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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泡桐影里的旧夏天 > 第一章 那一场逆光的别离(…

第一章 那一场逆光的别离(…

眼前的神灯突然光芒大作,辉煌得刺眼。

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却又忍不住好奇地从指缝间偷觑。

光束神奇得一寸一寸凝结成少年的轮廓。在他的身上辉映一层晕光,像云雾弥留的时光,妖娆异常,却似乎随时都会飘散。

他说,“米夏,我用生命去交换你的18个愿望。现在,它们全都实现了。我就快消失了。”

我走到他面前,却看不清晰他的脸。镜头定格在白衬衣的领口,惟剩感觉是那么­干­净,那么温暖。

我说,“我嫁给你吧!立刻!马上!不多带一秒钟的!”

“你嫁猪啊你!还睡,再睡就真成头牲畜了。快点起来,我们该出发了啦!”

咦,原来这么美好的男孩子也会讲粗话。真是煞风景!

我不死心地问,“我……我们要去哪儿?”

“你未老先衰得痴呆病是不是?!当然是毕业典礼啊!快点,林感还在楼下等着我们呢!”

然后就感觉有谁在用力拉扯着自己的枕头,也顺带了几缕散乱其上的发丝。头顶顿时传来阵阵疼痛感。

那个美少年如同电影里的灵魂,越飘越远,直至消失在一片缭绕的雾气里。枝头的树叶配合着洋洋洒洒飘落,都来衬托我被丢下的孤寂。

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素质啊?人家一女孩子都跟你求婚了,你就算不同意,好歹也拒绝一声,也不能这么说走就走了吧!那我多没面子啊!”

可当我努力睁开眼睛,捕捉到的却是闫好好近在咫尺的面孔。我有些懊恼地再闭眼,竟怎么也回不去梦中的那个场景。

翻身背对她,用枕头蒙住耳朵,极力控制着自己走上犯罪这条不归路的可能。

她却仍不依不饶的。“喂!你傻妞到底听见我讲话没?”

“听见了听见了!你自己跟周老爷子关系不好,­干­嘛还非来离间我跟他的深厚友谊!”

“啧啧,你这是什么话!我闫好好乃是祖国花丛中的稀有品种,需要的是梦想而不是白日梦!瞧瞧你这山顶洞人未开化的傻样,亏得在人前还跟个大家闺秀似的。简直一标准的‘伪淑女’!”

“……”

“喂!做人不带你这样的吧?难道我闫好好还不比一糟老头有魅力?”

“……”

“傻妞,你又扔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呢?怎么着也给吱一声啊!”

“……”

“阿弥陀佛!米夏女施主。生时何须贪睡?死后自会长眠呐!你就赶紧起来吧!”

“……”

“嗳,不对啊傻妞!你刚才说要嫁给谁来着?你丫是不是做春梦啦?哈哈哈哈——是不是啊?”

“……”

缭绕的笑声是猖獗的、刺耳的,有着令人挥巴掌的冲动。

我起床!我整理着装!我洗脸刷牙!我趁着满嘴巴牙膏泡沫亲了她一下,也就弄花了她用一个多小时化的妆。

这才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高高兴兴跟她出门去。

第一章 那一场逆光的别离(…

闫好好就这么个人,从8岁认识她那会开始就一直是个疯疯癫癫的丫头,一副让人想狠狠揍之而后快的德行。

你越跟她贫她就越来劲,索­性­拿她当空气,让她一个人嚷嚷,兴致没了也就消停了。也就是所谓的“一个巴掌拍不响”。

算算,我们都一起厮混十年了。同样的,我也离开米修、离开恋城整整十年了。有时候会忍不住地想像成她是上帝派来、代替米修陪伴自己的妖­精­。

我不敢说那是天使,闫好好最受不了人家煽情,她觉得做作,也特别虚伪。而米夏却何其不幸的就是那类人。

就连高三那些论证­色­彩极浓郁的作文题目,只要没规定文体,也能把它写成抒情到令人抽搐的散文。

记得有回还因此被语文老师给叫去洗脑。

我揣着那篇拿了三分之一满分的作文,怎么都不敢过去。闫好好二话没说,拉上我就风风火火地朝那老师的办公室走。

“傻妞,你怕个什么劲啊?他也就是个一米六多的小老头,站在我俩面前还能望见他头顶的窝呢!”

