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这一世变成女人的缘故吗?不得不承认,乌喇那拉氏的确很美,又很有几分当年四嫂那样难得的雍容风姿。
可是……却才自己也刚刚说过的,美色种种,于眼前这人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如果是胤禛的话,必然不会拿这等事来戏耍、羞辱自己……忽而自嘲地一笑,怎么,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就把上辈子的杀身之仇全然弃之脑后了么?!
爱新觉罗·胤禛,你这是……给爷灌了哪门子的迷魂汤不成!
胤禩这边恍恍惚惚,胤禛那边就更是惶惑。
虽然心知不可逼他太急,可是,这、这……
“胤禩……”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人有所回应,便慢慢说下去,“我知道,你记恨我……定然是不能原谅我的罢。”
“……”胤禩抿了抿唇,只是不开口。嗯,装傻装到底!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给你听听。”有点儿挫败地,胤禛的声音慢慢儿的低下去,哎……老十三哪,在四哥最是脆弱(……)的时候,你在哪儿呀……
……京城,皇宫。
“啊、阿嚏!”胤祥睡梦中突如其来的一个大喷嚏,不仅惊醒了自己的好梦,还使得一旁同睡的十四睡意全消,“怎么了这是?”
“……可能也许大概或者……着凉了?”摸摸微微发痒的鼻子,胤祥扑到胤祯身上去抢被子:“还不是你,睡相差劲得要命,不知不觉一个人就把被子卷跑了!”
“唔……混蛋!那你怎么不叫人再拿一床被子来!”胤祯大怒,小巴掌“BIA”地盖在胤祥脸上,“滚滚滚,爷看见你就来气!”
胤祥挑眉:“那可不成,天儿这么冷,爷抱着你暖和!”
“……嗤。”别扭地轻哼一声,胤祯缩了缩身子让出大半被子,于是胤祥顺利地挤进被窝占据半壁江山,顺便还搂住了他的腰身。(某十四:你不看看爷现在才几岁??!!哪儿来的见鬼的腰身!!)
“……不是说冷?睡着就不冷了,别动手动脚的!”胤祯怒道。切,嚷冷什么的分明就是装出来的,这屋里可烧着地龙呢,刚才自己卷着被子都捂了一身的汗!
胤祥呵呵笑,捏捏他圆嘟嘟的小脸蛋儿:“转过来咱哥儿俩对面儿抱着睡,舒坦!”
“就你破事儿一大堆……”不屑地轻嗤,还是转身轻轻抱做一处儿。慢慢阖目,呼吸平稳的胤祯却怎么也不能安然睡去,忽然脑子里就蹦出一句经典的《碧玉歌》来:“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胤祯猛地挣开看似已经睡死了的胤祥,别别扭扭拖起被子,自个儿又窝到床内侧一角睡去了。
那一厢……
胤禛等了半日,然后郁闷地发现……胤禩他,睡着了。(……)
不过,还好……至少没有被拒绝得很惨啊,胤禛自我安慰地想。
那么……就还是有希望的罢?
夜色沉沉,仅有月色黯淡地透过窗棂绕进室内,枕边人的容颜看不真切,可细细听来,黑暗中细微而平缓的呼吸声却是无比令人安心。
……却也挺好。
这驿馆自然不比皇宫,最起码它就没有烧地龙。所以当摸到胤禩微凉的手脚时,某皇帝默念百遍“平心静气正人君子”之后,还是毅然而决然地……咳咳。
翌日清晨,胤禩挣扎着从一连串荒诞虚无好似被五岳群山压在下面的噩梦中喘着粗气醒来时——深深地囧到了。
……胤禛他……把自个儿揽在怀里,侧着身子半压过来;
而两人一人一床的被子正叠在一块儿,严丝合缝儿地把两个人都盖得齐齐整整密不透风。
呵……胤禩怔了一会儿,轻轻弯了唇角。
“醒了?”胤禛被他一动,这才猛地惊醒似的,眼神儿还有点迷茫的样子,虚愣愣发飘。见胤禩要起身,便往外侧微微转身……“哎、呃……”
……半边儿身子压麻了,某皇帝在心里呲牙咧嘴。
胤禩看着他,要笑不笑地,终是忍着笑意披上衣服,在胤禛身旁盘腿坐下:“莫动,我替你揉一揉便好了……”
胤禛顿时眼前一亮。
胤禩交叠起双手慢慢按揉着胤禛枕麻了的肩颈,小手温热柔软,揉来揉去倒是不那么麻了,只是身子也寸寸酥软下来,胤禛唇角不禁逸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了!我去瞧瞧弘晖……”胤禩忽然停了手,匆匆下了床便往外间奔去。
胤禛僵在床上,半晌,扶额苦笑。
晨起的男人啊……最禁不起撩拨了。
那什么……咳咳,各位看官注意了啊,非礼勿视!
不过……
时代在发展,关系也进步了啊。
清晨美妙的阳光照耀之下,某皇帝眯起眼睛笑得贼兮兮傻兮兮。
52、惊魂一刻 ...
【四十六】
早膳时分。
餐桌上,那叫一个客客气气,平安祥和。
“皇阿玛,永璟要吃那个!”弘晖小手一指,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胤禛手边的一盘儿桂花蜜酿年糕很是口水。
“嗯,尝尝还罢了,不可多吃。”胤禛顺手给他夹了一筷,望望胤禩,又把自个儿面前的一盘“吉祥如意”、一盘“春龙卧雪”向那边推近些,“这都是清淡的,许是合你的口儿,尝一尝罢?”
胤禩微笑,也礼尚往来地将一碟菜推了过去:“这道唤作‘姜太公鱼芹’,听说是这儿的厨子的拿手菜,皇上也尝尝罢。”
弘晖托着下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放弃了在他俩之间看出点儿什么来:“皇额娘,永璟要吃那道茄子!”
“嗯,永璟乖。”
……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是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举案齐眉的如画场景啊。
“你看……皇阿玛和八叔,好像不大对劲儿的样子。”弘时扶额对弘瞻道。
弘瞻微笑,抬手将剥好的糖炒栗子送到他嘴边:“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下午想去哪儿玩?”
弘时:“……”原来爷家个个儿都腹黑、个个儿都薄情的啊……“嗯,天还挺早的么,那就去逛逛市集罢!”
……小弘时,试问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呀……
二月,南巡之行已经走到了江浙一带。
而这一年的江南,恰恰是受灾最重的地区。
“赈江苏高邮、安徽太和等十六州县水灾,免江南三省积欠钱粮……”胤禛将手里的折子轻轻一丢,揉着眉心很是不悦。
江南之地,天下粮仓……今年居然落到这地步!
胤禩在他手边放下一盏茶,眉眼温煦的模样:“什么时候去巡检河堤?”
“初八罢,咱们一道儿渡河去,这里……清口东坝、惠济闸,都是一定要去的;坐船巡视一圈儿河堤,商量商量河工什么的。”胤禛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盖碗儿,“……一道儿去?”
胤禩两手交握随意地搭在桌前,神情仍是似笑非笑的:“自然是一道儿去,你还想撇下我不成?”
胤禛心头一动。
怎么会……撇下你。
“河上状况多,就不必让弘晖去了,送他到老十二老十六他们那边儿玩去罢。弘瞻弘时倒是可以跟着……”
胤禛笑笑:“都依你办罢。”
胤禩的才干,自是不遑多让。便是雍正年间二人关系正紧张时,胤禛也曾对左右大臣说过:“允禩若肯实心办事,部务皆所优为。论其才具、操守,诸大臣无出其右者;而其心术之险诈,诸大臣亦无与之比者。”
何况上辈子胤禩也是到过江南办差的,这边的风气官俗早就摸了个门儿清;此番同胤禛一道出去,明面儿上是一国之母安抚灾民,实际上,这一应事务折子,胤禛都要送到轿子里给胤禩过目一遍儿的。
……真是贤内助啊。
待到乘船巡视河堤时,胤禛站在船头同几个大小官员说着什么,而胤禩抱着弘时坐在里面舱里,自窗口打量着外面苍茫水色。早上却有微雨,此时雨后的江面雾气未散,一派空濛,倒颇有些浅碧轻愁、飞花落雨般的绮思。
忽而一叶小舟从侧旁轻轻儿的漾过去,胤禩心下生疑,按理说皇帝在此巡河,便不该放普通渔户在此行舟了。这么想着,有意无意地向那里瞟去一眼,却恰见一个英俊秀扬的少年人斜倚在那叶小舟上,笑笑地向自己这边看来,手里一柄长箫一下一下轻叩船板,很是惬意的模样。
“……”等下同胤禛说道说道,还是派人去查一查的好。
时近正午,胤禛等人登了岸,在众官员的前呼后拥之下来到江南最富盛名的酒楼“望春楼”,那里早早儿的包了场子,备下一桌接风洗尘宴。席间胤禩趁着没人注意,小声对胤禛讲了方才江上之事;胤禛微一扬眉,吩咐弘瞻道:“把方才留在河堤的侍卫再拨三分之二调过来,看着场子!”
弘瞻领命而去,胤禩便接过他方才手上的活计——给弘时剥荔枝,心下还是有几分惴惴的。
皇帝大张旗鼓坐在外头吃饭就是这点儿不好,每一道菜都是侍奉的人试了又试生怕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等到端上桌来,饭菜差不多也凉的透了。胤禛倒不大挑食,随意吃了些;胤禩却是没什么胃口,觑着席上水果不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胤禛见状好笑,竟是亲自起身替他拿了一枚苹果:“你呀,就是……”
电光火石!
破空之声凌厉而来,一枝短镞瞬间从方才胤禛坐着的位子上穿过,直直地没入桌子那边儿正低头派菜的内侍的喉咙,登时血花四溅。
——那一刻,胤禩根本什么也来不及多想,怀里严丝合缝儿地护着弘时,一面就向胤禛扑去,一面高喊:“护驾!”
此时席间早已乱作一团,官员们争先扑到窗前,表示拼死也要替圣上挡着的决心;而胤禛分明眼里只有那个一反平日里安然冷静的模样、扑在他身边神情如临大敌的人。
……胤禩,你看……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侍卫们早就跑上来,一部分井然有序摆出护驾之势,另一部分分头儿去寻刺客的踪迹。胤禛顺手便把惊魂乍定的胤禩揽进怀里,借着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轻声道:“没事的。”
“怎么没事?方才若不是你替我取水果,那箭镞就……”胤禩忽然周身一凛,刚才那个时候……窗边难道没有侍卫把守不成?!
胤禛轻笑,胸腔闷闷地轻振,手伸过去握住胤禩一只手:“所以你算是朕的福星了罢,朕可怎么谢你才好呢?”
胤禩垂了眉眼默不则声。
众人都在大呼小叫地忙乱,混乱中这一对重点保护对象的至尊夫妻却毫无所觉似的,兀自里二人甜蜜温馨。
……弘时郁闷地窝在胤禩怀里装死——啊啊啊啊皇阿玛你就这么把儿臣这么大的一只给直接无视了吗……听到皇阿玛说情话?还是对着八叔?
真是令人欲仙欲死、不如去死的状况啊……弘时痛苦地抱头内牛满面:小六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呀……
半柱香的时间,弘瞻就带着人马,上来复命了:“臣赶得巧,才带人走到路口便看见有一人形迹可疑,匆匆自对面酒楼奔出,便带一半侍卫追了上去。虽未缉拿住刺客,但也一箭射中了他背心,想来伤得不轻,命人在城中细细查访便是。”
胤禛还没说什么,弘时就猛地站起来怒道:“你就亲自带着人追过去?”
“……”
“万一刺客那里另有人接应呢?你就不仔细思量思量……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弘时怒火熊熊气势万钧地跑上前去,扑到弘瞻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就是好一通泄愤似的蹂躏。 ……眼圈儿却悄悄儿的红了。
小六儿……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说……永瑹该怎么办?永灿该怎么办?还有我……又怎生是好……
“……”弘瞻叹口气,反手搂住了他,深深望进那双泪盈于睫的眸子,气息温柔:“是我的错,不会有下次了。”
弘时一脸委屈地瞪他。
弘瞻默默,揉一揉他的小脑瓜,一句话轻如飞絮,淡淡地拂面而过:“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想要代替八叔那一份儿……让你放心,任你依靠,给你……安定的一生。
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那一边,胤禩忽然紧张地抓住胤禛的袍袖:“驿馆那边,会不会……”
胤禛回握住他:“那边侍卫众多,十二十六也不是轻易掉以轻心的人,我们这便回去看看,嗯?”
这次的刺杀……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也不可能是一时筹谋。
哪里就那么巧,刺客在远远的另一处酒楼上射出一箭,便知道一定能射中皇帝的所在?而本该在窗前值守的两个侍卫……待方才那一阵儿骚乱平息,才发觉他们竟是无声无息不知不觉死在了地上。
七窍流血……很明显的中毒症状。可是……谁又一定知道,安排去守窗的侍卫是谁、谁又有时机下这样的毒手?
深邃的黑瞳微微一沉:“弘瞻,带人整装,咱们回驿馆瞧瞧!”
就算派暗卫去查……胤禛浅浅叹了口气,一手揽着胤禩就往门口走去。
“哎……”胤禩小声地抗议,好像爷自个儿不会走了似的!
胤禛把他圈得更紧些:“莫动。”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胤禩只得乖乖任他去了。
无可奈何地……那般,纵容。
53、执子之手 ...
【四十七】
幸而驿馆无事。想允裪允禄虽说在康熙朝一贯行事低调不与人争,可到底也是九龙夺嫡年间风风雨雨过来了的,这般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又怎会是简单人物?
倒是胤禩心里一阵后怕,心想幸而今日不曾带得弘晖出门……这么一想,登时抱着弘晖就不撒手了。
……徒留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的某皇帝哀怨而黑线地蹲在一旁,不敢和最疼爱的儿子吃味……咳,也不敢和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媳妇儿大小声就是了= =
实实在在的月黑风高杀人夜。
啊,这个沐浴是必须滴……这个熏香是必要滴……这个红烛是必定滴……于是这个洞房花烛夜是必然滴~!
一炷香的工夫后。
……某皇帝抑郁地和床上的自家儿子大眼瞪小眼:“弘晖,你八叔呢?”
弘晖很是无辜地眨巴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某鱼:嗯,由此可见,某皇帝乃是小眼。某四:……拖出去斩了这句话还要朕说几遍!!!):“八叔去外间拿儿子的被褥寝枕去了。”
胤禛:“……”
弘晖再接再厉继续无辜:“八叔说放弘晖一个人实在放心不下……所以直到回宫,弘晖都跟八叔和阿玛一起睡。阿玛觉得……不行吗?”微微湿润的眸中满满当当盛着一派令人生怜的孺慕与期待。
“……自然……行……”啪嗒一声,胤禛脑中崩了半天的某根神经砰然而断。
一张床上,一家三口极是亲密温馨地挤在一起。弘晖第一次和自家阿玛睡在一张床上,兴奋得不肯入睡,时不时就这儿摸摸那儿动动,最后一头滚进胤禩温软的胸怀间,为难地拱了拱:“八叔,弘晖睡不着……”
胤禩好气又好笑地在他的小脑瓜上轻拍一记:“睡不着怎么办?”
某包子立刻讨好地蹭上前去:“弘晖想听八叔唱曲儿。”
“……”蹬鼻子上脸的小捣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么这是?
到底舍不得拒绝他,轻轻拍哄着,一面就柔声哼唱起来。弘晖起初还撑着小脑瓜子安安静静听着,再后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开始钓鱼,被胤禛接过去放稳了,不一会儿也就沉沉睡去。
静了。风声纵叶,蝉鸣落花,一切都安静下来。沉默的气氛弥漫在两个尚未入眠的人之间。
“想不到你还会这么一手儿。”
半晌,胤禩似是哼笑一声:“小时候不懂事,并不常见额娘,也不大亲近;可她总归也还记挂着,又要不错了规矩,又要想法子来看看我。每次我病了,她便唱些不知名的曲子哄我喝了药睡觉……呵,可笑我虽一直记着这曲调儿,却在长大后碍于颜面,从来也没问过她这是什么曲子、再唱一遍与我听可好……”
胤禛不说话了。
同是一出生就被抱给身份高贵的嫔妃教养,何以自己的生母便不能如良妃娘娘待胤禩那般对待自己呢?
