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邬思道,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皇上的旨意刚下达十天,王绥的请罪折子就从山西上来了,折子里他详细的说了一下自己母亲重病在床的事情,提出希望辞官可以回江南照顾自己母亲。
这个折子写的感人至深,字里行间呣子情深表露无遗,康熙以仁治国自然不能让臣子在这种事情上失望,他大笔一挥王绥不但平安无事,自己的母亲还弄回了一个诰命不说,还下旨让噶礼送行。
“想必噶礼这个时候肯定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胤禛笑了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只把这件事情按下不提,却没想到还有让人烦的事儿再后头等着他。
随着太子的年岁渐长,这个坏脾气的爷频频处于宫闱终于让石氏坐不住了,“太子好歹也静下心来,平日里也不见着您怎么办差,若是皇上过问那岂不是不美?”她恭恭敬敬的站在胤礽面前回答,却不料那位爷手一甩就砸了个杯子,“孤的事情也需要你质问,你以为你是谁?”
这是今年太子第几次和自己吼,石氏觉得自己已经记不清楚了,她觉得累了,跟在这位爷身后让她觉得疲乏到了极点,太子又如何?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他现在在屋里冲着娘们横,有什么可横的?
她虽然脸上没露出来,转身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只是哭又能如何,该做什么她还是要做,该说什么依旧得说,哪怕太子再如何暴戾,她既然身为太子妃就必须得劝着,她哪怕再贤惠却不知一场风暴马上就要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随着明相的倒台,整个朝廷的势力再次洗牌,虽然说大阿哥因为明相的事情蛰伏不出,但毕竟战功摆在那里,一般人竟也轻易不能动他。而现在在太子眼里,他把目标指向了胤祥身上。
之所以没有对准老三、老四、甚至也不去看老八老九老十的联盟,完全是因为太子心里有鬼。
胤礽永远不会忘记敏妃死时的样子,也绝对不会忘记佟贵妃瞧着他的眼神,哪怕到现在为止他依旧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相当心虚,他始终怀疑十三阿哥胤祥可能是知道些什么,为此他曾经数次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可惜不是小十三油滑的换了个话题就是有胤禛在身边。
胤祥到底知道不知道敏妃的死因,对于已经钻进牛角尖的胤礽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只觉得胤祥每次看到他时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对自己的不屑一顾和鄙视,该死的胤祥,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看孤?
只是胤禛这个家伙把胤祥看的死紧死紧的,竟然让自己一点空子都不能钻,老四这安的什么心啊!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抓起旁边的酒壶就朝自己嘴里灌,却没想到有人急匆匆的冲了进来一把把他手上的壶给夺了过去,“太子爷,你好歹也振作一下,这种行为是您该做的事情吗?”索额图虽说一把年纪了倒也显得精神烁烁,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我的爷,您成天酗酒若是让皇上看到了,这可怎么办?这几天奴才看着您上朝也不是很有精神,今天还被皇上叫去问过,只问你可有什么心事。您好歹也稍微振作一下,到底有什么心里不舒服的说出来就是了,何必憋在心里,酒是穿肠毒药您好歹也节制一些!”
“什么心事?三叔公你会不知道孤的心事?”胤礽转过头心里却忍不住盘旋着这几天反复在做的那个梦,驾崩、登基,这种美梦让他在清醒后愈发的狂乱,为什么父皇还不死、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多年的太子、为什么这么多人要盯着自己,“这么多阿哥、这么多双眼睛,叔公孤要疯了!孤只觉得日日芒刺在背,无时无刻要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能做错,不然就是弹劾就是讽刺就是冷冰冰的看着你。”兄弟也好夫妻也好到头来人人都不是瞄准着自己这个位置吗?
“太子爷!你冷静点,好歹也振作些,”索额图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这位爷了,平时还能从他身上看到些英明冷静的样子,怎么关起门来却是如此的癫狂?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索额图皱着眉头把酒统统倒了这才转身回来,“太子爷,今儿个奴才听说您又朝着太子妃娘娘吼了,当年皇上挑选太子妃的时候就是冲着德才兼备这个原则来挑的,且太子妃在后宫娘娘和皇上面前都很得宠,您好歹也听她几句话,”索额图觉得这位爷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是自找苦吃,石氏是个好女人,这个有眼睛的都知道,且在几个兄弟那里口碑都很好,若真的太子对几个兄弟不放心,好歹也对石氏好些,让她多活动活动,很多事情就能避免了,你说何必这样天天吵日日闹的让大家心寒呢?
第一次索额图觉得自己这样义无反顾的支持太子,到底是因为太子是自己的亲戚还是……自己想要幕后操纵这个国家?他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却是马上端正脸色彻底摆出了叔公的样子,“太子爷容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在皇上心里的筹码越来越少,随着几个阿哥的长大,您手上若是没有几分力量日后皇上要废再立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您想,大阿哥现在手上有兵权、三阿哥虽然不声不响几乎不管事儿,但他在学子那边极有威望,四阿哥是个肯实干的,户部理的仅仅有条,且莫要忘记四阿哥是佟佳贵妃娘娘膝下认的,不论生母,但从养母那边说他是仅次于您的尊贵,接下来五阿哥、七阿哥都不好相与,更别提八阿哥了……”
“胤禩又如何?生母低贱卑微难道还能爬上来不成?”其他人也就罢了唯独这个八弟,胤礽是绝对看不上眼的,“这个人不用再提了,老八老九老十都是一票货色,没什么本事可言,以为平时冲着那群大臣笑笑,说话和颜悦色的就能得民心?放屁!”
胤礽这个态度让索额图很头疼,他很清楚太子最大的毛病就在这里,这位爷从来就不知道怎么好好的对其他人说话,都说大阿哥脾气糟糕、不会说话,这个二爷其实是差不多的货色。
“孤……只担心胤祥,”胤礽黑着脸也不去看索额图的表情,“十三弟对孤来说就好像心中的一根刺,若是可以除了他……”
这是太子首次在索额图面前坦诚心事,却让这位相国大人为之一愣,在他心目中其他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会把十三阿哥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呢?论年纪他不算最小却也是比较年幼还在读书、论本领看他那个火爆三郎的脾气估计是个带兵打仗的,而现在太子正好身边缺这种人才,若是换做索额图自己早就尽早笼络了,怎么还会这么仇视他?
“十三爷他……”
“不用说了,三叔公,这件事情孤自有定论。”挥挥手胤礽决定终止这次的探花,他懒得多说什么,自己的事情也绝对不希望由其他人做主。
胤祥,不管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孤绝对不能放过你。
二十一章
索额图很不明白太子的想法,就他看来现在大阿哥才是心腹之患,为什么太子要舍近求远去招惹十三阿哥呢?但哪怕他费尽口舌劝了半天,那位爷好像就一点都没听到似的。
“简直就是入了魔障了,”他站在宫门外摇着头叹道,“其他人也就罢了,现在十三爷正当宠,若是被皇上发现了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索额图在当年铲除鳌拜的时候就跟在皇帝身边,自然对他的脾气熟悉异常,且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的不停斗法,若说皇上没有起戒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绝对不能再这个时候轻举妄动,索额图最终下定了决心,太子着急自己绝对不能急,若是两个一起着急绝对会被大阿哥的人一锅端了,却不知他这样急急匆匆的从太子这里离开早就被人看到了。
“索相在太子那里?正常……”八阿哥笑眯眯的端着茶听下面几个人的回报,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九阿哥、十阿哥,“索相怎么可能不帮忙?毕竟是一家人啊。”
“就凭太子那脾气?他也配……”胤禟冷笑一声,他比八阿哥小上两岁,因为他母亲宜妃得宠,自然脾气也更刁钻一些,说起话来有些口无遮拦,“他那点破事儿还当我们都不知道是吧,哼!”他口中说的破事儿就是指胤祥的母亲敏妃之死。
敏妃死的蹊跷,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宫里所有妃子都知道的事儿,而和敏妃关系不错的德妃、宜妃、佟贵妃更是心里跟明镜似地,大家的子女虽然不是一条船的,但是对于敏妃之死却是个个心里不舒服。其中以宜妃脾气最烈,若不是当时佟贵妃和德妃拦着说不定她就是第一个要去找太子算账的人,而作为宜妃之子,九阿哥胤禟也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
“逼死母妃,畜生不如,”他冷哼了一声,“小十三跟个窝囊废一样,竟然还忍得住,若是我早就俩耳刮子上去了!”
“九弟,这话是你现在该说的吗?”老八也不动气只搁下手上的碗慢慢说道,“其他的不说,十三弟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好,看十三弟的样子应该是知道那事的首尾,不说不代表不记得,忍不能忍之事,十三弟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他话锋一转就开始教训九阿哥起来,“你这个脾气好歹也改改,学着沉住气点,连十三就比你强。”
“那是窝囊!”
“窝囊?什么叫窝囊?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你还不明白?”胤禩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十阿哥胤莪,见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两下,“十弟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太子这段时间折腾十三到底算是什么意思,”胤莪转过头很认真的问道,“明明大阿哥天天就再给太子找茬,为什么太子要盯着小十三不放?难道他已经察觉小十三知道什么了?”
胤莪的这个假设听起来挺像一回事儿的,但是胤禩却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胤祥如果知道敏妃的死因,依他现在的表现绝对是让旁边人看不出破绽的;若是不知道太子何必针对他?
“八哥这有什么好多想的,我看无非就是做贼心虚罢了,”胤禟脾气急躁,坐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事情听了七七八八,却连个决定都没有只让他觉得厌烦,“八哥你好歹也有我们,再不济大阿哥想必也会在这件事情上帮忙,小十三知道太子也是找他麻烦、不知道也照样找他麻烦,什么时候八哥你这样犹豫了?我可记得你和胤祥没什么情分啊。”九阿哥觉得今天一说到胤祥,自己的八哥情绪就很不对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似地,他皱着眉头倒也想问个究竟,却没想到老十突然发话了。
“八哥,我在想若是四哥知道了会怎么样。”胤莪转过头,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我们和十三弟最多也就是一个兄弟的名分,可是四哥几乎是把胤祥从小带到大的,若说他会不知道敏妃娘娘的事情那也未免太假了,我想着太子针对胤祥的事情若是我们三个出头未免师出无名,何不借机告诉四哥,也好看看他的反应。”
这个建议一出让胤禩倒是一愣,他原以为十阿哥是个不爱动脑子的却没想到说出来的话确实这么的一针见血,他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自己这边羽翼未丰若是贸然和太子对上得不偿失。这个八阿哥眯着眼睛眼睛想了想,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丝说不清楚的酸楚感觉,十三弟胤祥可真是个运气很好的家伙,生母虽然位份低却是个广结人缘的主,哪怕死了还有好几个娘娘记在心里,哪里像自己额娘到现在还是个嫔,见人都得哆哆嗦嗦的过日子。
“这件事情就去找个人偷偷的告诉四哥好了。”他慢慢站起来背着手走到外头,突然很好奇自己那个在印象里从来没笑过的四哥要是知道了到底会如何做。
所有兄弟里,自己就没办法看透四哥,胤禩还记得当年他对自己说的那段话,他下意识觉得四阿哥哪怕说话再冷淡,心却是好的。
只是以前和现在到底会变多少呢?