于是,我就莫名地勇气倍增。

其实那老师不老,也就三十多岁。就是看着挺“成熟”的。估计这跟他老抱着怀才不遇的心态生活有关。

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他就说:“希望同学们以后叫我‘齐老’。”

不为别的,也就只有那些大家才够格把自己的姓氏挪到“老”字前面让普通老百姓叫叫。就像当年伟大的人民作家“巴老”一样。

被叫“老×”的大都是些茫茫人海之中的泛泛之辈。可人家也听着高兴。

你若真想被尊称为“齐老”,哪怕装也得给我装清高了。天天对人民币顶礼膜拜的,看着就没出息!

小老头一见我就“蹭”地起立,那表情慷慨激昂地跟去冲锋陷阵似的。

“米夏同学,你是我的课代表。我可是给你面子才给你作文涨了几分。不然,70分里面你也顶多拿个20。”

嘿!这话还真伤人自尊。

我说, “老师,我这也不过是模仿那台湾作家《眼泪与珍珠》的写法。道尽了同一事物在不同年岁的不同领悟。可不就是《成长》嘛?”

他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说:“我没找到你的论点和论据。”

这话差点没让我和闫好好当场晕在办公室。

真就纳闷了,难道没有论点、论据的作文就不叫作文了?就活该不及格了?

“老师,这写作要求里面没规定非要写成议论文啊!”

“呃……那你这思想也不够深刻啊。怎么拿来和《眼泪与珍珠》相提并论。这根本就不是一层次的。你这样写下去可没出息!对,绝对没出息!”

旁边的好好立马一副崇拜的表情。“哟!老师,敢情你还会算命?”

“闫同学,这是教育问题!请不要扯到迷信上去!”

“哦,我错了。其实学生只是很好奇,像老师您这么博古通今、学富五车、才气过人、风华绝代、高瞻远瞩 、目光如炬的栋梁之材,怎么就沦落到这偏远小镇教书来了呢?真是屈才啊!”

说着又是叹气又是顿足,把小老头感动得就差点没泪眼婆娑起来,还真以为找着听自己拨断琴弦的知音了呢!

闫好好这才接着道,“难不成当年,老师的老师忘了教育老师您,做人除了读点诗书,更要虚怀若谷、戒骄戒躁,教书育人定要抱持一份伯乐­精­神吗?”

那成串成串的四字成语,让小老头的思维有些来不及转弯,反映到脸上就是一片迷茫的表情。

好好拍案叫嚣,那态度转变得令人措手不及。“小老头!怎么说那台湾作家都是一有了儿子的中年­妇­女,在那动荡年代经历那么多当然够深度了。米夏顶多也就一未成年的小P孩,能沧桑到哪去?那些‘我爱牛顿,我景仰马克思,我一生追随鲁迅先生步伐’的倒是拿足了50多分。还是说,这年头,分数都他妈是马屁拍出来的?”

“闫好好同学……”小老头明显受到了打击,舌头都开始打结。

“说到底你就怪米夏没套用你那三个分论点的写作模式嘛!可我看那些高考的满分作文也没照你的路数写啊!这作文不就跟艺术品一样,思想感情至上,能打动人才叫牛B。唉,看你这辈子也很难想明白这么深奥的道理了。也难怪你就这么个破命,怪谁啊?!”

“闫好好你……”

“简而言之,如果也封你个‘人民作家’当,那还不知道要摧残多少祖国的花花草草呢!要不是我们这些人抵抗力强大,等不到高考就全蔫了!”

“闫好好,你太目无尊长了!”

