤,你这地方官儿不识好歹地不换药……让大家为你默哀三分钟罢。
“愚弄君主!鱼肉百姓!公然行贿!大肆铺张!亏你也是个贫寒出身的进士!呆了两年花翎子就忘了本了?朕此次南巡为的就是视察灾情!惠民十五州县连年水灾,眼看着百姓吃不上饭了你还有心思进呈美女?!朕今儿个还倒要看看,你山东巡抚究竟是有多大的家底儿、多大的面子!来人哪,查封巡抚府邸!”
山东巡抚被骂得涕泗横流,眼睁睁看着什么书卷啊毛笔啊砚台啊一样样儿地往自个儿脸上招呼还不敢躲,满头满脸墨色血痕交错,此时一听要抄他的家,顿时脚一软就瘫倒在地:“皇上饶命,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啊……”
胤禛沉着脸,最后一扬手,实打实的把桌角那枚沉铁镇纸掷在了巡抚脸上,“暂且留你一条狗命,来人,带下去!”
书房屏风后。
紫薇和金锁几乎是缩做一团儿,惶恐地听着外间里胤禛大为光火的动静儿。胤禩见状,微微一笑,抬手抿了口茶:“紫薇丫头,这茶还好?”
紫薇仍有些战战兢兢的,小声道:“此茶甚好,谢过皇后娘娘。”
胤禩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边胤禛就带着点余怒走进来,沉声道:“既是朕的女儿,也该改个口,叫一声‘皇额娘’了。”
信物也交过了,经过也讲过了,身份也确认过了,接下来……还得给弘历那个风流种子善后,给这私生女寻个名分安置下来。一念及此胤禛额角就突突地跳,心里直恨不能回到康熙五十年趁着弘历刚生下来就直接掐死,一了百了= =
“是……”紫薇小心地应下来,生怕哪里行差步错了再招来一顿削。
“皇阿玛?”弘晖忽然出声,跑到胤禛身边撒娇地拉拉他的衣角,“永璟(是不是大家都快遗忘这个名字了囧……)今儿个的书您还没考校呢!”
啧啧,还是大儿子听话懂事又乖巧。胤禛一边感慨一边顺手抱起他来,“我们小十三的功课一向认真得很,今儿个要是书背得好,皇阿玛许你个奖赏!”
弘晖欢呼一声,更是拉着胤禛往书房窜。这厢胤禩温和地笑笑,对紫薇道:“咱们说咱们的。你看,按理呢,你还得守三年母孝;可算来今年丫头也是十八岁,该找个好人家了。这事回京后慢慢商量,先把人家定下了,出了孝再嫁也罢,”看紫薇低下头,脸色一红,便停顿一下接着道,“再就是这个名头儿。紫薇丫头是识大体懂规矩的,带你回去,明面儿上定是不能认作亲生的女儿,只能按养女的体例来;宫里几位娘娘也都是好相与的,不必担这份心。本宫现在养着三个年幼的阿哥,又有和硕和嘉公主新近母丧住在坤宁宫,再照拂你却是委实的顾不过来;嘉贵妃自有三个阿哥,还养着裕亲王府的晴儿格格;舒妃忻妃近些年都不大不管事;敦妃家十格格是个巾帼英雄,多结交结交罢;愉妃却是好性儿的,只得一子,还出宫开府了,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儿。”看紫薇有些惴惴的模样,又柔声道:“如今出巡路上,一切从简,本宫明儿个先派给你个教养嬷嬷,再指两个本份大宫女教教你们规矩罢。”
紫薇应下:“但凭皇额娘做主。”
胤禩微笑,这丫头虽说胆小无知,却也是听话得很,好调教:“倒是又有一件,便是你这侍女金锁的身份。”
紫薇弱弱道:“回皇额娘的话,金锁是紫薇从小长大的好姐妹,这……”
胤禩依然笑意柔婉,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容拒绝:“可如今你的身份不一样了,你是皇家格格,身份上同往日比自是不可同年而语。若你舍不得这份姊妹情谊呢,带她进宫做个管事大宫女,待你出阁时候,金锁或陪嫁、或自行择人成婚也都是可以的。”
……这便……不同了么?
紫薇怔怔地答应了,转眼看看金锁,二人眼里一样的惶然无措。
胤禩懒洋洋放下茶杯,顺手揽过弘时抱在怀里:“天也不早了,紫薇丫头先歇着罢,明儿个本宫让他们把置办的家常什物送过去。这孝期里头,首饰头面只得素净些,外头又不比宫里,紫薇丫头莫嫌简慢了才好。”
紫薇忙道:“皇额娘待紫薇如同己出,紫薇自是感恩不尽的,怎会嫌弃简慢呢?紫薇先行告退,也请皇额娘与十二弟好生歇息。”
本以为皇后该是高傲尊贵的,不想竟如此亲切,让紫薇惶惑的花样柔肠顿时充满了感激与钦慕。
看紫薇与金锁拜辞出去,弘时才转头看向自家八叔:“八叔,这紫薇……”宫里会怎么说?朝堂上又该如何讲?
胤禩笑意不减:“不过一个格格,手完孝期就要嫁人的,又没什么背景,宫里那些女人要是识相聪明一点儿,自然知道该怎么装聋作哑。一个于大局无碍的汉人女子所出,能掀起什么浪来?况且还是那般没心机……啧啧,是得好好教一教罢了。”
“八叔,您对这丫头片子那么上心做什么?”弘时不由得撇嘴。(某鱼:小弘时乃这是吃醋了咩~~~)
胤禩远目,“生得倒一副好皮相,白白净净娇娇弱弱的……咳,你二伯最好这口儿的了。”
“……”弘时瞠目结舌,敢情八叔您还有什么事儿找二伯帮忙是吧?