小时候就最是羡慕这一件。同是既有生母又有养母,惠妃和那时候还是贵人的良妃对胤禩都是疼到了心坎儿里去,而自己……佟佳氏再怎么温柔慈爱,总也抵不过被德妃一味忽视的寂寞委屈。
“不过,话说回来……”胤禩忽然侧过身来面向着胤禛,一双眸子溶溶的,苍苍茫茫隐在夜色深浓里:
“我知道你是决计不会拿这种事说笑……胤禛,为什么会对我……?”
“……”为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记得那时,天真可爱的弟弟,风姿清雅的少年,旗鼓相当的对手,落魄消瘦的输家……四十五年的上一世里的际遇,似乎是不掺半分风花雪月,仅是兄弟之情,以及……狭路相逢的敌手。
可是……
不得不承认,再没有谁的性子如胤禩这般,令他欣赏。
……十三是自己看着长大,那样的耿直与义气,是令他这为人兄长的无比骄傲和满足;而这般的灵慧通透如胤禩……雄姿英发的不俗谈吐和时而落寞的气度高华,却总是最能勾起他心底的一缕柔软。
即使是对着结缡数十载的发妻也不曾有过的,那样一种小心翼翼晶莹剔透的柔软——
只不过他不曾弄懂那是怎样一种微妙的情愫,自然也从来无意去表达。
最后,只是撑起身来,小心地避过不至于压到弘晖,然后将胤禩深深揽入臂弯里——
“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既然前世已烟消云散……胤禩,你不是会一直停留过去不肯往前的人。”
“……”这算什么,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许是苍天见怜,给我一次机会,且以今世弥补前生——所以无论你作何想法,都不能说动我知难而退。”
“……”还是这么个死脾气,一路子犟到底——哎,谁、谁说要让你知难而退了的?
“胤禩,就算是……十三,弘晖,都不一样的。十三是弟弟,有他自个儿的妻妾子女;弘晖现在虽小,将来也终究要长大,而那时候,我们或许就垂垂老矣。可是——”
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后面的话音消失在相接相触逐渐深入的四瓣唇里。
气息交融。肌肤相触。唇齿相依。所有的热度彼此传递,每一次呼吸都是两个人微微颤抖着一起。
“胤禩……”轻轻的,贴在那人耳根处软语呢喃。
心里补全了方才没能说完的那句话:可是,我却希望,就算是老去,也能两个人一起……
生生不离。
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黑暗里,放松了神经的胤禛很快睡去,而胤禩枕在他臂膀间,忽然轻笑,唇齿间呼出舒畅的气息。
……身旁这个人。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你说,他哪一样儿没有?还时不时耍一回小孩子心性儿,总要人处处儿顺着他,惹火儿得很。
——却不能不感动于他这份儿良苦用心。
是爱么?
那样虚无缥缈而未尝熟识的感情……
可是,已经愿意和他一道儿走下去,相依相伴,彼此扶持。
无情自古总有多情来相傍……更何况,难不成他爱新觉罗·胤禩还能被这个人捏在手心儿里不得翻身不成?
某八默默地笑了——你们肯定没有忘记那一句话的:八爷春山一笑,阎王顿时绕道。
——为了给你丫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弘晖乖宝贝儿,以后每天都和八叔一起睡如何?八叔不光会唱曲儿,八叔还很会讲故事呢……
造孽啊,造孽啊;可悲啊,可叹啊。
某四那气管炎异常猛烈的杯具人生啊,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54、鞭挞金燕 ...
【四十八】
胤禛手下的暗卫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当那封写着“箫剑”二字的密折被放到案上时,某个做了两辈子皇帝从来没学会过讨好老婆(……)的家伙正绞尽脑汁地纠结着:啊,这胤禩的生辰看看就要到了,要送什么礼物才好呢……
一转眼看见密折,拎到眼前翻来覆去研究一遍,不由得哼哼冷笑,心道: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爷就指着拾掇了这小子,给胤禩出出气呢!哼哼哼,这就是害胤禩这几天夜不能寐忧思过重的罪魁祸首啊……不过,胤禩他果然是担心朕的呀哈哈哈~~~(某鱼擦汗:……四爷,人八爷分明是被您过于热烈的饱含那啥那啥的目光惊吓到了以致忧思过度夜不能寐的……好否?!)
尽职尽责的吴书来公公推门进来。恭恭敬敬道:“皇上,皇后娘娘说今日大喜,特于中庭设宴,请皇上赏光。”
“哦?大喜……喜从何来?”
“回皇上话,今儿个固伦和敬公主并驸马打从京里寄了几箱礼物给皇后娘娘,奴才从旁看着,竟是极合娘娘的心意,是以凤颜甚悦……”
“……”某四脸色渐渐黑沉,好你个胤禟竟然趁虚而入向你八哥大献殷勤?!
而吴书来公公向来引以为傲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今儿个不知怎么的就发挥失常了,兀自里喜不自胜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东西倒没有什么特别,玉器古玩、珍宝字画都有一些,可皇后娘娘却才说,重的原就是这份心意;和敬公主还额外备了一箱子金银锞子,说是给皇后娘娘预备着打赏人,娘娘却才给院里每个使唤上的人都赏了一对儿……”
“……”某四一甩袖子,冷声道:“怎么着?和敬丫头两个金银锞子就使唤动你了,还跑来和朕说嘴?!”
“……”呃?皇上这是……吴书来公公百口莫辩哪。
胤禛从鼻腔闷闷地哼了一声:“还不快带朕去赴宴?……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呀……老奴方才哪句话说得不对惹着这位爷的哪根毛儿了呀?
可怜的吴书来公公掬花一紧,内牛满面了。
暗卫查到的刺客,也就是那日江上胤禩所见的英俊少年。
——其人本名方严,化名箫剑,乃是前任浙江知府方之航之子。其父方之航先时官声不错,怎奈得罪权贵太多,又屡有不忿之言,被人扣了个罪名上报,乾隆便将之压入大牢,命人前去查访。有些人很是担心被皇帝瞧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先下手为强,将方之航在狱中害死,而乾隆糊涂,竟也不去追查,此案便就此不了了之。
——可是,方之航的一双儿女活下来了;
——不禁活下来了,还活得风生水起,随时准备着给爱新觉罗家狠狠敲上一棒子。
先不提这箫剑仅为一己私仇便参加天地会四处奔走反清复明前几日更是伺机行刺弑君,单他那个失散多年妹子……胤禛扶额,这才是方家还以爱新觉罗家的最痛一刀啊。
——居然就是把永琪迷得五迷三道搞得无药可救前几日还在恪贝子府兴风作浪把侧福晋打得小产把五福晋气得半死的那个卖艺杂耍的小混混小燕子!
“那,四哥打算怎么办?”胤禩唇角弯弯眉眼含笑,又给弘晖夹了一块蛋酥。
胤禛挑眉,抬起手来竟是给胤禩派了一筷菜:“自然是静观其变顺其自然,想来那方严知道自己苦苦寻了多年的妹妹竟然没名没分地跟着个不成器的皇子时,脸色定然不会太好看。”
胤禩似是带着点惊奇的样子,又把胤禛深深望了一眼:“……还以为四哥是不齿这等……咳,这样行径,只会径直出手办了那两人。却原来……四哥也有这样玩心大起的时候么?”
兄弟二人对视片刻,忽然心照不宣地扬声笑开。
可是胤禛胤禩不Сhā手,却难保这到处惹事儿的小燕子不去招惹上什么人。
现在的恪贝子府里,无名无分的小燕子却俨然已是唯我独尊的女主人了:一家之主的永琪什么事情上头都顺着她,那叫一个轻怜蜜意有求必应,还只怨自己受人陷害只是个贝子给不了小燕子更为尊贵的地位;偶尔舒舒觉罗氏看不过眼了摆出身份教训她一顿,转头就要被永琪搬着七出训斥一番,气得只恨不能一头撞死了抬回娘家去。
而起初永琪刚刚成亲时的那点恐惧和阴霾,是早已不被小燕子放在心上了的。
她算是看透了——凭你那些个女人再多再好家里再怎么富贵滔天父兄再怎么权势逼人,有什么用?嫁进这个门就是一辈子的天家妇,永琪不喜欢不上心不对他的胃口,那就是一辈子没有指望了的!
皇子阿哥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被她小燕子哄住了,稳稳拿捏在掌心儿里——此时的小燕子,早已没有了当初初识永琪身份时候的些微惧意。
永琪偶尔会宠幸那些女人,然后次日再一脸愧疚地抱着自己反复絮叨说着千篇一律的“对不起”,因为那些女人都是他的妻妾都是他的责任,而他心里始终都只有她小燕子一个人……
呵。
小燕子静静听着永琪的长篇大论情话绵绵,暗地里冷笑。
……虚伪。
不过虚伪又有什么要紧?宠幸和宠爱,毕竟是不同。她动手把那个姓刘的侧福晋撞得小产——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吗?永琪哪里会责怪她,就好像那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一般。她故意将自己的吃穿用度压了那舒舒觉罗氏嫡福晋一头——有什么要紧呢?永琪甚至说,他恨不能摘了天上的星星月亮来捧给她!
看着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为自己如痴如狂,这种莫大的成就与快感是无可比拟的——小燕子满意地枕在永琪臂弯里,红唇轻启,眉眼含笑,只是这般简单——就轻易挑起那人狂热如火的亲吻抚爱。
——你看,这才算得是公平。没有谁愿意一辈子混迹街头做个缺吃少穿的小混混儿,而有个男人心甘情愿把他的一切都对你拱手奉上——这真是再好没有的事。
可是,毕竟谁也不能护着谁周到细致,一生一世。
怪就怪小燕子被永琪惯出了毛病,眼睛直要长到天上去。这日永琪出了门,她便也溜溜达达上了街,左顾右盼,决定还是去珠宝首饰铺子逛一圈儿,买点儿什么好在舒舒觉罗氏跟前显摆显摆,立立威风。
临近几家铺子里的老板,哪有不晓得这位姑奶奶的?投其所好,立时便端出了一盘盘最为富丽花哨的首饰给小燕子挑。从前的小燕子哪里敢想这等待遇?舒舒服服地坐定了,左抓一把右挑一件,挑剔再三还是恨不能将这大把的首饰全都买回去放在自个儿的小箱子里藏得严严实实。
一个街头卖艺的小混混能有什么眼光?只觉得金的就比银的好,大的就比小的强,打扮来打扮去,穿戴像个暴发户似的,总是少不了那股子庸俗市侩的穷酸味道。
这一时,店里忽然又进来一个穿戴不凡的女子,看衣着倒是素净得很,却愣生生带着一股华贵之气,眉眼漂亮得极是凛厉,把谁都衬得低下去一头;掌柜的一见便知不是好惹的角色,连忙陪着笑上去招呼,一时就把小燕子给忽略在一旁了。
——如果只是这样,她小燕子“宽宏大量”,倒还不至于全不能忍;可那女子却忽然向她这边望来,那神情中隐隐带着的……嘲讽?鄙夷?
……这样的眼神,在她结识永琪之后就几乎再也没有看到过了;此时被这女子这么一看,登时不知是自卑作祟还是气愤难抑,总之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跳起来把面前的桌子一掀,指着那女子就骂上了:“那边的风骚小蹄子儿,你那狐狸精眼睛对着姑奶奶瞄来瞄去的是作甚么?!姑奶奶也是你惹得起的么?!”
……完了!
这是那位掌柜的冒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
小燕子不识货不代表他不识货呀……这边儿这位姑奶奶是穿得素净,可那料子做工一看便知是上用内造的顶好的品级呀!
……那女子可不正是咱们的太子殿下么!
难得出来走走躲个清闲,却又被这么个货色扰了兴致,太子殿下的脸色登时就先沉了三分。可到底顾忌着风度名声,只是淡淡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并不理睬——爷不跟你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一般见识!
啧啧,这要放在康熙朝,爷早叫人把这疯女人拖出去了……太子殿下兀自里有点忧伤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怎奈那边小燕子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气势汹汹走上前来,双手叉腰地叫嚣:“喂,姑奶奶赏脸和你说话呢!”她忽然注意到胤禩头上一根绿宝石簪子,八宝攒珠凤衔流苏的样式极是精致漂亮,不由得心下一动,伸手就要去拔:“喂,你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教姑奶奶瞧瞧——哎哟!”
“啪”的一声,胤礽猛地起身一鞭子甩过去,看着小燕子吃痛地跌在一边,不禁冷笑一声,挽了个漂亮的鞭花:“哼,本小姐也是你开罪得起的?!”
“你。你敢打人?!”小燕子不由得瞠目结舌,半晌才恨恨嚷着冲上去就要动手:“姑奶奶和你拼了!管教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也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
胤礽哪里是那么好惹的?小燕子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左一鞭右一鞭,东一鞭西一鞭,愣是耍猴儿似的把小燕子耍弄了个够,才懒洋洋收鞭,冷声道:“今儿个心情好饶你这回,但让本小姐再见着一次,你这舌头便割给本小姐喂狗去罢!”
小燕子趴在地上,哎哟哎哟痛得直翻白眼儿,简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了。
胤礽也不去管,径自起身向门口走去。才出了店门转过去几步,便有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这回高兴了?”
胤礽轻哼:“你跟得倒紧。”
胤褆摸摸鼻子,笑得有点无奈:“还不是怕你吃了亏去。”
“……”笑话,爷会吃亏?胤礽加快脚步,扬着下巴就是不理胤褆。
胤褆只得暗自叹气,一面还要继续大献殷勤讨好媳妇儿:“保成,别走那么快,当心岔了气了!”……
……傍晚时分,恪贝子府。
永琪怒喝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反了反了,爷心尖尖上头的人也被人冒犯如斯!明儿个爷就去查他个水落石出,看看是哪家的女人如此刁蛮任性不知廉耻……”
……不就是您家那个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的女人么,恪贝子大人?
55、欢情深浓 ...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时期,低调吃肉……顶风爬走~~~
【四十九】
南巡还在继续。
胤禩的生辰也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
二月初十这天,驿馆里一大早儿的就喜气洋洋。近来一向崇尚简朴的皇帝竟然命人张罗起十桌华筵,排场之大让人想不侧目都不行。庄亲王允禄实在没能按捺住那颗即使上了年纪也分毫不改其八卦热血的好奇心,捅捅自家十二哥,兴致勃勃道:“十二哥,你说这弘历这回又是犯了哪门子抽了?什么大日子似的,也值当的这关头上来这么一出儿!”
履亲王允裪老神在在,自去夹了筷扬州小炒,吃得津津有味:“这又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你管他那么多呢,横竖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儿——要不然早出事儿了。”
允禄点头,强烈表示於他心有戚戚焉:“按弘历这性子,啧啧,搞不好还真就又是这个妃子的生辰又是那个女人的定情之日,哎……想咱们四哥清心寡欲了一辈子,到了了养出这么个风流种子来,啧啧!世风日下啊……”
允裪轻哼:“话怎么就那么多呢,吃你的饭罢!”
……试问:何为世风日下?
作者答曰:就是这两位口中那个清心寡欲了一辈子的家伙此刻正满心满眼盯着他家八弟心里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专门儿琢磨着怎么把人拐到手啊呜一口吃下肚!
……看,雍正和乾隆……其实还是有那么点遗传因素在的吧。(某四:……朕砍了你!!!!!!!)