“小老头!你别拿老师身份来欺压我!佛祖还教人‘众生平等’呢!这都快毕业了,你最好给我留点好印象。不然以后等到我教你儿子,一定整得你天天往学校跑!什么为人师表?安你身上就他妈一狗屁……”

我赶紧捂住好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拖着她就逃离那个超低气压的办公室。

我看见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说好了一起玩“123,木头人“似的,楞得跟群兵马俑一样。

我蹲在走廊里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说:“闫好好,你还真不是人!那小老头的脸都快绿得发霉了。”

“你傻妞也不让我把话说完,真便宜他了。”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傻妞这次有骨气。我还以为你又会给那小老头给说哭了。”

我抬头看她,有些恍惚。我知道自己又想念米修了。想她也曾那样,总是勇敢地走在我前面。好像什么妖魔鬼怪、感冒病毒都能替我挡下来一样。好像有她在,就可以变得无所畏惧。

我上前抱住好好,眼泪就管不住地往下掉。

她就慌了:“我说你这傻妞怎么就这么不经夸呀!他就一失败的教育者,你还真当他为人师表呢?”

“让那小老头到动物园去训猴啦!”我是感动啊,闫好好。

这后来的语文模拟考试,我和好好就没再超越过班级平均分。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那小老头在搞鬼。只是没想到,他的肠子竟然比小­鸡­的还小。

林感为了帮我们报仇,把教室公用电脑的开机密码设成了“74715”——气死齐耀武。

闫好好说,“林感就一幼稚的小鬼。”

说完却也屁颠屁颠地跑去把密码再改成“9174715”。

其实,跟好好和林感是结拜过的。

那是十来岁时候的事情了。

彼时,闫好好看武侠小说看得走火入魔,羡煞了英雄惜英雄的事迹,羡煞了拉帮结派去行走江湖的人们,羡煞了人家称兄道弟、出生入死、把每天都当作末日来过活的刺激。

于是,拉着我和林感非要结拜。若是按既定桥段该是歃血为盟。只是谁都怕疼怕出血,索­性­就­干­了三大碗西瓜汁。

相信这种幼稚的行径曾在很多人的童年上演过。

好好排行老大,林感年纪最小。有时心血来潮,也会作揖鞠躬,“闫大姐”、“林老弟”地瞎闹腾。

我就常常在想,要是没有好好,没有林感,我这十年该有多孤独啊!说不定还会害个什么自闭症、抑郁症之类的。再严重点,也跟着分裂一下人格,自己逗自己玩。

第一章 那一场逆光的别离(…

夕原是个藏匿在泡桐树下的小镇。本该聒噪的夏季却在枝叶交错下,显得恬静而清凉。

甚至是缭绕在鼻尖的空气,也微染上类似薄荷的凉意。

脚底下的水泥路布满岁月的痕迹,谁也想不起它最初泥泞的模样。晨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投在路面,稀稀疏疏、斑斑驳驳。

我用十年的时间来铭记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只因为在一开始,就计划着一场别离。

林感兴许是等太久了,有些疲惫地靠着脚踏车。

很习惯地跑过去想把包包挂在他车头,这才发现手中已不是那个沉甸甸的肥书包了。

突然,感觉有些落寞。

这个纷杂的世界,匆匆忙忙的人们总是面无表情地相遇,然后离开。

而我们,却像是一字排开的红绿灯。如此靠近,如此默契。

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温书、一起逃课、一起做现在看来特别幼稚的很多事情。

我们骑着各自的单车,结伴而行。

上帝说,一个人长大会很寂寞。所以就让我们这样靠在一起,相互慰藉。

林感说过一个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问题。

“你知道世界上有什么‘门’是永远分不开的吗?”

答案就是——“我们”。

其实,这世界上哪来什么永远啊?说穿了,那都不过是些感­性­的人用来哄哄自己、骗骗身边人的口头禅罢了。

那么,属于我们的“永远”,究竟有多远呢?

