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微的摇晃,列车停了下来。
苏扬抬起头看了看,车窗外,雨似乎也已经停了。他将日记本收回到背包里,拉上了拉链,然后背起包起身。
列车已经到达B市,终点站。车厢里的人都陆续站了起来,拿着行李向车门方向移动。
也许,病症的原因,恐怕就是从那次而起吧。苏扬一边向门口挪动步伐,一边兀自思忖。
那一晚,苏扬背着筱夏同老人一同回到村子里的小木屋之后,在半夜里筱夏便发烧起来。村里常用的一些土方子对此也丝毫不见效,温度始终不退,持续了整整一夜。苏扬坐在床边,握着筱夏的手守候了一夜。
他看见筱夏虚弱苍白的面颊上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就一刻也不停地用毛巾替她擦拭,而后,每隔上一段时间就换上一块冷水浸泡过的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除此之外,能做的也只剩下长长短短的叹息。
已经是中午。雨已经停了,天色也亮了不少。站台上有稀疏的几个旅客,保持着各自的姿态和彼此间的距离,面朝着深灰色的铁轨。
从车门上走下来,苏扬下意识地朝右侧另一节车厢的车门口看了一眼。就像是为了完全合乎这一动作的初衷,先前所见的那个年轻女孩刚好出现在视线里。先是一只伸出来的白色轻便球鞋和前半张眉眼清晰的侧脸,继而是整个不乏熟悉感的身影完全走出门来。
实践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因而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像某种小说的开头。
然而若真要是想以此为某种动机的开始——不如说是借口也好——那倒是大可不必了。对于苏扬而言,这仅仅是无数种情况中的一种而已,兴许扭头看去之际看到的是一位半百老者也不一定。
区别只在于,现实的情景恰好暗合了苏扬某些潜意识里的企盼。而且,仅仅止于此。
从车站出来,苏扬在马路边的一棵黑色灯柱下,朝着来往的车流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靠了过来。
苏扬拉开车门坐进后座,向司机说了要去往之地,尔后就将视线转向了车窗外依旧灰色的天空。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能称得上是艰难的那一晚总算是已经过去,那一个随之而来的清晨布满空旷的晖光,苏扬抬头醒来时看见窗外是泛着些许红光的清澈天空。虽然风摇动整个山林而发出的簌簌声响依旧如而真切,但喧嚣了一夜的大雨总算是停止了。他从床边坐直身体,甩了甩被自己脑袋压疼的手臂,随即注意到躺在床上的筱夏也以醒了过来。
所幸的是,历经这让人始终忐忑不安的整整一昼夜之后,一切都如这豁然开朗的天色一样,出现了迅速的好转的势头——至少到目前为止,在苏扬安静地凝视筱夏平静注视而来的目光之时,并未再有什么令人可为之感到不安之处。
筱夏已经不再发烧,精神上也似乎没有明显不妥。确切地说起来,眼神透彻,谈笑轻松自如,早饭时候甚至比平时胃口还要好一些。
“已经全好了?”
“当然没有。”
“啊?”
“我是指,身体肌体的健康方面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发烧了,也没有感到有任何不妥之处。当然,脚上的和头上的外伤,自然是一是好不了。”
“哦,原来如此。”
苏扬看着坐在黑色木方桌对面面露一脸轻松神态的筱夏,有些笨拙地点了点头。
他看见筱夏对着自己发出轻轻的格格笑声,然后将桌中央大碗里的最后一只小麦色的馒头放在了他的盘子里。
“苏扬,谢谢你。”
“唔?哪里话!”
“让你操了这么多心,此外,担惊受怕也恐怕是忍受了不少吧……实在是感到过意不去……不过,我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关于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好了!”
说完这一句,筱夏像个向护理阿姨作信誓旦旦的保证的小姑娘一般,微微撅起嘴唇有节奏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是么?”
“当然是了。”
“要是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如何叫人能够放心?”
“不会的。”
“人生无常,世事变幻莫测。我是说,所谓人生这个东西,呵,老天什么时候觉得看你不顺眼而要Сhā上一手,那也只能真是听天由命,任它处置了。”
“不会的!”筱夏口气依旧不示弱。
“这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