毕竟乌喇那拉氏皇后的生日不在这一日,寿礼什么的都只得送得小心翼翼,避免让人瞧出端倪来。
在外头行事还是多有不便,弘时被胤禛的“一切从简”四个大字噎回去好几回(某鱼:我看透了你的本质……四爷!乃居然连儿子的醋都吃…… 某四:……哼!),终于悲愤而认命地拉着弘瞻上了街——就说爷自个儿去买些什物,看你老爷子还有什么话说!(某鱼默默:四爷也升格为老爷子了……四爷您要加油呀!再把不到八爷您就有心无力了呀…… 某四:……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踅摸来踅摸去,最终也不过得了几盆别致的盆景,武陵仙种甜桃、洞庭秋色橙子、太平瑞实苹果、露井含华桃干、万纪升平苹果干、嘉庆余甘李干、云液凝酥敖尔布哈、绛雪流辉山梨面、元珠霏屑英俄面这一应九色果盒,并几样奇巧的玉石。而且……弘时额前黑线万丈:他……没钱。
……所以都是弘瞻付账= =
弘瞻的面不改色,愈发衬着弘时的一脸心虚:这么些花样儿虽说不甚齐全(……),可到底也能值上个几百上千两,再加上弘瞻自个儿送的那一份……实在忍不住,偷偷拉拉弘瞻的衣角,小声咕哝:“我……是不是,太败家了一点?”这么大的开支……就算是亲王,也还是得搭进去几年俸银的吧。
弘瞻“扑哧”乐了,忍俊不禁地将人抱了个满怀,揉揉他的小脑袋:“放心,我养得起。”
“……谁要你养。”弘时鄙视他,过了片刻却又转头凑到弘瞻耳边:“你没有贪污受贿……吧?让老爷子知道就……”
弘瞻低头看他。
弘时被他温柔的眼神看得片刻迷离,小小声道:“做什么……哎呀!”
最后一声唤得轻轻的,带点惊讶与慌张,耳根一抹晕红迅速顺杆子攀爬而上,渐渐蔓生了整张白嫩的小脸儿。
借着身高遮挡,弘瞻轻轻一吻烙在他耳后:“田庄铺面什么的,倒也颇有几处,每年的进账并不少;只是人情往来上头,多少还是要拿些的。”
弘时答应一声,放心不少。
“哎,等等……不是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到底……也算是欠人人情了吧?”
弘瞻笑得高深莫测:“五哥打小儿就教导我,说贵为亲王,就算是拿钱不办事也不会惹火上身……咳,还拿他自个儿举例说明来着。”
“……”弘时扭头:“你比他厚道多了……”
胤禛送的寿礼……咳,赶走意图围观父辈好事的两只:朕怎么能让尔等取笑了去?!
待到夜深人静,两两相对,这才珍而重之地取出来,面上带着点尴尬似的,轻声道:“看看,可喜欢?”
……看他神情很认真的样子,胤禩不由失笑,心想这人有时候当真同三岁稚童一般无二……接了那沉重得过分的匣子打开来,这一下才是愣得彻底。
——紫砂。
整套整套的紫砂,或小巧或大器,每一件都不是凡器,每一件都是古董商手里轻易不肯出手压箱底儿的名品。所谓“一壶重不数两,价重每一二十金,能使土与黄金争价”……栗紫朴重,红紫艳丽,黛紫华贵,褐紫沉敛。方非一式,圆不一相,其意淡泊平和,超然脱俗。轻轻地抚上去,那手感温润细致而不涩腻,恰似极好的肌肤,入手便是盈盈的,爱不忍释。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
“……喜欢。”轻言细语道,心底轻轻软软的一片儿,又是想笑,又是微酸。
想胤禛一贯节俭,收集这些紫砂却必定是耗费巨大……这也算一掷千金为博红颜一笑了么?
真真可叹。(某鱼:八爷,你要是知道四爷他破天荒头一回地把粘杆处的一众精英全都派出去就只用在了搜罗紫砂名器这种事情上……那才叫一个可叹呢!)
“喜欢就好。”胤禛在一旁轻轻舒了口气,只见胤禩眉眼笑笑的,含着那样一般别样的温柔,简直要让人看直了眼。
仿佛那些少年意气强不羁,那些英姿勃发良弓挽,在漫长的时光洪流中湮没许久之后,终于被一一拾起。
天光乍亮,光芒大作,訇然中开。
“……胤禛,倘若你我有朝一日能重回前朝……你,会不会后悔?”依旧是淡然的语气,却是暗暗笃定了什么似的,若有似无地透露出一股决绝的意味。
“……胤禩。”
慢慢地,胤禛走向前去。
“虽然我什么也不能保证给你……”
轻轻地贴住温软的身子,手臂坚定地环上去。
“……你也知道,我何曾缺过女人……只是后悔,何以当年就没能早早地……”
明白你。
喜欢你。
还有……
胤禛沉默片刻,忽然一本正经地开起了玩笑:“就算奈何桥边、轮回台上,哪怕是皇阿玛跟前……我也一样是这个说法。”(某鱼:……有你说的时候!)
胤禩“扑哧”一乐,眼神带点惊奇似的瞅着他:“真该教弘晖他们都来看看……这还是那个深不可测不怒自威的阿玛不是?”
某人满不在乎道:“他们在跟前,自然就不一样。现在是……”
……是你。
因为……是你。
情之所至,情浓之时,鱼水之欢便成了水到渠成的事,那么自然。大家都是男人,也学不来扭扭捏捏欲语还休的那一套,于是……
想做,自然便做了;
而……压与被压,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问题。
说心里没有丝毫排斥,自是不可能的。被人狠狠压倒在床榻之上玩笑似的恣意轻薄之时,胤禩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恨不能抬起膝盖对着那个要命的地方儿狠狠地投桃报李一回;可是胤禛忽然凑了上来,火烫的唇一遍一遍熨烫过耳际鬓间,最后密密地印上贝齿含恨咬了许久的两瓣樱唇。
“胤禩,……待到回程……再去大明湖畔,就多留些时候……你我,采一捧莲子……可好?”呼吸是火热而沉重的,喷在颈上,一阵阵没来由的压迫感。
……莲子清如水……怜子,情如水……
胤禩叹气,怎么居然就拿他没辙了似的?
渐渐的,如水一样的缠绵。
肌肤相亲,鸳鸯交颈,骨肉交叠……
只恨不能揉弄进彼此血肉里去,好似本来就是一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身体上的欢愉并不会比精神上的少。浪涛一波波袭来,在沙岸上堆叠起千番万般的氤氲,最后刹那推至云端的极致,一瞬间只连呼吸都要凝滞……
胤禛蓦地拥紧了胤禩,颤抖、粗喘、战栗……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
“胤禩……”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下意识叫出枕边人的名字,迷乱一片的眼眸里只有那人乌云散乱,面色火烧云也似的百般撩人。
幸好,胤禩,幸好……
吾怜之人亦怜吾。吾惜之人亦惜吾。吾爱之人亦爱吾……
终于、终于没有,蹉跎过你我这一世大好年华。
【小剧晨
某鱼:咳,小弘时是潜意识里完全把乃家弘瞻想成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岭之花么= =
弘时:……本来就是!跟小五站一起……谁都比他手上干净= =
弘昼:……(爷被嫌弃了爷又被他们嫌弃了……)爷那时候还得养着弘旺哥哥一家子还得供着皇阿玛留下的暗卫暗桩血滴子粘杆处……爷容易吗爷?!
56、得遇佳人 ...
【五十】
第二天清早什么的……
胤禛一脸无辜正义凛然:朕不过是大清早儿的要了桶洗澡水!
……某鱼斜眼,看官哪看官,你们可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词儿,唤作“鸳鸯戏水”?
那么,看官们自然也都心知肚明——那个量词“桶”字儿前头,须得还有个数词的罢?
至于那个数词是几呀……看看咱们雍正大帝陛下那一副神清气爽食髓知味的餍足模样,再瞅瞅咱们廉亲王八贤王那双颊绯红行动无力偏偏还对着某个笑比春风不自知的家伙投以嗖嗖眼刀……
看官,你们明白了吗?~~~\(^o^)/~~~
当着弘时弘瞻和弘晖几个孩子的面儿,胤禩是决计不好说什么的。一面摆出温柔端方一切如常的笑容用着早膳,一面铆足劲道儿对着桌子底下那谁谁的龙爪就是一脚。
……话说这个花盆底儿关键时刻总是能发挥出一些超出预期的作用……某人面色如常八风不动地夹了筷笋子,一脸嚼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咳,自然是痛得咬牙了。
不过……
总算是把人吃到嘴里了,某个为老不尊的皇帝笑得眼弯弯嘴歪歪。
三月初一日,南巡一行人有意无意地拖着几条暗中跟从的“尾巴”,行至杭州。
“一路上跟得挺紧,倒也是有两分本事的。”胤禛难得有兴致,把诸多不大的事务都交予弘瞻去处理,自己倒悠哉悠哉地倚着软榻给弘晖剥起核桃来。
对此胤禩持坚决的鄙视态度:“弘晖,不可贪嘴吃多了,等下腮帮子要麻的。想些什么吃了,交待人去做便是。”
弘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直瞅着胤禩:“八叔,阿玛说,杭州的小吃最多了……”
“……是不少……”你你你,你对倾心培养的下一任储君就灌输了些这等思想?!
某包子继续矜持而渴望地顾盼生辉:“八叔,阿玛还说,八叔是来过杭州的,对这里也挺熟悉……”
“……”说得好像您老人家没来过似的!!!胤禩以眼神秒杀那边老神在在的某人,怎奈对方心理素质过分强大,依然不动声色坐得四平八稳老神在在,还不忘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眼以示挑逗——或者挑衅?
显然胤禩更加希望并且认定了就是后者,因为他抱起弘晖,温声道:“是啊,杭州的诸多名吃都堪称是当世之绝。且不说这世人皆知的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红烧肉,单那道虾爆鳝面便令人惊叹,汁浓面鲜;又有各色知味小笼,汁多香鲜,皮薄滑韧,口味各异,八叔想着弘晖定会喜欢那鲜肉小笼和鸡火小笼;更有那宋嫂鱼羹,色泽悦目,鲜嫩润滑,味似蟹羹,故又称“赛蟹羹”……”
某包子登时口水横流:“八叔……”
胤禩微笑,循循善诱之:“这一时半会儿的,讲不完也吃不完。倒不如……”
“今天晚上弘晖跟八叔睡,八叔再给弘晖讲!”某只包子欢呼一声,为自己的聪明机灵善解人意而洋洋自得沾沾自喜。
“……”被忽视已久的一家之主怨气冲天地徒手捏碎了一只核桃——为父为夫的尊严啊,你怎能如此不争气地……一直扫地!!!
方严——或者称他为箫剑,一贯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至少他自认是这样没错。
于是,即便刺杀计划失败他也得以安然逃脱,只不过受了点轻伤;于是,即便继刺杀事件后狗皇帝的御林军侍卫队全员警戒,也没能甩脱他的一路追踪……
可是现在,箫剑疑惑了,迟疑了,矛盾了!
明知道有刺客伺机以动,可为什么……狗皇帝那一行人,竟然毫不紧张?
今天是那果亲王带着庆郡王上街游玩,明天是那狗皇帝到海宁阅海塘,一忽儿履亲王庄亲王两个老不死的(……)坐在衙门里办差,一忽儿皇后又抱着荣郡王(皇十二子永璂恩封庆郡王,皇十三子永璟恩封荣郡王,还有人记得咩~~)在花园里晒太阳……
这这这,这哪里像是防备刺客的模样呀!(某鱼:那是人家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
多疑的箫剑当即凭着他丰富的经验判定——有、阴、谋!(某鱼:是有阴谋没有错,只不过……才不是要这么轻易地把你们一网打尽送官去呢--)
正在箫剑心烦意乱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之时,手下人很快为他带来了一个消息:“箫香主,咱们的人在京城找到了手腕上和您有如出一辙胎记的女子!”
箫剑猛地站起身,神情之间难掩激动:“此话当真?”
“比真金还真!咱们安Сhā在京城济世堂的人来报说,前不久那恪贝子府上请了个大夫上门去看诊,竟还是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看诊,切脉时一眼就瞧着了那处胎记!”
“好,好,这实在是……”箫剑在厅里来回踱步,眉目间满是喜气,忽然却又眉头一皱:“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请外面的大夫、而不是御医当面看诊?必定是我那妹妹被那鞑子皇子带去欺负,说不定还用了刑……”(某鱼:乃误会了,分明是恪贝子命人请太医来被他那“三哥”以“于理不合”为由驳回去了,没奈何才请了济世堂的大夫……)越想越是心惊胆颤,忙吩咐手下:“你们留在此地,继续跟踪那狗皇帝一行人,我自去京城,把我妹子救出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儿,窗外树影微动,两道人影飞快地一掠,径直溶入茫茫暮霭之中,消失不见。
连自己被跟踪都没有发现,还妄想去跟踪别人么?!
胤禛看着暗卫带回的线报,笑得意味深长:“原来二哥也知道了啊……也罢,看他也是憋屈得紧,索性让他一次玩个痛快罢!”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失散多年的妹妹,箫剑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可是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追踪许久的皇帝,一个人很是纠结地跑到驿馆外头,蹲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上遥望着里面的灯火如昼,却忽然不知所措。
看到仇人享尽尊荣,他咽不下这口气;
而自己家破人亡之时,仇人们却是合家欢乐喜气洋洋……这就更是令人痛恨了。
怨归怨罢,箫剑还是有几分理智的,情知自己现下盲目行动也讨不了好去。正想着打道回府从长计议,忽见树下不远处盈盈袅袅立起一个美貌佳人来,腰若束素,眉目如画,更兼一派浅黛清愁的楚楚风姿,就好比琅台仙卿、月里嫦娥。
箫剑一时竟看得痴了。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佳人手执绢帕,轻轻吟诵着一首小诗,那声音也似月华倾泻,曼妙无匹。
忽然“喀啦”一声响,箫剑踩断了脚下一枝树枝。
虽然他即刻跃起,稳稳当当落在了另一枝枝干上,却还是惊扰了佳人的幽幽遐思。她抬眼看见了他,似是有些惊惶地,疾步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快些走罢,如果被那些侍卫瞧见了,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箫剑深深望了她一眼,只觉那眉目间隐隐的担忧让自己瞬间心折,“多谢小姐!”
言毕,纵身一跃,逾墙而出。
……在回到据点的路上箫剑才蓦然明白过来那女子的身份——可不就是那鞑子皇帝刚刚寻回的私生女,夏氏紫薇么?
不愧是有一半汉人血统、又被汉人母亲养大的女子,美貌且不论,这份真挚善良就是世间少有……哪里像是那鞑子皇帝的女儿!(某鱼忍无可忍: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小剧晨
某鱼:测攻受成分的……亲们看看这是有多准呀~!
爱新觉罗·胤禛的成分:
拉着倒霉小受当奴隶用的女王攻:27.95%
攻受兼备:20.34%
梨花带雨受:18.45%
以虐为基础□为辅助让人哭泣当乐趣虐心大好虐身无上的鬼畜攻:16.13%
忠犬攻:14.34%
王者气质浑然天成的帝王攻:2.79%
……某四阴恻恻:“朕女王?”
“……T0T~~~”
“朕那是帝王!”
“……--||||”
某四不依不饶:“朕攻受兼备?”
“……”某只腹诽:这不是咱们小八失了先决条件么……待到……咳咳,有你受的时候!
某四变本加厉:“朕梨花带雨受?”
“……”完了完了,这回是不是就得引颈就戮了……
某太子忽然折扇一摆,轻叩鼻梁,一副刚刚回想起来什么的模样:“说到这个,爷倒是记起来了,老四小时候啊,还不是这么个死人脸模样,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粉嫩水灵哟……每日价前前后后跟着本宫一口一个‘哥哥’的,一不小心摔一跤,当下就泪盈盈的了,可不正是‘梨花带雨’么!”
