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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险遭毒手

“我走近些行吗?”

“可以,走到哪儿停下我会告诉你的。”

白利一步步地向嘉迫娅走近,她则瞪大了眼睛望着他。

她突然说:“想看看我的力场­色­彩画吗?”

这时白利离她还有6英尺,他停了下来,眼睛看着她。她娇小玲拢。白利竭力想象她这样纤弱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呢?),猛地向她丈夫的头颅打去。他试图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幅她怒不可遏、愤恨交加地杀人的图画。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完全可能的。即使是一个只有105磅重的弱不禁风的女子,如果她愤怒已极,手中又有适当的武器的话;完全可以敲碎一个男人的头颅。在地球上,白利也碰到过这样的女凶手;在平时,这种女人简直胆小如鼠。

白利问:“什么叫力场­色­彩画,嘉迪娅?”

“是一种艺术。”她说。

白利点了点头:“很高兴能欣赏一下。”

“请跟我来。”

白利小心地与她保持着6英尺的距离。这还不到克劳丽莎所要求的距离的三分之一。

欣赏完她的力场­色­彩画之后,嘉迫娅看着白利沉思起来:“你想出去一下吗?和我一起去散步?”

白利本能地想说:“上帝,我不想去!”

她说:“我从来没有直接和人一起散步。现在天还没有暗,天气也很凉爽。”

白利感到空气在他周围飘动,寒意逼人,他禁不住发抖起来。

嘉迪娅说:“你冷吗?”

“刚刚好象没这么冷啊。”白利喃喃地说。

“现在近傍晚了,但其实并不冷。你要穿大衣吗?叫一下机器人马上可以拿来。”

“不必了,这没什么。”他们沿着一条小径向前走去。他说:“这就是以前你与利比格博士经常散步的地方吗?”

“唔,不,我们走得远多了,我们在田野里散步,那儿你偶尔可以看到一个机器人在工作,你还可以听到动物的叫声。你和我这次只在房子附近散步,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

“唔,万一你要进屋去。”

“或者万一你不想再直接接触下去了,是吗?”

“这没什么。”她毫不在乎他说。

头上,树叶在瑟瑟作响,四周是一片黄|­色­和绿­色­。周围的空气中响着尖厉的叫声,中间还夹杂着一种刺耳的嗡嗡声。地上还有不少隐隐约约的影子。

他知道,在他背后是索拉里亚的太阳;他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看那太阳。但他知道,太阳还在他背后的天空中照耀着。

白利不知不觉地走近嘉迪娅,他俩之间相距只有两英尺了,然后白利突然看到她惊恐的脸­色­。

“真对不起。”白利说着立即走远了。

嘉迪娅气喘吁吁他说:“没关系,请这边走好吗?那儿有几个花坛,也许你会喜欢的。”

她所指的方向正好在­阴­影里,白利一声不响地跟在她后面。

嘉迪娅说:“接近年尾就好了。天气温暖,我常到湖里去游泳。或者在田野里奔走,直到我想躺下来休息才罢休。”

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但穿这种衣服可不成。穿这种衣服只好散散步。你知道穿了这种衣服是不能做什么事情的。”

“那你喜欢穿什么衣服呢?”白利问。

“最多穿件三角背心和短裤。”她大声说,同时举起双臂,好象在她的想象中感到了穿着单薄是多么自由自在。“有时穿得还要少。有时候只穿拖鞋,这样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充分感受外界的空气——噢,对不起,我又冒犯了你。”

白利说:“不,那没什么。你与利比格博士散步时也穿得那么少吗?”

“这要看气候,有时我也穿得很少,但你知道这是通过电视联络的,我想你能理解吧。”

“我明白。利比格博士怎么样?他也穿得很少吗?”

“乔森穿得也很少?”嘉迪娅对白利微微一笑。“唉,不,他总是非常一本正经的。”她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模仿利比格的模样,稍稍眨了眨眼睛,白利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这是他讲话的样子,”她说。“我亲爱的嘉迪娅,考虑第一条守则对正电子流潜在的效果——”

“他就是跟你谈这些吗?谈机器人学吗?”

“这是主要的谈话内容。你知道,他对此是十分认真的,他一直想教我机器人学。他从不气馁。”

“你学会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学会,真的,一点也没有学会。对我来说,机器人学太错综杂乱。他有时还要训斥;但他教训我时,如果我们正好在湖边,我就跳到湖里去用水泼他。”

“用水泼他?你们不是过电视散步的吗?”

她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是地球人。我用水泼他站的房间或农庄,水碰不到他,但他还得躲避。看这个。”

白利看了看。他们在树丛中的小径上走了一圈,现在走到了一块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人工装饰的池塘。一堵小小的砖墙穿过空地,把空地一分为二,很多花排列得整整齐齐。白利因为看过电影书,所以才知道那些是花。

那些花有些象嘉迪娅搞的光线图案。白利想,嘉迪姬的那些图案是根据这些花创作的吧。他小心地摸了摸一朵花,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大部分是红花和黄花。

在白利转身向四周张望时,他一下子看到了太阳。

他不安他说:“太阳在天空中很低。”

“快要到傍晚了。”嘉迪娅大声地回答说。她已走到了池塘旁边,正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到这儿来!”她挥舞着手叫着。“你不喜欢坐在石头上就站着吧。”

嘉迪娅指了指石凳的另一头示意白利坐下。

白利说:“这不是离你太近了吗?”

她双手一摊,手掌向上,说:“我也渐渐习惯了,真的。”

白利坐了下来,面对着嘉迪娅,以免看到太阳。

她向后面的水池挪动了一下身子,采了一朵杯子形的小花。花朵外面的花瓣是黄|­色­的,里面的花瓣上有一条条的白线,这花看上去一点也不艳丽。她说:“这是在索拉里亚土生土长的花。这儿大部分的花都是从地球上移植过来的。”

嘉迪娅战战兢兢地把花递给白利,水正从折断的花枝上滴下来。

白利也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接花。“你把它弄死了。”白利说。

“这只是一朵花。这儿有成千上万朵花。”突然,在白利的手刚要接花的时候,嘉迪娅把拿着花的手缩了回去,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你是暗示说,我既然会弄死一朵花,就会杀死一个人,是吗?”

白利温柔地表示和解说:“我什么也没暗示。我可以看一下吗?”

她说:“你可以闻一下嘛!”

白利立即闻到了花里散发出来的香气。他低下头闻了一下,说:“好象女人用的香水味,”

嘉迪娅高兴得拍起手来。“你啊,真是个地球人。应该说,女人用的香水和这花的香味差不多。”

白利沮丧地点了点头。他开始对户外厌倦起来。影子变得越来越长了,大地也变得越来越­阴­郁了。但是,他决心坚持下去。他想要把那包围他自己画像的蓝灰­色­围墙移掉。这是一种堂·吉何德式的思想,但白利却无法摆脱这种念头。

嘉迫娅从白利手中拿回那朵花,白利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还给了她。她慢慢地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掰下来,说:“我想,每一个女人的气味都不同的吧!”

“这要看她们所用的香水是什么味道。”白利心不在焉地说。

“想一下吧,有人离得你那么近,以至可以闻到香味。我不用香水,因为没有人会离我那么近;当然,现在例外。不过,我想,你经常会闻到香水味的吧。在地球上,你的妻子经常与你在一起,是吗?”她皱起眉头,集中思想小心翼翼地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掰下来。

“她并不总是与我在一起,”白利说,“不是每一分钟都在一起。”

“但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的吧。你什么时候想——”

白利突然问:“你想,为什么利比格博士非要教你机器人学呢?”

“他对你讲过这事吗?我想,他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过,他问过我,是否有兴趣搞机器人学。很自然我告诉他,我认为没有比机器人学更索然无味的了。为此,他非常生气。”

“此后,他就不再与你散步了。”

她说:“你知道,我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我大概伤了他的感情。不过,说真的,我有什么办法呢?”

