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苍茫,山雨欲来,岁末的黄昏四野冷风嗖嗖,青城官道上攒走的行人不禁打个冷颤,将脖子缩进衣领,脚步加快,引颈四望,寻找旅店温暖的望旗。
暮色之中,只见一男一女两骑,从夜雾中疾驰而来。
这少男少女均是武林人打扮,只是那女武士脸蛋身腰美得出奇,一头青丝黑得如膝如墨,浓得如雾如烟。只在右峰盘一个简单、随便的发髻肩,不施任何一件头饰,由着它如泉如瀑地向着肩下,背后、胸前飞泻下来。一双眉毛微微上挑,呼应着那长长的睫毛,把一双美目衬托得惊人的艳丽。
大概是一日的马行,这美人儿此刻的神情带着几分的慵懒,黄底描金的披肩下,一袭火红的风裹住了她的身子——一派无言的娇媚,泛透了她的全身。
“师姐快看,那不是一家客店的灯笼?”说话的正是令狐玉。那被他称为“师姐”的美貌少女正是莫小娟。
这师姐弟二人一年来横穿了中土,一路赶到天山,却又得知这魔头已赶往四川青城,故又千里迢迢一路追踪而来。
两人都是一身劲装,背上行囊中Сhā着一把带鞘长剑,一天一夜的攒行早已又累又饿,待到辨出了客店的灯笼,俱各大喜,加快脚步,直奔灯影绰约之处而来。
二人到得客店门口,却见这官道上的客店颇有气派,乃是一座很大的四合院,门前右方有一个大马厩。厩里马声嘶嘶,似乎关了不少马匹。
进得院门是一间大屋,却是一间有十七八张圆桌的酒店。当头一挑望旗,写的是“笑迎四面宾客,醉倒八方英雄”。
姐弟二人进得酒店门,举目看到的却是一付横联,字迹潦草豪放,写的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咱们恐怕来得不巧,也不知还有没有空的房间?”那莫小娟在跨进院门之前,眉头微微一拧,转头对师弟轻声说道。
“师姐真是乌鸦嘴,咱们大门还未进,你怎么就说没有了房间?”这少年赶了一天一夜路程,正巴望着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被窝,听得师姐此言,心下不乐,顶了她一句。
“你小娃娃家粗心,你不见那院门右首的马厩里少说也有三二十匹马?你当这是牧马人的家?这些马都是客人骑来的,傻瓜。”这少女呵斥了少年一声。
少年想了想也对,扮了个鬼脸,没有再吱声。
果然如少女所言,一进酒店,却见已热热闹闹坐了一屋的客人,好在还有当门的两张空桌子。
这师姐弟俩拣了一张坐下,从背上取下包袱,连同两柄长剑都放到桌上,招呼店小二过来。
“两位客人是要吃饭还是住店?”那长着一张快活面孔的店小二,走过来将桌子象征性地抹了一抹,殷勤问道。
“吃饭住店都要。”令狐玉赶紧答道。
不料这店小二却面现难色,迟疑了一下,方吞吞吐吐道:“吃饭倒是没问题,可这住店……?”
