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皱起眼角，抿了抿嘴­唇­，脑袋扬起微妙的角度侧目于身前捂着被子坐在床头的筱夏。熹微的晨光从木质的窗户外照­射­进来，恰巧沿着他笔直的鼻梁划了一道一分为二的界限，将他一半的侧脸照亮得格外透彻。

“嗯。”筱夏点了下头，“说起来，女朋友因为某种外在原因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异常状况，作为男朋友的一方自然是会因此焦急担心的不得了。如若不然，倒才是说不过去了，对吧？”

“嗯。”

“也就是说，若是那样的话，怕是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有待于考察了。”

筱夏说着拾起桌上的一支竹筷子，用两根手指捏着竖了起来，“那就该像医生检查体温一样，看看这两个人的感情是否还正常，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苏扬瞄了一眼。筷子已经陈旧，外表也被磨得格外光滑。

“合情合理，一点也不错。”

“那要不就这样好了。”

“哪样？”

“我以后但凡出任何事情的话，你该担心的还担心着，该害怕的也还害怕着，怎样？”

苏扬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凑近嘴边。“这不是理所当然么，况且，也无法控制。”

“嘻，听你这么说，那我自是更加的高兴和安心。”

“这点你丝毫无需担心。”

“喏，那对于我，你也丝毫无需担心。”

筱夏用牙齿轻轻咬住筷子的一端，发出吐词有些不清却语调十分坚定的说话声音。说罢，随即眨了眨一如既往透彻的两只眼睛，笑了起来。苏扬撅起半边眉角，有些发楞。

“刚才不是还说，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么？”

“噢——那是另外一码事。”

“怎么说？”

“也就是——你在我心里，我也在你心里，那么出自本能情感的因素彼此对对方关心和担忧是无可厚非，也是情理之中。或者不若说，乃是必然的如此。不这样，就无法称之为恋爱。”

“嗯……”

“而另一方面，我对于自己本身所具有的运气和生命强度是足够充满自信的，这点毋庸置疑——五岁那年一个瞎子先生就给我妈说过了我至少能活到头白呢！所以就此而言，凡是种种令人不安的际遇，最终我都将化险为夷平安无事。对于这个，你大可以不必兀自忧虑和纠结。”

“好吧，希望果然如此。”苏扬耸了耸肩膀。

“那还用说。”

……

车窗玻璃上有些水汽，凑近看的话能看得清排布细密的水珠。随着车身的震动，两道狭长的水痕从窗玻璃的上沿蜿蜒了下来，有些晶莹。天似乎又进一步明亮了些许，看来这一天是不会再下雨了。

苏扬歪着脑袋，盯着行走在马路边的行人。

一片微微发黄的梧桐叶被风吹落，在视线里顺着迎面而来的方向，还带着几点水渍。

现在想来，曾经的这番对话对应上现如今的这番境地，无可避免令人更加心痛不已。现实的无奈和残忍就如同一把生冷的铁锤，生生地将人以为能够坚固地维系期待的堡垒敲击得粉碎。而支离破碎之后肆意横飞的那些碎片又接二连三地Сhā入到身心俱已疲累之人的心中，继续将伤口更痛苦地撕裂。

这样的疼痛，无声无息。因为，已经没有多余的一丝力量可以为此而发生呻吟。

直至今天，苏扬都想要找个人问上一句——这究竟算不算上帝给他开的一个玩笑。可是每当他朝上仰望，回应他的都只是那片没有边际没有第二种颜­色­的灰冷天空。

就像他现在隔着透明的车窗玻璃，看到的这片天空——灰白，­阴­郁，一声不吭却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

出租车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经过了一片原本在晴朗的天气会栖息许多白­色­鸽子的广场。苏扬凝神看了一眼，广场边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栗­色­的长发烫成一卷一卷好看的波浪。

左边一点的位置，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小丑人。穿着黑红相间的滑稽衣裳，牵着一簇飘扬在头顶上方的五彩气球。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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