……一片诡异的忍笑声中,某四的脸绿得很彻底……
57、人各有命 ...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各种忙- -
学习家务尽量贤惠的某鱼尤其忙……
平时都拿手机拼拼凑凑地写,更新有点不定……呃,但是一有空就抓紧写写写是我的宗旨- -
客官们常来呀~~~
ps:晚上补一更,~\(≧▽≦)/~啦啦啦
【五十一】
先说永琪小燕子这头儿。
皇帝南巡带走了皇后,为免宫里有些个人就此不安分起来,于是潜心礼佛许久的太后老人家施施然再度出山,重掌内宫,好一番雷霆手段下来,硬是噎得想强出头的舒妃敏妃在床上病了大半个月。
而现今宫里地位最高的嘉贵妃金氏——嗯,这个女人能得乾隆长宠二十年全家抬入旗籍还养下三个儿子,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比起当年的令妃魏氏和慧贤皇贵妃高氏,嘉贵妃的优点在于,又会做人,又识时务。
——一面叮嘱着儿子们安分守己跟着和亲王叔多多交好,一面每日价带着新收下的养女晴儿逛逛园子赏赏花,做做女红下下棋,当然也从不会忘记到慈宁宫的晨昏定省。于是乌喇那拉氏高抬贵手——难得这宫里还有个识趣的明白人儿。
何似当年雍亲王府的耿氏、如今住在弘昼府里颐养天年的裕太妃啊。
愉妃仍是老实本分的样子。贵为妃位的人,胆气儿却很是不足的模样,比着那两个受过恩宠的常在还不如——谁教她从来也没有受过乾隆的青眼,唯一那么一个儿子还不亲生母亲养母,被令妃那个巧言令色的女人迷得五迷三道儿的呢。
多年小心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每次到慈宁宫请安时,太后不再三发话她是不敢落座儿的,这一两年来不得见儿子一面也从不抱怨什么。有时永琪的嫡福晋舒舒觉罗氏带着两个侧福晋索绰罗氏和刘氏入宫向她请安,谈话间哭诉起小燕子在府里的作威作福和永琪的一味偏袒专宠,愉妃也都只是抱着小绵亿静静叹息:“忍一忍罢,就这样罢……”
嫁进天家来,便不该再有妄想。不得宠又怎样,愈是不认命愈是去争宠,才失宠愈快。而自己……何尝又不是这么着忍过来的呢?
乾隆宠爱的女子,大抵总是那等纤细柔弱的包衣出身。当年潜邸时侧福晋高氏是怎么样呢?满家人算起来也抵不过嫡福晋富察氏家一个手指头的尊贵,可宝亲王一登基,还没分封兄弟亲族呢就先下旨抬了高氏满门入镶黄旗,改姓高佳氏!嘉贵妃金氏又怎么样呢?汉军旗的包衣出身,比着高氏又次一等,不是一样儿的全家抬旗?又有那令妃……当然现在不过是个死得不明不白没名没分的女人了,若不是……怕是早晚也要走到金氏、高氏那一步去!
孝贤皇后不是很会忍的么?当今皇后前半辈子是好过的么?自己现如今……也是,该知足的了。
天家情薄,人各有命。
永琪这次进宫请安是跟了他一向不屑的四哥永珹一道儿递的牌子。
如今永珹出继给了履亲王家为世子,封了贝勒,就是允裪的亲孙子。永璋一向跟着弘昼在吏部“历练”,弘旺看着永珹不言不语,却是个真有几分本事的,遂问过永珹自己的意见,让他在工部学习。
工部。旁人都觉得甚是鸡肋的一个部门。你说工部是干什么的?什么上头都搀和一脚。康熙年间,设工部为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关,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工部下又有四司: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修缮;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铸钱;都水清吏司,掌估销工程费用,主管制造诏册、官书等事;屯田清吏司,掌陵寝修缮及核销费用,支领物料及部分税收……
咳,说白了呢,也就是个打杂的部门,最是吃力不讨好的那种。
可永珹却很是喜欢。日日跟着大小官员一道儿亲自动手测绘地图,打理账目,设计物品,有时甚至亲自跑去工地视察,拿着墨线跟工头儿们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永珹觉得很是充实。
而这次进宫却是因为有些废弃了的宫室年久失修,永珹带人来实地勘察的。可那个从前见了兄弟们,下巴直扬到天上去的五弟永琪却跑来,“求”着他带上他和一个随从入宫去求见皇祖母。
……虽说是不怎么合规矩,可想起自家五叔面带笑容的亲切“教导”,永珹很是爽快地点头应下:“那便走罢。”
……可是。
看着永琪身边那个所谓的“随从”,永珹顿时无语得恨不能找条地缝儿把他两个塞下去——永琪啊永琪,你昏了头了看不见便把别人都当成是傻子瞎子了不成?姑娘家要扮成个小子,你怎么也不让她扑些粉把耳朵上的耳洞给遮一遮?!
与此同时,坤宁宫偏殿里的某太子捏着千里加急的密信,轻柔而优雅地冷笑了:
“教那些侍卫都给本公主放聪明些,该装聋作哑该眼不见为净的……总之让那两个东西安安生生进到内宫里面来!”
【依然小剧晨
爱新觉罗·胤禩的成分:
以虐为基础S·M为辅助让人哭泣当乐趣虐心大好虐身无上的鬼畜攻:46.09%
自信十足魅力四射活力充沛的阳光型小攻:43.30%
厚道受:4.74%
连喘气都有着诱惑作用的超级诱受:3.36%
梨花带雨受:1.84%
欢迎来搞:0.68%
……某八含笑,曰:“你们聊,我先走了……”原来爷这么有翻身做攻的潜质啊,找个没人的角落,偷着乐去~
……某四振振有词:“只要小八一日不成‘攻’,朕的‘性福’保障就还是有滴~~~”
某太子凉凉道:“可是有个财迷又花痴的女人昨天收了老九的白银万两和老八的春山一笑,答应一定会写反攻情节……”
……某四挠墙。
某女人正对着本本狂流口水ING:“S`M啊……皮鞭蜡烛啊……玉势什么的简直小case,八爷我再友情提供给您一整套调·教系列女·仆系列兔耳猫尾红绳十三式什么的……吧?”(潜台词:再来个春山一笑贿赂贿赂我吧哇咔咔~~~)
58、巧计设计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总是赶着零点更新= =23:59:17发的文= =
“内 幕”一词惨遭屏蔽,只得改之~
【五十二】
内宫不好进。
永琪打从上次被胤禛狠狠教训过之后也安分了很多,没有再大摇大摆地四处横行,而是带着小燕子很是低调地转到了自己母亲愉妃宫里去。
愉妃正在绣一幅百子千孙石榴花的被面,一见宫女领进的这两个人来,惊得当下一针就扎到了手指头:“永琪?你怎么进宫来了,有没有事先向太后娘娘和嘉贵妃娘娘通报一声?”另外……她瞥了一眼永琪身旁穿着侍卫服饰却明显是女儿身、进了门也懵懵懂懂不知要行礼喊人的女子,心下一阵厌恶。
这般恬不知耻不懂规矩的……怕就是那个什么小燕子了罢?
永琪有点尴尬,摸了摸头,道:“四哥进宫办差,儿子就一道跟进来了……”
愉妃险些没一口气哽着晕过去。
无诏入宫,这是多大的罪名啊!何况上次皇上还明令禁止永琪入宫!永珹怎么就……
愉妃越想越心慌,忙放下针线拉着永琪道:“这么些日子不进宫了,怎么一来就先到额娘宫里来呢?理应先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再去坤宁宫问过!皇后娘娘一向最是看重规矩的,若不是此次跟随圣驾南巡……你的错处儿就大了!还不快跟额娘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
永琪脖子一扭,倔强道:“额娘又何必如此慌张!”
愉妃看着儿子,那可真叫一个又气又急又无力,便是那刘阿斗也不像自己儿子这么不争气扶不起的。偏偏这时一旁的小燕子还突然Сhā嘴进来:“皇后娘娘?就是永琪你说的那个恶毒皇后么?愉妃娘娘,为什么你要让永琪去给那种坏女人请安?”
!!!
愉妃瞬间只觉得一阵晕眩,浑身上下拼命地发着颤,便是连根头发丝儿都气得发抖,又怒又怕直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堂前才好。
儿呀,你带进这么个女人来……非得把你母亲和一家妻妾子女的性命都搭进去才好是吗?!
偏偏永琪还满怀着愧疚和深情地凝望着小燕子:“小燕子,你这么天真善良,又怎么会明白这宫里的阴暗和苦楚,正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言毕,还很是悲愤地叹了口气,转向愉妃道:“额娘,您这儿能不能找件宫女的行头儿让小燕子换一换,儿臣想要带着她去面见皇玛嬷……”
!!!!
撑住一旁的茶几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愉妃难得地做出了恐怕要算得她这一生中最为大胆果决的一个决定:“来人——把贝子爷他们两个锁拿起来!”
儿子啊,你也莫怨,额娘这是真心想要救回你一条小命啊……
小燕子被锁进偏殿后的一间小屋里,永琪则是被五花大绑,由人架着,在愉妃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慈宁宫。
若不是太过夸张,愉妃简直想要背负荆条一步一叩地进去面见太后了。可是……看一眼身后满面愤怒与委屈的儿子,愉妃轻叹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帕子,鼓足全身的勇气,一步步走了进去。
儿啊,你千千万万莫要再犯傻了啊……
“愉妃娘娘到——”
乌喇那拉氏微微眯眼,笑望着那一步一步走来,规规矩矩地行礼,身姿单薄而努力挺直了脊梁的女子:“愉妃今儿个来得巧,哀家刚刚还说起你那个新鲜花样子呢。哟,后边儿那是……那不是永琪吗?怎么就给绑上了?”
愉妃尽力压下声音中的一丝颤抖:“臣妾有罪,特带孽子来向太后娘娘请罪……”
乌喇那拉氏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愉妃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罢。永琪犯了什么事儿啦?”
“孽子未经传召,无诏入宫,实在是大不敬的罪过……”愉妃强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实在是……这孩子久不和臣妾见面儿,心里想念得紧,寻空子混了进来,也没有向太后娘娘通报。原是臣妾管教不严,险些酿成大错,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乌喇那拉氏轻轻扬眉。
真真儿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哟……即便是明知得不到不孝的孩子哪怕半点儿的感激与回报,再懦弱的母亲也都会义无返顾地选择不顾一切地护住自己的孩子。
“愉妃未免言重了,永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似的不懂事儿,何况又是思母心切,孝心可嘉,哀家又怎会责怪于你?给永琪松了绑罢。”乌喇那拉氏慢慢绽开一抹优雅的微笑,“昨儿个哀家还同嘉贵妃说道来着,这些日子永琪家的福晋可是没少往宫里跑,真真是懂事儿孝顺的。”
闻听此言,永琪登时就坐不住了:“皇玛嬷……”
乌喇那拉氏笑着望他,眼中却并无几分笑意:“哦,永琪有什么话同哀家说?”
永琪张了张嘴,想要说他和小燕子情定终身誓死不渝,请皇玛嬷慈悲为怀网开一面,宽容大度地祝福他们、原谅他们。
可是……看着乌喇那拉氏毫无温度的笑容,一股凉意忽然打脚底直窜脑后,冰冷冷地扎人。
他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不是当年景阳宫里宠爱备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五阿哥永琪了。
恪贝子……把他压在众兄弟之下,封了个“恪”字教育他一定要循规蹈矩。
可是他……
永琪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一离开小燕子,好似他在宫里多年锻炼出来的那点察言观色的本事瞬间就又回到了身上。
永琪立刻伏地叩头道:“孙儿愿常在皇玛嬷、额娘身边尽孝,还请皇玛嬷允准。”
乌喇那拉氏轻轻勾起唇角:“哎呀,瞧这孩子,难道皇玛嬷还能拦着你不成?以后做事多少也要有个分寸,没得让人家看了我天家的笑话去不是?坐罢坐罢,晴儿丫头,给你五哥拿些子点心果子来,才被绑了一路,也好压压惊。”
愉妃轻呼一口气,又是一番诚惶诚恐的告罪谢恩。那厢晴儿俏生生地走过来了,乌喇那拉氏遂笑道:“永琪出宫开府这么久还不曾回来,怕是都还没见过你这个妹妹呢。”
诚然是没有见过的。
晴儿盈盈拜了下去,永琪便也向着晴儿还了一礼,再抬头看时,只见她面若银盆,眼如水杏,正是生得灵秀可爱,明眸善睐,不由心下先带三分好感。
想来这个妹妹在皇玛嬷面前也是正当宠的,她又养在嘉贵妃名下,在宫里的地位也是不低。也许和这位妹妹搞好关系,以后还能托她慢慢儿地在皇玛嬷面前说项……那么自己和小燕子的事情,不就更多了三分指望么?
正当永琪意气风发地全然沉浸在一片美好的遐想里的时候,忽听外头一声通报:“和硕和嘉公主到——”
未几时,就只见母丧居宫的和嘉气势十足地带人走上殿来,明艳华贵令人不敢逼视。而她的身后——永琪忽然瞪大了眼,几乎当下就要跳起来!而愉妃也惊得抬起手拿帕子死死掩着嘴,绝望地心想今儿个算是完了。
而胤礽向着乌喇那拉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便站在一旁不做声了。
虽然不知个中内情,可看起来这位太子殿下还是得要自己给搭个梯子顺杆儿下啊……乌喇那拉氏遂作出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笑对胤礽道:“四丫头可是来了,怎么着,今儿个这一个个都上着绑的,这又是谁人呀?四丫头莫不也是来哀家这儿请罪的罢!”
胤礽微微俯身,回禀道:“和嘉今儿个原是想着来陪皇玛嬷说说话儿解解闷儿,谁知走到半道儿,竟看见此人在慈宁宫附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吩咐侍卫们捉拿起来,她竟然嚷嚷着说自己是五哥的福晋。和嘉前儿个还同五嫂吃了茶去的,皇玛嬷说也可笑不可笑?遂特地把人拿过来,也好叫五哥认一认人儿。”
“……”永琪的脸色已经不是用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了。
其实……这次真的是胤礽故意找茬儿。
他料定了小燕子不会乖乖任人羁拿着,特意命人把那处屋子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儿,帮着小燕子“潜逃”出来。
然后在小燕子四处瞎摸瞎撞地打探永琪去向的时候,适时地带着一帮人出现了。
小燕子抬眼一看——真真儿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不就是那天在首饰铺子里拿鞭子痛打了自己一顿的女人么?!当下也不细看人家的仪仗服色(不过估计她也看不懂就是了),跳着脚叫骂起来:“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竟敢还来招你姑奶奶的眼!&*%@#&?!……”
于是就被胤礽含笑地绑了。
一路上小燕子都在拼命地破口大骂,不仅不打自招地交代了自己的目的和“后台”,顺带着在她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乾隆雍正康熙以及顺治爷皇太极连带孝庄皇后都问候了一个遍儿,而胤礽走在前头狠狠过了回仗势欺人的瘾,那叫一个风流得意啊……
冒犯皇族……这只秃毛鸟儿可真是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59、一波再起 ...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恪贝子永琪就是过去时了- -
慢慢把前面的内容提要都补回来~!
【五十三】
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乌喇那拉氏在心底暗暗喝彩,面上却是一脸煞有介事:“哦,竟有此事!这女子却是什么来头儿?”
胤礽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笑容,转头看向一旁面色青白、牙齿打颤的永琪:“这……可就要问问五哥了。这女子口口声声提着五哥的名讳,想来也是有些因缘的。”
胤礽的想法挺简单。
若是这五阿哥永琪还只执迷不悟、一味袒护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自己便也不必再客气,只当爱新觉罗家没这么个糊涂东西便罢;若是他这三五不着调儿的脑子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挽回的余地……咳咳,他太子爷宽宏大量慈悲为怀不和自家不成器小辈一般见识,只拾掇了那只傻了吧唧的燕子鸟儿……也就罢了。
永琪脸上一片惨淡,视线里一片空茫。
他想起了这些年来的时光。
曾经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皇子阿哥,蒙恩赐住景阳宫,兄弟姊妹们面前从来只有自己骄矜的份儿,便是皇后嫡子也得乖乖听他的训诫;那时的皇阿玛是多么的慈爱温和,令妃娘娘又是何等的雍容可亲;尔康尔泰时常伴在身边,对月把酒,谈心交游,言辞间时不时就打趣地称他是当今的“无冕太子”。
那个时候呵,宠爱、权势、皇位……这些仿佛都是手到擒来,根本无需太过在意的东西。可谁知……一夜之间,就变了天呢?