“怎么了?”少年见状不悦。
“不瞒二位客人说,这几天住店的客人一下子撂满了起来,十天里来住店的客人,比我们平时半年还多。都是因为后天将要进行的邛崃崆峒为争夺武林霸主,在青城山大比武的关系。二位客人想必也是来看比武的?”小二一开口就收嘴不住。
“我们姐弟二人大老远从陕西赶来,正是想来瞧个热闹的。小二哥,你看咱姐弟俩都是孩子家,这黑天黑地的,又人生地不熟,却哪里去寻住处?就只有拜托小二哥想个办法,咱姐弟二人就此谢过小二哥了。”
这少年一张嘴巴比蜜还甜,一口一个“小二哥”的,倒让这小二不好回答。因为店里实在没有住处了,就连走道里也铺上了稻草,权作临时床铺。若是这少年一人倒好想法,可这里还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少女,这就有些难办。
“这样吧,二位先吃饭,待我想个办法,一会儿再说好么?”店小二这几天见了不少举止粗鲁,穷凶极恶的武林人物,张口“大爷”闭口“老子”的,一意不合便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打出手。如今见了这彬彬有礼的师姐师弟俩,自有说不出的好感,便决意要帮他们一下。
师姐弟二人闻言大喜,谢过了小二,坐下来开始点酒菜。却见这酒店中的客人多是些劲装带刀之人,口中议论之事,多半与后天的比武有关。
少顷,小二将饭菜端将过来,却是一大盘卤牛肉、一碟麻辣鸡、一大海碗肉汤,几样小炒,外加一壶邛崃老窖酒。
这姐弟二人谢过了小二,忙忙地拿起筷子吃饭。这少年将那壶中老窖酒倒出半碗,少女看了少年一眼,“休要好酒贪杯,明日还有大事。”说毕就不再管他,只顾低头吃饭。
姐弟二人一边吃喝,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周围人谈话。
邻桌坐了七个汉子,正在争论什么。见这师姐弟进来,听得他们的外地口音,中有一人笑道:“今番是越来越热闹了,连这些少年男女也大老远跑来看热闹。喂,林兄,依你之见,这次大比武将是胜负如何?”只听那被叫到的人说:“既是比武,耒比之前,谁也不能轻言成败。你岂不闻‘江山自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么?然而不管怎样说,此番这次比武,却是我长了这么大来遇到的第一大武林盛事。这崆峒派高手如云,‘崆峒剑’素称天下无敌,称霸了武林十数载,今番却是遇上了劲敌。刘兄,你和‘邛崃派’‘崆峒派’的人都交过手,依你之见,这‘邛崃剑’和‘崆峒剑’究竟孰优孰劣?”
那被称为“刘兄”的汉子沉吟了一阵说:“这‘崆峒派’的剑法虽是天下无敌,但它从来是单打单斗,而‘邛崃派’的剑法虽不如‘崆峒剑’那样变化多端,却听说三年来已操演出七十二番变化的‘邛崃剑阵’,专门用来对付‘崆峒剑’的弱点,所以究竟鹿死谁手,目前还难见分晓。”
另一个红脸膛汉子说:“此番比武,精采不在比武本身,而在于观看比武之人。据说两派人合请了少林武当等八大门派掌门人来作裁判,以保证比武结果的公正不阿。而在两派决出胜负之后,在场中人还可以自由向胜者挑战,最后的胜利者将成为武林新霸主。凶险呀,这普天之下,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有多少藏龙卧虎的高手没有露过相,此番比武,也不知要见识到多少精采的功夫,这却是百年难遇的长见识的机会。不过,我个人倒是希望这‘邛崃派’胜。”
“这却是为了何故,李兄?”那桌前另一个年纪较轻的汉子问道。
“这‘崆峒派’虽是以剑法独步一时,但该派似乎不很注重其弟子们的人品修养。崆峒弟子们在江湖上行走时,多因本派的霸主地位而盛气凌人,目中无人。这正如俗话所说‘骄兵必败’,单从这一点上看,这‘崆峒派’恐怕气数已尽……”
“李兄之意,我却已窥知。人所共知,‘邛崃派’弟子多为女子,所习剑阵也多用美女之名,什么‘仕女簪花’,‘昭君出塞’之类……,李兄一向怜香惜玉,怕奠是爱屋及乌,将偏心用到了‘邛崃派’身上,今后想到邛崃剑女中,弄个老婆……”同坐一汉子多喝了两口,与这李兄开起了玩笑。
这汉子说这些风话时,正端着一杯酒放在嘴边没有喝,此言未毕,却听得“叮”的一声,那嘴边的酒杯竟在手里炸裂开来,这汉子见此变故,目瞪口呆,那杯酒全泼到了自己袖口和胸前。
那汉子又羞又恼,忽地站起来,往四周看了一下,高声说道:“何方高人躲在暗处发射暗器作弄在下?若是在座的哪一位‘崆峒派’高手不同意在下的看法,后日自去好好打赢这一仗就是了,何必在此酒店中逞能?孰是孰非,天下自有公论,我等弟兄间随意说话,却是不曾惹了谁人。高人手段再高,难道你封得住天下众人之口……?”