“那么,你告诉他你与德尔马拉博士吵架的事是在此以前罗。”

她立即双手紧握起拳头,身子好象僵住了,一动也不动;她低下了头,并向一侧歪着。她的嗓音提高了,显得颇不自然。“吵什么架?”

“你与丈夫的吵架。就我所知,你恨你的丈夫。”

她的脸都变了样,而且皮肤上出现了小斑点,她眼睛瞪着白利。“谁告诉你的?是乔森?”

“利比格博士提到了这件事,我相信他的话。”

嘉迪娅大为愕然。“你还是在企图证明,是我杀了德尔马拉。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你——你只是个密探。”

她举起了拳头,而白利则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他说:“你自己也知道,你不能碰我。”

她把手放了下来,开始无声无息地抽泣起来。她把头转了过去。

白利也低下头,闭起了眼睛,想驱走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长长的影子。他说:“德尔马拉博士是一个不懂感情的人,是吗?”

她用窒息的声音说:“他是个忙人。”

白利说:“而你的感情是非常丰富的。你对男人感兴趣。你明白这意思吗?”

“我——我自己也无法自制。我知道这不好,但我没有办法。如果谈论这类事,那就更下流了。”

“你确实对利比格博士谈起过吵架的事,是吗?”

“我总得发泄一下啊!乔森就在附近,而他对我发牢­骚­似乎无所谓,这就使我好受多了。”

“这就是你与丈夫吵架的原因吗?是因为他冷漠无情,不懂感情,因此引起你的不满吗?”

“有时我恨他。”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他是个模范的索拉里亚人;我们还没有被分配孩——孩——”她说不下去了。

白利等待着。他感到肚子里很冷,外界的空气使他窒息得难以忍受。当嘉迪娅逐渐停止抽泣而平静下来时,他尽可能温柔地问:

“是你杀了他吗,嘉迪娅?”

“不——不!”然后,好象她全部的抵御力量一下子全部垮下来似的,她说:“我没有把全部情况都对你说。”

“唔,那就请现在告诉我吧。”

“那次,他死的那次,我们又吵架了。还是以往的那种吵架。我向他大喊大叫,但是他从来不回嘴。他往往一言不发,这就把事情搞得更糟。我勃然大怒,大发雷霆。后来的事我就记不起来了。”

“上帝啊!”白利感到有点头晕,他想看看那石头凳子。“你说你记不起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他死了,而我在惊呼高叫,后来机器人来了——”

“是你杀了他吗?”

“我记不起来了,艾利亚。如果我杀了他,我应该记得起来的,是吗?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一直以来我害怕极了,真太可怕了。请你帮助我吧,艾利亚。”

“别担心,嘉迪娅。我会帮助你的。”白利的头旋转起来,但他还是竭力想着那杀人的凶器。那凶器哪儿去了呢?一定被转移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只有凶手才可能转移它。而凶杀案一发生,就发现嘉迪娅在现场,因此,她不可能把凶器转移。那么,凶手一定是别人。不管索拉里亚人对此会有什么看法,凶手一定是别人。

白利感到一阵恶心难忍。他想:“我该回屋去了。”

然而已经迟了,他感到天旋地转。石凳在他下面倾斜了,天空变幻不定,蓝­色­、深蓝­色­;太阳消失了,树顶和大地直向他冲来,白利模模糊糊听到嘉迪娅的惊叫声,然后,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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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迎刃而解

起初,白利只感到自己在房间里,四周的空旷地消失了,后来,他看到一张脸俯在他前面。

白利凝视着这张脸,一下子认不出来。然后,他叫起来:

“达尼尔!”

听到叫唤声,这位类人高级智能机器人毫不动容,也没有露出一点宽慰的样子。他说:“你醒来就好了,艾利亚朋友。我想,你安全无恙吧。”

“我很好,”白利试着用时支撑起来。“上帝啊!我是在床上吗?这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好几次到户外去了,疲惫不堪,需要休息休息。”

“我在哪里?”白利问。

“在德尔马拉夫人住宅的一个房间里。”

“你在那儿­干­了些什么?”

“进行自己的调查工作。遗憾的是,你没有在场。但是,情况紧急,我不得不抓紧时间。”

白利间:“你是通过电视见到克劳丽莎·坎托洛的呢,还是亲自去见她的?”

“通过电视,就在她住宅里通过电视联络会见的,而不是在我们自己的住宅里。我得查阅一些那边农庄上的档案,通过电视就行了。”

白利感到自己几乎完全恢复了。他把一条腿从床上伸出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他不胜厌恶地看了一眼睡衣,说:“把我的衣服拿来!”

达尼尔把衣服递了过去。

白利边穿衣边说:“德尔马拉夫人在哪儿?”

“被软禁起来了,艾利亚朋友。”

“什么?是谁的命令?”

“是我的命令。她被软禁在自己的卧室里,由机器人看管。她现在对机器人发出的命令,除了需要个人用品外,其他一律无效。”

白利穿好了衣服。“我知道,这案件对嘉迪娅很不利,”他说。“她不但有机会,而且,事实上,情况并不如我们以前所了解的那样;她不是听到她丈夫的喊叫声之后才赶到现场的,她一直在那儿。”

“她有没有目睹行凶的过程或看到凶手?”

“没有。在这关键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她都记不得了。而且,调查证明,她也有谋杀的动机。”

“什么动机,艾利亚朋友?”

“我一开始就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我对自己说,如果这儿就是地球,如果德尔马拉博士正如人们所说的是那种人,而嘉迪娅·德尔马拉也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是那种人,那么,我敢说,嘉迪娅曾经爱过他,或者说一直爱着他,但是,德尔马拉博士只爱他自己。他对直接接触既不感兴趣,更不想合作。这对她来说,当然是十分恼火的!”

达尼尔点点头:“火气一上来时完全可能做出谋杀的行动。”

“尽管有上述种种论证,我还认为事情并不这样,达尼尔。”

“你也许受了外界因素的影响才这么认为的吧,艾利亚朋友,是吗?德尔马拉夫人真可算是天生尤物,风姿绰约,而你是地球人,地球人喜欢与美貌的女郎接触,这不算是变态心理吧。”

“我有更充分的理由。”白利不安他说。达尼尔冷漠的目光能看透人的心思。白利说:“如果她是杀死她丈夫的凶手,她必然是企图谋杀格鲁尔的凶手。”他几乎想解释清楚可以通过控制机器人来行凶,但是,他忍住了。机器人可以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行凶,如果把这点讲给达尼尔听的话,白利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达尼尔说:“她也企图谋杀你。”

白利皱起了眉头。他不想告诉达尼尔他受到毒箭攻击几乎丧命的事。达尼尔保护他的责任心很强,他可不想再用这些话来进一步增强达尼尔的责任心了。

白利生气地说:“克劳丽莎对你说了些什么?”他应该警告克劳丽莎保密,但是,他又怎么知道达尼尔会去提出问题呢?

达尼尔平静说:“坎托洛夫人与此事毫无关系,但我却亲眼目睹了这次未遂的谋杀。”

这使白利感到莫名其妙。“你不在那儿啊。”

达尼尔说:“一小时之前我亲自救了你,再把你送到这房间里来的。”

“你在谈些什么啊?”

“你不记得了吗,艾利亚朋友?这几乎是一次不露痕迹的谋杀案。是不是德尔马拉夫人提议叫你到户外去的?尽管我当时不在场,但我敢肯定是她主动叫你出去的。”

“是的,是她主动提议的。”

“她甚至可能引诱你离开住宅。”

白利想到了被包围在灰­色­围墙里的自己的‘画像’。这是否是一种十分聪明的心理手段呢?难道一个索拉里亚人能这么理解地球人的心理吗?

“不。”白利说。

达尼尔说:“是不是她提议让你到池塘边去并坐在长凳上的?”

“是的,那又怎么样?”

“你有没有想到,她可能是在观察着你,并发现你越来越感到吃不消了?”