第一章 那一场逆光的别离(…

毕业典礼真不是一般般的无聊,刚出门时的满腔悲呛也被那公式化的走场消磨殆尽。

好好枕着林感的一条胳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由于姿势不佳,还偶有口水滑落。

各代表你“简单说两句”,我“再简单补充两句”,就消耗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个个跟唐僧拜过把子似的,都是话痨,全拿光­阴­当粪土。

然后就是些剔除爱情、欲望和负面情绪的歌舞表演。我想,你怎么就不整些儿歌、儿童剧来演?!

这会儿,小老头正领着他班上几个男生合唱《把根留住》。那个叫慷慨激昂啊!

林感形容说:“就像是一群太监在呐喊。”

然后前后左右配合着一片大笑,很快在这个大礼堂里流传开去。

我说,“林感,你报复心还真强!”

“那还不是因为我讲义气!”

“是孩子气吧!”莫名地开始有些同情小老头。摊上个在男人中属于三等残废的身材就算了,偏偏还没有一颗美丽的心灵。

瞧瞧这毕业照,一眼望去就数最高的林感和海拔最低的小老头出风头了。偏偏林感那家伙还故意站到他身后。这对比简直惨不忍睹。

上帝啊,总是喜欢这样玩笑人间。

谁会知道这高考结束得如此仓促,似乎一下子带走了生活的全部意义,空虚变得漫无边际起来。

记得闫好好曾说过一个颇讽刺的“梦想三部曲”:

高一进校时,我们都《抓一个梦想在手上》;

然后我们像拼命三郎似的为之奋斗,只因为《我的未来不是梦》;

但高考一过,我们却只能哀叹《我一无所有》。

照片已经上了塑,似要将那一张张逆光里的笑脸做成永恒的标本。

原来,什么“花季”“雨季”都走到尽头了。

我可爱的、亲爱的、最爱的青春啊!如果也能撒把盐泡着就永远不腐败,那么,这一定是最惊艳的一道泡菜!

到底,还是没有谁与谁能够陪伴彼此从开始一直走到最后的吧?

我想念米永生。更想念米修。

所以,那张志愿表上的所有大学都离不开一座城市的名字——恋城,恋城。

想着有一天离开好好和林感,竟一下子感到无所适从起来。到底是那么害怕着“离别”这个字眼。

每一次的分别都如一次重生——带着前生满满回忆的重生。那么辛苦,那么惆怅。

“唉……林感你的另一条胳膊就借我枕枕吧。这种最后一次大团聚的场景怎么就让人直泛酸呢?”

还是闫好好有先见之明,睡着了一了百了。眼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林感的肩膀并不宽广,松软的白­色­T恤衫上有着淡淡的肥皂香味,甚至还夹杂些许泡桐树特有的清香。

这个肩膀背负过米夏和闫好好肥硕的大书包,负荷过“过山羊”时突然加诸的重量,承载过三个人快乐、疯狂,甚至是伤心、失意的情绪。

那么熟悉,那么安全,那么温暖……

我们彼此依赖,就像最亲密的姐妹兄弟。

“米夏……”

“嗯?”

他说,“我收到恋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了。闫好好是被第二志愿录取的,学校也在恋城。”

那时真的惊诧极了。

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脑袋却不期然直直撞上林感可怜的下巴。

“喂!米夏,你可不可以不那么激动啊?!”修长而­干­净的手指,拼命想揉散了痛意。

“动你的骨,伤你的筋啦!”什么毕业的感伤、撞到脑袋的疼痛通通都九霄云外去了,胸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泛滥。

我说,“你俩填志愿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拜过把子又怎样?青梅竹马又怎样?你和闫好好都是吃糨糊长大的吗?为了我都去填报恋城的大学。那然后呢?也打算留在那里工作结婚过一辈子吗?”

林感满脸的无奈。“我的米夏姐姐,其实你什么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作多情!谁跟你说是为了你啊?我问你,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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