这汉子“口”字刚落,却见一鸡腿忽地飞来,打在说话这汉子嘴上,这汉予嘴里给塞进了半截鸡腿,顿时出声不得。满屋的客人见此变故,全都停止了说话和咀嚼,将头扭向出事这一边,只见这汉子形状甚是滑稽,心里想笑,但想到那作此恶作剧之人手段之高,却又惊得不敢发笑,方才热热闹闹的酒店,一时竟沉寂下来,只听得这被捉弄的汉子沉重的呼吸之声。
这令狐玉眼尖,早已看清那暗器和鸡腿来自何处,却是两个清秀少年,躲在屋角落一张圆桌之后,伏在桌前,假装让酒呛了一口,却在掩口而笑。
突然,钭刺里飞出一双筷子,轻飘飘往那汉子堵在嘴里,的鸡腿飞去,竟双双Сhā入鸡腿,但见那鸡腿让那两支筷子挟着,竟象是自己长了翅膀,滴溜溜飞离那汉子之口,半空中打着旋,径直飞到那两个埋着头窍笑的恶作剧少年桌前,“卟哧”一声掉进二人面前一碗汤中。只见那滚烫的汤水飞溅开来,烫得两个少年尖叫一声,从桌前一跃而起,听那声音,却是两个女子!
似乎为了证实这一点,这两个女子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有两枝筷子飞来,分头而至,挑起两个女子头巾,却见二人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开来,现出两张少女面孔!
两个少女脸孔涨得通红,将身子站将起来,手往桌上一按,双双飞离原地,往屋角几个汉子猛扑而去。
两个女子也是眼尖,在座之人谁也没有明白此间发生的变故,她们却已然看清了那掷出筷子之人。
此时只听得一声狞笑,又是几只筷子接连打出,连连击中两个女子|茓道,一眨眼,里间桌上坐着的几个汉子中早已跳出一人,转眼之间已闪到那恶作剧女子身前,伸手将两人长发攥在手里,仿佛牵了两头绵羊,一拖拖到屋中间,再一脚踢翻一个,方始一声狞笑回到坐中。
这一切变故,俱是在瞬间完成,众人见了这等绝技,无不大惊失色,一看那露下此一手绝活之人,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驼子。再看与他同伴之人,却是一个比一个长得怕人,仿佛是从地狱里集体越狱逃逸出来的无常鬼判。只有一人躲在灯影中看不清楚,想必也是这四个凶汉一伙。这师姐,弟二人全都大吃一惊,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正是那“佛门四凶神”却又是谁?!
莫小娟师姐弟二人万万没想到,突然在这里与追踪了一年之久的仇人狭路相逢了,自是热血上涌,分外眼红。
这令狐玉早已将手伸到剑把之上,却让师姐偷偷一把攥住:“师弟,别忘了师父之言,万勿轻易动手!况且,我们并没有证据说一定就是他们。”
令狐玉如梦初醒,将手离开剑把,低下头来端起酒杯,一只手犹自簌簌发抖。那莫小娟怕少年出事,忙用那一双俏眼四处寻找先前那答应了帮忙的店小二。
这店小二乃是伶俐之人,一眼瞥到少女的眼光,立即飞也似过来。
“小姐有何吩咐?”小二问道。
“小二哥,咱姐弟俩已是酒足饭饱,今日连日劳顿,想要早点歇息了。不知客房的事可曾安排好?”少年已从方才的盛怒中缓过气来,抢先来招呼店小二。
小二曰:“小爷但请放心,此事已安排妥当。小人在店中也有一间小屋歇足。今番客人太多,腾不出房间,小人就将自己那房间让与二位安歇。只是那房间太小,且又只有一张床,你们姐弟二人只好将就挤一晚,让小姐睡小人的床,小人再去弄点稻草,在屋里为小爷搭个地铺如何?”
少年听得此言,心内感动,说:“小二哥如此帮忙,我姐弟二人只好领情了,只不知小二哥却去哪里安歇?”