先是令妃被打入冷宫,未几难产身死;既而福家因事获罪,一夜瞬息倾颓;还来不及为尔康尔泰这两个好兄弟伤心难过(叉烧五,难道你都没有想到要去求情什么的?!),自己又骤失龙恩,曾经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皇阿玛如今根本连看自己一眼也嫌多余!
看着那个心机阴沉的皇后和她的两个儿子迅速上位盛宠不衰……永琪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怼呢?
只不过……他并没有平心静气地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失宠,而是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别人,把事情的根源全部归结在了“邀宠媚主”“挑拨离间”的胤禩等人身上!
一定是皇后想让她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才会对我这个原本的储君下手!先是一步步拔除掉我身边的得力之人,令妃娘娘、尔康尔泰……然后又屡进谗言!皇阿玛也是昏庸老糊涂了,才会听信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辞!十二十三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也配封郡王?!定然又是撒娇使乖哄住了皇阿玛骗到手的……哼,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蛇蝎心肠,倘若他日……我爱新觉罗·永琪还有什么活路?!
……乾隆皇上啊,您老人家竟能教出如此奇葩,实在也是中国教育史的一大典范——反面典型啊。
皇后媚主……?亏他想得出来,皇后才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妻子好吗?
得力之人……?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妃子和她那一家的包衣奴才?这等“背景”在朝堂上半点实际势力也无,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就是未来的储君哪?
极大的悲愤过后,永琪的神情因为想到了小燕子而渐渐柔和起来。
他生命中最最可爱的天使,美妙的纶音、善良的化身——小燕子!她适时地出现,简直就好比是他灰暗生命中乍现的一缕天光。
当曾经被他鄙视的兄弟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当曾经对他阿谀奉承极尽赞美的臣下渐渐疏离而去,当曾经多么深厚的父子情谊一朝沦落形同陌路,当他在顺风顺水了十几年之后忽然陷入深不可测的沼泽……是小燕子,是她明媚的笑容、洒脱的风姿,救他脱出苦海。
她看着他的眼光是毫不掩饰的赞美与崇拜,这使得他灰败的自信重又膨胀起来,平生第一次这般真切地体会到了每一个男人被女人热切地仰望着的时候那种无可抑制的虚荣感。
有人爱着他,敬着他、捧着他!……他简直恨不能用尽全部去回报给她,把自己的生命溶入到她的生命里去!
连亲生父亲的宠爱也会改变,可他的爱情是多么的纯洁、美好和坚贞!在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可以陪住他一生一世的人!(叉烧五选择性忽略掉了他当时的侧福晋索绰罗氏和儿子绵亿= =)
和小燕子一比,那些遥不可及财富、荣耀、美色甚至是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算得了什么呢?只有爱情才是吐纳呼吸间息息相关的,只有他的爱人才是最最真切、触手可及的!
永琪对自己很是满意——瞧见没有?这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风范,岂是常人所有?简直像极了爷的爷爷的爷爷——世祖皇帝顺治爷呀!(顺治爷跳脚大骂:混蛋!朕好歹是把人名正言顺娶过了门的!!你那无媒苟合祸乱规矩的是个什么体统!!!)
此时此刻,身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又怎么能就此抛下心爱的女人?永琪深深为方才自己的犹豫感到痛心和愧悔。
他立刻跪下,深沉而痛切地向乌喇那拉氏回禀道:“皇玛嬷,这女子诚然不是孙儿的福晋!”
胤礽微微扬眉,把他后半句话听得真切——“但,她是孙儿此生最爱的女人!”
……被绑得头昏眼花四肢僵痛的小燕子悄悄长出一口气,心想这下自己算是小命得保、脑袋安家了。
……是这样么?
太子爷冷笑,手指有意无意地来回抚着腰间的鞭子,像是爱抚着什么人间至宝。
可惜永琪这边只能看见他一抹侧影,并不觉危险的悄然降临,犹在滔滔不绝慷慨陈词:“皇玛嬷,孙儿也明白,小燕子的美好善良和纯真,是与这个皇宫、这个天家所格格不入的,是绝不见容于皇阿玛和皇后娘娘的!可是孙儿实在是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地要拥抱我的天使、我的光明和我的希望,永永远远也不愿放开,即使面前是刀山火海也罢炼狱沼泽也好,天寒地冻路远马都算不得什么,今生今世,孙儿也都唯有她一人而已!”
“咚”的一声,愉妃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乌喇那拉氏不紧不慢地抬手:“来人呐,愉妃今儿个太过劳累了,扶到后头歇息去罢。”微笑着抿了口茶,眼角望见胤礽眼眸中透露的一线杀机,才又笑向永琪道:“这话可就不对了——永琪你还有一个嫡福晋两个侧福晋,怎么又能今生今世,唯有这么一人呢?”
永琪勇敢地挺胸抬头,直视着乌喇那拉氏道:“娶那些女人,不过是顺从皇阿玛的心意,以全孝道;可是却因此不能给我真正心爱的女人她应有的名位,孙儿实在痛苦万分!那些女人,孙儿情愿与其和离,令其再嫁;她们从来都不是孙儿的责任,孙儿也并不想再去背负这样一份沉重的负担!”
晴儿在一旁唬得魂飞魄散,拼命拿手掩着嘴才没有惊叫出声。
而乌喇那拉氏面沉如水波澜不惊,昂然与永琪对视着,良久,终是永琪先抗不住地,微微将视线挪开了一点。
于是乌喇那拉氏轻笑出声:“虽说皇帝与皇后现今都不在宫里,但想来这点小事,哀家还是做得了主的——拟懿旨,恪贝子永琪久病不愈、终不可治,念嫡福晋舒舒觉罗氏、侧福晋刘氏年轻无嗣,待服满孝期后可自行回家,父母主持另行婚配;侧福晋索绰罗氏封平福晋,子绵亿袭爵贝子位……”
……孝、孝期?
永琪懵在当场。
乌喇那拉氏微笑地念完,神色一冷:“来人,将这两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押下去,发入刑部大牢——既然他们两个这么着急地要做一对儿同命鸳鸯,哀家今儿个心软一回破个例,就且让他们关押在同一所牢房罢!”
……!!!
看着那两人傻呆呆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胤礽心情大好,老四这小媳妇儿(……)是个上道儿的啊。故意问道:“皇玛嬷,五哥固然有错……可这皇族有过,不是应该羁押宗人府的吗?”
乌喇那拉氏心下失笑,面上仍是一派安宁祥和云淡风轻:“和嘉这是什么话?你五哥大病一场过去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自是要关在刑部大牢里的了。”
……直到被人堵了嘴拖下去的那一刻,永琪还在绝望地挣扎着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恪贝子“病故”的消息,乌喇那拉氏想了想,决定次日发布,先派人在贝子府戒严,让太医们去过过场子装装样子就算完了。
可是有个人——我们的箫剑箫香主——赶得实在是太巧,也实在是太不巧了……他风尘仆仆赶到京城找来安排在济世堂的下属一打听,哦,恪贝子带着自己妹妹进宫了;马不停蹄赶过去筹划着怎么混进去,于是错过了宫里出来的一拨儿又一拨儿的太医……
人哪……有些时候,真是想不信命都不行。
60、蚌之结珠 ...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不枉费我赶稿到深夜……如此丰厚的一章啊望~~
不知道嘉妃到底是住哪宫……没有查到,就写了承乾宫= =
有知道的亲麻烦指正一下~~~
【五十四】
皇宫哪里是好进的?只不过,这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势要把这出好戏慢慢儿地唱完了才罢。
让在宫墙附近徘徊良久的箫剑得空儿混进宫去的“契机”,是咱们九爷和十爷——固伦和敬公主并驸马的车驾入宫,为着“整顿仪仗”,在距离宫门不远处很是停了一会儿。趁着队形稍乱,箫剑悄没声息地就跟了上去。
咳,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栽个跟头也实在不能怨人家狡猾了。
箫剑这般行径终于还是冒撞了——他可哪里知道宫殿是什么布局、各宫室又都在什么地方呢?一面不断暗自责备自己思妹心切之下的鲁莽草率,一面一路摸索过去,大致猜测着方向渐渐深入。
嗯,侍卫众多之处定然才是重中之重,值得注意!箫剑悄悄隐在一棵树后躲过又一拨儿巡逻的侍卫,提气纵身向前面那处气势巍峨、观之非凡的宫殿跃去。
……事实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绝对是有那么点道理的——你看,实际上那些没多少侍卫巡逻的宫室,才是没有陷阱的去处啊……
于是当箫剑轻手轻脚推开那间宫室最不起眼的一扇窗户时——猝不及防地,一盆白花花的东西就罩顶而下。
!!!
还好眼睛是避过了。就在箫剑狼狈不堪地揉着疼痛的皮肤、忽然意识到这东西是石灰粉,立即抽身而退的时候——窗外又是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本就灼人的石灰立时燃着了一般地烫人,痛得他不由低呼出声——立刻招来了不远处巡逻的侍卫:“什么人?!”
千钧一发!
箫剑不敢多留,强自忍痛提起轻功向近处的一连片宫室飞去。身后灯火明仗地四下搜寻刺客踪迹,他却是半点也顾不得了。
承乾宫,顾名思义,居住于此的妃嫔一定要顺承皇帝的心意,不能对皇上不敬——明显的宠妃居所,先世祖顺治皇帝的第一宠妃、孝献皇后董鄂氏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她无限风光又何其凄凉的后半生。
——如今,这里是嘉贵妃金佳氏的居所。
金佳氏的身份实际上是很特殊的。
她是上驷院卿金三保之女,本是属朝鲜族的内务府汉军旗包衣出身;一辈子为乾隆生了四个儿子,分别是皇四子永珹、皇八子永璇、皇十一子永瑆和未及命名就早夭的皇九子。
——一个曾经盛宠一时、现在即便失宠也地位不减的妃子,并且向来低调。
所以当手下安Сhā的眼线报说附近有刺客踪迹时,嘉贵妃的第一反应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紧闭宫门,该咋咋地。
……怎奈漏了那么一个心地善良感情真挚柔软而美好的变数——晴儿。
述说不尽其中的天时地利、机缘巧合,但总之,身心都极度受伤(不敢置信自己一世英名竟会被人阴谋诡计暗算了去)的箫剑箫大香主跌跌撞撞闯进去的,恰便是翊坤宫后晴儿格格居住的耳房。
旁人都睡下了,晴儿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日所见的一幕幕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化身为一支支咆哮的兽,将她对这个宫廷原本的美好印象撕扯得片甲不留——本来嘛,嘉贵妃低调,皇太后慈和,她又只是个认养的格格,孝期一满就要指了婚嫁出去的,碍不着这些妃嫔们什么事儿,自然也就不怎么看得到宫廷皇家的血雨腥风明争暗斗。
今儿个慈宁宫里那两人的悲惨下场,当时皇太后那雷厉风行的态度和手段,还有愉妃的崩溃、和硕和嘉公主的漠然……如此种种,着实吓得她不轻。
作为一个闺阁里长大、温柔聪慧而多情、从来还没有从戏台上话本外真真切切接触到那种名为“爱情”的奇妙东西的大家闺秀,晴儿是深深地被永琪和小燕子那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打动了的。
……虽说那几位时常是脸色苍白、珠泪盈睫的恪贝子嫡福晋侧福晋们是挺惹人见怜,可是晴儿想得很开: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什么办法呢?不能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地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这才是人世间最最痛苦最最残忍的一件事!
当然作为一个没怎么经历过人间风雨、又不大了解前因后果的大家闺秀,晴儿的认知毕竟有限,她不能体会到永琪所抛下的是怎样的尊严和责任。
她只是失望……对太后,对和嘉,对皇宫,对世情百态人间冷暖,乃至对她心里无上崇高的被戏曲话本传奇故事们神化了的——所谓的爱情。
“会不会也有一个人,能够对我……就好了。”她坐在桌边,默默地想着心事,却冷不防窗子剌剌地一动。
她悚然一惊:“哦……!”
随之外间里也传来动静儿,贴身婢女唤她:“格格,这是怎么啦?”
晴儿连忙清清嗓子道:“别忙,你睡着罢!是我嫌天儿太闷了,把窗子掀了道缝儿。”
婢女答应着,不一会儿外头就又静悄悄的了。
这时晴儿便悄悄地起身,仍然对着地上的闯入者做了个悄声的动作,将手里的帕子递过去:“你这是弄得怎么啦?快擦一擦罢!”
箫剑依言接过,默默擦拭着灼痛的伤处。眼前的女子——又是一个格格——没有恶意,她的言语行动都表明了她的高贵和善良。
为什么每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都偏要有一个万恶不赦的父亲呢——箫剑童鞋在心里含泪挠墙。
“我是刺客,你不怕我?”他试探地问道。
晴儿转头望他,只见他虽然满身狼狈,却丝毫无法遮掩那英挺的身姿和清俊的眉眼,兼之气度从容,就好似是一个从话本儿上活生生地走下来的风流才子,不由得先微微红了双颊,道:“……你没有拿刀拿剑指着我一介弱女子,自然不是会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这话听得箫剑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心花怒放,在美女面前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可是我的确是一个刺客。”
见晴儿睁大了眼睛,却仍然一声不响,箫剑心里便觉得她又添三分灵秀可爱……嗯,不过总体姿色上,却是比那夜所见的夏紫薇差着一筹了。
但是如此良辰美景(……就在方才你不是还在拼死逃命吗?!),箫剑难得地起了几分兴致。想自己为报家仇,多年来行走江湖摸爬滚打,虽自诩一代侠客,可究竟又有几人能知道他心里的苦楚?
而眼前这个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温婉善良的女子,或许便可以……
他开口道:“我虽是刺客,可也绝不是什么恶人。如果你愿意相信,可不可以听我说一个故事?”
晴儿笑了,极是俏皮地说:“我一见你呀,就知道你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夜色阑珊。
“那丫头……哼,又是一个‘天真烂漫善良美好’不知世事的。”听罢手下人的回报,胤礽冷哼一声,很是危险地眯了下眼,“正好,爷近来不顺心的很,把这几个凑一块儿玩把大的怎么样?”
胤禟挑起狭长的眼角,报以一笑:“弟弟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只不过……倒不知二哥您是为着什么事儿闹不顺心的呀?不妨说来听听——”嗯,说来听听,让哥儿几个都高兴高兴。
“……”胤礽登时拉下脸来,对着一旁殷勤地端茶倒水的某人就是一个恶狠狠的眼刀。
都是这家伙……天天跟前跟后忙里忙外,爷一伸手都不好意思打他着笑脸人!……用得着装得这么像么,保清,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了!非得这么着折腾爷也折磨你自个儿么?
胤褆微笑着,不紧不慢把茶吹了一吹才递给胤礽,温声道:“仔细烫着。”
“……”爷用你说?!
胤禟毫不客气就在一旁拍桌大笑,笑得胤礽老羞成怒:“老九!”
胤禟眼波一横,挑起凤眼来媚态横生,愣是把最爱美色的胤礽看得呆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道:“哎哟喂,真是对不住太子二哥了。可是您看看,弟弟这不是肚子里头还带着一个呢么?孕妇呀,就是这么反复无常喜怒不定的,您老可得多担待着些儿。”
“……”胤礽怒指,小九儿——!你丫的就算是女儿身了那也好歹还是男儿的心呢吧!!!怎么怀孕这种事情……你就这么理直气壮的呢?!
九爷含笑不语,任凭一旁十爷狗腿地前后伺候着,尽显忠犬本色:九哥你吃梅子吗喝酥酪吗这块坐垫儿坐着软不软乎这地龙烧得暖不暖和这肚子里的娃娃乖也不乖以及我的尾巴摇得好不好看?