胤禩觉得自己变得很多,若是十年前,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掺和进这种事情,只是四哥,你真的就如表面上那样平淡吗?真的一心一意的念佛吗?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呢?
他闭上眼睛,无视身后老九老十之间的闲谈,最终下定了决心,不管太子针对胤祥是不是因为敏妃的事儿,这件事情先捅出去再说,试试四哥的深浅也看看太子会多疯狂。
只是……若是四哥有后着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在胤禩的记忆力,自己小时候唯二可以算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人一个是大阿哥胤褆,另一个就是劝过自己的四哥胤禛,现在自己勉强可以算是大阿哥这一边的,那么四哥你的立场到底是那边呢?
看起来自己必须去见一次四哥。
事实上这个让老八困扰的问题胤禛也在考虑,他并不准备选大阿哥或者太子,前头一个他从小就不喜欢,另一个……冲着胤祥的事情他就觉得不会和对方善罢甘休,这位四爷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个位置是自己的,肯定是自己的,谁也别想抢走。
只是他也很清楚,距离自己坐上那个位置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他闭着眼睛思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听到下人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说八阿哥跑来找他了。
二十二章
胤禛和胤禩并没有太多的往来,一方面是因为胤禛比胤禩大足足四岁,在学里也没怎么接触过,另一方面是因为胤禩毕竟是惠妃养大的,惠妃又是大阿哥的生母,胤禛看到大阿哥一向都是很头疼的。
所以在听到下人通报说八阿哥跑来找自己的时候胤禛非常惊讶,以至于一时半会摸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来的目的,若说是为了结党,老八身边早就有了老九老十,甚至自己的弟弟十四阿哥也和这个始终笑眯眯的老八关系不错,找自己没什么必要。若说为了其他事情,自己和老八之间的差事也互不相干,照理不应该有什么事情跑来找自己才是。
两兄弟见了礼,分宾主坐了一时却是相对无言,胤禩不知道该如何和自己的四哥说太子的事情,而胤禛则是从来没怎么和自己的八弟好好说过一句话,自然也觉得有些尴尬,只是他毕竟年纪大了在人情世故上也有自己的一套,“八弟真是稀客,”他低着头摸着手腕上的佛珠想了想笑道,“今天来的倒是时候,你四嫂做了拿手菜,好歹也吃过饭再回去。”
这话一出,胤禩这才惊觉他也没看时辰就跑了过来,现在俨然已经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顿时脸上一红,忙不迭站了起来,“是胤禩失礼,倒让四嫂添了不少麻烦,只是有一件事情胤禩听说了,只因为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决定,所以才来找四哥商量。”胤禛一发话倒给胤禩一个说下去的机会,他组织了一下语气表情凝重的朝胤禛拱拱手,“四哥在学里的时候虽然不声不响,八弟却依旧记得当年四哥之情,只是这件事情八弟想着只有四哥可以所以这才急急匆匆的跑来了。”他语气沉重的把这几天在学里发生的事情给胤禛说了一通,隐约提及了一些胤礽可能会对胤祥不利的事情,他瞅着胤禛的表情,这一通话下来脸色竟然丝毫未变顿时心里有了些计较,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跪倒在了胤禛面前,“实话给四哥说了,四哥也是知道我的,当年因为额娘位份低,八弟我受了多少欺负,您好歹也是看到过的,当时四哥仗义执言的事情胤禩今生今世不敢相忘,八弟是知道好歹的,之所以来告诉四哥并不是想着要借着手找谁的麻烦,只是看着十三弟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罢了,十三弟已经没了额娘,若是没有兄弟们照顾着,可怎么行?八弟虽然有心想帮着十三,但是毕竟从未有过交情,师出无名不说且还会被太子愈发记恨,怕是再给十三弟添上麻烦,当年胤禩是被四哥所救、十三弟又和四哥你一向好的,只求四哥看在兄弟情分上在这件事情上好歹也帮帮十三弟啊!”他说着恭恭敬敬的给胤禛磕了个头这才缓缓起身,却不知道这一番话其实在胤禛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澜。
太子竟然想对胤祥下手?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实际上是压根不相信的,太子没有理由针对胤祥,这是胤禛首先想到的事情,虽然说当年敏妃的事情可能会让太子心里有所忌讳,但现在出手只会让有心人士觉得你是在做贼心虚,越发认定敏妃之死另有蹊跷。但是胤禩说的确实声泪俱下,看起来也不像作伪,那么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是老八想玩借刀杀人之计还是太子真的另有所图?
这个四爷想了想刚想说什么,眼前却一瞬间晃过了一个画面,老八瘦骨嶙峋的靠在一棵树下,自己一身龙袍站在他身边嘴里却喊着“阿其那”。
为什么自己会叫弟弟这么恶毒的名字?胤禛瞬间握紧了拳头,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他隐约觉得这些画面应该是日后的事情,只是这算什么?预示着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八弟?日后十三弟会怎么样?他咬紧了嘴唇赶紧把神智给拉了回来,脸上却是带上了几分笑容,伸手把跪在地上的八弟扶了起来,“当年在学里的事情,八弟不用多说,我是兄长总不能见你被那么欺负,容四哥说句实话,良妃娘娘好歹也进了品级,你安心办差就是,莫要多想些有的没的。胤祥的事情我会留意,他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彼此情分倒与其他兄弟不同,这话倒是让八弟见笑了,只是……”他犹豫着话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等说完之后他才觉得心里一惊,自己平时并不是说话会说的这么透彻的人,怎么今天面对老八却是竹筒倒豆子似地说了这么多?顿时不再吭声。
他不吭声,胤禩当然也不敢擅自接口,场面再一次冷落下来,就在这俩兄弟之觉得气氛尴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那拉氏推门笑着走了进来,“今儿个八弟你算是稀客,两位爷怎么站着说话多生分啊!今天八弟好歹也别走了,留在这儿吃晚饭。”说着倒是相当热情的招呼这两个从小就没好好沟通过的兄弟一起过来吃饭。
她这一Сhā嘴,又让气氛活络了起来,只是当胤禩坐下来一看桌子上的菜倒是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四哥信佛却没想到满桌子……嘿只有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盆酱牛肉,其他的愣是清清白白毫无油水,“这、这……四哥你好歹也吃点肉食,身体要紧,”他瞅着面前的那盆肉终于憋不住说道,这道菜显然是因为自己来了特地做的加菜,虽然他有些摸不准这里头四哥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信佛信到了这个程度,但做兄弟的这场面话却是不得不说的。
那拉氏一愣,捂住嘴笑了起来,手却指着旁边低头喝汤的胤禛笑道,“我的好四爷,你好歹也听听,来的人十个有九个看不下去了,这牛肉是我亲手卤了的,您好歹也尝一口,今天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没的让八弟一个人吃的道理。”
这话让胤禛的手停顿了一下,在胤禩看来竟好像还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顿时也表情也窘困了起来,“是八弟的不是,若是四哥不喜欢……”
“不,你四嫂说的没错,难得有兄弟来,吃素是怠慢了客人,”胤禛举起筷子看着眼前的那盘牛肉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这顿饭吃的彼此都很舒服,虽是一句朝廷上的话没说过,但胤禛和胤禩同时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近了那么一点。
目送老八离开,胤禛坐在书房里犹豫了一会,却中把戴铎叫了来,“你给我好歹去打听一下十三阿哥在学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若是老八说的是真的,太子爷这次容我这个做弟弟不顾兄弟之情了。
二十三章
戴铎在打听事情这方面很有一套,更何况这件事情关系到十三阿哥,他怎么着都不敢不死命办差,等他听了一圈回来脸色已经有些凝重了,“爷,”他恭恭敬敬的朝胤禛行了个礼,“事情倒和八爷说的差不多。”
胤禛手一紧,慢慢转过头看向了戴铎,“说。”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却让戴铎觉得浑身一凉,忙敛住心神低着头开始认认真真的回报,“今儿个奴才去见了学里的王公公……”他刚开头就被胤禛抬起手打断,“重点,我不想听废话。”
“是!”跟着这么一个严苛的主子有好处也有坏处,戴铎的心里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马上继续说道,“回爷的话,前儿个太子罚十三阿哥跪了足足四个时辰。”
胤禛一下子就握紧了拳头,胤祥从小到大惹出多多少少的麻烦,自己从来没这么罚过,四个时辰……那不是想废了他的腿是什么?“理由呢?”
“说是十三阿哥打碎了个花瓶!”戴铎匆匆忙忙把这话一说出口立马低下头,只是他等了一会却发现眼前的这位爷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发脾气。
“打碎花瓶?什么花瓶金贵成了这样,倒让太子爷这么处罚一个皇阿哥。”胤禛闭上眼睛心里那火气蹭蹭蹭的就往上冒,但他却知道现在贸然出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只是怪不得昨天看到胤祥他走路慢吞吞的,问他怎么了竟然还死活不说,合着是跪的久了走路困难是吧,他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呢?”
“回爷的话,那只花瓶据说是太子顶喜欢的,但……奴才瞅着这件事情有些蹊跷,爷想,若太子爷喜欢直接抱回去就行了,皇上难道还在乎只花瓶吗?况且那时候跟在十三爷身边的是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这俩阿哥还小着呢,爷您也是知道的,小孩子调皮捣蛋打打闹闹的事儿也常有,只是其他人都不罚只指着十三阿哥……”
“闭嘴!”胤禛连忙打断戴铎的推测,挥挥手让他出去,但他心里却是想的和戴铎一模一样,那瓶子金的还是银的?去年江南进上的那套上好的瓷器不是被胤祥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皇阿玛连个吭声都没治让日后小心仔细些,一只花瓶就能跪四个时辰,太子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只是,若是自己现在出手,大阿哥那边会不会把自己也是为劲敌,在没有办法对付太子之前先对付自己?胤禛低下头思量起来,他不得不仔仔细细的估量一下,自己做这个的风险。
他闭着眼睛坐在书房里,不知听到风呼呼的从窗外吹进来,吹动着桌子前的佛经,房间里那袅袅上升的檀香是前不久胤祥从琉璃厂买来送他的,这东西虽然看起来没有大内用的好,但却让胤禛觉得怎么闻着怎么舒服。
胤祥……你这个小混蛋你就不知道太子想整你吗?这位四爷觉得自己哪怕再念十年的佛经在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他最终坐不住跳了起来,转头朝外头走,“给宫里递牌子,就说我要去给娘娘请安,问问今天可以去吗?”他吩咐着转过头却看向了那拉氏,“伤药有吗?”