小二道:“小人去街角赌馆掷一夜骰子,借机玩它一晚也是乐事,小爷就请放心。”说毕就请二人跟了自己来。
姐弟二人谢过了,起身跟了小二去,都没有注意到有一双阴毒的眼睛始终目送着他们上楼。
二人随小二进得房间,却见这房间果然小得可怜。一张小床之外就只有一桌一凳的空间,连打个转身也难。
姐弟二人将包袱放到床上,莫小娟松了一口气,对令狐玉道:“此间虽小,却是风吹不进雨淋不着,安歇一夜却是不碍事的。也难得这小二哥如此盛情,否则咱师姐弟二人,此时却上哪里去找宿头?这种比武盛会,怕是处处客店都爆满了。弄得不好却要露宿街头。待会小二哥进来,你把出点散碎银子与他。他若将房间让了我们,自己去赌钱输了,却不是叫人家两头受损,咱们却是于心何忍?”
这令狐玉答应了,却见店小二已一阵风进来,抱着一大捆稻草,在床前地上铺开了,又转身出去拿来一条被子一只枕头,少顷又送来一桶热水:“小爷、小姐,今日走得乏了,早点安歇,休要耽误了后日的热闹。若无吩咐,小二就此告退了。”说毕,转身就要出门。
少年叫住他,将一锭一两的银子塞到他手中,说道:“小二哥,咱姐弟带累你没了地方睡觉,今番且请将此去做个赌本。”
店小二连连推托道:“这却是使不得,小人是看了小官人和小姐通情达礼,不象别的好汉那么吆三喝四,不懂礼貌,这才为二位想了个法儿,还得委屈小爷睡地上。如今收了这银子,却显得小二不仗义。”说毕便将那银子寒还到少年手中。
少年自然不肯收下,诚恳道:“小二哥一片好心,岂这一点儿银钱可以酬谢得了的?此不过是请小二哥去代我去输点钱,蚀财免灾,求个出门的好运气。这一锭银子小二哥若是不受,便是嫌少。”
店小二见少年说得诚恳,也就不再推托,将那银子揣入怀中,道了谢下楼而去。
姐弟二人看得小二远去,令狐平走过去关好门,对师姐说:“不想在此能碰见这四个魔头,刚才师姐却是如何不准我动手?”
莫小娟道:“我一直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头。”
令狐玉道:“师姐又发现什么了?”
莫小娟道:“这几个魔头应该说是早就发现了我们在与他们作对,为什么一直不对我们下手?
今天的事情最为奇怪,‘佛门四凶神’在江湖上作了几十年恶,从来没有人看见他们现过身,实际上,他们究竟是不是四个和尚,也很难证实,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按照江湖上的传说的模样一齐现身在这酒店中,而且还仿佛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似的,还要的公众面前惹祸生事,这些都大异于‘佛门四凶神’一向的行为。”
令狐玉道:“如果说他们是假的,那为什么会有人要假装他们?难道他们不知道,‘佛门四凶神’结怨太多,假装他们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天下有多少仇家正在找他们?
假装他们的人若要想自保,得有多么高强的本事?而既然有如此高强的本事,差不多也就是当代大宗师一流的水平了,既然有这样的水平,又何必要自贬身份去假装这几个臭名昭著的魔头?这样看来,他们又有可能是真的。”
莫小娟道:“师弟的分析真是透彻极了,他们有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他们的身份和外表就已经在众人面前曝光了。这也就是说,他们觉得,现在已经是应该将自己的身份和外表曝光的时候,否则他们决不会这样干。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们非要在这个时候主动曝光的呢?”
“是呀!”令狐玉也在苦苦思索。
“师弟不见那四个魔头身边还有一人?”小娟走到窗前,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认了四下无人,转回来突然对令狐玉问道。
“我也看清了他们是一行五人:那一个却躲在灯光阴影之处,看他不清,想必也是这些歹人一伙。”少年道。
“兄弟正要和那驼子动手之时,为姐的见他欠起身来,在驼子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此时他半个身子在灯影之外,为姐的已经看清那汉子是一身头陀打扮,满头的红发……”
奠小娟轻声对令狐玉道。
少年听得此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方才他正坐在地铺上解鞋袜,此番那手却僵在那里抬不起来了:“师姐可是的确看清了?”