……太子殿下内伤地默默遮眼,真伤人哪……
这边是打情骂俏甜甜蜜蜜,咱们雍正爷那边可是寒衾薄被凄风苦雨,孤枕难眠好不悲惨。
原因么,无他,但……出人命耳。
昨儿个一大早儿,按例三日一请平安脉的张太医悠悠然过来请安,然后就进内室给胤禩把脉。虽说今儿个弘瞻弘时也都在屋里守着呢,可这个时候胤禛照例是要在一旁坐着看的(人张太医胡子花白的一大把了,四爷你也防得太严实了吧!!!)——眼睁睁瞧着张太医的脸色倏然变化,比生吞了只苍蝇还难受似的,忙问: “张太医瞧出什么来了?”
“……”可怜的张太医一头冷汗,这事儿该怎么开口呀……他可不敢跟皇上提“恭喜”二字呀!
你说说!看官您们都来说说!这这这……咱们皇上老当益壮龙精虎猛颇有几位先帝遗风(某四:……什么玩意儿!某鱼:不知道是谁花甲之年还能折腾出来个圆明园阿哥,啧啧,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啊……)这也就罢了,咱们皇后娘娘……大着胆子看看那只白嫩细滑的小手,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光景吧,可是……这也是实打实的知天命之年了啊!
这这这……这个搞不好是要玩儿命的啊!
“张太医!”胤禛等得心焦又不耐烦,只怕胤禩是得了什么痼疾,当下一拍桌子,气场全开,吓得老太医“扑通”一声磕了下去:“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乃是喜脉……”
……??!!
弘时手里的茶杯“啪”地跌在地上碎成千万瓣。
和弘瞻对视一眼,甚至来不及思索自家阿玛和八叔这对儿夙敌是怎么告到一块儿去的,两人同时纠结地挠墙……
弘时眼神飘忽:今儿个干嘛要没事儿找事儿地跑到八叔屋里来啊!这回还不被皇阿玛那个脸皮薄又小心眼儿的给削死啊……
弘瞻神情悲壮:没事儿!咱俩做一对同命鸳鸯,就是死也死在一处儿……
……喜脉……??!!
胤禩足足愣了有三分钟。
然后微笑着说呵呵呵老太医辛苦了有什么注意的事情就劳烦您跟伺候的嬷嬷们交代一声来人封赏银二十两……
然后异常淡定地一脚把同样发愣不止三分钟的某皇帝踹翻在地。
“……”弘时弘瞻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掩面了。
“弘时,弘瞻……”胤禩转向他俩,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娴雅和蔼可亲。
某两只战战兢兢抬起头:“八、八叔?”
胤禩眼中寒光一闪:“弘时啊,兄弟之间怎么可以有所偏向呢?不是八叔说你,总是和弘瞻在一处儿,瞧你和你大哥都生分了多少?以后每天晚上就陪着弘晖睡去罢!”
“……八叔说得是……”弘时含泪,别了,我的爱人……
“弘瞻啊,八叔怎么觉得最近你这脸色不大好似的?哎,总是出外办差,毕竟辛苦,叫厨下准备准备,多给你进补进补罢。”
“……多谢八叔体贴……”弘瞻苦笑,他自然是听了出来,这“进补”是哪种的“补”。
看得见吃不着,以后的日子苦了啊……兄弟二人挥一挥手帕,仿佛从此就要咫尺天涯。
而罪魁祸首的某人……
胤禩的笑容,当真是风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皇上,臣妾睡姿不雅,生怕惊扰龙体……于是臣妾今后便挪一间房睡罢?”
……
某四心中血泪横流:“如此甚好……”
甚好个头啊!儿子让开,给阿玛留块地方儿,阿玛也想挠挠墙……
61、求而得之 ...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再一更……不过可能就晚了,大家明天来翻吧~
【五十五】
从此,胤禛就被胤禩彻底隔离在外。
胤禩这一胎,大家都知道是很险。
可是太医讲,打胎反而更伤元气,指不好就是一大一小都折腾进去,而今之计唯有静养,养而后生……此之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胤禛想拍死他——生生死死的,谁也给不了个准话儿,那就是说胤禩还是有危险!
他担心哪……辗转反侧不能成眠,食之无味不能下咽。倒是胤禩深居简出,摆明了要安心养胎的架势。
身在南巡的路上,皇后有喜的消息可是走漏不得半点风声。不然若是被忧心之人利用了去……胤禛沉着脸,下令把胤禩居处附近的暗卫加了一倍。
然后回到书房,对着满桌奏章发愣,下意识地拿起一本,手指却颤抖得简直握不住笔。
……是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和无力。
胤禩半躺在卧榻上,慢慢吃着弘时细心剥好了的熟枣子。听说有这么个偏方是可以安胎的,于是他强压着已经有些迹象的孕吐反应,也坚持吃了下去。
这次和怀着弘晖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不仅仅是……更累、更疲乏、也更虚弱,而且从心理上……
弘晖乖乖地趴在一边,小手轻轻抚在胤禩腹间:“八叔,弘晖也是从这里生出来的?”
胤禩微笑:“对啊,弘晖也是这个样子……”
不自觉地摸摸尚还平坦的小腹。
这个孩子……才是,自己和胤禛血脉相连的孩子。
终究是更亲了一层。
他舍不得不要。
虽然有点气胤禛忘记做预防措施(咳,咱们四爷和八爷哪里会有这种自觉……),可是……
并不是不高兴的。
其实胤禩一向是最喜欢孩子的。小小的,软软的,娇嫩而稚拙,有灿烂纯净的笑容和无法企及的天真欢乐。
他的额娘那时尽管身份低微,但一向极疼爱他,在满宫上下不屑的冷眼里,给他做糕点、做绣活儿,还会唱好听的歌哄他睡着。
那时他朦朦胧胧地想,他也会这样地疼爱自己将来的子女。兄弟们的生来富贵他羡慕不来,可亲生额娘这样全心全意的疼爱他们却是谁也没有。
嫡福晋无所出,且又不是个容得人的,是以他二十七岁才有了弘旺这个唯一的儿子,在宗亲里都数得上的晚。于是爱若至宝;四个月后,毛氏又给他生了个女儿,一样是招人疼的。
然而此前,没有子息的的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府里子女成群,谁也照顾不过来。之所以特别疼爱弘晖弘时,还不就是因为两个小家伙被严厉的阿玛吓怕了,于是愿意亲近他这个和善的叔叔?
如今弘旺毕竟也是老了,孙子都抱上好几个了;女儿嫁去孙家,没有刻意去见过,听说过得也很是不错的。而自己正自惆怅着孩子们都各有家室不再需要父辈时时刻刻的遮风挡雨,就……又有了一个孩子。
修长纤细的手指温柔地轻触肚腹。
不见胤禛,还有一些缘由在。
这个孩子,会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小公主呢?胤禩自己是无所谓,不过想来胤禛也是更希望是个女儿的。
不仅因为某人上辈子暗自挂怀了数十年的女儿情结,还因为……将来这个大位,九成九是要传到弘晖手里的。
自己若是再生一个儿子,同是皇后嫡子,那么……
胤禩轻轻扶额。
生为皇子,就无可避免地要被这至高无上却又形同枷锁的皇权所桎梏。
他……是决计不会劝自己的孩子放弃追求权位、安安分分做个富贵闲王的。爱新觉罗家高傲的骨血容不得他们懦弱地回避。
甚至,哪怕是自己再把前世重活一遭……胤禩也不能保证就全然熄了那点争权的心思。
可是……无论如何,腹中这点骨血都是一定要保全的。
这边弘时把胤禩伺候得舒舒服服,那厢弘瞻也被他皇阿玛使唤得任劳任怨。奏章什么的事无巨细都得过上一遍再给他老人家汇报不说,有些场合也得代为出席,甚至是祭拜明太祖朱元璋陵墓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也包揽了下来。
可是胤禛的眉头从未舒展,反而还有了愈皱愈深的趋势。
……第十四日了。
胤禩对他避而不见,那边的一切情况都只能从暗卫和太医口中稍作了解。又是昨天吃了些什么,又是今天吐了几回……一面心疼上火,一面又只能强捺着性子等胤禩消气。
弘瞻看着他皇阿玛坐在椅子上甚是愁苦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了,轻咳一声,含蓄道:“皇阿玛,儿臣有事要奏。”
胤禛强打起精神:“说罢。”
“儿臣斗胆,还请皇阿玛保重御体……不然八叔有个万一,谁还能做得了主拿个主意呢?”
“……”虽然话说得冒撞,可胤禛却并未责备他。微微仰头靠在椅子上,慢慢道:“弘瞻,此事……你如何作想?”
弘瞻抬眼与皇父对视,一样斜飞入鬓的英挺剑眉,一样神采飞扬的深邃眼瞳。
“儿臣如何作想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皇阿玛如何作想。”
“嗯,”胤禛不置可否,忽又问道,“那……是不是你和弘时的事情,朕如何作想,对你们来说也不重要了?”
“儿臣……恳请皇阿玛谅解。”弘瞻立刻跪下,深深低头,语气却是坚持,“儿臣同三哥……决不会不顾皇家体统。”
“唔,但是你已经决心要一条道路走到底了?”胤禛挑眉。
“是。”弘瞻听他话里并没有多么深刻的责备之意,遂抬起头来,不避不让望进父亲的眼眸。
胤禛眉角一动——他一生的子女里头,最器重的儿子是弘晖,最疼爱的儿子其实要算得弘昼,最亏欠的儿子是弘时,而弘瞻……却是最像他自己的一个。
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回头,哪怕是撞上南墙碰个头破血流。
“……罢了,一个个的都是这么着……”沉吟片刻,胤禛缓缓摆了下手,“你已有两个儿子,日后……弘时他总也得有自己的子嗣,开枝散叶既是皇室宗族的责任,便由不得你们任性。记住了?”
弘瞻心下狂喜,皇阿玛这竟是……默许了自己和弘时的事情!
遂深深叩首:“儿臣明白,谢皇父恩典!”
子嗣、妻妾那些问题,从来不是他担心的重点;弘时想要自己的孩子,他也不会太过介怀。
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二人拆分开来……
胤禩睡得不安稳,一晚上总要醒个五六回。弘时放心不下,怕别人伺候不到,恨不能自己一样样都亲力亲为,这段时间也一直和衣睡在外间。这日夜里迷迷糊糊醒转,却见有人坐在床沿,唬了一跳,细看却是弘瞻,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里?”
弘瞻温柔地抚抚他的面颊,唇爱怜地落在微带黑眼圈的双眸上:“来看看你。”
“切,又不是老爷子被八叔拒之门外见都见不得,还特特地跑来看什么……”弘时自认脸皮比较薄,听了他这甜言蜜语便双颊火烫了。不料弘瞻忽然低□来,团团儿地将他揉进怀里抱住,细碎的吻就这么顺着眉角唇边一路蔓延到细致的耳际发间,最后悉数埋在了颈边化作了一声轻喃:“弘时……”
这一声唤得动情而压抑,声音略带一点点喑哑,是个男人都能听出来其中那一点压抑的韵味。“轰”的一声,弘时只觉得有一簇火苗在□的被人爱抚的每一寸肌肤上熊熊燃烧起来。
弘瞻低笑,有点顽皮似的轻轻啮咬,然后不甘地翻身躺在一边,试图平复下紊乱的喘息,良久才慢慢伸手,环着弘时的腰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皇阿玛默许了……”
“默许什……啊?”弘时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老爷子怎么这么好说话了……他还有别的条件,对不对?”
“这个……只是,要你留下自己的子嗣。”
“……”弘时喉咙里滚出似笑非笑的一声。
看出他的不快,弘瞻只得将人抱过来轻轻安抚着:“这本是常理,皇阿玛已经很宽容了……再说,我不是也有子嗣的么?”
弘时闷闷道:“那怎么一样……”
是啊。
弘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拧眉,叹了口气。
他……又何曾想看他成亲,挽起另一个女子的手洞房花烛被翻红浪?
只是……这世上终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如今尚有执手相看的机会一起走完人生余下的几十年,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来之不易的极大幸福了。
62、良辰美景 ...
【五十六】
三月二十九日,身体不适的履亲王允裪、庄亲王允禄等从水路先行回京。
胤禩却没有回去。毕竟这次是帝后同巡,他若先行离开,只怕会在民众眼里落下娇气的名声。
再说……此时胎息正是不稳,路途奔波只怕多有不便。
胤禛特意放慢了南巡的行程,可是即便如此,胤禩还是没日没夜地不得安稳,不是吐得死去活来就是浑身酸软无力,卧在榻上连手都抬不起来,更多的时候则是终日昏睡。
胤禛便时常在他昏睡时进去探望,握着他苍白纤细消瘦非常的手腕,心一路疼到骨子里。
胤禩,为什么……要这么倔强呢?
还是不能全然放下,不能真正信任我么……
由于精神上的过度压抑,胤禛在公事上的态度愈发狠厉,所经之处大小官员但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迹象者都是半个不留,一时间江南官场上人人自危,而民间自是大快人心,人人拍手称快。
五月,这场南巡总算是匆匆收了尾。若非胤禩身子吃不消长途颠簸,胤禛简直想星夜策马赶回京城去。
胤禩精神已经渐渐好转了些,怕病气儿过给了孩子身上,便设了帐幔不让弘晖近前,对胤禛也只是隔帘道:“可惜这番是不能够亲眼看看济南大明湖的荷花了。”语气颇有几分怅然失落之意。
胤禛心下一动。
正是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胤禩的起居饮食里却不能有半点凉茶冰饮等消夏之物,只得喝些清热祛火的粥草草打发,委实的苦不堪言,睡梦里也尝尝不安稳,梦魇着的时候愈发多起来。最后是弘时陪着衣不解带地照料,才稍稍好了一些。
他又哪里知道,每日他睡下之后,某个为老不尊的爱妻牌皇帝就会拿着柄蒲扇溜进来卧在一旁给他轻轻扇凉呢?
行到山东地界儿时,恰恰地逢着今年第一场夏雨。胤禛下令,绕道济南,在那里歇歇脚。
谁料这场雨下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今日雨停了,明天照样接着下。天色昏晦,胤禩越发的不想动弹,终日只是懒在屋里倦倦地瞧一会儿书,借以打发实在无趣的漫长时光。
只是这一日不知为何却安静得出奇。
坐在窗下,没有看到惯常会在附近走动的某人,胤禩难得地有些失神。
这一日中午,他竟然全无睡意地在窗下听雨,一坐就坐了将近两个时辰。
也于是,就这么措不及防地看见雨丝绵密中匆匆行来的一个身影。
带着笠帽,披着蓑衣,简直好似一个渔翁模样。手里捧着什么似的,水气氤氲中也看不分明。
片刻后门就被轻轻推开,胤禛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连身上的雨水都未及拭去,将一盆什么东西放在了近门的桌上:“今儿个这么早就睡醒了?”
“……”胤禩只是怔怔地瞅着他,难得地不发一语。
“啊,我身上水气大,过给了你不好,就不多留了。”胤禛匆匆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才去大明湖摘了这两朵荷花,你只当看看罢,莫拿起来它,染了风可不是玩的。”
深深望他一眼,还是走了出去。
……胤禩对着一盆荷花几乎笑出了泪花。
多好,你看,这花色清润,姿态摇曳;莲叶青碧,并不浮华,定然是挑选了很久才采下来的。为了让这花多留两日,他还特意把花根一起挖起来,这样的用尽心思大费周章。
胤禛,胤禛,你这样细致入微的好,我用尽一世真情,却不知能不能回报?
胤禛换了件干爽衣服,还是谨慎地吃了些防风寒的药。胤禩这一次怀喜可不是一场大病也似的,自己若是再病着了就更不好。
这时弘时叩响了门:“皇阿玛,八叔说请您去一趟。”
胤禩正对着那一磁盘的荷花默默出神,听见门“咔哒”一声,转头看见胤禛,唇角轻轻扬了起来。
他说:“我很喜欢。”
饶是胤禛脸皮比长城砖还厚上几分,这一下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起来,说话也有点变调了似的:“你喜欢就好。”
胤禩一手托了下巴,轻轻把玩着一块药玉:“四哥,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学元好问那篇《骤雨打新荷》?”