“她问了我一、二次,间我是否要回屋里去。”

“她也许只是问问而已。她也许看到你坐在长凳上越来越支持不下去了。她甚至可能推了你一下,也可能根本不需要推你。正当这时候,我赶到了,当你正从长凳上倒下去往下面3英尺深的水池里掉下去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你——真的掉下去的话,你一定会被淹死的。更糟糕的是,德尔马拉夫人正坐在你旁边,看着你掉下去,她袖手旁观,一动也不动。事后,她可以简单地解释说,即便为了救你的命,她也不能拉你一把,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白利想,这倒确实言之有理。她不可能去碰另外一个人,对此没有人会产生疑问。如果人们知道她和另一个人挨得这么近,倒反而会感到震惊。

达尼尔接着说:“因此,你可以看到,艾利亚朋友,毫无疑问她是有罪的。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她谋杀你的动机,也就是企图谋杀格鲁尔的动机。把坚持调查第一件谋杀案的人清除掉,才不致使自己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白利说:“也许整个过程她都是无辜的。她也许根本不知道户外活动对我的影响。”

“她研究过地球,她知道地球人的弱点。”

“我对她讲过,我今天一直在户外,并且,我感到逐渐习惯了。”

“她也许比你更清楚。”

白利一手握拳,猛向另一只手掌一击,“你把她说得太聪明了。你的这些说法都不合情理,我不相信。除非对凶器能作出解释,也只有对凶器作出解释之后,这件谋杀案才能成立。”

达尼尔凝视着地球人说:“我也能对凶器作出解释,艾利亚朋友。”

白利看着他的机器人伙伴,大为愕然。“这怎么说?”

“你一定还记得,艾利亚朋友,你的逻辑是这样的:如果德尔马拉夫人是凶手的话,那么,不管怎么样,凶器一定会留在现场。机器人几乎马上到达现场,但没有看到任何可以用作凶器的东西,因此,凶器一定被转移了,而转移凶器的必定是凶手。由此可见,德尔马拉夫人不可能是凶手。你是不是这样推理的?”

“完全正确。”

“可是,”机器人继续说:“在寻找凶器时,那些机器人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

“什么地方?”

“在德尔马拉夫人的身体下面。不管她是不是凶手,由于激动和紧张,她昏倒了躺在地上,凶器——不管是什么样的凶器,正好压在她身下,因此大家都看不见。”

白利说:“照你这么说,当把她抬走时,应该发现凶器了?”

“完全正确,”达尼尔说:“但是,她不是由机器人抬走的。昨天吃饭时她自己对我们说,苏尔大夫命令机器人在她头下放了一个枕头,就让她留在现场。只有在阿尔蒂姆·苏尔大夫到达现场为她检查病情时,才第一次把她搬动了地方。”

“唔,是吗?”

“因此,艾利亚朋友,这就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德尔拉马夫人是凶手,凶器在犯罪现场,但是,苏尔大夫把凶器转移了,他为了保护德尔马拉夫人,设法销毁了凶器。”

“为什么苏尔大夫要这么做?”白利间。

“因为苏尔大夫是嘉迪娅的父亲。”

“何以见得?”

“我查阅过农庄的档案。”达尼尔说。“其中还有他询问嘉迪娅健康状况的记录。”

“你有没有找苏尔大夫谈过?”

“谈过了,他承认嘉迪娅是他的女儿。”

“嘉迪娅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吗?”白利进一步问。

“就苏尔大夫所知,她对此一无所知。”

白利问:“苏尔是否承认他转移了凶器?”

“没有,他不承认。”

“那你的收获等于零。”

达尼尔问:“那你对案情另有高见喽?”

白利刚刚是坐在椅子里的。现在,他又想站起来了。但是,一方面由于过度劳累,另一方面由于椅子太低,使他一时竟站不起来。他不客气地伸出了一只手说:“把手给我,好吗?达尼尔?”

达尼尔看看自己的手:“请原谅,艾利亚朋友,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利心里在诅咒达尼尔不会转弯的脑子,口里却说:“帮我从椅子里站起来。”

达尼尔一伸手,强有力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把白利拉了起来。

白利说:“谢谢。至于这个案子嘛,我至今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我想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整个案情的落实完全取决于在哪儿找到凶器。”

他心烦意乱地走到厚厚的窗帘那边,下意识地立起了窗帘的一只角。他凝视着黑­色­的玻璃,直至他意识到,他看到的是夜幕降临的景­色­,才放下了窗帘,这时,达尼尔悄悄地赶到了,把窗帘从白利的手指间拉开。

白利看着机器人从他手中把窗帘拉开,就象慈母为了不让小孩被火烫伤一样小心翼翼;就在这瞬间,白利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白利一把从达尼尔手里夺回了窗帘,他用尽力气,把窗帘扯下来,窗上只剩下了几片碎布片。

“艾利亚朋友!”达尼尔温柔他说:“你当然知道打开窗子对你的影响。”

“我知道,”白利说:“那又怎么样?”

他凝视着窗外。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见一片漆黑;那一片漆黑就是外界的空间,无穷无尽、绵绵不断的空间;尽管没有灯火,但他正面对着这一望无际的空间。

这是第一次,他敢于正视它。这一次既不是十么装腔作势、虚张声势;也不是刚愎自用、出于好奇;更不是为了不顾艰险,侦破罪案。他正视空间,因为他知道他需要那样做,也必须那样做。这一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感到自己充满了一种胜利感,就象胜利有感染力一样,他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一种新的想法。白利兴奋得几乎有点头晕目眩了,他转向达尼尔:“啊,我知道了,”他低声说:“上帝!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艾利亚朋友?”

“我知道凶器在哪儿了,我知道谁是凶手了。一下子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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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舌剑­唇­枪

达尼尔不同意立即行动。

“明天再说!”他说,表现得既彬彬有礼,又不可动摇。“这是我的建议,艾利亚朋友,今天已晚了,你需要休息。”

白利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而且,他也需要作不少准备工作。他确信,他已解开了谋杀案之谜,但是,他还是象达尼尔那样,主要靠逻辑推理,而证据不足。这方面只有靠索拉里亚人帮忙了。

如果白利要当面与他们交锋,这就意味着一个地球人要对付六、七个宇宙人,他必须处于高度“竞技”状态,这就需要充分的休息和准备。

达尼尔坐在房间里一个不引人注目的黑暗角落里。

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消失了,白利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白利一觉醒来后,就开始淋浴、穿衣,他的体力已恢复了。但是,他还是感到不那么自信。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今天早晨在会议上要提出的论证有什么漏洞,而是他必须面对许多索拉里亚人进行舌剑­唇­枪的交锋。

第一个出现的是嘉迪娅。当然,这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了,因为她就在自己的住宅里,只要使用内部线路就行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看上去像一尊表情冷漠的塑像。

她无可奈何地凝视着白利。白利回报以温和的微笑,这使她似乎感到了一点安慰。

接着,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代理保安部长艾德尔比什在嘉迪娅之后出现在屏幕上。他身材修长,态度傲慢;他那大下巴装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是机器人学家利比格。他心神不定,怒气冲冲,那下垂的眼睑有节奏地眨着。社会学家奎莫特略显疲惫,他深陷的眼睛带着一种明显的优越感向白利微笑着。

克劳丽莎·坎托洛出现时,看到那么多人,显得有点不安。她瞟了嘉迪娅一眼,很响地哼了一声,露出鄙夷不屑的样子;然后,她就低下头来看地板。最后出现的是医生苏尔大夫,他看上去脸­色­憔悴。

除了格鲁尔,其他人都到了;格鲁尔病情逐渐好转,但还无法出席会议。(白利想,他不来我们照样开会。)大家都穿得衣冠楚楚:每个人坐的房间里都拉上了窗帘。

达尼尔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白利希望他给达尼尔吩咐的其他工作,也正在顺利地进行。

白利说:“我想和诸位讨论一下里凯恩·德尔马拉博士的谋杀案;我将就动机、机会和手段这3项依次分别加以说明——”

艾德尔比什打断了白利的话:“你打算发表长篇演说吗?”