这话对于那拉氏来说问的有些没头没尾,她愣了一下却是马上笑了起来,“有,四爷稍等妾身这就去取。”她说着连忙转身走了没一会回来就带来了一个小口白瓷瓶子,“妾身想着倒是多拿了些,十三阿哥本来就是调皮捣蛋的,好歹也多备着些,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也好及时上了药,爷这次进宫别忘记看看十三阿哥,他可有几天没来了。”
这话听起来非常妥帖,胤禛点点头却是一声不响的转身上了门口备好了的车,等他上了车倒有了几分的后悔,自己这一去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太子自己已经知道他的事儿了吗?他可不会认为太子会善良到认为自己只是纯粹去看弟弟的,但是……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小子平安无事,胤禛觉得自己怎么都没办法在家里安稳的坐着。
他急急匆匆的去给佟贵妃磕了头,转身又去了德妃那里,没说几句也退了出来,后头跟着的苏惠忍不住笑了,“我的好四爷,你这样急匆匆的到底要去做什么?您进宫说是给娘娘们请安,怎么觉得这样子倒像是特特地地跑来看十三爷的?”她这话一出口,胤禛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嬷嬷,他哪怕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再这个女人面前装爷,只好低着头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倒带着些落荒而逃的味道转身准备走,却在那个时候被苏惠叫住,“我的四爷,您啊,一百样一千样的好,怎么在这个事情上就这么的腼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去瞧自己媳妇呢!娘娘今天以听说您来啊,就让奴婢把这个给您备下。”她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塞给了胤禛,却在凑近他的时候给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四爷,娘娘说这几天十三爷样子实在不对,她听说是给太子罚了,问十三爷他却是始终不肯说,您好歹去看看。”
这句话彻底坐实了,胤祥受伤死鸭子嘴硬的罪名,胤禛只觉得心里一跳竟然是板着脸转头就往阿哥所跑,他急匆匆的冲进胤祥的院子,一进去就看到胤祥撑着桌子正吃力的弯着腰想把裤脚掳起来,这一看老四表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只看到胤祥从膝盖到小腿上头一块竟然肿了老大老大的淤青,合着这个小子就是用这两条腿爬自己家墙的?
“你翅膀硬了是不?”他黑着脸走进了里头,成功的看着胤祥吓坏了一下子跳起来却因为脚疼呲牙咧嘴的样子,“你是不是还嫌弃腿不够疼?”他每说一句,声音就往上提高了一分,等站在胤祥面前的时候,那个小十三早就已经脑袋低着半句不敢多说了。
“你不说是不是当四哥我是个死的什么都不知道?觉得藏着掖着就行了?你当你几岁啊?开始办差了?出了大事,你竟然还瞒着我!”
胤祥一愣,怯怯的喊了一声,“四哥……你怎么来了?”
二十四章
胤祥这话说的顿时就让胤禛气不打一处来,“合着四哥我是不能来喽?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现在人大了可以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这话对于胤祥来说不可谓不重,他整张脸瞬间白了,“我、四哥我没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让您担心。”他伸出手想拉胤禛的袖子却被这个愤怒的老四一把甩开。
“拉什么?你什么时候还把我这个四哥放在眼里了?行啊,十三爷,你反正伤的也不重,皮厚肉厚耐摔的很,也就跪四个时辰,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吗?”一想到眼前这个小子一点都不爱惜自己,胤禛愈发的生气了,他把手上佟贵妃和自己准备了的伤药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准备走,却没想到听到身后扑通一声,那个小子竟然又跪在了地上。
“四哥,四哥我错了,你别生气!”胤祥也知道自己理亏,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这一跪却在下一刻被胤禛一把提了起来,这两个兄弟身高差了不少,胤禛抓着胤祥就跟捉小鸡似地,“你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伤的多厉害是不是?”老四觉得自己学的禅定在这个小子面前一丝都不剩,但打又不舍得打、骂又不舍得骂,在和这个小混蛋面面相觑一会之后,他最终长叹一口气把这个擅长惹是生非的臭小子丢到了床上,“把裤子给我脱了。”他咬牙切齿的坐在一边拧开了自己带来的药瓶子,“小王八蛋,成天到晚的惹是生非,我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怎么,现在软下来了?像话吗?你好歹也是个爷们,怎么一点硬气都没有啊。”他虽然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倒是轻柔的很,虽然他没做过这种替人包扎的事情,但好歹也看着人做过,动作倒也像模像样。
胤祥看着他打开瓶子,把里面的白色软膏倒在手心里,然后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伤口,“……嘶……”哪怕再怎么动作轻柔,胤祥依旧觉得膝盖那里疼的厉害,只是他这么一咧嘴一抽气,这个四爷的手劲却又加重了几分,“知道疼了?现在知道好歹了?”他重重的一按成功看着小十三表情扭曲了一下,这才松开手,“知道疼就好,可别再记吃不记打了,若还有下次,我先打死你省的我再生气!”
“四哥四哥,这次是我错了,十三弟知道您的意思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胤祥陪着笑抓住胤禛的手往他怀里钻,“四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还不成?你别生气了。”
“你非得气死我才行是吧!”老四觉得自己平时冷着脸其他人看着都是怕上三分,偏没想到就眼前这个小兔崽子还能这么在自己面前蹦跶,若是换成了旁人,自己早就一鞭子上去了,“坐正喽,有骨头没?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有一丁点的隐瞒仔细你的皮!”
胤祥表情一僵,他知道自己今天绝对会被问到这件事情,只是他却是一点都不想说,若是其他人他直接扭头不理他就罢了,但眼前的这个人却是自己的四哥啊!
“……不就是……太子爷让我跪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老底,胤禛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愤怒,顿时印证了戴铎打听来的消息,“我只问你……”他沉吟了一会最终抬起头,“那个花瓶到底是哪个?或者说摔破花瓶的人是十五十六还是……你?”
“四哥真是糊涂了,何必纠结在那个花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直说一句太子现在不过就是想要我死罢了,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心虚呢!”小小的十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冷笑连连,“他还生怕着我会说出来,殊不知他越是这么做越是让人起疑心,四哥我不想这件事情让你操心。”他眼瞅着周围没有人凑上去紧紧抓住胤禛的衣服,靠在他身上,“四哥我只有你了,你今儿个知道了必定是会帮我报仇的,只是小十三知道四哥你的心思,只是若是现在出手,太子绝对会连着四哥你一起动的!四哥切莫因小失大啊!”
“你现在倒是会教训起我来了?”虽然知道这个小子说的一切都没错,但胤禛觉得非常的不高兴,他有一种被看低了的感觉,只是他也很清楚现在对上太子绝对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胤祥怎么敢教训四哥,只是十三弟已经想的很明白了,难道太子敢在宫里杀个阿哥不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刚说道这句,脑袋上就被重重的敲了一下,胤禛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欺负的,你这腿又是怎么回事儿?”说着手上再一用力,旁边那小十三顿时表情抽搐起来。
“四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胤祥七手八脚挥开胤禛的手,只觉得刚才疼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下次绝对不逞强了,日后见到太子我就绕路走,这成了吧?”
这话总算还算说到了点子上,胤禛这才勉强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到门口有小太监的叫门声,三阿哥胤祉来了。
胤祉的到来让胤禛和胤祥同时一愣,要知道胤祉和太子从小关系就不错,只是这个三爷既不是大阿哥那边的也不是太子那边的,照着胤禛看来,这个三哥平时埋头于学术,脾气倒是相当耿直,只是他难道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含义吗?胤禛皱着眉头暗想却有不好不轻他进来,只好帮着胤祥先打理整齐衣服,这才亲自出去把三阿哥给迎了进来。
和四阿哥预料的一样,老三今天会来的确也是听到了些风声,只是他这个风声是从索额图那里听来的,一开始他听说的时候实际上是将信将疑的,太子会和小十三计较这怎么可能?只是在他彻底打听过事情前因后果之后,他不得不觉得自己必须谨慎的来看一下十三弟再下定论。
只是当他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胤祥躺在床上,闻到胤禛身上那淡淡的跌打药酒的味道,胤祉的心中一惊嫌弃了万丈波涛,难道敏妃的事情……是真的?他咬紧牙关脸上却是半点不露,只笑着对着胤祥说道,“十三弟,三哥来看看你。”
看?还是探?胤禛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三哥,却是一声不吭,在十三弟这件事情上,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二十五章
因为胤禛在一边,老三总不好多问,只说了两句瞅着胤祥躺在床上不起来,心里一下子也摸不准这个十三到底伤的怎么样,顿时暗叫一声不好。他毕竟不如胤禛和胤祥那么亲近,也不好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只嗯嗯啊啊说了两句让胤祥好好休息就转身走了。
看着三阿哥一走,胤禛重新坐回胤祥身边,态度倒也比前头软了不少,“你好歹也日后躲着点,知道太子想弄死你竟然还能不跑,你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冷哼了一声,看着胤祥低下头这才心里舒坦了一些。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倒是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若是……你现在就开始办差,就能出了阿哥所,这样就能和太子隔开了。”这个方法对于胤祥来说实际上是个下下策,胤禛也非常清楚。康熙是个好读书的人,三阿哥胤祉之所以到现在没怎么办差事依旧圣眷依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学问很好,而胤祥在读书上也相当用功。
胤祥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四哥偏激了,您今天都来了,三哥也是看到的,难道太子还敢再动吗?他若是有本事在紫禁城弄死爷,爷倒佩服他了。”这话一出口胤禛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合着这个小子压根没有想明白,若是太子有一丝顾念兄弟之情的意思,你能跪四个时辰?你倒是个心善的。他没好气的想却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倔起来压根没人能说服他,且他也说的没错若是轻易在此时发难,胤祥保不住不说自己也是自身难保,看这次胤祉出现不正说明太子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吗?只是他虽然心里想着,嘴上却是没有说出来,只伸出手戳了一下胤祥的额头,“现在倒会装爷了,那时候怎么不装啊。对着太子倒是不吭声了,对着你四哥就嘴硬,你怎么窝里横啊!”