“千真万确。”少女道,脸上神色极为紧张。
“连这个赤发魔头也公开亮相了?”少年惊道。
奠小娟点了点头,道:“几个凶神一齐亮相,这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两天恐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师姐,你想过没有,这几个恶魔是如何成了一伙的?
单是一个赤发魔头也是够缠的了,现今他们又连起手来,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是呵,这五个魔头连手,这就会使这下我们的事情更难办了。”莫小娟忧心仲忡地说。
“师姐……?”少年惶惑地低声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师姐这种紧张的样子。师姐是个稳重而矜持的姑娘,很少有乱了方寸的情况。
“也许他们是最近才勾结在一起的,可是他们为了什么原因而这样勾结在一起的呢?难道凭着这四个恶魔的本事,还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下来的问题吗?他们此番携手前来这个地方,必定有某种很重大的原因。”奠小娟沉吟道。
“很显然,这几个魔头与那赤发魔头搭档,肯定与那魔鼓有关。而他们此番结伙来到青城山,也肯定与这场大比武有关,可这场比武与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呢?”少女自言自语道。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四个魔头与那赤发魔头火拼一场,然后我们从中取利,夺取魔鼓,最后再全部干掉这几个魔头呢?”令狐玉道。“这也正是我在寻思的事。我想,我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先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的意图弄清楚了再说,你说呢?”
小娟对师弟说。
“行,反正我一切都听师姐的,咱们就走着瞧瞧吧。”
令狐玉同意道,一面站起身来去将自己的地铺整理好准备睡觉。
莫小娟也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窗前,再次将门窗仔细检查了一遍,看看都妥贴了,方把桌上的长剑拿起,放到自己枕下。少年也走到桌前拿过长剑,照师姐那样将长剑寒到枕下,打个呵欠,说:“那就睡罢,一切都等明天再说。”说毕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师弟……”令狐玉睁开眼,发现师姐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十分奇怪。“师姐?”少年将手伸出来,拉住师姐的手。
“嗯……”莫小娟心事重重,脸上布满红潮,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少年说。可她犹豫了一阵,却又转身上床,一掌扇熄了油灯。
令狐玉见师姐欲言又止,也不便多问,拉过被子来蒙住脑袋,不久便发出了呼噜之声。
少女想了一阵心事,不久也就入了梦乡。
是夜三更时分,少女于梦中似听得房上有人轻轻走动,睁开眼正欲发声查询,突见一条黑影象一只乌黑的大鸟,无声无息从窗外飘将进来。
少女一惊,手伸入枕下正欲拨出长剑,那黑影已悄无声息飘到面前,出手如电,点了少女|茓道。少女挣扎不得,被这鬼魅般的闯入者挟在腋下,再度从窗口飞出。
窗板一声轻响惊醒了少年。少年于黑暗之中依稀看得一个人影挟着师姐跳出窗口,急忙大喝一声:“是谁,还不给我站住”果断的翻身起来,抽出枕边长剑,从窗口一跳而出。
少年跳到院子中间,黑暗中凝神细昕,似有声音住西而去。
少年提剑纵身赶去,见那黑影轻功甚是了得,腋下挟着少女仍然行走如飞。少年奋力追赶,终于在一里开外追上了那黑影。“歹人哪里走,还不将我师姐放下!”少年大喝一声,挺身仗剑而刺!
那黑影“嘿嘿”一笑,将腋下少女放下,一闪身躲过少年这致命的一剑,身手敏捷,倏地闪到少年左侧。
少年眼尖,早已在月明星稀之中辨出这偷袭者,正是那酒店中当众亮出绝顶功夫的驼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少年更不答话,长剑一撇,一招“斗换星移”一缕电虹,斜削过去,那架式是立时就要这恶人性命!