真不愧是八叔……弘时小同学一路游魂状幽幽地飘回了自个儿的卧房。弘瞻早已等了许久,见他似是不大对头儿,摸摸他的小脑袋好笑:“这是怎么了,把魂儿丢在哪处花丛里了不成?”
弘时幽幽道:“小六儿啊……我忽然觉得,攀上八叔这座靠山真是再幸运没有的了……”
“哦?怎么讲?”
“皇阿玛那顶多就是当面疾风骤雨的来一场啊……咱八叔呢,你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小剧晨
关押大牢的某巡抚内牛满面:本官以前不都是这么着才顺风顺水地过来的嘛……怎么今儿个就撞南墙了……
作者神悄然显灵:个白痴猪头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没看见皇上这回是奉皇后娘娘出巡的吗?还胆敢进奉美女,本作者是该说你找死哪还是找死哪还是找死哪……
51、所谓“进步” ...
【四十五】
胤禩觉得胤禛今晚很是反常。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要不是弘晖另睡在外间的一张小床上,怕也早就被吵醒了。
“怎么还不睡?”被身侧人的又一次辗转反侧弄得彻底没了睡意,胤禩干脆坐起身直视胤禛。
“……”本不想说,可看着胤禩全没好气却又隐隐透着一点关心似的神情,胤禛鬼使神差就开了口:“还不是弘历……风流债满天下,紫薇这样的私生子女还不知有多少。若是女儿还罢了,可要是儿子……”就该被全天下人瞧足皇室的笑话了。
胤禩扑哧一乐:“弘历倒是多情得很,也不知这性子像谁。”
“……”胤禛郁闷地一头栽进被子里:世界何其美好,朕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胤禩翻身躺下,安然阖目:“你呀,就是思虑太过,什么事都还没跑到眼面儿前呢就开始操心。”
“……”胤禛转头看他。
胤禩双目微阖,唇角似笑非笑的一抹弧度:“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未免放浪,可都像你一样才真是活得太累。紫薇养女的名分一定,说不得就有人假借什么名头儿招摇撞骗找上来,咱们杀一儆百不就得了?啧啧,什么面子里子规矩体统,好像摆在那里就不会有人去坏似的。”
“……”
“弘历哪里是傻啊,分明也是单纯,觉得对他好的女人都是纯洁美丽高贵善良决计不会做那些害人的勾当让他寒心。孝贤皇后不是这样?慧贤皇贵妃不也是这样?更别说那个令妃魏氏,所以脾气耿直的乌喇那拉氏才不招他待见。”胤禩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你呀……当初是太重视弘历,也把他护得太好。”
“……”胤禛艰难地、缓慢地,重重地点了下头。
“像皇阿玛对我那样……啧啧,那才是真真儿的狠得下心。”胤禩摇头,忽然失笑:不知怎么的,今儿个自己也这样话唠起来,竟不知不觉和胤禛说了这许多话。
“我额娘,你说美不美?……可惜身份低微,所以被皇阿玛当作他皇帝生涯中的污点之一罢……不宠她也不宠我,好杜绝那个‘喜好美色’的名头儿,谁能说他不是个好皇帝?弘历学不会,他心肠软,耳根子更软。你呀……”胤禩眉眼微动,神情皎然如月:“你是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事必躬亲不说……美色对你,怕不就是过眼云烟?……四哥你,总是最知道是非对错的那一个……”
胤禛只觉得心房微微一抖。
像是破了个不易察觉的口子……有什么温热而饱涨起来的,缓缓涌出,继而汹涌弥漫他整个世界。
“胤禩……”声音是迟疑而低哑的,试探地犹豫着想要接近。
“嗯?”胤禩仍然闭着眼,困意渐渐上来了。
“……胤禩。”下定了决心一般地,整个人忽然沉□。
灼热的鼻息喷在颊侧,胤禩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唇上便是一暖,就这么被人轻薄了去。
没有遇到半分抵抗……很好,这样想着,胤禛辗转加深了唇舌进攻的领域。
“……唔!”女人敏感而纤细的神经将一瞬间的快感直达心房,来不及推拒,哗涌着想要更多的空虚感就冲刷上来,一波波怒涛浪潮来回激荡,指尖颤抖了好久才勉强无力地抓住被单,抓出几道如水的褶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胤禩。”拉开唇与唇的距离,臂膀却在同时收紧,牢牢禁锢住怀里盈盈的一握。胤禛忽然觉得庆幸,还好……是变成女子,要不然哪儿能轻易抓住他?
胤禩惶然抬眼。
……胤禛,你这是……做什么?!
黑暗中,兄弟二人以极其亲密的姿态两两相对,呼吸交融,发丝交缠,肌肤贴合。
“……喜欢。”到底还是率先开了口,打破夜色中这一室诡异的静谧。
“……”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个世界疯了?
“胤禩……我,欢喜你……很是,……”不善言辞且从未说过这等情话意侬的皇帝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恨不能把每个字儿都嚼上一百遍。
“……”听了这话,他可就欢喜不起来了。
只是……
也不那么讨厌……就是了。
胤禩垂了眸,模模糊糊地想:自己不好男风,四哥明显也是不喜的,前世为着这个可没少和太子分辩。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