这话说的刻薄,却是戳在了点上,胤祥满脸通红只抓着胤禛的衣服不放手,“四哥我不是已经知道错了!”这忸怩的样子让老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把这个小十三从被窝里拉出来,作势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再有下次,太子不罚你,爷先打死你,省的日后操心,等会晚上还不仔细的上了药,等好了去给几个娘娘们请个安,好歹也让她们松口气。”
“都快好了。”胤祥在这个时候还想嘴硬,身上又被挨了一下,老四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好了前头那呲牙咧嘴是唬我呢?”把这个伤了还活蹦乱跳的小子塞回被子里、压实了被角,胤禛这才缓缓退出去,再一看天色竟耗在这里一个多时辰。
他坐着马车准备回贝勒府,却远远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望这里跑,等对方跑近了,胤禛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跟在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看这个架势显然对方等自己出来等了很久了,这位爷眯着眼睛暗想,却也不闪不避直接迎了过去,看着那个人跪在自己车边上:“给禛贝勒请安,太子爷吩咐奴婢等贝勒爷从十三爷那儿出来了就请您去太子爷那儿。”
“现在时辰这么晚了,恐怕臣弟不方便还留在宫里吧。”胤禛掀开帘子,心里却也知道自己哪怕再怎么推脱按照现在皇上不在宫里的样子,太子说什么自己最好还是照办比较好。
果然那小太监低着头猛的磕了两下头,赔笑道:“虽说现在是晚了,但太子爷说也就和四爷您说几句话并不多留,让四爷您千万别多心。”
多心?这种时候不多心才难吧,老四冷哼一声跳下了马车,“带路吧。”
太子相邀的场面和胤禛想的有些不同,看着门口石氏已经迎了出来笑眯眯的喊着自己四弟的时候,老四脸上哪怕前头心里再窝火现在也只好上了笑脸,“给太子妃请安。”他认认真真的打了个千,心里却有些佩服太子了,这招倒是挺厉害的。
这么多皇子不服太子的并不在少数,但是从大阿哥到十六阿哥看到这个太子妃都是服服帖帖的,石氏是个顶尖的女人,模样性子不说,连着行事在胤禛看起来都要比那太子高上几分,她一出现,让胤禛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嫂子怎么出来了,这倒让四弟不好意思了。”
“四弟这话说的见外,你难得进宫里来,虽是现在时候不对,但我这里也做了点腌菜,上次那拉福晋说她喜欢吃,你好歹也带点回去。”石氏笑眯眯的说道,心里却觉得奇怪,离宫门关闭还有刻把钟,偏着太子竟然让自己到门口接四阿哥,这个没头没尾的事儿让她心里很犯疑,昨天她给佟贵妃请安的时候,娘娘看自己时的样子已经有几分奇怪了,难道是太子做了什么?
和刚新婚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太子压根听不进自己劝告,平日里在宫里只不停的喝酒,出去也压根不顾忌皇上的忌讳,频频和大臣交结。她下意识的觉得今天太子找四阿哥可不会是叙兄弟之情,而是有更深的意义在里头。
胤禛看着石氏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合着太子已经心急如此了吗?等他走进书房与太子互相见礼之后,果然对方开门见山,直白的不能再直白了,“四弟,十三弟的事情是孤鲁莽了,孤知道你和十三弟从小关系好,当时气急之下一时糊涂,还望你在十三弟面前代为解释解释。”他脸上虽然带着笑,眼睛里却是冷淡道了极点,胤禛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只低着头答应,却听到后面半句,“今天找四弟来主要是想……”太子拖长了声音,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胤禛的手,“四弟救我啊!”
这话一出胤禛一愣忙抬起头,就看到胤礽表情痛苦,满脸焦躁,眼睛里竟然还闪着泪花,顿时心里一惊,但总算他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太子这话真是折杀胤禛了,臣弟只是一个闲人,平日里只求神拜佛,有何德何能可以救二哥您呢?还请二哥千万不要这么说,不然臣弟真是无地自容了啊!”他说这话停顿了一下,只觉得太子抓着自己的手正在不停的哆嗦,心里愈发的疑惑起来,这位爷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啊?
“四弟是知道孤的,从小到大孤与四弟一向亲善,应该是知道孤现在的处境,就是那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大哥欲知孤于死地从而取而代之,五弟、八弟、九弟、十弟无一不是随从者,孤住在这太子宮却是如坐针毡,每每想到这里只觉得背后锋芒在刺,其中之苦汝鱼鲠在喉却是无法吐出来啊!什么太子?就是一个靶子罢了。这话二哥是掏心窝跟四弟你说了,只因唯独四弟你是置身事外,不与之同流,所以算是二哥求四弟,好歹也帮帮我吧!”
“太子言重了,四弟驽钝,所以一向不掺和在这种事情里,大哥虽然脾气不好,但并不是那种会做出伤兄弟关系的事情的,还请太子不用多心,”胤禛垂着头半句不肯多说,只不停的开始打太极,你说什么我顺水推舟再推回去,邬思道以前就说的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几个兄弟内斗迟早会惹到皇阿玛,若是皇阿玛出手,这些人没有一个会落着好的去,多掺和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潭。
他明里暗里的拒绝之意,胤礽也看的清清楚楚,他虽是满肚子的愤怒却最后还是松开了胤禛的手叹息了起来,“四弟这是在帮着十三弟冲着孤发火呢,孤是明白的,若不是孤做的太过分,四弟你怎么会今天急急匆匆的来看十三弟,”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依旧苦楚万分,“孤的苦无人可知,就连四弟你也不愿意帮忙嘛?”
“四弟驽钝,真不愿意卷入这种事情,还请太子宽恕。”胤禛表情不变,只慢慢跪在地上朝胤礽磕了个头,“四弟和十三弟一样都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掺和,所以若是当时十三弟触怒了二哥,四弟在这里求二哥原谅,只是二哥所托,四弟无能真的无法为您分忧,还请二哥恕罪。”他说完也不等太子答话转身就走,倒也算是干净利落,却不知道胤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恨到了极点,一挥手就把桌子上所有东西统统砸在了地上。
“胤禛……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二十六章
胤禛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拒绝的太过鲁莽了,这点邬思道也是这么想的,“四阿哥关心爱护十三阿哥之情可以理解,只是在对待太子这里您莽撞了,”这个又瘦又黑的绍兴才子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拿着烟杆子说道,“在下瞅着太子的行事作风越来越急躁,想必是等得太久了,这个时候四爷您愈发需要稳当才是。”
“先生说的没错,只是……太子太过了。”胤禛想到胤祥的腿表情就很沉重,他觉得若是太子再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可真是要忍不住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情相当在意。”他想到了今天老八的样子就满肚子狐疑,“胤禩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他可不认为这个老八是省油的灯,只是看他今天的表情又不像作伪,这个小子到底算是什么意思呢?
“八爷今天说的话倒是很有意思,”邬思道笑道,“我看八爷倒和四爷你挺有情分的,竟然会这样匆匆赶来报信,当时在下在后头听着倒觉得一开始八阿哥还带着蹚浑水的味道,再说下去却是大实话,依在下估计恐怕是太子的所作所为让八阿哥看不下去了吧。”他话锋一转又说道,“都说八阿哥生母良妃身份卑微,十三阿哥幼年丧母,恐怕也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这话一出倒是让胤禛心中疑心尽释,老八以前是什么日子他非常清楚,宫里那些人最擅长人踩人,老八小时候、胤祥的现在无一不是这样,小十三好歹还有自己帮着,老八那时候却是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拿起了旁边的茶,“我那个八弟……倒是不容易,若是良妃身份高些,他也就不用这样了。”这段对话暂时就这么过了,胤禛带着几分忐忑不安等着太子有所动作,却没想等到的却是皇上要南巡的消息,这次老四没去,去的是太子、老三、老八、老九、老十、十三和十五。
这个组合颇为奇怪,胤禛看着心里觉得很奇怪,留大阿哥和自己守京城倒也平常,老五老七身体不好不去也没什么,十三十五经常伴驾倒也罢了,太子怎么会去的?这不符合一贯的常理啊。
当心皇上喜欢出去,单下江南就去了3次,按照以前惯例,太子去了老大老三留着,老大去了太子留下。皇上一向留下老三,让他和老大形成鼎立之势,可是为什么这次竟然会把太子和老三一起带走?胤禛搞不明白,大阿哥胤褆也不明白,太子愈发的不明白了。
这次巡视,太子可以说是最倒霉的一个,首先他不得不和自己讨厌到骨子里的十三一起走,接下来他竟然病了,而且还病的很厉害,他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足足三天,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在自己跟前照顾自己的竟然是索额图而不是自己的妻子石氏的时候他彻底糊涂了。
“叔公你怎么来了?”胤礽愣了愣,勉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却被索额图拦住,“我的太子,你好歹也要当心些自个儿的身子,”他皱着眉头端起了旁边的一碗药说道,“如今不同往日,太子您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胤礽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谨慎什么?什么又叫不同往日?自己不过病了几天自己叔公怎么说了些这么莫名其妙的话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却发现自己叔公脸上半点不见笑容,眉头紧锁显然是碰到了极为难办的事情。
“太子……请尽快下定决心吧。”索额图想了想最终下了决心,“皇上看着已经起了疑心。”
“疑心?”可能是因为还病着的缘故,胤礽有些转不过弯来,“叔公你可说明白些,孤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
“奴才有派人侍奉在皇上左右,据他回报,前几天高士奇深夜与皇上密谈,说的是太子爷您与大臣结交之事……”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让胤礽一下子愣住了,他深知自己的皇阿玛平身最恨的就是私下结交,却没想到高士奇竟然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了,“高士奇这个狗才,好歹的胆子,这种话也是他随便说出口的吗?”自己与索额图结交并不是秘密,你看胤褆不也和明珠有关系吗?老八更不用说了,他那贤王的名号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其他人不说为何偏偏扯上孤?”
“容奴才说一句不太舒服的话,太子这段时间的确是太过张扬了,前段时间听说您罚了十三阿哥,让他跪在地上四个时辰?可有此事?”索额图正色问道,“太子难道还不明白奴才以前说的话?您好歹也是贵人,十三阿哥是弟弟,哪怕您和他再没有情分,怎好这样随便为难?”
这话说的是没错,但对于胤礽来说却是一点都听不进的,“十三弟打坏了东西孤难道还不能罚他?高士奇明明就是外臣什么时候可以管起孤教育弟弟了?还是说……压根高士奇就是胤禛的人?”