白利立即声­色­俱厉地反诘说:“可能很长。我是被派来侦查这件谋杀案的;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专长。我最清楚应如何着手进行调查。”白利想,从现在开始,不能向他们让步,否则一切就都完了。他必须使自己处于主导的地位,处于控制全局的地位。

白利继续说,他用词尖刻,分析­精­辟:“先谈动机。在某种程度上,动机是三者之间最难以确证的。机会和手段是客观的,对此我们是以调查到的事实为依据的。动机是主观的。有的动机,人们也许能察觉,譬如说,因公开受辱而进行报复。但有的动机,可能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譬如说,某种心理变态的杀人狂,这种人表面上又是循规蹈矩的人,从来不把自己杀人狂的变态心理表露出来。”

“你们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对我说,你们认为,嘉迪娅·德尔马拉是谋杀案的凶手。毫无疑问,没有人再怀疑其他任何人。嘉迪娅的动机是什么呢?利比格博士提出了一个看法。他说,嘉迪娅经常与她丈夫吵架;这一点,后来嘉迪娅对我也直认不讳。由于吵架而勃然大怒,以致引起杀机,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现在的问题是,是否只有她一个人才有行凶的动机。对此,我表示怀疑。利比格博士本人——”

机器人学家几乎跳了起来。他伸出手严厉地指着白利。“注意你讲的话,地球人!”

“我只是在进行推理,”白利冷冷地说。“你,利比格博士,正在与德尔马拉博士研制新型的机器人。你是索拉里亚最杰出的机器人学家。这一点你自己直言不讳,我也完全相信。”利比格带着明显的优越感微微笑了。

白利又继续说:“但是,我也听说过,由于德尔马拉博十不赞成你对个人问题的处理方式,他正要与你中止合作。”

“谎言!造谣!”

“也许是谎言。但假设真有其事,那又怎么样呢?你会不会产生这样的动机呢,那就是在他与你中止合作而使你公开受辱前,你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先把他­干­掉呢?我有这种感觉,你是难以忍受这种侮辱的!”

白利滔滔不绝他说下去,不给利比格反驳的余地。

“至于你,坎托洛夫人,德尔马拉博士一死,你就成了胚胎农庄的负责人了,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

“天哪,关于这一点我们以前不是谈过了吗?”克劳丽莎痛苦地叫起来。

“是的,我们曾经讨论过。但这一点很重要,我们必须加以考虑。再说奎莫特博士,他经常与德尔马拉博士下棋。也许由于经常输棋,使奎莫特博士恼羞成怒。”

社会学家平静地Сhā话了:“输掉几盘棋不足以形成凶杀的动机,这是显而易见的,侦探先生。”

“这要看你对输赢是否认真了。一切动机,对凶手来说,是天经地义的;而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是微不足道的。然而,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的论点是,光有动机还不足以构成谋杀。任何人都可能有自己的动机,尤其是象谋杀德尔马拉博士这样的人。”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奎莫特愤怒地厉声责问。

“唔,因为,德尔马拉博士是一个‘模范的索拉里亚人’。你们大家都认为如此,他严格地行使了索拉里亚风俗习惯要求公民应尽的一切职责和义务。他是一个理想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完人。谁会爱这样的人呢,或者喜欢这样的人呢?一个完人只能使其他人都感到自己的不足。一个名叫坦尼森的早期诗人曾经写过这样一行诗:‘完美无缺的人,一身尽是缺点。’”

“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人完美无缺而去杀他的。”克劳丽莎惶惑不解他说。

“你在这方面是无知的,”白利继续说,但不愿就上述话题进一步发挥了。“德尔马拉博士获悉了在索拉里亚星球上正在进行的一个­阴­谋,或者他认为他获悉了这一­阴­谋。这个­阴­谋是:有人为了征服整个银河系,正在准备向宇宙世界发动进攻。德尔马拉博士竭力想阻止这场战争。正因为这一理由,­阴­谋者感到必须把德尔马拉博士­干­掉。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德尔马拉夫人,都可能参与这场­阴­谋,甚至,包括代理保安部长科温·艾德尔比什。”

“我?”艾德尔比什说,毫不为之动容。

“格鲁尔一中毒,你接替格鲁尔位置后,就竭力想结束这次调查工作。”

白利慢慢地呷了几口饮料(他直接从瓶中喝,这瓶饮料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任何其他人碰过,也没有让机器人碰过),振作了一下­精­神。到目前为止,这只是一场耐力游戏,使白利感到宽慰的是,这些索拉里亚人仍安坐不动,听着他的长篇大论。索拉里亚人不象地球人,他们没有与人短兵相接、直接交锋的经验。他们不会针锋相对,明争暗斗。

白利接着说:“再谈机会。大家一致认为,只有德尔马拉夫人才有机会直接接近她丈夫。”

“我们对此能完全肯定吗?假设有其他人决心杀死德尔马拉,那情况又会怎么样呢?他是否会冒直接接触的风险而­干­呢?假设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一旦决心谋杀某人,那你会不会忍受一时的接触之苦而去实现你的决心呢?你可能不可能偷偷溜进德尔马拉的住宅——”

艾德尔比什冷冷地Сhā话了:“你对实际情况无知之极,地球人。我们会不会那样做,这关系不大。问题是德尔马拉博士他自己将不允许任何人去见他,不管此人与他的友谊怎样深厚,德尔马拉博士会马上命令他离开,而且,如果需要的话,会叫来机器人把他驱逐出去的。”

“对,”白利说,“如果德尔马拉博士意识到那个人是确确实实在他面前的话。”

“你这话怎么讲?”苏尔大夫问,连声音都发抖了。

“当你到犯罪现场去给德尔马拉夫人看病时,”白利直视着提问的人回答说,“她还以为你是通过电视在给她看病呢,直到你碰了她一下之后,她才意识到你就在她身边。这件事她对我讲过,我也完会相信她的话。拿我本人而言,我只习惯于直接见面。当我到达索拉里亚后,就会见了保安部长格鲁尔。开始,我还以为我就在他本人面前呢,直到会见结束时,格鲁尔突然消失了,我才大吃一惊。”

“现在,我们可以从反面来假设。假设,某个人成年后一直只是通过电视联络会见别人的,除了偶尔见到他妻子外,从来没有直接和其他任何人见过面。再假设,有人——她妻子除外——走进他的房间,他会不会认为,这只不过仍然象平时一样在电视上见面呢?尤其是,如果设法让机器人预先告诉他,电视联络已经接通,这种情况难道不可能发生吗?”

“完全不可能,”奎莫特说。“同样的背景他一眼就会看出来的。”

“也许会看出来。但是,就说现在吧,你们中有多少人注意了背景?在德尔马拉博士发现有点不对头时,至少一、二分钟己过去了!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他的朋友——不管他是谁,完全来得及走近德尔马拉博士,并挥起大­棒­向他头部猛击。”

“这完全不可能!”奎莫特固执他说。

“我认为完全可能,”白利说。“我认为,不能认为只有德尔马拉夫人才有机会,因而肯定德尔马拉夫人一定是凶手。她有这种机会,但其他人也有机会。”

白利停顿了一下,等待着他们的反应。他感到额头上直冒汗,但他不能去擦汗,否则会表现出他的怯懦了。他必须继续控制全局,他必须把他的听众置于妄自菲薄的境地。当然,要使宇宙人自感不如地球人,这谈何容易!