“自是记得……”胤禛思索片刻,也轻轻笑起来,“说来也是三哥那个酸腐性子,看着长春宫荷花开得好便想起这么一出来,还要我们也跟着诗意一回。不过……今儿个所见的情境,再想一想这篇曲子,倒真是如在画中一般。”
骤雨打新荷——
“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
海榴初绽,妖艳喷香罗。
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新荷……”
胤禩指尖点一点那荷花瓣上犹沾着的些须水珠,声音温柔地接了下去:
“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
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
命友邀宾玩赏,对芳尊浅酌低歌。
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往来如梭……”
这一刻,气氛太好。
胤禛不由自主就伸了手去,顺势把胤禩抱了个满怀,抵在他耳边温声道:“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两个人比一个人多一份快乐,也就比一个人少一分苦闷。”
“……”
“胤禩,我想你对我说……”余下的话音朦朦胧胧消失在辗转相接的四片唇间。
不仅仅,想和你同看这一些风华正茂花好月圆;
我还想,与你执手分担起每一寸的痛楚和孤单……
六月初四,终于是回到了京城,胤禛即刻下令,先去圆明园住段日子。
自然,另有口谕是得传到宫里去的。对着宫里的交代,简而言之就是两句话。其一,皇后有孕了;其二,皇后身子不适住在圆明园里,探望什么的能免则免罢。
……听到这么个消息,反应最寻常的大概就是咱们太子爷和大殿下了——一个摔了个杯子一个喷了口茶。大殿下正在亲力亲为给太子爷端茶递水,这满满一盏茶是尽数都合在了太子爷的罗裙上;太子爷口里本来含着半口茶,这一下可就全数喷在了大殿下的衣襟前。
而弘昼傻了,弘旺僵了。然后俩人就咔咔挠墙了——圣祖啊!万佛啊!皇阿玛/四伯和八叔/阿玛好上了,连弟弟妹妹都给我们揣上了!……这弟弟妹妹的年纪都可以给我们俩当孙子了啊……
十三十四则是彻底无力——被所有见色忘弟的哥哥们抛弃得很彻底,于是俩人郁闷而有志一同地抱团打架排遣郁闷去也。
胤禟大怒:“混账的老四他难道是用什么卑鄙无耻下三滥的手段胁迫的八哥?!不行我非得去看看不可!”踩上寸子就要往外冲,却被胤誐拦腰抱住:“九哥,使不得!小心动了你的胎气啊……”
还有一头儿,永瑆托下巴思索:“啊,皇额娘又有喜了。”然后一头扎进某个温暖宽广的怀抱,闷闷不乐道:“堂兄,我前儿个还听说,廉王叔要给你选几个侍妾或是通房……想来要不了多久,你也有自己的娃娃了。”
……然后就不会管我了……这后半句酸得简直不像话,他咽了又咽,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永明额轻轻抚了下他的额头:“不会的,不会那么快。”
若说此前他心里还有着些须迷茫和惶恐,现在则是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永瑆……
你还年幼,没有关系。
你还不懂,也没关系……
乌喇那拉氏手里的香幽幽地,快要燃尽了似的。
早上闻讯之时,她就已经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一切。给皇后的赏赐、随侍圆明园的太医、贴心识意又经验十足的嬷嬷、内务府要加紧赶制的一些用品什物……太熟练、太熟练了。本也是做过许多次的事情。
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了。
曾经贵为嫡妻却再无所出,对着有孕的侧室姬妾们都是一样地宽容大度,赏赐陪侍样样不少,只因为……那时早就心知肚明,她的夫君不爱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而自己作为唯一的正室和聪慧的贤内助,有着绝对的把握使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据极重的一席之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夫妻数十载,她知他就如知道自己一般。
……情知这一番他是真的动了心,爱上了曾经的冤家对头、他自己的亲弟弟。
这种心情,又酸又涩陌生到了极致却又意外熟悉的心情。
就好像当年初初嫁给四皇子,以为是琴瑟和鸣结果却不过是相敬如宾且如冰;而当自己初初怀孕欢欣不已之时,李氏很快也扶着腰身得意洋洋地来向她请安。
是不是失望,或者甚至还有一点点嫉妒——其实并不重要的。
最是无望的,是终于明白,纵然从不曾得到什么回报,纵然曾经被伤透了心还委地成灰,纵然是连几乎渺茫的希望也没有……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深爱他的事实。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63、幸福的考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 =
各种难受= =
嗓子疼还要PIA戏……
写完花满楼就没力气了,于是昨天的日更君泡汤╮(╯▽╰)╭
以后争取日更吧……握爪~
今天去验血,抽血那姑娘狠哪……我化验四项要抽四管,她每管都抽得特别多= =
【五十七】
圆明园。
——康熙四十六年康熙老爷子赐给胤禛的私家花园,本是游览小住之用,胤禛即位后却又拓展增修了一番,在园南增建了正大光明殿和勤政殿以及内阁、六部、军机处诸值房,所谓“避喧听政”;而弘历即位以来,更是对其岁岁营构、日日修华,浚水移石,费银千万,不仅对圆明园进行局部增建、改建,还在紧东邻新建了长春园,又打算把东南邻的绮春园一道儿并过来——不过由于他老子这么一穿越,这个伟大的计划就没来得及实现了。
此时此刻,胤禛站在圆明园里,眼冒青光,头顶煞气。
胤禩扶着腰站在一旁,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哎哟喂爷笑一下这腰就酸死了……:“其实……还是很漂亮的么,弘历眼光还是不错的。”
胤禛眼神不动,声音悲愤:“他这都是拿爷攒的钱堆出来的啊!”
……胤禩捧腹大笑。
胤禛的寝殿在“乐安和”,这次把胤禩也一并迁了进去方便照料。胤禩这次怀孕比上次更加辛苦,心情时好时坏不说,身子更是怎么养都养不胖,大热的天儿里时常吐得面色青白。
圆明园里最是清凉适宜的地方,要数勤政亲贤殿东边儿的“芳碧丛”,其前面庭院里奇石林立,翠竹掩吹,凉爽宜人;北面也是—个大院落,其中假山石、湖石很多,又种有芭蕉,海棠等富有南国情趣的观赏花木。胤禛一般是在那里批折子用膳的,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就让胤禩平日呆在芳碧丛避暑,偶尔出来走动,也能观赏各色珍禽,实是赏心悦目之一大乐事。
自然还是有那么几个闲的没事儿想找抽的臣子说此举不妥的——可是胤禛轻描淡写一句话就:事关皇后凤体龙胎嫡子,尔等耽误得起,朕可耽误不起。
这故事落到戏台茶楼勾栏边儿上那些说书人的口里,自然又是一段今上深情盛世昌平的风流佳话;而在他们的故事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之时,胤禛胤禩这两位主角正在寝宫里相对而坐,并肩承担这次意外妊娠带来的痛楚与欢乐呢。
虽然结局未知,虽然过程痛苦,可是在某个看似平常的夜晚,当两人同时被胤禩腹中一阵不寻常的动静惊醒时——一切辛酸劳苦仿佛瞬间就找到了值得的理由。
“他在动……”
胤禛小心翼翼将脸颊挨在胤禩肚腹间,神情是说不出来的欣喜若狂。
胤禩没好气地扶额——这人一定是兴奋过度了,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这个神态以及这个语气不动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了!
可是,心里却为着胤禛孩子气的举动而莫名欢喜着。
这个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呢……
上次胤禩怀着弘晖时两人的关系还很尴尬,什么体贴啊关照啊都是浮云……于是胤禛发誓要在这次把上次的份儿一并补回来。
不仅饮食作息上全都斟酌再三谨慎之极,连一些日常的按摩拿捏胤禛也不肯假他人之手,还硬是逼着太医教会了他推拿手法……太医们是否崩溃且不论,千方百计混进圆明园打算满足自己好奇心的弘昼是内牛满面地回家的,几乎要自Сhā双目扶墙而出——皇阿玛!您这是打着四哥的旗号就为所欲为了吗?!您怎么对得起您那铁血硬汉的光辉形象啊……
对此胤禛淡定表示:“不就是喂你八叔几口饭菜又给你八叔擦了几次汗吗?!弘昼这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劲了一点吧……”
弘晖每天都要跑来,摸着他八叔的肚子满眼憧憬:“是弟弟还是妹妹呢……”纠结半日,下了定论:“反正是个很好玩的弟弟妹妹!” ……胤禛问:“你怎么知道很好玩?”
弘晖撇嘴:“小三儿小五还有小六儿都长得比弘晖还大了,不好玩……”
……胤禩默默。
而胤禛淡定道:“那就玩你十三叔十四叔去吧。”一双眸子若有若无向着屋外瞟了几下。
……!!!
四哥啊,您老人家不能这样啊……
在弘晖的欢呼声中,外头听墙角的某两只风中凌乱泪奔不已。
胤禛内心:说了不许来探望就是怕胤禩脸皮薄,让你们一调戏就闹别扭不理朕了……好容易这些天做足了二十四孝夫君的全副行头才把人哄住了,怎么能让你们再来搞破坏?!
大手一挥,遂道:“和嘉在宫里守孝也满了一年,小夫妻新婚燕尔的,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让她择日搬回公主府罢,朕还等着来年抱上个大胖外孙呢。”
……是日,满宫上下似乎都听到了一声饱含血泪的哀嚎——老四!你这个寡廉鲜耻宠弟灭兄的东西!有这么媳妇抱上床媒人扔过墙的么……
同一时间,胤褆托下巴认真思考:老四这事儿办得地道,爷该怎么谢他才好呢……
弘昼觉得自家三哥和六弟最近那叫一个甜甜蜜蜜横行无忌,来来回回不知晃瞎了多少人的狗眼——咳,人家俩现在那可是尘埃落定奉旨断袖了的,横竖上头那两位也知道自个儿算不得什么好榜样的么。
可是……
“这样真的好么?”看着弘旺面前堆积的一堆画轴,弘昼知道那是弘旺打算给永明额挑人了。
弘旺并不看他,淡淡道:“熬不过这一关,他二人也不会长久下去。”
……弘昼默然。
弘旺,你记不记得你把舒穆禄氏抬过门的那一日,你我二人在你的婚宴上相对敬了几十杯烈酒,最后双双酩酊大醉?
你又知不知道,当敬事房送来两个教养皇子人事的宫女时,我是多么无望而挣扎地跑了出来,在宫门附近的高墙下枯坐了整夜?
那些回忆一点一滴都印刻得清清楚楚,我娶吴扎库氏的时候你带着三月身孕的侧福晋茂怡氏来观礼,从头到尾没有沾一滴酒;永瑛出世时你正病着,也不曾忘记给我送一幅字……那些苍白的年岁里,我们的话题都有什么?是你新编的书,还是我新近办的那场丧事?
有多少次甚至希望自己是真的离开了人世,可以不必再受相思相望不相亲的折磨,可是一想到还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中漠然浮沉的你……我就再也不舍得了。
这个时候……你又怎么忍得,让孩子们再把这些苦楚从头到尾地尝一个遍儿呢……
永明额的婚事最后还是定了下来。
妾室便是家里的家生子儿选出来的,即日便说定,开脸收了房;择定了的嫡妻姓完颜氏,论起辈分来还是胤祯嫡福晋完颜氏的孙辈。听说人品是好的,相貌才情俱是上乘,性情也温良谦和,为此弘昼还不放心地让永璧家媳妇儿打听了好几回。胤禛知道了这件事,淡淡地不置可否,在胤禩面前也就提了一提给他吃颗定心丸,至于永瑆什么的节外生枝则是严禁左右上下透露半点口风的,一切都还得等到胤禩肚里那颗定时炸弹平安落地了再慢慢计较。
永瑆得知此事了,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默默地请了假缺了三天的课,反正永明额成亲之后也就不必再做他的伴读,而是要去礼部历练了。
躺在床上,一个人默默揪着被角纠结。
日前那人还轻轻抚着自己的头说:“不会的,不会那么快。”
言犹在耳,言犹在耳呵。
永珹一向敬重弘旺这个皇叔,和永明额向来也是要好的,永明额娶妾时他忙着公事没有过去,如今永明额是娶正妻,他再不去观个礼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可是这样的事情,不带上十一弟好么?毕竟永明额也曾是他的伴读……不常进宫的永珹自是不知个中内情的,正巧这日碰见八弟永璇,便先同他商量。
永璇虽然到了年纪,可是念着脚疾的事情,婚事上嘉贵妃也并不十分勉强,只要他自个儿找个合心意的才好,是以永璇目下仍住在宫里。他为人又细心,对永瑆的事情也是颇知一二,于是微微一笑,先在永珹面前应下来,一定带着永瑆出席。
“十一爷在不在?”永璇问着门口的小太监,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挥手屏退了众人,轻轻地推了门,唤了一声:“永瑆?”
里间有人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永璇回身掩了门,这时永瑆已经起身迎了出来,脸色还是蜡黄,没精打采的样子:“八哥怎么有空来?”
永璇叹气:“自然是看你来的。四哥说了,明儿个永明额成亲,看看咱们十一爷赏不赏这么个面子,过去陪一杯薄酒?”
永瑆淡淡垂了眉眼,神情隐隐有一点委屈似的。
“既是放不下,又做什么一个人关起门来自苦。你就不想找上门去问个清楚么?”永璇抬手将弟弟搂进怀里,这个小十一啊……一忽儿精明一忽儿傻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永瑆咬唇道:“我,到底还是我孩子气,想来人家从前也不过同我玩笑着哄我开心罢了……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我找他能问出个什么来?”
永璇眉眼一横:“谁说是要你问着永明额那小子了。”
……哎?
永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自家八哥微微上扬的凤目薄唇,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似乎是……竟然像极了某些时候的皇额娘?!
永璇从容一笑,眼里划过一丝阴谋的味道:“一般谁做错了什么,不都是要向家长告那么一状的么……”
哎、哎?
永瑆这次实实在在的愣得彻底。
64、七月流火 ...
【五十八】七月流火
所谓告状的对象……
那自然不可能是意图“棒打鸳鸯”的弘旺。
次日一大清早儿的,和亲王福晋很是无奈地叩响了书房的门:“爷。”
“什么事儿?”弘昼昨儿个在书房歇得很不踏实,闭着眼问道。
“八阿哥和十一阿哥求见……”说话时和亲王福晋其实很是疑惑,怎么平日也没见着这两位阿哥多么受王爷照拂呀,不过……难道是他们两个的嫡亲兄长四阿哥的缘故?
……
弘昼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儿媳妇找上婆婆来撒泼了么……
……这个婆媳关系……哦不,是叔侄关系,那还是相当和谐的。
永璇坐在弘昼下手,笑吟吟开始东拉西扯。从这一日的天气拉到他老人家的身体健康,再从国家大事皇室体统扯到永明额今日的婚事上。
……弘昼心说,来了。
永璇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永明额堂弟既是成婚,于情于理,侄子们都是应该去祝贺一番的,这人生四大喜可是赶得好不如赶得巧啊。”
弘昼挑眉,“哦?”