对于这位爷索额图皱着眉头却是连连摇头,“容奴才托大说一句,太子爷您也该知道宫里又多多少少只眼睛盯着您,您罚十三阿哥让他跪了4个时辰,您是把后宫那些娘娘都当死的不成?还有授课的是徐元梦、顾八代,这两人刚正不阿,您罚一开始还有些理,但是跪四个时辰,他们俩能不说话吗?宫里这种事儿传的飞快,太子爷好歹您也要尊重些不是吗?奴才看着皇上的样子显然对十三阿哥的事儿很不满意,您病了皇上没说不等于他老人家日后不会想起来。”索额图这话是苦口婆心,但是一点都没被胤礽给听进去,这个已经钻牛角尖很久了的太子爷固执的认为自己没错,有错的永远是别人。
“皇阿玛就是偏心,十三弄破了个东西,罚了倒是孤的不是了?这个高士奇不过是个家奴狎友倒还横起来了?”胤礽说道这里,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念头,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特别可怕的念头。
若是没有了皇阿玛……
不,这个念头太可怕了,胤礽马上打住自己接下去的想法,却又觉得那个念头深深的吸引着自己,如果皇上死了,那么自己就能继承大统然后……
“叔公……孤知道开春皇阿玛要去亲征准噶尔……”胤礽说这话的时候,脸朝着床里头,半点表情都不露,索额图却是一瞬间明白了,“太子爷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奴才心里有数。”
二十七章
若说康熙没有起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幼年就坐上了皇位,一路上过了多少艰难坎坷也许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明白,当大哥和明珠、太子和索额图结成一伙的时候他可能是第一个看出来的。
一开始他并不准备出手,孩子大了身边有些人跟着这也是见好事儿,但是,他没有办法看着那群孩子的势力超过自己。所以在大阿哥和明珠结党的时候他处置了明珠,但是现在眼看着索额图势力日大,可以牵制他的明珠又退了下去,满朝文武在康熙看来竟没有一个可以和索额图相抗,这时候他自己也产生了危机感。
索额图必须要除掉,康熙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烛火,最终转头看向了旁边站着念书的高士奇,“澹人怎么看?”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高士奇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在问什么,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觉得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他可以蹚浑水站中立糊弄过去的时候,这才恭恭敬敬的回答,“回皇上,依微臣看,这段时间索相频频与太子接触,并不是个好兆头。”他说完这句忍不住瞟了一样康熙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如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太子这几年在行事上愈发的刻薄寡恩,像罚十三爷的事情就很是让几个臣子心寒,皇上是知道文起先生为人的,他虽然脸上看起来淡淡的,为人却是一向重礼,打碎花瓶的确是十三阿哥的不是,但四个时辰……臣觉得这个处置颇有些令人玩味,让人有种故意借题发挥的意思。臣记得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向交好,太子爷这样做很难服众不说,还容易树敌,这并不是好事儿。”
高士奇这一番话句句戳中了康熙的心思,他这几天始终都在想不明白,那到底是多精贵的花瓶以至于让胤礽这样罚胤祥?当年康熙会立太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时候内外交困,他担心若是自己有个万一没有继承人所以才立了元皇后的遗腹子,从小到大自己是怎么教导他的,所有的大臣都看的清清楚楚,为什么这个孩子会这么沉不住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就看到高士奇担忧的看着自己,最终挥挥手苦笑起来,“澹人,朕老了。”就是因为老了,所以胤礽才会心思活络起来,岁月不饶人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皇上春秋正盛,何来老字一说?昨天还不是弯弓打到了两只獐子?”高士奇轻笑道,上前一步扶住慢慢起身的康熙,“只是,臣思量着,还是让索相离太子远些比较好,皇上与太子是父子的情分,父子之间不该有隔夜的过节,只让他早点离了小人才好。”
“小人吗?”康熙皱着眉头,却是转头看向了高士奇想到了一件传闻,顿时笑了起来,“朕听说你时常在家拿棒子打自己的两个儿子,可有此事?”
高士奇一愣,脸上顿时红了起来,他在家中一向严厉,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儿子犯错不管大小拿着棍子就抡的事儿宫里知道的不少,却没想到今天会被这么问出来,“臣……棍棒底下出孝子,这是臣的父亲说的。”
“合着澹人你以前也没少挨揍?”康熙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瘦高个小时候被打的哭哭啼啼的样子顿时撑不住笑的更欢了,“只是打儿子这个方法已经不适合太子了……”他拖长了声音说道心里却是无限的惆怅,索额图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若是在这样下去说不定真会弄成父子离心的惨剧。
只是……索额图从自己铲除鳌拜的时候就始终跟在自己身边,他和明珠不同,拿下索额图还有恰特任,并不可能一网打尽,除非……自己真的要杀了赫舍里氏的叔叔,让索尼家绝后吗?
高士奇见皇上没有回答,脸上也露出了倦容倒也识趣的跪安离开,他走出皇上所在的宫殿,并没有急着出去,他冲着另一边一件小房子里招招手,脚一转往后头绕进了阿哥们住的地方,时间已是深夜,他这个行动论理是比较怪异的,却因为后头跟上的是个太医,反而就显得不太引人注目。
这个大学士带着个太医晃悠进了十三阿哥的房里,就看到胤祥半躺在踏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十三爷好兴致。”他朝着胤祥拱拱手,“臣带着太医来看看十三爷,前儿个顾先生启奏皇上,说您被太子罚跪了四个时辰,皇上虽没所出口,心里却是忧虑的,所以让臣今儿个来看看,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
“大学士有心,胤祥谢过了,”这个十三爷好强,这一路上行了这么久竟是一声都没吭,若不是随驾的顾八代实在看不下去了,一道折子进了上去,再跑去和高士奇说,康熙估计半点都不知道。
几个小太监把灯全点了起来,高士奇看着那太医把裤子掳高,顿时深吸了一口气侧过了脸,这伤口肿的厉害,老高自付自己打儿子的时候都未必会下这样的狠手,却听到那太医问道,“十三阿哥可是用过什么药?”
“正是,四哥给过我些伤药,我原以为涂着会好些,可是怎么瞅着这样子竟是越来越厉害了?”胤祥放下书也是一脸不解,他原以为拿着胤禛给的药涂个几天说不定就好了,却没想到这几天行走愈发艰难。他顺手把药瓶子从枕头下面拿出来,太医接了过去一闻,脸上显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禛贝勒给的的确是好药,只是十三阿哥您的伤是因为跪的太久,积压而成,贝勒爷给您的确实治打伤的,两个药药性有别,混在了一起虽然也无妨只是会让这伤口好的更慢些,再者这几天十三爷您吃了不少牛羊肉,那又是发散的东西,伤口好的更慢了,臣有一句还请十三爷记着,这几天还请用清淡些的东西为佳,若是还走得动的别怕疼多走走。”
高士奇也是个精通医学的,他在旁边听了听,也顺便诊了个脉却是半点不差,顿时脸上带笑,指着太医说道,“这位王太医最好脉息,十三爷日后倒也可以常常请他,既十三爷无事那臣就去回禀皇上。”
“大学士慢走,还劳烦先生给顾先生留个话,就说胤祥多谢他了。”胤祥在床上朝着高士奇点点头,看着那太医走出去,高士奇转身关上了门,“十三爷好手段。”他倒一反前头的恭敬,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臣苦读医术十年,一眼就能看出来您那伤可没上过几次药,可惜四贝勒的一片心意了。”
“……四哥那边我自当请罪,只是这次大好的机会,我绝对不能错过!”胤祥握紧拳头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高士奇,“全赖先生帮忙。”
“呼……自我入宫起,就知道迟早会被卷进这夺嫡大战,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第一次出手竟然还是和稀泥。”高士奇笑了笑,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容臣在这里把话说清楚,还请十三阿哥保重自己,您现在根基未闻,若是轻举妄动只会牵连到四阿哥,这次的事情是臣看在和顾八代相交多年的份上才出手,绝无下次。”
这话一出口,胤祥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先生的话,胤祥明白……绝无下次。”
二十八章
高士奇的话给了康熙很大的感触,这是促使他准备对索额图动手的理由之一,只是索额图势大并不可能一次性就根除,皇帝想了想最终选择了徐徐图之,只是他这一缓倒是增加了不少变数。
因为太子病了,以至于这个年都没好生过了,等到开春康熙迎来了他政治生涯中最关键的一战——亲征准噶尔。
这场仗他非常重视,却也知道若是索额图想要下手,这场仗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让太子监国、自己带上索额图。他原以为这样保险的很,却没想到跟着他许多年的索相早就摸清了他的思考方式。
皇帝不放心自己,索相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闭着眼睛,从外表看起来他仿佛是在参禅,实际上现在他,满脑子想着的是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让一个军机大臣运粮,这不是就近监视自己是什么?索相心中暗笑,以为放在身边就可以平安无事?让自己掌握粮草……皇上您这是在顾念最后一丝君臣情分吗?只是太子等得太久了,您也该下来了。
他静静的开始了兵行险招,却不知道已经有另外一个人盯上了他,礼亲王罗洛宏对皇帝把索额图放在身边这件事情相当不满,“那个奴才一脸包藏祸心的样子,岂可担当如此重任?”
这个罗洛宏来头很大,他的曾祖父乃是太祖努尔哈赤的次子,因为拥戴之功他的爵位世袭罔替,且他和康熙从小一起玩到大对索额图的脾气也有些了解,“他押粮草必定出事!与噶尔丹之战指日可待,若是到时候军中无粮军心不稳,该当如何?”
“不是还有你吗?”康熙笑着接过旁边递上来的茶水,忍不住指着罗洛宏笑道,“朕既然还带着你,不就说明朕对那个奴才起了疑心了吗?”
“奴才以为皇上还是尽早拿下他为妙,”罗洛宏对于皇帝此刻表现出来的幽默觉得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件事情简单的很,直接把索额图拿下,虽说手头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证据,但光他结党营私这一条就够那家伙喝一壶的了,难道还真等着他造反不成?
康熙低着头,他承认罗洛宏说的疑点都没错,索额图有反心、在京里的胤礽心思如何他清清楚楚,可是他还是希望给索额图一次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猜的是错的,自己那个曾经忠心耿耿的侍卫压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他,就如同斗鳌拜时一样,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
战况胶着,噶尔丹不愧一代枭雄,用兵如神,他以四万兵马足足拖住了康熙6万大军,自己带着几千人轻车简骑一路冲锋,若不是有胤褆在左翼护驾,当时说不定军队就会溃散。
康熙带着几分狼狈回到大营却听到了另外一个更糟,或者说在他意料之中的消息,粮草在半途被人劫下,“索额图……”康熙看着站在下面的老臣,突然心生一丝绝望,这种意料之中却又让他没有办法接受的现实,让这个皇帝很是暴躁。
“皇上,奴才……”索额图弯着腰正准备解释却听到上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还不给我拿下!”