白利一一打量着每个人的表现。他看出,至此为止,事情进展非常令人满意。甚至艾德尔比什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关注。

“现在我们再谈手段,”白利说,“这已成了一个最难解开的谜。凶手使用的凶器一直没有找到。”

“这个情况我们清楚,”艾德尔比什说。“要不是没有找到凶器的话,我们早就作出结论:德尔马拉夫人就是凶手!我们也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什么调查了。”

“可能会这样,”白利说。“我们现在就来分析一下手段问题。有两种可能­性­:不是德尔马拉夫人是凶手,就是另外一个人是凶手。如果德尔马拉夫人是凶手,凶器就一定会留在现场。但是,我的朋友奥罗拉人奥利沃先生指出,苏尔大夫有机会转移凶器。现在,我当着大家的面问问苏尔大夫,他有没有转移凶器,在他对失去知觉的德尔马拉夫人进行检查时,他有没有转移凶器?”

苏尔大夫在瑟瑟发抖。“不,不,我发誓。我可以经得起任何审问。我发誓,我什么也没有拿过。”

白利问:“现在,有没有人认为苏尔大夫是在撒谎?”

大家一阵沉默。在这期间,利比格看了一眼白利,然后又咕咕哝哝地谈到关于时间的什么事情。

白利说:“第二个可能­性­是,其他人谋杀了德尔马拉博士,并把凶器带走了。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大家就会提出疑问,把凶器带走,实际上就证明了德尔马拉夫人不是凶手。如果是外来的谋杀者,他不把凶器留在尸体旁以证实德尔马拉夫人是杀人犯,那么,他一定是个十足的大笨蛋。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性­,那凶器一定应该在现场,然而,在现场却没有发现任何凶器。”

艾德尔比什说:“你把我们都看作傻瓜或瞎子吗?”

“我把你们看作索拉里亚人,”白利心平气和他说,“因此尽管凶器实际就在现场,而你们却都视而不见。”

“你的话我一点也不懂,”克劳丽莎忧郁地咕哝着说。

甚至嘉迪娅也愕然地凝视着白利。在整个会议过程中,她坐在那儿几乎一动也没有动过。

白利说:“被杀死的丈夫和失去知觉的妻子并不是唯一在现场的人。在现场还有一个被毁坏了的机器人。”

“那又怎么样?”利比格愤怒他说。

“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性­,留下来的就可能是我们所要找的谜底了。在犯罪现场的机器人,正是进行谋杀用的凶器——这一点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由于你们从小所受的熏陶,你们当然不可能认为机器人也会成为谋杀的凶器。”

大家一下子都嚷嚷起来,只有嘉迪娅一声不响,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白利。

白利举起了双手。“别乱嚷嚷啦!静一下!我来解释一下!”

他又一次重复了对谋杀格鲁尔未遂案的过程,分析了这次谋杀案所使用的方法。这一次,他还讲了在胚胎农庄他自己险遭毒手的经过。

利比格不耐烦他说:“我想,这是先让第一个机器人在箭头上沾上毒药,但机器人本人又不知道那是毒药,再让第二个机器人告诉那个孩子,说你是地球人,然后,再把毒箭给孩子,但这个机器人也不知道箭是有毒的。”

“大致如此。两个器人都得到了明确无误的命令。”

“这未免太玄了。”利比格说。

奎莫特脸­色­苍白,看上去好象随持都会支持不住而倒下去似的。“没有一个索拉里亚人会利用机器人去防害人。”

“也许是这样,”白利耸耸肩膀说:“但是,这里的关键是,可以使用上述方法利用机器人。不信可以问问利比格博士,他是机器人学专家。”

利比格说:“你关于机器人作为行凶工具的上述分析,不适用于德尔马拉博士的谋杀案,这一点我昨天就跟你谈过了。你怎么能命令机器人去打击一个人的头颅呢?”

“我来解释一下怎么样?”

“请吧,如果你真能解释清楚的话。”

白利说:“德尔马博士正在检验的机器人是一种新的类型的机器人。直到昨天晚上,我才认识到这一点的重要­性­。那时,我要一个机器人帮我从椅子里站起来,我对机器人说,‘把手给我!’机器人困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好象他以为我要他把自己的手拆下来给我。我只好用其他较为正式的表达方式把我的意思重复一遍。这个小小的Сhā曲使我想起利比格昨天早些时候给我讲的一些事。他们正在进行试验,好让器人的四肢可以随意替换。”

“假设德尔马拉博士正在检验的机器人,正是这种可以随便替换各种特殊用途的四肢的新型机器人;假设凶手知道这一点,突然对机器人说,把手臂给我,这个机器人就会把自己的手臂拆下来给他。这只拆下来的手臂是一件很好的凶器,德尔马拉一死,手臂马上又可装到机器人身上。”

白利说话时,人们始而惊愕不已、目瞪口呆,继而吵吵嚷嚷,大不以为然。白利最后的一句话只能高声叫喊起来,但仍然被一片闹哄哄的反对声所淹没。

艾德尔比什面红耳赤,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即使如你所说,凶手也还是德尔马拉夫人。她在现场,她正在与她丈夫吵架;她可能正在看她丈夫检验机器人,并且也知道机器人的四肢是可以替换的——顺便提一下,我可不相信会有这种事。不管你怎么说,矛头都指向德尔马拉夫人。”

嘉迪娅开始轻声地哭了起来。

白利没有看她。他说:“恰恰相反,不管什么人是凶手,但决不是德尔马拉夫人。要证明这一点是容易的。”

乔森·利比格突然双臂在胸前一叉,脸上表现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

白利看到了他的这种神气,说:“你可以帮助我解释一下吧,利比格博士。你知道,想­操­纵机器人进行这类间接的谋杀活动需要极高明的技巧。昨天,曾有过这样一件事情:我想把一个人软禁起来。为了保护被软禁的人的安全,我对3个机器人发出了详细的指令。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对机器人我知之甚微。在我的指令中有空子好钻,被我软禁的人最后逃掉了。”

“那是谁?”艾德尔比什问。

“这与本案无关,”白利不耐烦他说。“我想说明的是:普通人不可能最有效地­操­纵机器人。譬如说,嘉迪娅懂得多少机器人学的知识?……是吗,利比格博士?”

“你说什么?”利比格博士瞪起了眼睛问。

“你曾经想教德尔马拉夫人学点机器人学。她学得怎么样?她究竟学到了多少知识?”

利比格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说:“她没有…”接着就说不下去了。

“她完全没有希望学好,是吗?或者,你是不愿意回答吗?”

利比格不自然他说:“也许她假装学不会。”

“那么,作为一位机器人学家,你是不是想说,德尔马拉夫人有足够的使用机器人的技巧,以致她可以­操­纵他们进行间接的谋杀?”

“叫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

“让我换一种说法吧。不管是谁,他想在胚胎农庄上对我行凶、首先得通过机器人之间的通讯网把我找到。我没有告诉过任可人我上哪儿,因此,只有机器人知道我在哪儿,因为一切都由机器人帮助我联系的。那天下午,我的朋友达尼尔·奥利沃想找我,但他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我。而另一方面,企图谋杀我的凶手一定很快就找到了我;因为,他除了先要找到我,还必须设法让机器人在箭头上沾上毒药,再设法安排对我­射­击;这一切都必须赶在我离开农庄之前完成。德尔马拉夫人难道能有这种­操­纵机器人的高度技巧吗?”

科温·艾德尔比什身子向前挪动了一下问:“那你认为谁能有这种高度的技巧呢,地球人?”

白利说:“乔森·利比格博士自诩为本星球上最出类拔萃的机器人学家。”

“你想控告我吗?”利比格叫起来。

“对!”白利高声说道。

利比格博士眼中的怒火渐渐消失了,代之而起的,不是镇静沉着的目光,而是流露出一种勉强抑制的紧张情绪。他说:“谋杀案发生后,我研究过德尔马拉的机器人。他的四肢并不是随意可以替换的;至少,如果要拆下来的话,需要特殊的工具和专门的技术。因此,那个机器人不可能是用来谋杀德尔马拉的凶器。你的论点是站不住脚的。”

白利说:“这儿谁能证明利比格博士的话?”

“我的话不容置疑!”