某个少年老成的家伙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不是么?就是永瑆这孩子啊,记恨着他堂哥没给他送喜帖还又误了这伴读的事儿,闹着别扭呢!”一面说着,一面摆出一脸宠溺又无奈的表情,摸了摸永瑆的脑袋。
……
弘昼禁不住在心底咆哮了:四哥啊!这么奸诈的儿子真的是您老人家生出来的吗……
(永璇淡定:侄儿不过是隔代遗传……)
永瑆满脸黑线,低头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弘昼还没说什么,和亲王福晋就有点责怪意味地Сhā嘴:“哟,这可就是永明额那孩子的不周到了。这样大事,怎么能少了十一阿哥这一杯喜酒呢?何况又耽误了上书房的事情。哟,永瑆乖孩子,听婶子话,咱们不生这个气,看着你堂哥大喜的份儿上饶他这一次还罢;不过呢,王爷啊,您既是长辈,又管带宗人府,担负皇家礼仪体统教养之责,这个事情上头,可怎么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永瑆心想,五皇婶您肯定不会知道那是爷自个儿请假的缘故……
弘昼觉得头皮发麻,本来自家福晋对于自己太过照拂弘旺一家就颇有微词,今儿个更是自己跳了这么个圈儿,还把他也一并给绕了进去:“呃,咳,这个这个……”
永璇适时地在永瑆大腿上拧了一把,于是永瑆那一双人见人爱的大眼睛“哗”的一下就盈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八哥!你讲戏本子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还有苦肉计这一出儿啊!
(永璇老神在在:咳,来得突然方能达到最佳效果嘛……)
那一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小表情顿时就牵动了年长慈爱的和亲王福晋内心深处的正太萌点(……),哦不,是慈母之心:“哎哟,十一阿哥莫急哟,咱们十一阿哥将来是要做我大清的巴图鲁的,男儿有泪可是不能轻弹的哟……”一面又向着弘昼,似笑非笑地埋怨道:“王爷,虽说这事分轻重人有亲疏,可一样是自家侄儿,您还能偏着护着哪个不成?既然如此,妾身倒是要斗胆越俎代庖做这一回主了……”
!!!
福晋啊,你可不可以不这么母爱泛滥哪……
弘昼内心泪流成河,面上淡定依旧:“啊,这个,本王自然不会有所偏倚……永瑆有什么委屈,只管跟五叔说!”
内伤啊,吐血内伤啊。
某个悲摧的叔叔看着两个侄子一人又惊又喜一人满面春风地谢他恩德主持公道,默默地内牛了。
“五叔,侄儿情知这事儿是侄儿做得不妥,还请五叔原谅。”
一进内室,当只剩下弘昼他们三人独处时,永璇立刻离座跪地表示请罪,紧跟着永瑆也要跪下去,慌得弘昼连忙一手一个扶起来:“哎哟,一码归一码,都是自己家的侄儿,五叔还当真怪罪你们不成?罢了罢了,都长大了,出息啦……”
永璇告了罪,慢慢站起身,顺势还扶了永瑆一把,有些不便的脚站得不大稳,微微踉跄了一下。
弘昼看着他兄弟两个感情深笃的样子,微微叹息:“得啦……永瑆今儿个也不必等你两个哥哥一道儿去廉郡王府,过会儿就搭了五叔的车辇去罢。”
永璇看着永瑆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惊喜,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容。
廉郡王府。
临近吉时,永明额仍是一身常服,远远看着永瑆,向他微笑。
明明只有三天,却仿佛已经隔过了山长水远的一辈子。永瑆愣在那里,脚下渐渐犹豫着退了两步——然后被飞奔过来的永明额一把抱住,深深地禁锢在怀里,纠缠着软硬兼施硬是把他拖到僻静处。
永瑆微红着眼眶,轻轻挣了一下,道:“你……该去准备行礼了。”
永明额低头看着他,轻轻叹息:“还以为你不会再来。”
永瑆垂了头,却被永明额温柔而不失强硬地抬起下巴:“是我不好……竟然食言了。”
永瑆看着他,咬了牙轻轻摇头。
早该知道是不能抱有希望的事情。
一双温软的唇贴了上来,永瑆下意识地想躲,四肢却被那人抱得四紧,完全扎挣不开;又急又怒之下狠狠一口咬了上去,永明额却不闪不避,就任他那么咬着,鲜血滴下来染红了绛青色的锦绣衣衫。
轻轻抽着气,他更加抱紧了永瑆:“咬罢,也好消消气。瞧,气得这模样……”
永瑆茫然松了口。
微微扭转头去,他声音忽然疲惫,一时间透露出无限沧桑:“是啊,我气什么?本来也就合该是这样的才对……”
本来也就合该是这样的。你是王府嫡子,我是宫里阿哥,你是我的堂兄,我是你的堂弟,你我本不该有任何逾矩了的交集;你早该成家立业,我也总会有我的妻妾,或许我真正应该见你的第一面,你便早已是娇气稚儿好不美满的一家欢乐,我算得了什么?
终究是你的匆匆过客罢……
永明额却忽然握住他的一只手,微微屈身,将永瑆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认真地望进他双眼:“永瑆,我欢喜你,你知道么?”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这些天,我想了许多,阿玛也同我讲了许多。我欢喜你,却不能为着我这份儿私心误了你、也辜负长辈们一片苦心。”
“……”
“我总是担心,你还小,不知个中利害;你又是皇子,一举一动皆是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永瑆,我却是……护不了你。”
阿玛和和王叔几十年的相濡以沫感情深挚,我们没有;果王叔有能耐为永璂撑起一片天,我却也没有;所以……永瑆,端看你信不信我。
是的,我会变强,总有一天我也可以站在你面前为你遮风挡雨,不让你受到任何一点不公的伤害……可是,那不是现在。
儿女情长放一放……耳边又想起阿玛殷殷的叮咛,永明额静静抱着永瑆,少年清俊的容颜渐渐蜕变出坚韧的轮廓。
是的,总有那么一天。
当我也可以护你平安无忧……那个时候,便是一生一世的执子之手。
一双人静看庭前花开花落,直至垂垂老……
流火七月的这一日。
姓完颜氏的女子在锣鼓喧天声中被抬进了廉郡王府的门,永明额在众目睽睽之下拈弓搭箭连射三箭,然后回头对着席间的那个谁微微一笑。
永珹闷不做声喝了两杯酒就不肯再饮,却挡不住频频有人向自家弟弟劝酒。老八的脚疾不便多饮,十一还是个小孩子呢……二话不说,全都替了下来,喝了个酩酊大醉,安然睡着。
来此客串走一把过场的永璋——咱们康熙爷——把同样不胜酒力的永瑢往边上一放,微皱着眉往来应对,不留神就被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全身重量一时压过来,他收不住脚便狼狈地被那人压倒在地上,后背摔得生疼,抬眼一看,却是个便宜弟弟,八阿哥永璇。
永璇却是带了两分醉态,肖似嘉贵妃的容颜极致柔美,唇角挂着不冷不热若有似无的笑意,任凭永璋动手扶他:“哎,三哥可千万莫见怪,都是弟弟这足疾牵累……”
旁人自然都陪着笑道幸无大碍,永璋扶起永璇来,看他面色是淡淡的自嘲,心下忽地一跳。
怎么可以这么淡然地面对自己的残疾?天潢贵胄龙子凤孙,稍有一点点瑕疵就意味着与至高无上的皇位无缘,上辈子自己的第七子胤祐不也是如此么?
于是胤祐一直的苍白而消沉的,可眼前的永璇……骨子里散发着的,是那样一种不羁而张扬的气息。
定了定神,咱们康熙爷淡淡道:“八弟是喝醉了罢,头重脚轻绊了脚,也不奇怪。”
永璇抬眼,笑容天真烂漫的模样:“三哥说的是,做弟弟的失礼了——说来也巧,竟是每每绊倒都会摔在三哥身上呢。弟弟五岁的时候……”
最后这一句是贴在耳根边细细的吐气呢喃。然后永璇就推开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头也不回地离去。
……难道十几年前还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成?看着永璇远去的背影,康熙爷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65、易求无价宝 ...
作者有话要说:童鞋们,这也是双更……咩哈哈~
【五十九】
胤礽最近很纠结。
看到胤褆他就万分纠结。
虽然面上表现的八风不动淡定非常,可是他心里自始至终都在抓狂地挠墙,食不知味昼夜难眠。
他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胤褆那种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拿他开玩笑。
记忆里,胤褆从来不是多么温柔体贴的人。
常在战场上打拼的汉子,眉宇间总是不乏英武豪气,让他这个从来只是坐镇幕后的太子只能暗暗羡妒着。
可是如今的胤褆,一茶一饭都为自己置备得妥当。如果不是那几十年的记忆太过鲜明,胤礽简直要以为那前生才是真真正正的大梦一场。
看着他如今对自己关照有加呵护备至,起初……自然是恶狠狠想着要怎么报复回来才好的。
用冷淡的态度相激,那人不为所动;用恶毒的言语相对,那人笑脸相迎,几乎就要颠覆了胤礽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难道现在太阳改从西边儿出来了?
渐渐便觉得心慌意乱,对胤褆灼热的目光一概采取漠视且回避的态度,耳边却始终回响着幼年时|乳母哄自己的话:太子殿下,保成,这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哪……
上一辈子的几十年,几乎全都在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中疲惫地耗尽了。妻妾成群,为的是她们背后的各色势力;亵玩娈童,是因为满腔抑郁终究要找个地方发泄发泄,也因为几个不会生养子嗣的男人对东宫的后院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里还会有那样的天真?
可是这一次,胤褆的态度却让他深深惊动了。
如果这又是一场抱着不可告人目的的游戏,那对方也早该识趣地认输放弃;可万一这又是另一个陷阱、另一道诱饵、另一次机关暗藏的游戏……
他哪里还能再去相信谁?
“奴才叩见和硕和嘉公主,这……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侍卫的神情很是为难似的。
胤礽冷笑地举起手令:“看清楚了,本宫难道还会知法犯法不成?”哎,老四还真够大方,没有他这块令牌,办事还真是不方便啊。
“这……奴才该死!”左右侍卫连忙跪下请罪。胤礽微微扬唇,吩咐车驾继续前行。
……他去的地方正是圆明园。
上一世二废又被圈禁的缘故,胤礽并不曾来过圆明园,觑着那院中奇花妙景确是引人入胜,不知不觉就越走越深,直到随从提醒:“公主,前方不远便是勤政亲贤殿了……”
“哦,你们只管在此等候便罢,本宫亲自走去。”胤礽下了车辇,施施然闲庭信步般缓缓踱去。
他忽然很想见见胤禩——为什么,轻易就允了和胤禛在一起呢?
难道真的就可以轻轻放过、轻易原谅么?
转过回廊,前方便是“芳碧丛”了。屏退左右宫女,胤礽坐下来歇了歇脚,顺便听听墙角——这上头的工夫不浅,而他胤礽可正是深谙此道,炉火纯青。走了这好半日工夫下来,他早已走出了一身热汗,身上正是燥热得很,这时恰便听到了里面的轻微动静儿。
“好孩子,你要乖乖地听话,知道么?”
这、这是什么情况? “乖孩子,你阿玛怀着你受尽了苦楚,你可要乖一些,不许再闹腾你阿玛了……不然将来皇阿玛定要重重地罚你!”
“……”胤礽黑线,被胤禛这好一副哄骗小孩子的口吻惊出了一身冷汗——老四!你都当了多少回阿玛的人了,居然还这么不淡定!
然后是胤禩包含无奈又忍俊不禁的声音:“四哥……你这般,真是……至于么?再这么着,弘晖就得先不高兴了……”
某四一脸理直气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也慢慢大了,是很该懂些事情了。怎么着,朕疼他弟弟妹妹,难道还就不疼他了不成?总得有这个心胸气度,成日价小家子气的像什么话!”
然后看着胤禩的肚子,又一次笑眯了眼:“爷的乖孩子……”
……胤禩扶额气闷。
“四哥,弘晖也是不算小了,难道他就不明白,我们这样是……毕竟他对他额娘亲近得很,我总担心……”胤禩懒洋洋睡在贵妃榻上,人一闲下来,思维就天马行空胡乱跑了开去。
胤禛漫不经心道:“他现在也是你生出来的,也是你儿子——你什么时候也没少疼他哪一点,这孩子还是很明事理的。”
“许是我多心了……”胤禩叹气,总觉得最近弘晖时常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某皇帝内心:嗯,太医说了女子怀孕期间神经敏感精神脆弱最是喜欢胡思乱想,爷得好生哄着……
这么想着,便露出暧昧的一笑:“我们这样是什么,我们这样怎么了?”
胤禩凤眼盈盈,似笑非笑向他瞥了一眼:“自是兄友弟恭、一派祥和,不然四哥还要怎样?”
“还要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文学修养高真不是件坏事儿,至少这甜言蜜语是张口就有信手拈来,想着只有自己两人(某鱼:乃想错了!!!),厚着脸皮一点也没什么要紧的,越发凑近了在胤禩耳旁轻轻吹气,笑道:“兄弟之情,怎么能够呢?”
胤禩看着他,那眉眼也早已不再年轻,却是坚韧成熟,此刻为着眼底深藏的柔情而温和下来的五官正是英气逼人,令他心喜……:“哎……怎么就,成了这样子的呢……”最后一句很轻很轻,似叹非叹的。
外边听墙角的胤礽也竖直了耳朵——是啊,你俩怎么就成了这等光景的呢?还不快快说出来好让哥哥我也取取经啊!
胤禛微微的笑,喉间轻轻咳了一声,似是要掩饰那一点点微妙的尴尬:“我也不知道,可是这事情骗不得人,更骗不得自己——胤禩,就算还有来生,我也不会轻易放手。”
一句话入耳,胤礽顿时只觉有如醍醐灌顶。
保成啊保成,当真是多年宫斗硝烟弥漫蒙蔽了你的眼,难道真心假意的还看不通彻看不分明?
保清从来都只是真心实意的罢,只是你不肯信……殊不知,这情情嗳嗳上头最易被欺,又最是不易骗人骗己。
这么久以来……冬日里是谁吩咐厨下做了暖身的粥汤,又是谁把手炉小心翼翼捧到你手边?夏日里是谁一刻不歇为你打着凉扇,又是谁总是倾身为你挡着烈日炎炎?他为你画像,他写你的诗,他暗地里为你出气,他明面儿上为你正名……保清他用足了十二分的心思,就算你不能有所回应,也不该……错不该把他怀疑得彻底!
只是……
又怎么能回应于他呢?胤礽迟疑了。
曾经他是太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旁人的阿谀奉承没有半点真心,于是渐渐便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真心实意该是什么样子。
……从没有人像保清这样子……待他。
细致入微,点滴体贴,自己蛮不讲理乱发脾气他就忍着不言不语,自己无中生有冷漠以对他都笑着打岔过去。
难道……
胤礽的眼神不自觉又向殿内飘去,定然是老四先对着老八生出了别样心思……那么老八对老四到底有没有……?
一时许多心思百转千回地过了这么一遭,再回神时便听见胤禩轻叹一声,还是那般温雅和煦的语气,个中的深意暗藏却不晓得有几人能懂:“谁让你对我这样的好……让我禁不住就也想对你好一些。”
接下来就是一些朦胧不清的暧昧响动了。胤礽深觉不能再听下去,遂悄然遁去,心下暗暗思索:禁不住想对他好一些……难道,难道,难道爷最近一直在纠结怎么面对保清的情意而不是执着于过去的冤仇……这就是想要对他好一些么??!!
太子爷大彻大悟,得证天道,手拈花枝,翩然去也。
这边胤禩冷笑一声,一掌把某个心怀不轨的色狼拍到一边儿去了:“也不看看爷现在是几个月的身子了,坐起来都费劲的很,还只是这么不识趣儿!”
……某四哀怨的小眼神儿飘呀飘,以前哪有人敢这么对朕施为啊……
胤禩撑着腰身,笑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爷偏就是敢——怎么着,四哥难道还缺女人不成?昨儿个新给你选在养心殿当值的两个常在,花样的娇媚可人,弟弟这投其所好不知可投中了没有?”
……某四额上青筋微跳。
某八眸光如水,脉脉盈盈:“说罢,四哥还有什么喜好,天涯海角弟弟也给你找了来,这可是舒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意?正巧儿,这身子笨重的时候见人便不耐烦了,岂不强似在我这里受了多少委屈去……嗯?”
说说嘴还罢了……且不提那些女人朕看不看得进眼的问题,这这这,太座在上降妖伏魔,朕哪里敢多看那狐狸精白骨妖们半眼哪!
胤禛默默掩面。
夫纲不振,夫纲不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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