索额图眉头皱了一下,还不等两边人上前,却是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皇上,准噶尔断我军粮草,奴才愿意率兵戴罪立功,把粮草夺回。”
戴罪立功?到底是你立功还是让准噶尔拿住人质?康熙深吸了一口气,说话却是刻薄起来,“不敢劳动索相你的大驾,你暂时还是闭门思过为好!”他挥挥手示意下人把人押走,却不知道在索额图出去的时候,他的手中捏着一个纸团塞进了旁边门口侍卫的手中。
这位相国大人对自己可能面对的命运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他甚至想过自己会被怎么处罚,但是拼着处罚不说自己也必须把皇上困在这里,若是准噶尔赢了,那么皇上必死无疑,若是皇上赢了……那么自己的命保住的可能性也不大。
拿着那个纸团的侍卫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转身把纸条交给了外头巡逻的一个兵士身上,那个兵士拿着那纸条再辗转流出直到第二天早上那纸条已经躺在了噶尔丹的桌子上了。
“大皇帝军中没粮了,”他笑着看向了自己的侄子丹济拉,“今日你偷袭翁吉倒是大功一件,若是这次能把皇帝给杀了,我们就成功了大半。”
“只是小侄觉得此时大为不妥,”丹济拉行事历来谨慎,今天虽然劫粮成功,却是脸上不见半点焦躁,“皇帝何许人物,自鳌拜起,不少英雄好汉落马,大汗切莫轻敌才是,况且,若那个索额图真是有心与我们结交,现在他那里到底是何须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小侄听说那个索额图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怎会这样轻易的反叛?若皇帝做苦肉计与我们,这件事情大汗可需谨慎。”
“你知什么?那个索额图是皇帝的太子胤礽的叔公,那个胤礽现在多少岁了,可是等不及要即位了,这种时候那个做叔公的能不帮忙嘛?只是清人狡诈,我也不能确定皇帝对此事会不会有疑心。”他说着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我毕生心愿就是看着准噶尔屹立于蒙古,若是可以使尽手段,我不介意他们窝里反,只是侄子你说的一点都没错,索额图不得不防。”他琢磨了一阵下令道,“从明日开始一切战事以拖为主,拖到对方彻底断粮为止。”
而此时,康熙营中存粮勉强可以支撑5天,虽然罗洛宏有心调度,却因为周围几条通道被准噶尔截断一下子陷入了险境,他几乎想质问康熙,为了抓一个索额图把局面弄成这样值得不值得!
可惜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看着康熙这几日一天比一天要黑的脸色,他的心情也跟着焦躁不堪,“若是不行,宰了马匹,”在第四天的时候,皇帝最终发话了,“这次朕冒的风险太大了,竟弄到了如此危险的境地,朕倒是小看了准噶尔、小看了索额图。”
他想了想,刚准备出去发动总攻,却听到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他赶紧掀开帘子出去一看,却看到费扬古并高士奇两个人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站在辕门外头,身后跟着的竟是大批的粮草。
他倒退一步捂住胸口,心中狂喜阵阵,绝处逢生的喜乐让他兴奋到了极点,却没想到高士奇回报了一个更为绝妙的消息。
噶尔丹在昨天突然去世了。
二十九章
索额图坐在帐篷里被牢牢的看守着,这几天外头的消息他一概不知,却在今天听到了如潮欢呼声,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了始终看着自己的魏珠,“外头出了什么事情?公公可否告知一二?”
“外头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突然传出消息说噶尔丹他……突然去世了。”魏珠低着头眼睛情不自禁的朝索额图那里瞟了一眼,就看到索相脸上的震惊,“噶尔丹死了?”他只觉得震惊万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噶尔丹竟然会这么莫名其妙的死,让自己功亏一篑。
“那现在的形势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的跳,忍不住转过头继续发问,却没想到魏珠脸色不变,恭恭敬敬的回答,“奴婢只是个阉人,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
一概不知?好一个一概不知,索额图心里如同明镜一样噶尔丹死的太过突然,若是稍加挑拨,转眼就是内讧,在当年面对撤藩时就曾经使出过的伎俩在现在依旧适用,不过那时候意气风发的自己和现在阶下囚的自己已经不是同日可语的了。
皇帝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索额图非常清楚,只是……不知道是否会连累到太子爷,他心里暗想却不知道外头康熙现在哪叫一个高兴至极。
粮草到了、噶尔丹又突然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是大大的喜事,若不是时间地点场合不允许他真恨不得立刻祭天以谢神明,但他还是马上冷静了下来,一方面他派出人手去打听噶尔丹的死讯到底是真是假,一方面他让胤褆重新整顿兵马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到了晚上有人快马来报只说准噶尔军中一片大乱,虽还没有举丧却远远的听到了哭声,想来噶尔丹的确是死了无误。
这让康熙彻底放下心来,先不论那个家伙到底死因如何,对这场战事来说却是死的太是时候了,“赏!”皇帝龙心大悦,却是大手一挥准备和对方谈妥条件就班师回营,转头却看到了自己派去盯着索额图的小太监魏珠突然心情就一下子不好了起来,“那个奴才又想做什么?”
“回皇上,索相想求见皇上。”魏珠垂首禀告道,他虽然还年轻,在康熙身边伺候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那位索相绝对不可能翻身了,“索相让奴才禀告皇上,说有……”他这话还没说完,却是敏捷的往旁边微微一侧身,就看到一只杯子和他肩膀擦肩而过。
“你回去告诉那个奴才,就说朕会明证法典,该如何就如何,让他最好想想好说辞,免得说出去倒是朕欺负了他。”康熙说这话的时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极其吓人,魏珠看着心里一颤,却是马上低下头应了就退出去。
索额图听到了传话忍不住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只是在京城里的太子又该如何呢?
这边战场风起云涌瞬息万变,那边太子已经着手进一步行动了,只是他的动作越大就越显眼。胤禛瞅着那几乎要登基的样子简直一口血要喷出来了,但是现在大阿哥出征、三阿哥不管事儿,只有他可以出面,他想了想最终先去找了一次十三阿哥。
“从今天开始不许出门。”他表情严肃的看着胤祥,也懒得给他理由,“该看书的就看书,皇阿玛说了你的字写的不好也好歹练练。”
这话让胤祥感觉出了一丝不祥,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被胤禛一把抱住,“十三弟,记住,无论四哥出了任何事情,绝不能从阿哥所里出来!若是真出了事儿……”他犹豫了一下,“你就去你八哥哪里。”
“四哥你在说什么?我们兄弟之间为何要这样吞吞吐吐的?以前从来没听四哥你提过八哥的事儿,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的说起了这个?若是外头有什么事儿好歹也说出来,你当我是个瓷娃娃?”胤祥不高兴的站了起来推开胤禛说道,“就跟四哥你说的一样,我好歹也是个爷,难道想让我干看着?”
胤祥这么发火在胤禛印象中非常少见,只是这件事情又不能对这个小子直说,让老四郁闷的很,他思量了半天最终揉了揉那个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十三弟,“四哥说这话自然有四哥的道理,你好歹听着就是,让你去八弟那里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若是你听话乖乖的蹲在这里谁还能伤了你去?”
胤祥并不愿意,却最终没有办法反驳,他犟着脑袋最终选择一声不吭不多说话,直到最后才点点头不甘不愿的答应了下来,“只十三弟有句话还请四哥记得,若是四哥你好个好歹,十三绝不会罢休!”他脸上还带着稚气,说这话确实硬撑着装老成,让胤禛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会到那个地步?十三弟放心。”
看着胤祥服软,胤禛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老八并不需要自己多担心,那么现在……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制止太子才行。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走进了太子那里,一进门就看到里面忙忙碌碌的,竟是半点不避讳,胤禛呆愣的看着那几乎类似于登基的准备,一口血都能吐出来。
“你、你们这是……”他的脸色瞬间苍白,上前一步刚准备拦住搬东西的小太监问个究竟,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四弟,再一转头就看到太子妃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她已经怀有5个月的身孕,大腹便便走路已经有写艰难,脸上却是半点喜色不露,“四弟!你总算是来了!”她抽泣着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拉住胤禛,“若是你还认我这个嫂子就快点去劝劝你二哥,千万不要让他在这个时候犯下弥天大错啊!”
这话竟然是印证了老四得到的消息,他心里一动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一定要站对立场,太子出错正是自己出头的最好时机,“太子妃莫急,臣弟这就去找太子说明白了。”他急急匆匆的冲进太子的书房却被里头的一切给吓了一跳,只看到胤礽捧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正在镜子前面比划,胤禛一愣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竟是撑不住倒退了一步。他扶着门框指着太子竟然是半天说不出话来,“太子你、你这是……”
“四弟,一句话,跟着孤还是准备自寻死路?”胤礽转过头也不避人,直接把衣服套在了身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跟着孤就给你个铁帽子王当当如何?”
“太子!你这是疯魔了不成?”胤禛紧紧抓住门框终于忍耐不住叫了出来,“你、你怎么可以!这是犯上!”
“皇阿玛不在,太子监国,孤有何不可?”
三十章
胤禛觉得太子几乎就是疯了,这种话都能对自己说出口,“太子若是您现在收手,今日之事四弟绝不外传,还请二哥不要做这种祸及家人的事情,皇阿玛好端端的人在外头,您……就想登基吗?”最后几个字,胤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真是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到底在想点什么,“您就不怕皇阿玛回来震怒吗?”他拦在门口不让胤礽出去,“四弟绝不能看着太子您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么就是说你准备和老大、老八一样和我作对吗?”胤礽的目光有些呆滞,他好像是不太明白胤禛的意思似的,竟然还问了一遍,却在下一刻突然转身从墙上拔出了剑直指他四弟的胸口,“让开!”
“若是太子觉得杀了臣弟就可以解决问题,那么就请动手吧,”胤禛深吸一口气,知道若是今天不拦下来,指不定日后还有什么事情,且现在老三压根闭门不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想着以前老三和太子关系好,难道是选择束手旁观?若是自己让了,十三怎么办?太子登基了会把胤祥怎么着,胤禛一想到这里握紧了拳头,倒是不闪不避的看着胤礽,“臣弟绝对不让开。”
他这样硬气到是让胤礽愣了一下,太子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杀过生,但用剑对着自己的弟弟却还是头一遭,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听到旁边一声惊叫,石氏赶了过来跪在了胤礽面前。
“太子爷,算臣妾求求您,您放下剑,四爷的话没有错,您好歹也听听啊!”石氏泪流满面却没想到胤礽竟抬起脚不偏不倚的朝她踹过来。
这一脚正踹在了石氏的胸口,且力气极大,胤禛半张着嘴就看着石氏捂着肚子慢慢的倒了下来,顿时就愣了,就在他反应过来想说什么的时候,石氏表情一下子痛苦起来,嘴里喊着疼。
胤禛和胤礽并不是没有经人事的,顿时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胤禛也不管胤礽到底想不想动手,转身跑出去叫人来了,等他带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太医和稳婆,指挥着丫头们把太子妃给抬到后院的时候,书房的空气中依旧可以闻到一股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了胤礽的袖子,“二哥你可是满意了?现在二嫂生死不知,肚子里的孩子眼看着不保,难道说,您这样闹腾一会赔上一个大人一个小孩的性命您就觉得心里舒坦了是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老二就朝外头拖,“你好歹也看看,这里哪个人不是脸上惶恐不安,二哥!你还不明白吗?”他说到这里看着对方脸色也逐渐凝重起来转头说道,“今天的事情又是叫稳婆又是叫太医的势必瞒不住了,好歹二哥你也听劝一回,等到皇阿玛回来,直接去请罪吧!”