“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我对你提出控告。你关于那个机器人的辩解没有人能为你证明,因此是毫无意义的,当然,如果有人出来为你作证的话,那又当别论。顺便提一句,你马上把那个机器人处理掉了。为什么?”

“没有必要保留那个机器人。他完全被毁坏了,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

“为什么?”

利比格把手指着白利,气势汹汹他说:“这个问题你上次问过我了,我也已把道理讲给你听过了。那个机器人目睹人被谋杀而无力制止。”

“你对我说,这种情况会使机器人破坏殆尽,并且说,这是普遍规律。然而,当格鲁尔中毒后,给他送有毒饮料的机器人受毁坏的程度只不过是有点跛足和口齿不清。实际上,这个机器人不仅目睹了谋杀,而且凶手是通过他实现其谋杀的。尽管如此,他思路清晰,能够回答所有的问题。”

“因此,那个机器人,就是在德尔马拉案件中的那个机器人,必定比在格鲁尔案件中的机器人更为直接地参与了谋杀行动。这个机器人一定是自己用手臂猛击德尔马拉的头颅。”

“一派胡言,”利比格气喘吁吁他说:“你对机器人学无知之极!”

白利说:“也许如此。不过,我提议保安部长艾德尔比什没收你机器人工厂和维修车间的全部档案,也许我们会发现你有没有造出可以随意替换四肢的机器人;如果你已制造出来了,那么就再查一下你有没有把这种类型的机器人送给德尔马拉博士;如果送过,又是什么时候送的。”

“我不允许任何人来碰我工厂的档案。”利比格大喊大叫起来。

“为什么?如果你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你工厂的档案?”

“但是,我的天哪,我究竟为什么要杀死德尔马拉呢?你给我说清楚,我的动机是什么?”

“我可以想到两个动机,”白利说。“你与德尔马拉夫人是知交了,而且有点交往过密,非同寻常。索拉里亚人也是有人­性­的,当然有其特殊的表现形式。尽管你不愿意结婚,但这并不表明你没有——也许我们可以这样说——动物本能的冲动。你常与德尔马拉夫人见面——请原谅,你常通过电视与德尔马拉夫人会面——而一般,她是穿得很单薄的——”

“不。”利比格痛苦不堪地高叫。

嘉迪娅低声而坚决他说:“不。”

“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感情的­性­质,”白利说:“或者,你自己已略有所感,但由于你们本身固有的弱点,你们鄙视这种感情。并且,由于德尔马拉夫人激起了你的这种感情,你就对她恨之入骨。由于这个原因,你也许对德尔马拉博士也极端憎恨,因为她是德尔马拉的妻子。你确实曾经想要德尔马拉夫人做你的助手。你已使自己的­性­欲发展到如此地步。但是,德尔马拉夫人拒绝了,这就更使你愤恨交加。杀死德尔马拉博士,就会使德尔马拉夫人成为嫌疑犯。你一举对两个人实现了报复,真可谓一箭双雕!”

“谁会相信这种廉价的、夸夸其谈的畏亵话呢?”利比格用嘶哑的声音无力地嘟哝着。“只有地球人,只有畜牲才会相信你的话,没有一个索拉里亚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也并不以上述动机为依据,”白利说。“不过,这个动机是存在的,只不过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罢了。但是,你还有一个更为单纯的动机。里凯恩·德尔马拉博士妨碍了你的计划,因此你必须把他清除掉。”

“什么计划?”利比格问。

“你企图征服银河系的计划,利比格博士。”白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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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真相大白

“这地球人疯了。”利比格转身对大家高喊起来。“这不是很明显吗?”

有的人默默地注视着利比格,有的人注视着白利。

白利不给他们思考的余地,马上接着说:“你自己清楚,利比格博士。德尔马拉博士正要与你断绝交往。德尔马拉夫人认为,那是因为你不愿意结婚。我不这么看。德尔马拉博士正在研究将来进行胚胎体外人工培育的计划,这样,连结婚都不需要了。此外,德尔马拉博士还与你一起合作研究新型机器人,因而他比其他人更有可能了解你工作的­性­质。如果你进行任何危险的实验的话,他会知道,而且将设法阻止你。他对格鲁尔部长甚至暗示过此事,但没有详细讲,因为,他对细节还没有了解清楚。很明显,你发现他察觉了你的­阴­谋,因此就把他­干­掉了。”

“你疯啦!”利比格重复说。“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是,艾德尔比什说话了:“听他讲完,利比格!”

白利咬了一下嘴­唇­,他不想表露出自己初战告捷的喜悦。他从保安部头子的语气中,显然听出代理部长对利比格并不同情。白利接着说:“在我与你谈论到可以随意替换机器人四肢的同一次谈话中,你还想到了把正电子脑直接装在宇宙飞船里的计划。那次,你确实扯得太远了。是不是因为你认为我是地球人,所以不可能理解机器人学深奥的理论呢?还是因为我提到要亲自来见你,使你深为震惊,而后来我同意继续通过电视谈下去才,你感到直接接触的威胁解除了,因而兴奋过度而失言呢?无论如何,奎莫特博士曾经对我讲过,索拉里亚对付宇宙世界的秘密武器就是正电子机器人。”

奎莫特听到突然提到自己,立即开始感情冲动地叫喊起来:“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从社会学的角度而言的,这我清楚。但是,这引起了我的深思。想一下吧,如果把装有正电子脑的宇宙飞船与有人驾驶的宇宙飞船比较一下,有人驾驶的飞船在战斗中无法使用机器人,因为机器人不会杀害敌船上和敌对星球上的人。对他们来说,无法把人类分为友人和敌人。”

“当然,我们可以对机器人说,对方飞船上没有人。也可以对他说,我们正在轰炸的星球上没有人类居住。但要对机器人讲清楚并使他们相信是很困难的。机器人会想,自己的飞船上有人,自己的星球上也有人居住,那么,他就会想到敌人的飞船上也一定有人,敌人的星球上也一定有人居住。在这类问题上,要对机器人­操­纵自如,一定要象是你利比格博士一样的机器人学专家,但这类专家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

“但是,在我看来,一艘装上了正电子脑的飞船,可以随时攻击它所要攻击的飞船。飞船上的正电子脑会非常自然地认为,所有其他飞船上也同样没有人。要使装有正电子脑的飞船收不到对方飞船上发出的信息是非常容易的,因为如果让正电子脑飞船收到对方飞船发出的信息,它就会获悉对方飞船上有人,那就失去这种飞船的作用了。飞船的武器和防御系统都直接由正电子脑控制,这就比任何有人驾驶的飞船更为灵活机动,因为不需要载人,不需要载各种供应品,不需要装水或空气过滤设备,飞船上就可以装上更多的军火和武器,因而也比普通飞船更不易受到攻击。一艘正电子脑飞船足以击败普通飞船的整整一个舰队。难道我这样说不对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向利比格博士发出的指控;这时,利比格已从椅子里站起来,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几乎僵了一样。这是什么原因呢?是怒火万丈?还是惊恐惶惑?

利比格没有回答,也不可能听到他的回答;因为突然一切都像垮了下来一样,其他几个人都如疯似癫地喊叫着。克劳丽莎的表情怒气冲天,甚至嘉迪娅都站了起来,挥舞着她那小小的拳头,装出威胁的样子。这时大家都冲着利比格嚷嚷着。

白利的心里像落下了一块石头,他闭上了眼睛,他只能略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

白利的策略成功了。他终于击中了要害。

索拉里亚人知道如果有人­操­纵机器人来伤害人类,换句话说,使机器人起来暴动,那情况又会怎么样呢?

这难道还不算是弥天大罪吗?在象索拉里亚这样的星球上,如果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利用机器人伤害人类,即使是仅仅对他有这种怀疑,人们都会禁不住群起而攻之——因为,在索拉里亚,机器人要比人类多一万倍!