却见这驼子不慌不忙,挟着少女也并不放下,身形一晃,横跨一大步,让过剑锋,欺身切入,一掌击出,口中沉喝道:“着。”却是避招,切入,出掌,一气呵成,掌未到,一股凌厉掌风暗劲已撞到少年的左肩。
仅此一招,少年已知师父之言是实,这驼子武功深不可测,不在自己师父之下。
少年一惊之下,慌忙左肩一沉,右腕一拧,长剑霍地一招“射星飞虹”,从下而上,一圈一撩,剑锋正好指向驼子击来的右掌。
驼子急撤右掌,出左拳,“呼”的一声,拳风直击少年的面门。那少年长剑正向上撩;那时已然无法撤回,被迫的左手剑诀一变,一招“推窗望月”,化掌迎面推出。
“啪!”一声脆响,拳掌相接,劲气四逸,少年叫亨了一声,踉跄倒退了一大步,左掌心热辣辣好不难过。
那驼子一声狞笑,躬身放下少女,上步欺身,拳掌齐施,直击横劈,“毒龙出壑”、“吴刚伐桂”两招同发,猛攻而至。
少年身形刚刚稳住,不敢再发招,只好左闪,右退,以避其锋。然后身形疾行过来,转到驼子身后,长剑向驼子的驼背削去。
驼子不慌不忙拧身让过,少年一剑落空,却待收剑再刺,却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那驼子飞起一脚,正踢在自己脑门之上。少年大叫一声,望后便倒,当下昏迷过去。
这驼子望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一眼,狞笑一声,“娃娃家,学成个三脚猫功夫,却也要和大爷过招?大爷今番心情不错,姑且饶你一死,下次再和大爷动手动脚,却是再不饶你了。”说毕,从地上再度挟起少女,倏忽不见。
这驼子挟着少女跳过城墙,进得城中,只在屋顶中穿行,其身法轻如鬼魅,确实令人心惊。
不久,这驼子在一深巷小院上方站定,撮起嘴打了个唿哨,听得院中传来两声蛙鸣,方将身一纵跳进院子。
只听得一间屋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颗长着乱蓬蓬红发的脑袋探将出来,见得这陀背和胁下少女,轻声问道:“捉来了?”随即开门,陀子闪声进去,将那|茓道被点的少女扔在地上。
“没想到,那毛孩子还真会两下功夫。这世上能和咱驼鸡活阎罗走上十招的人还真不多,那小子竟与我走了十五招。”这陀子对红发魔头说。
“先将这女子放到床上去,大师可先去休息,让我来对付她。”赤发魔头见了这绝色少女毫发未损给活捉了来,心下喜不自胜,竟然忘了先前答应过,这少女归驼背所有的事。
这驼子眼中闪过一道忿忿之色,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开门出去。
赤发魔头听得驼子脚步声远去了,方始转身走回屋里,将油灯挑得通亮,端到床前,弯下腰来细细欣赏少女的花容月貌。但见这莫小娟美目含泪,细眉微挑,樱唇银牙咬得紧紧,粉嫩的俏脸含着怒容,娇柔的身躯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难平,将那绝妙的少女身段凸现无遗。
这魔头看得心痒难熬,忘乎所以,将那双手往床上一伸就要搂抱。
这时,忽听得窗上“卡嗒”一声,似有人用石子击中了窗户。
赤发魔头大吃一惊,放下少女,转身打开房门,一纵纵到院子中央,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却见一道身影掠到墙上,忽的不见。
赤发头陀喝道:“哪里去”也纵身跳到墙上。
那黑影轻功好生了得,三晃两晃早已逃过百十丈开外。
这赤发头陀喝了一声:“好俊的身手”却也腾起轻功紧跟而上。
头陀的轻功不在那黑影之下,三纵两跳已经赶上了黑影。只见那黑影翻身一纵跳到一座大院天井之中,转身站定,返身迎向头陀。
头陀也一跳跳进了天井,看这人乃是一魁伟大汉!头上罩着黑布,见了头陀更不答话,上前立刻动手,倏然抬手出指,点向这赤发头陀胸前“华盖”大|茓,出手好狠好辣,竟是要立将这头陀置于死地。
却见这赤发头陀冷笑一声道:“好汉,你这一指未免太狠毒些了吧。”话声中,也不知这头陀用的什么手法,那蒙面大汉的右腕脉门,已被这赤发头陀轻轻捏住!