这话也算是说的诚恳,却没想到老二是半句都听不进去,他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你知道什么,若是皇阿玛回来绝对不会放过孤的,孤做了二十六年的太子,已经够了!天底下哪里有孤这么窝囊的?平时做人战战兢兢,你们这群兄弟哪个是好相与的?每一个人盯着孤,就等着出了岔子好拉孤下台,你当这个位置孤坐的就很舒服吗?一个靶子似地,成天这个说那个说的,这种感觉谁能明白?老四,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孤就直说了,孤手上已经有京城大半兵马,只要孤登基,铁帽子亲王孤赏你,在这个时候和孤作对实为不智。”他甩开胤禛的手,却是毫不犹豫的拍了两下巴掌,“请禛贝勒去偏厅坐坐,好生招待着,可不要怠慢了才是。”
这个所谓的请,其实和软禁差不多;所谓的偏厅实际上是个偏僻的小房子,虽然说打扫的还算干净,但胤禛知道自己这可算是被困在里头了。他倒并不后悔自己跑这么一次,这件事情必须有人管一下,老三不说难道自己也不吭声?倒看着他篡权夺位吗?只是十三弟……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才是。
一想到小十三,胤禛心理充满了担忧,那个小子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自己前头虽然含含糊糊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了,却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然后胆子一大跑了出来,若是跑来这里,不就是羊落虎口找死吗?
却不知道他担心的时候,胤祥也憋不住去派了敏妃身边还留着的两个心腹小太监跑出去打听了,却只听说四阿哥去了太子那里,再探的时候,却是已经听说太医和稳婆急急匆匆的去了太子那里,顿时着急起来,他原想自己冲进去看看,好歹也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却在刚站起来的时候想起了胤禛的嘱咐,虽是满肚子的不乐意却最终还是慢吞吞的坐了下来。
“继续打听去,好歹也应该有个准信才是,”他急匆匆的拍了两下桌子,不依不饶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叫道,“四哥还在太子府呢,太子妃突然出事儿怎么也不回避一下?你们给我在太子府门口盯着,若是四哥出来了赶紧的回报,若是……”若是没有出来,那么就肯定是出事儿了。他恨恨的朝自己手心锤了一拳,最终不甘不愿的准备按照胤禛的吩咐去找留守的老八。
只是胤祥不太喜欢胤禩这个八哥,当然并不是因为老八母亲的血统这种愚蠢的问题,而是……他总觉得见人就笑的老八让他觉得阴森森的。虽然说敏妃在世的时候也说过要逢人面带三分笑,但是他总觉得其他人做起来没什么自己八哥笑着总有种另有所图的味道。
好吧胤祥承认自己是多心了,他也承认老八从始至终都对自己很不错,但是他打从心底里不希望,到时候把自己四哥就出来的人是八哥啊……
好讨厌,这种感觉真是太讨厌了!胤祥一脚把旁边的一只椅子踹飞,却马上觉得自己脚背疼的厉害,又不好意思叫,只闷着头抱着脚跳了半天才好,“啊呀,四哥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去太子那里!真是的!”他恨恨的丢下一句最终一叠声的让人备下轿子,自己要去胤禩那里,好歹把四哥从太子府里弄出来才是。
三十一章
盯着太子这边的不止胤禛、胤祥,早在四阿哥踏入太子府的时候胤禩已经接到了消息,“四哥倒是硬气,”他摸着手上一块和田玉做的香炉说道,“我竟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去找太子。”
“老三跟个缩头乌龟似地,若我们这群兄弟都不出面,若是皇阿玛回来了那岂不是把我们都当成了一派处置了。”胤莪笑道却是眼睛看着外头,“只是为什么等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报?四哥进去难道会被扣下不成?”他正说着就看到门外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冲进来,气喘吁吁的跪在堂前回话,“回八爷、九爷、十爷,奴才守着太子府附近,前头突然有太医并几个接生嬷嬷急急忙忙的进去了,奴才想着……可能是太子妃不好了。”
这话一出,堂上那三个爷脸色都难看了几分,胤禩琢磨了一会顿时心叫一声不好,自古男女有别,太子妃都成这个德行了老四竟然还没能出来想着就是不妙,且若是去诊个平安脉,也是有个定数时候的,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就请了人,想着势必是里头出了点什么岔子……
他想了想,指着下头那个小厮,“继续去探,太子那里前前后后进进出出了谁统统给记下,若是四爷出来了立刻来回。”他这个着急的样子倒是让旁边两个弟弟有些惊讶,平时看老八和老四面上淡淡的好像没什么交情,怎么今儿个竟然是这样的热心,“八哥这是什么意思?”胤禟皱眉问道,“看四哥和太子斗那岂不是两败俱伤正好你我出手?”
“胡扯什么呢?你怎么一点心思都不动?我也就说一句,”他说着站起来挥退了下人,亲手关上了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四哥也算是个见机快的,做哥哥的也就在这个时候说一句,若是太子真要登基,到时候我们这群兄弟会怎么样?九弟你可想过?”
这话一说出口,老九也知道事情是大大的不妙了,他坐在椅子上生了会子闷气,却是再也坐不住了,“既然八哥你心里清楚,何必把这个好人给四爷去做了?”
“前几天还觉得你有些见识,怎么现在就这么不明白?这件事情是你我可以出手的?皇阿玛早就对我们几个人连成一派有些不满了,你就不曾看到动明珠时候的手段吗?我们现在就跟出头鸟似的,何必惹事儿?四阿哥平时哪边都不帮,脸上冷冷的,除了办差之外一概不问,只偶尔给佟贵妃和德妃娘娘请安,他去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刚说着,却听到门口又有人回报,“起禀贝勒爷,十三阿哥来了。”
这话一出,老八忍不住挑眉看向了自己另两个兄弟,“今儿个什么风,竟然十三弟也来了!”
“平时就像老四跟屁虫一样的胤祥竟然会跑来找八哥你?”胤禟靠在一边闭着眼睛想了想,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十三弟在阿哥所,急急忙忙的跑来要么是有了四哥的消息,要么就是老四提前叮嘱过他,让他见机不妙就往我们这儿跑。”他正色看着身边的胤禩,“八哥,这件事情您可要想明白了,若是让十三进了门,可就要和太子硬碰硬了。”
胤莪思量了一下忧心忡忡的转过头看向了胤禩,“九门提督是太子的门人,若是没反也就算了,若我们的消息无误,太子想……八哥就要快点决定,趁着现在拦得住的时候出手日后也好在皇阿玛面前交代。”
“……只是,皇阿玛回的来吗?”胤禩凑近了自己的两个弟弟索性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先不说皇阿玛亲征对象是那个噶尔丹,只单说带着索额图就让我觉得不舒服,可别忘记索相……是多么要紧厉害的人物。”
“八哥你这个就傻了,”对于老八在这上头的犹豫,老九觉得很不可思议,“前头八哥你还操心若是太子登基了会对我们怎么着,怎么现在心思又灵活起来了?弟弟我现在就把话搁这儿,皇阿玛没事儿也就算了,若是有事儿……也轮不到他,怎么他还准备把我们一干兄弟杀个干净吗?”
“这话没错,我倒想看看,难道那位太子爷还敢杀了我们不成?”胤莪的背景要比另外两个都厉害几分,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况且在这事情上,他听着两个哥哥说的话就瞬间把老二钉死在了乱臣贼子这个位置,顺理成章的觉得这个家伙应该是人人得而诛之,愈发的觉得自己这里各个都是好汉,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太子府把老四给弄出来。
胤禩听了这一番话,也在心里唾弃了一下刚才心里那一瞬间冒出来的墙头草思想,却是立马开门一叠声的吩咐把人给请过来,却不知道在那时候太子府里风云变幻,一下子气氛就不对了。
因为胤礽的这一脚,石氏痛的天翻地覆,太医一诊就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果然没多久就掉了一个成型的男胎,这个孩子虽然不是胤礽第一个孩子,却也让这个已经昏了头的太子心里一愣。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刚刚昏睡下去的石氏,手上哆嗦着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和石氏成婚这么多年来,这个孩子可以说是石氏最大的希望,如今……
他怔怔的听着身边太医对他的絮絮叨叨,只说是石氏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怀上孩子了,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前头自己做的种种事情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自己做了什么?让自己的福晋从此没有办法怀上孩子,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情……为什么会是自己干出来的!
他哆哆嗦嗦的退了一步,转身逃出了石氏的房间,回到房里他快速的换了衣服,让人点了熏香,却依旧觉得空气中自己身边缠绕着淡淡的血腥气。
儿子……没了……他脑袋里空空荡荡竟是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却不料在下一刻门口有人急匆匆的传话,“太子爷,门口佟贵妃娘娘来了。”
佟佳氏来做什么?!因着心里有鬼,以至于前头四阿哥不顾一切冲进来之后,他就勒令下人把毓庆宫正门和周围几个角门统统给锁上,还吩咐下去一概消息不准走漏,若不是前头石氏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儿,连太医都进不来,只是去请太医的是自己的心腹,还有手伸的这么长去告诉了佟佳氏呢?
佟佳氏是皇贵妃,也是自己皇阿玛的嫡亲表妹,若是不出去坐死了自己心虚,只若是出去了……看到一切的老四就不可能不被放出来,那岂不是都要说出去了?