艾德尔比什大声说:“你被逮捕了——绝对禁止你碰一下你的书和档案,政府将对此进行检查——”他下面的话几乎有点语无伦次,被淹没在一片喧嚣声之中。

一个机器人向白利走来。“奥利沃老爷给你的电报,老爷。”

白利郑重其事地接了电报,然后转向大家高声说:“再等一下。”

他的声音几乎有魔力一样。大家立即严肃地看着他,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他们准备洗耳恭听地球人说话,只有利比格的目光好象凝住了一样。

白利说:“指望利比格博士会将他的档案完整无缺地留给你们的官员去检查的想法,是极不明智的。因此,在这次会议之前,我的朋友达尼尔·奥利沃就已经出发到利比格农庄去了。我刚接到他的电报。他已经到达农庄,马上就要到利比格博士身边了,以便把博士看管起来。”

“看管起来!”利比格像动物一样惊恐得嚎叫起来。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好象是生在头上的两个洞。“有人要进来了?进这儿来?噢,不!不!”第二个“不”字已经变成一声尖叫了。

“不会伤害你的,”白利冷冷地说,“如果你采取合作态度的话。”

“但我不愿见他,我不能直接见他。”这位机器人学家当众跪了下来,似乎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他双手紧握在一起,发疯似地哀求着。“你要什么?你要我认罪吗?德尔马拉的机器人是可以替换四肢的。是的,是的,是的!格鲁尔的中毒,是我设谋安排的。你受到毒箭的攻击,也是我背后指使的。我还计划制造你所说的那种飞船。我没有成功,但这些都是我搞的,我计划的。求求你叫那个人走开吧!不要让他进来!把他叫走吧!”

利比格开始唠唠叨叨,胡言乱语起来。

白利点了点头。又一次击中了要害。有人直接去见他的威胁比使用任何刑具都能使他招供认罪。

这时,大家听到了响声和走动声,因为在视界之外,所以没有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利比格的头转了过去。他张开了嘴,举起双手,好象要把什么东西推出去似的。

“走开!”利比格乞求着。“快走开!别过来!请别过来!请——”

利比格倒在地上急速爬开去;然后,他突然把手伸到外衣口袋里。他从口袋里不知拿出什么东西,迅速塞进自己的嘴里;接着,他摇晃了两下,就脸孔朝下,跌倒在地上了。

白利正想叫喊,你这个笨蛋,走来的不是人,而是你所钟爱的机器人啊!

达尼尔·奥利沃一个箭步,奔进了视界,对着倒在地上的人凝视了一会儿。

白利紧张得气都透不过来,因为,如果达尼尔知道,正因为他的外貌像人,才使利比格服毒自杀,那么,受到机器人第一条守则所束缚的正电子脑,将会产生何等可怕的后果啊!

然而,达尼尔只是跪了下来,他用他那灵巧的手指在利比格的身上到处摸了摸,然后,他又抱起了利比格的头,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好像在抚摸十分珍贵的什么东西一样。

达尼尔漂亮的、轮廓清晰的脸凝视着大家轻轻他说:“又死了一个人!”

副部长艾伯特·明尼显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情欢迎白利。“很高兴见到你回到地球上来。当然,你的报告早就收到了,并正在研究,你­干­得很好。你的档案里将加进一份好材料。”

“谢谢,”白利说。明尼的话丝毫没有使他感到兴奋。因为在回到地球、钻进安全的地下洞|­茓­和听到杰西的声音之前,他已经先和杰西通过话了。

“不过,”明尼说,“你的报告中只谈了谋杀案的事。我们还有更感兴趣的东西。请你口头先汇报一下好吗?”

白利犹豫起来,他把手不自觉地伸进里面的口袋。现在,他又可以拿出烟斗抽烟了,他重又感到了宽慰和温暖。

明尼马上说:“请抽吧,白利。”

白利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烟斗。说:“我不是社会学家。”

“是吗?”明尼微微一笑。“我们好象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一个有成就的侦探也应该是一个有实践经验的社会学家。我感到,你现在所表现的不安,说明你对宇宙世界有自己的看法,但你不清楚我对你的看法将会作出什么评价,是吗?”

“你可以这么说,阁下……当你命令我去索拉里亚时,你提出了一个问题。你问:宇宙世界有什么弱点。他们之所以强大是由于他们有机器人,人口少,寿命长,但是,他们的弱点是什么呢?”

“是啊?”

“我相信,我已了解了索拉里亚人的弱点了,阁下。”

“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太好啦!请说吧。”

“他们的弱点,阁下,也正是由于他们有机器人,人口少,寿命长。”

听了白利的话,明尼不动声­色­,只是凝视着白利。接着又问:“根据何在?”

他说:“也许,我说不清楚。”

“没关系,先说给我听听。这只是初步讨论而已。”

白利说:“索拉里亚人把人类千百万年以来所固有的一些东西放弃了——这些东西比原子能、城市、农业、工具、火等其他一些东西更为宝贵,因为正是这些东西,才使其他一切的存在成为可能。”

“我不想瞎猜,白利。那是什么?”

“群居生活,阁下。人与人之间的互助合作­精­神。索拉里亚人把这些完完全全地抛弃了。这是一个人与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星球;这种状况只能使他们本星球上的社会学家高兴。在索拉里亚,唯一真正发达的科学是机器人学。但是,只有极少数人从事机器人学的研究。当他们需要分析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相互关系时,他们不得不请地球人帮忙了。他们未来的理想是进行胚胎体外培育,人类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完全用人为的方法替代。”

明尼说:“听起来真可怕。但这有什么害处吗?”

“有的。如果人与人之间断绝了一切交往,那么就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失去了人类智慧的价值,失去了生活的意义。通过电视交往不能代替人与人之间的直接交往。连索拉里亚人自己也感到,通过电视交往,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明显的疏远感。”

“如果说他们这种离群索居、与世隔绝的生活还不足以引起社会发展的停滞,那么,还可加上另一个因素——那就是他们的寿命太长。在地球上,我们有年轻人不断地充实进来,他们热衷于改变现状,因为他们没有时间把他们的生活方式变成一种一成不变的僵化的状态。我认为,我们有一些值得乐观的因素。我们的寿命并不太短,足以使我们作出一番事业;也并不太长,故而也能使我们以不太慢的速度实现新陈代谢。在索拉里亚,这种新陈代谢的速度实在太缓慢了。”

明尼仍在摆弄着手指头,做出各种形状。“有意思!有意思!”他抬起头来。这时,他好象一下子拉下了脸上的面具,眼睛里闪耀着光芒。他说:“白利侦探,你真是一个洞察力敏锐的人啊!”

“谢谢。”白利生硬他说。

“不过,”白利又说,这一次他提高了声音。“我们在谈论的只是索拉里亚一个星球,而不是整个宇宙世界。”

白利感到疑虑重重。听他讲话的这个人在政府里身居要职,他是否不说为妙呢,还是——

他犹豫了好长时间。明尼一边翻弄着一些文件,一边又开始说开了。他讲话的语气平淡多了。“几个小问题,白利侦探。是关于德尔马拉一案本身的问题,讲完你就可以走了。你是想迫使利比格自杀吗?”

“我是想迫使他招供,阁下。我没有预料到一个机器人走近他会使他自杀,这是颇有讽刺意味的——因为,这并没有违反他们不准人与人之间直接接触的清规戒律。但是,坦率他说,对于利比格的死,我并不感到遗憾,因为他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可以肯定,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出现象他这样聪明绝顶而又心理变态的人物。”

“就利比格的死而言,”明尼­干­巴巴他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一旦索拉里亚人醒悟过来,认识到利比格不可能谋杀德尔马拉,那时,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危险处境呢?”

白利把烟斗从嘴里拿出来,但一言不发。

“说啊,白利侦探,”明尼说,“你知道他不是凶手。要谋杀就必须直接与谋杀对象接触。但是利比格宁愿死,也不愿直接与人接触。”

白利说:“你说得完会正确,阁下。当时,我把希望寄托在下面这一点上:当索拉里亚人听到利比格竟然利用机器人去危害人类,一定都会大感惊恐,因而也不会想到上述事实。”

“那么,谁是杀死德尔马拉的真正凶手呢?”