这蒙面大汉右腕脉门受制,立感半身麻木,力道尽失,而且那头陀指尖上竟透传出一股极强无比的真力,逼着他体内的血液往回倒流。
刹那间。蒙面大汉额上冒出了黄豆般大的汗珠。他很明白,只要半个时辰,他的一身功力就算完全报废了,时间再久一点,便将逆血攻心而亡。
就在此时,却见黑漆漆之中又闪出一条人影,同样是黑布蒙面,同样身法如鬼魅,悄无声息已贴近赤发头陀身前,陡地抬臂伸手,一指戳向这头陀右肩。同样指出如电,又快又狠。
这头陀情知今日已经接连碰上绝流高手,却也并不惊慌,身形不移不避,直待对方的指头快要点到身上,这才右手倏抬,五指微张,快疾无伦地扣拿对方的腕脉。
但见这第二个蒙面汉掌指拳脚兼施,时而是少林的“百步神拳”,时而是武当的“飞云掌”法,但,倏忽之间,却又变成了,丐帮的“擒龙散手”,一会独华山派的“化指|茓指”,施忽化指为掌,竟是峨嵋派的“伏虎掌”。间或踢出两腿,却是昆仑派的“连环十八踢”!
这实在太令人惊奇,虽然这些武功招式,并非是各大门派的不传之秘,难得的是,一个人竟能学得如是庞杂的武功招式,在武林中尚是首闻初见,尤其最难得的,是这些武功的杂乱,路道全不同,根本不能连贯施为,而在这蒙面汉手下使来,却是得尽应手得很,竟无勉强或者阻滞之感。
顷之,这蒙面汉倏展“飞鹰”身法,飞扑掠出,探臂一式“鬼爪抓魂”,五指箕张,直朝赤发头陀面门抓去。
显然,他是存心想一招得手制胜,一出手便即施展了威震武林的“飞鹰鬼爪”绝学。
可惜的是,他的对手是身怀罕世奇功的赤发魔头。
这魔头眼见对方鬼爪快如迅电地疾朝面门抓来,根本漠然不理,直到相距数寸即将抓实之际。这才一声冷笑,身形微闪,右手倏出,已然搭上了臂肘,五指扣拿在对方“曲池|茓”上。
这第二个蒙面汉“曲池|茓”被制,顿感半身酸麻无力,血脉倒流,枉有一身功力,竟然夫法旋展挣扎,心中不禁骇然大惊。这才知道对方实是身怀绝学功力,高不可测。凭“飞鹰鬼爪”的功力身手,竟出手一招立即被制,这实在太出人意外,太令人心神震栗了。就连那站在一旁的那魁伟蒙面人也是骇然一呆。
此时,只听得一声厉啸传来,啸声方落,人影已现,只见一条庞大的身形,奇快绝伦地飞掠驰来。
来人好高好快的身法,身若天马行空,快似追风闪电,显然是个内家功力已臻上乘的武林高手。思忖间,来人身形已经落地。又是一个头罩黑布的蒙面汉子!
但见这第三个蒙面汉在院中站定,向左方微扫,两丈开外的一座坝旁正有一株小树,他存心显露罕世绝学功力,曲指弹出一缕指风,随即探手虚空微抓。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要三尺来长的树枝已应声折断,快如箭的直朝赤发头陀手上飞来。
这一手弹指折枝,凌空摄物的一乘绝学功力,只看得在赤发头陀心神猛震,骇然无比。在场的两个蒙面人见援军又到,精神大振,两人同时出手,身形电掠地飞扑赤发头陀。
人未到,掌已发。四掌齐扬,劲风呼呼,力道光涌般地直朝这头陀当胸击去!
那刚到的蒙面人见两个同伴已经出手,也立即腾向飞掠扑出,双掌齐推,直击赤发头陀!赤发头陀发现这三人皆是内功深厚,掌力雄浑,力道足以开山裂碑!他虽然身负旷世奇学神功,功力罕绝盖世,但对三人这六掌的同时击到,可也不敢稍有轻视。
只见他口发一声清啸,身形随着啸声电疾般拔空升起,腾空十丈之后,突然式化“大鹏展翅”,盘空一匝,忽又变式为“神龙闹蛟”,临空下击,双掌齐拍,劲气山涌地朝三人头顶扑下!三个蒙面人见状,全都不心颤胆裂,待要纵身闪避,方圆十余丈左右,都在赤发头陀下击的掌力范围之内,根本无从闪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