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出汗,在惊吓中惊醒,汗从额头上面滑下,落入身下的被褥中,徒留一个水印。
为白鹿夜感到悲哀。
我起身捂着心,它这么猛烈地跳动着,很难想象曾经因为死亡而停止过。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反而难以哭出来。
我垂下眼睑,大概发生了什么,推算一下就八九不离十了,前几天不经意间听见扳本在打电话,讲的话很隐晦,但好歹占着黑道女儿的身体多少还是听得懂,是有关毒品的交易以及销赃,本来以为白鹿组做毒品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看来事实不是这样。
扳本涉及了白鹿组的禁忌,毒品。
这种事当然不被当时的组长所允许。
但扳本是未来的女婿,俩人估计是谈判不合,组长说不定还会说什么若是你执意这么做,他和白鹿夜之间的婚约就会取消。
这句话确是扳本的禁忌。
从小到大,他抹杀了白鹿夜身边所有亲密的人,现在他也不会手软。
白鹿夜的父母,对他而言,不过是白鹿夜的父母。
谁都比不上他的白鹿夜。
于是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发生在白鹿夜继任的仪式上。
她穿着正式的服装,想去向父母请安,结果就看见这么一幕。
自己唯一的最亲的两个人,死了。
死在自己将来的丈夫手里。
她接受不了这种事情,但是她动弹不了,她的双脚像是钉在地上一般,无法移动。
直到她的妈妈用口型对她说——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所以她选择逃离,可是身体却如同被几百根细线紧紧裹住,脚步不稳跌跌撞撞地逃出白鹿组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她不是白鹿组的大小姐,那一刻,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儿,死了父母的女儿。
扳本之所以放走她,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身边,她没有容身之所。
所以白鹿夜不知道改怎么办,她只是在路上盲目地乱走,任凭雨水冲刷着她的身体。
离开的时候,都是下着大雨。
我痛苦地皱紧眉头。
灵魂深处的女孩,这么哀伤地一遍一遍,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卸下了面具,里面千疮百孔。
我抓紧胸前的衣服,仿佛这样,就可以摸到她的脸颊。
“……夜……”
除了这两个字,我竟说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她。
语言现在如此地苍白,话语如此无力,她不要安慰,她的灵魂离开这里,却没有安息。
“对不起。”
我搞不明白是在为谁道歉。
“她”没有回答我。
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开始,地球轮回。
我远目,看着天边的浮云。
其实扳本悠介一点都不明白,什么是感情,感情不是掠夺,因为他可怕的占有欲,白鹿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不在了,当一个人被逼到绝境时,她不会去管会有什么后果,白鹿夜,已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她孑然一身,做什么都可以。
要不是因为妈妈的那句活下去,也许现在,我就不在这里,我还在我的世界中花天酒地,朝九晚五,她则是呆在扳本的身边,等待着同归于尽的时机。
同归于尽。
很好的解决方法。
我浅笑。
不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回到之前的身体里面去?
我那时只是倒在地上没死吧?
老爸老妈不会以为我没气了就把我随便烧了?
惨淡地扯起嘴角。
但,我很舍不得离开这里呢……
“夜。”
我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确是倾国倾城,但此时在我看来,却有一副丑恶的嘴脸。
恶心感排山倒海。
我强迫自己笑:“嗯?”
他眼神闪烁:“该吃早饭了。”
我掀开被子:“端过来吧,我们一起吃早饭吧,悠介。”
扳本愣,我也被自己这么自然的语气吓一跳。
表面却平静如水:“怎么了?”
“……没什么,”扳本走过来单脚跪地和我平视,“只是好久好久,没有听见你这么叫我了。”她以前总是跟前跟后地叫着“悠介”“悠介”,这是他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现在叫,也不迟啊,”我笑道,“昨晚,是你把我放到这儿的吧。”
“……在那里睡着的话会着凉的。”他顺手把一件单衣披在我身上。
“谢谢你。”我拉紧那件单衣。
“……”他俯下身,紧紧圈住我。
忽然觉得难受,这么深重的爱,这么炽烈的情感,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明白,白鹿夜也是爱你的啊,她只是,从来没有说过而已。
她见过很多男人,形形□,只有你,在她看见你的第一眼是,便有了好感。
在宴会上,那种防备,那种不习惯,那种冷然。
就算你伤害了她这么多这么多,她却一直在痛苦的甜蜜中,责怪着自己,逼迫自己对你冷漠。
她爱你的独占,她其实在享受着,却也在良心谴责着。
她从来,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
我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
他一滞。
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感觉他浑身紧绷。
若不是生于黑道,你将会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悠介,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呼吸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