白科慢慢他说:“你如果问是谁挥动凶器把德尔马拉打死的,那么,就是大家一致认为是凶手的人,嘉迪娅·德尔马拉,死者的妻子。”

“而你却让她逍遥法外?”

白利说:“在道义上,她是无辜的。利比格知道,嘉迪娅经常与丈夫吵架,而且吵得很厉害,他也必然了解到,她在狂怒时会忍无可忍,无所顾忌的。利比格希望既能杀死丈夫,又能连累妻子。因此,他给了德尔马拉一个机器人。而且,我想,他以杰出的机器人学家的高度技巧,给机器人发出了详尽的指令,要他在嘉迪娅怒不可遏的时候,把一只可以替换的手卸下来递给嘉迪娅。在这种狂怒发作的关键时刻,手中拿了适当的武器,嘉迪娅一时失去自制,突然挥臂猛击,以致不论是德尔马拉本人,还是机器人,都来不及制止她。就像机器人本人一样,嘉迪娅只不过是利比格的凶器而已,而凶器本身是无辜的。”

明尼说:“机器人的手臂上一定沾满了血和头发。”

“也许是这样,”白利说,“但正是利比格负责处理机器人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给注意到这些迹象的机器人发出指令,让他们把它忘掉。苏尔大夫或许也会看到现场情况,但他只是检查了死者和昏迷的女人。利比格的错误在于:他认为嘉迪娅显然逃脱不了罪责,即使现场找不到凶器也救不了她。而且,他也根本不会想到会请地球人来帮助破案。”

“因此,利比格一死,你就安排嘉迪娅离开索拉里亚。你这是怕索拉里亚人万一发现案件的真相后,会给她带来麻烦吗?”

白利耸耸肩说:“她已经受尽了折磨,大家都迫害她——她丈夫、利比格、以至会体索拉里亚人都折磨她、迫害她。”

明尼说:“因此,你一时兴之所至,就可以不顾法律,随心所欲了吗?”

白利严峻的脸一沉。“我不是随心所欲。胡作非为的人。我也不受索拉里亚法律的束缚。地球的利益才是至高无上的。为了地球的利益,我必须首先打击利比格这个危险的人物。至于德尔马拉夫人嘛,”他正视着明尼,他知道他是在采取一个严重的步骤。他不得不这样说:“至于德尔马拉夫人嘛,我是在她身上进行一种实验。”

“什么实验?”

“我想知道,她是否会同意到另一个世界上去,那里,人与人之间不仅可以直接交往,而且也必须进行直接交往;我更想知道,她是否有勇气放弃她那根深蒂固的习惯。我曾经担心她会拒绝这种安排的,她可能宁愿坚持呆在索拉里亚(那对她来说将会洗清犯罪的嫌疑)继续忍受她们那种违反人之常情的索拉里亚生活方式。然而她却愿意换个环境,对此我感到高兴。因为,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象征,这象征着打开了拯救我们自己的大门。”

“拯救我们自己?”明尼用力他说。“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特指你我两人而言,阁下,”白利严肃他说:“而是指全人类。关于其他宇宙世界的情况,你的看法是错误的。他们没有多少机器人;他们之间可以直接进行交往;他们也对索拉里亚进行了一番调查。你也知道R·达尼尔·奥利沃与我在一起,他也必然会带回他的报告。有一天,他们也可能会发展成象索拉里亚一样的社会,这种危险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他们也许会认识到这种危险,并力图保持平衡的发展,那样,他们将永远是全人类的霸主!”

“这是你的看法。”明尼试探­性­他说。

“还有一点。有一个星球非常象索拉里亚,这就是地球!”

“白利侦探!”

“是的,阁下。我们是索拉里亚的影子。他们是自己互相之间离群索居,互不交往;我们是与整个银河系离群索居,互不交往。他们被禁锢在自己神圣的农庄上,我们被禁锢在自己神圣的地下城里。他们都是没有群众的领袖,如果说有追随者的话,那也只不过是不会反抗的机器人;我们都是没有领袖的群众,只会把自己禁锢在地下城里得以安度残生。”

明尼表示不同意:“白利侦探,你已经历尽艰辛,很需要休息一下了。你会得到休假的。一个月假期,工资照发,假期结束后正式晋级。”

“谢谢,但这还不是我所要求的,我要求你听我说完。我们要想走出这条死胡同,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面向地面世界,走向宇宙。在外层空间有上百万个星球,宇宙人只占领了50个。他们人数少、寿命长;我们人数多,寿命短。我们比他们更能进行探险和移民。我们日益增长的人口压力迫使我们寻找出路,我们一代代新陈代谢,使我们不断地涌现出勇于冒险的年轻一代。要知道,正是我们的祖先,首先移居到宇宙世界的各星球上去的。”

“你说得对,我完全明白——但恐怕我们的谈话可以结束了吧。”

白利感到对方急于要把自己打发走,但是他顽固地坚持不肯走。他接着说:“当原先的移民者在外层空间建立了科学技术远比我们高度发展的宇宙世界时,我们却躲到建筑起来的地下‘子­宮­’里去。宇宙人使我们自愧不如,自惭形秽,而我们自己却害怕他们,回避他们。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想避免反抗、镇压、再反抗、再镇压这种无情的历史规律,我们必须与他们相抗衡。如果没办法的话,就跟在他们后面;如果可能的话,就超过他们。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必须面向地面世界。我们必须教会自己面向地面世界;如果教会我们自己已经太迟了的话,那我们必须教会我们的孩子。这是至关紧要、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你需要休息了,白利侦探。”

白利激动他说:“听我说,阁下。如果宇宙人强大,而我们照样因循守旧、不思改革的话,一世纪之内地球将会毁灭。你自己对我说过,这是电子计算机运算得出的结论。如果宇宙人真的弱小了,并且越来越弱小,那么也许我们会逃避覆灭的命运。但是,谁说宇宙人是弱小的?是的,索拉里亚人是弱小的,但我们了解的也仅仅是索拉里亚人而已。”

“但是——”

“我还没有讲完。不管宇宙人强大也好,弱小也好,有一件事情我们是可以加以改变的,那就是改变我们自己的生活方式。让我们面向地面世界,我们将永远不需要反抗,我们可以向其他星球移民,我们自己也将成为宇宙人。如果我们还是呆在地球上,还是把自己禁锢在地下城里,无所作为,那么,我们将逃脱不了反抗——镇压——覆灭的命运。如果以为宇宙人弱小了,人们就从此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更糟了。请你去问问社会学家们吧!把我的论点讲给那些社会学家们听听。如果他们还怀疑,那你就想办法把我送到奥罗拉去,我会给你们带回来有关真正的宇宙人的报告,那时,你就会明白地球应该怎么办了!”

明尼点了点头:“好啦,好啦。再见了,白利侦探。”

白利离开明尼的办公室时感到洋洋自得,他并没有期望能够马上说服明尼,要战胜根深蒂固的思想方式不是一朝一夕或者一年半载可以成功的。但是,他在明尼的脸上看到了深思和不安的神­色­,至少一时间使明尼原来那种毫无根据的乐观情绪一扫而光。

白利感到,他预见到了未来。明尼会去请教那些社会学家们的。至少,会有一、二位社会学家感到疑虑不安,迷惑不解。他们将会再向白利请教的。

再等一年吧!白利想。一年之后,我将踏上去奥罗拉的征途。一代人之后,我们将重新回到宇宙中去。

白利抬起头来,透过钢铁筑成的地下洞|­茓­,越过成千上万的人,看到了耸立在宇宙中的灯塔正向人们召唤,他看至灯塔正在闪闪发光,照耀地球——那就是赤­祼­的太阳!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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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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