他坐在椅子上犹豫了一会,这才慢慢站了起来,“回娘娘去,就说石氏不舒服今儿个就不能给她请安去了,她照顾石氏的心孤心里有数,只是暂时还好,若是真有事儿一定禀告,还请她回去吧。”只差一点点,只要九门提督禀告说外头的局势被控制住了自己就成功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三十二章
佟贵妃会来当然离不开胤禩的报信,虽然说老八传消息过去的时候含含糊糊的,但她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也觉得这几天宫里的气氛不同往常,只因着没个证据不好说话罢了。
她来的时候已经想的很明白了,若是太子肯让自己进去,倒说明他那里清清静静并没有什么大事儿,若是胤禛在里头说不定也是两兄弟说点子话,留个晚饭之类的,并没有老八想的那么的夸张,却没想到刚到了毓庆宫,远远的她就觉得那边气氛不对,平时敞开着的宫门竟然锁着,前后左右还有不少小太监低头守着,顿时让她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
“你看,这是个什么阵仗?”她忙扶着苏惠的手,喘了口气这才定下神来,“毓庆宫里这是怎么了?”
苏惠哪怕心里明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只低着头拍着佟贵妃的背劝慰道,“娘娘且放宽心,奴婢瞅着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怪异,不如去问清楚了再说。”只是她也心里明白,锁了大门也就罢了,周围几个角门统统锁上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老八这报信可见大半是真的。一想到这里她也慌张了起来,太子爱咋整咋整,宫里几乎都是妇道人家不好说什么,但是凭什么把自己弟弟给扣下来?她从小和佟贵妃长在一起,也算是念过几本史书,却在这个时候,脑袋里冒出了一个玄武门事变的典故,顿时手心里也出了些细汗,嘴上却是半句不露反而安慰起佟贵妃来,“指不定是太子和四阿哥在里头吃酒,娘娘好歹走慢些,心放宽了才好。”
青天白日的吃酒?佟贵妃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脸色苍白的苏惠,忍不住跺跺脚,步子又快上了三分,却没想到到了门口,太子竟然说不见。
顿时这个皇贵妃娘娘心里知道事情不妙了,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册封了的皇后,没权利摆出嫡母的架势,太子这么一发话硬生生的堵死了她再开口的路,只是这个动作也无疑显示出了一些名堂,想必胤禛的确是在里头且事情大大的不妙了。她琢磨了一下,也不在门口和胤礽硬碰硬,直接转身爽快的走了,却在走到前头若干个夹道的时候伸手推了下苏惠,对方心领神会转身顺着那夹道往另外一边惠妃哪里走去。
胤禩一听说佟贵妃没办法进去,顿时冷笑一声,“好啊,太子爷倒是好性儿,这种目无尊长的事儿倒也就只有他做得出来。”
这里胤祥最小也数他最坐不住,一听到回报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锁门了怎么着,要我就直接踹门进去。”
他这样急跳脚的样子让胤禩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十三弟,”他放下手上的杯子把那个小子给拉到身边,“你冲去了能办什么事?若是不能,去了也是白去,十三弟你好歹也磨磨你这脾气,若日后真开始办差了,这毛毛躁躁的怎么行?”他想了想转头看着胤禟和胤莪,“九弟、十弟,娘娘既然都没办法进去,就只有我们出马了,若是真让那个家伙篡国,等皇阿玛回来可就不好交代了。”
老八的办法其实挺简单的,他和老九入宫去见娘娘伺机而动,而老十则去见了九门提督林佳氏的广益,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位可是彻彻底底的太子党,他的三妹妹就是太子的侧福晋。之所以让老十去,是因为老十在这里在座的四个人的,母妃地位是最高的一个,他的母亲是太师果毅公遏必隆之女、昭仁皇后的妹妹,且老十这个人脾气不好,若是广益没什么动静也就算了,若是真有事儿,胤莪摆起谱来,估计足够对方喝一壶的。
只是胤禩原本打算着让胤禟跟着老十一起去,好歹也有个照应,没想到平时很听自己话的老九竟没答应,“合着八哥你去断头台送死,倒把我们做兄弟的推出去跑路?这可不行。”老九歪着头一脸的不高兴,“兄弟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次宫里弟弟我陪着八哥你走一遭。”
这话一出,老八的脸色瞬间变了,忙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指着老九喝道,“说什么呢?什么断头台的、生生死死的,有九弟你这么说话的吗?若是你想去宫里只说就行,别大义凌然扣个帽子给八哥我。”他忙扭过头也不看胤禟,只对着胤祥说话,“你还小着,也别乱跑,四哥既然把你交给了我就要听我的,不要嘴硬也不想跟着去掺和,你毕竟还小着呢。今儿个你就守在这里,若是你八嫂来了,横竖底下的奴才你们调度,该做什么你心里应该也有个谱才是。”他深吸一口气笑着拍了拍小十三的肩膀,转身带着老九、老十走了出去。
三个人出了门一个往左两个朝右,只说胤莪的轿子刚刚靠近九门提督衙门,旁边就已经有人上前拦人了,这个老十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拦下来过,自然是冷笑一声掀开轿帘就往外走,“狗奴才,连爷都敢拦。”说着一挥手当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过去。
那动作又快又准当下把那个小侍卫给打蒙了,他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一个见机快的一看胤莪通身的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还敢在九门提督衙门前头打人更说明其来历不凡,顿时陪着笑脸上去了一步,“这位爷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儿门口打人恐怕有些不妥吧?”
“叫广益出来见爷。”胤莪也不多话背着手抬头看着天,“去吧。”
那个侍卫年纪比挨打的那个要大了些许,也算是在京城里见过些世面的,他瞅着胤莪的轿子虽然看起来朴素,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尊贵、再看这位爷身上,虽说没穿金戴银但手上的扳指、腰间的那块玉都不是凡品,细细一琢磨顿时觉得这个十有八九是皇亲,顿时心叫一声不妙转头就跑进去回话了。
而里头,广益正忙着做最后的准备,等会步兵出去,把九门全部给守牢了,这里再宣布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接下来的事情就顺顺当当可以继续下去,却没想到自己吩咐守在门口的人竟然跑进来了一个,还没等他发话就立刻禀告说门口来了一位要找他的。
“什么人,还不拿棒子把他赶出去?现在是跑来会客的时候吗?”广益站起身,他知道这件事情弄个不好就是个掉脑袋的事儿,自然是不希望今天有人跑来打岔,却发现面前跪着的那个竟然一动不动,火气愈发旺盛起来,“又怎么了?不是让你下去了吗?门口无论是谁统统给我打发了!”
“什么时候,一个奴才敢说话这么大声了?”却没想到老十就跟在后头,他这一路杀进来气势十足,兼之身边带着的几个又是高手,没一会就闯进了内堂,广益看着十阿哥顿时脸上变了数遍,心慌恐惧之类的情绪一下子充斥在他心头,“十、十爷!奴才给十阿哥请安。”
“广益,你这里倒是庙大啊……等闲人倒是没办法轻易的进来。”胤莪脸上虽是带着笑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地一下子戳在广益心口,他连忙擦拭着额头上沁出的汗水赔笑着上前,“十阿哥怎么老远的跑来,有事儿吩咐奴才就成。”
“吩咐?我可不敢当啊,谁不知道你广益这里乃军机重地,等闲是不敢随便入的,只是爷今天有件事儿得了消息,想着还是亲自跑来告诉你一声。”胤莪一挑眉,心里很清楚他必须在这里拖延时间,若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让眼前的这个狗才有机会起事,宫里的老小可都要没了。
三十三章
广益看着眼前这位霸王似地十爷,心里大叫一声不好,这位是平时霸道横行惯了偏皇上宠爱、又有几个了不得的兄弟扶持、母妃哪里地位又高,真正是惹不起也说不得的主。若是平时他来广益已经得是打了十万分的精神,况且还是这个时候……
他很清楚,太子的行事虽然隐秘但总有些蛛丝马迹不可能不被人发现,现在十阿哥突然来了,是知道了什么特地来找茬还是……已经和太子爷结成了一伙?
“十爷怎么亲自来了,若是有个什么事儿派人叫一声就成,”他哈着腰赔笑道,却没想对方对这一套一点都不理会,只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也不喝茶只慢吞吞的抬起头朝广益身上打量了两眼。
“今儿个来是想和你说件事儿,”他琢磨了两下最终决定假传圣旨一次,“虽说是这个消息爷也觉得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圣旨。爷记得你是镶白旗的对吧?”
“是,奴才的确是镶白旗的,”这个问话说的有些莫名,但广益可不会认为这位爷特特地地跑来这里是专程为了问这话的。
就看到十阿哥脸上突然笑的相当真挚,“那就是了,前儿个皇阿玛来了信说让我们几个兄弟各掌一旗,想来日后你就是我旗下的门人了。”
这话一出广益顿时愣在了那里,旗主竟然换成了眼前这位,“您的意思是……”他心里一下子忐忑不安起来,旗主有旗下的生杀大权,自己的立场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十爷这圣旨……”
“不日就会到吧,”胤莪翘着二郎腿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你这儿有点什么幺蛾子,爷心里还是有账的,甭以为你私下里孝敬太子爷的事儿我就不知道,话我先搁在这儿,等你日后归了我这儿再慢慢的和你计较。”他往后头一靠,眼睛只看着自己那双手,“今儿个来还有件事儿……你家的管家倒是牛气啊?前儿个在四海茶楼打了人是不?”
若说前一个换旗主的消息让广益心里忐忑不安,这个四海茶楼打人的事儿就彻底让他吓呆了,那天动手的时候他实际上也在旁边,明明周围没人怎么就被眼前这位爷知道了呢?他刚想说话就听到上头坐着的那位一声冷哼,然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可知道那荣庆戏班后头是爷,竟然敢打爷的人,现在那小旦的脸给毁了,你让爷到哪里去找第二个来?别以为你是太子的心腹爷就动不了你,直说吧,我和太子至少还是血亲,你和太子是什么?”
这话一出,广益背后冷汗涔涔,荣庆班的那个小旦他看上了好久,原本想赎了对方出来,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从,他当时多喝了两杯脑子一糊涂就喝令抢人,没想到那个小旦竟血性如此,一看到那架势就一头碰了柱子,后来生死不知。他觉得没趣儿,在收了老板200两银子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却没想到今天惹上了这个主,“这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十爷宽宏大量饶了奴才这一次。”他忙不迭的跪下却没想到对方站起来当下就是一脚。
“这一句不是,倒是爷要看你的面子嘛?”胤莪说着眼睛却情不自禁的朝外头的天看了看,这个时候已经是戌时一刻,天边已经开始暗了起来,他在这里纠缠了足足一个时辰却不知宫里眼下的情况到底如何。
老八老九进了宫首先冲进了惠妃那里,刚一进去就听到惠妃和良妃在说话,他俩请了安还来不及坐下,惠妃就忙不迭的站起来拉住了老八,“我的儿,哪儿可是滴水不漏,你可真要去?”
“两位额娘暂且宽心,等会儿子先去阿哥所把几个弟弟给接出来,若是皇贵妃和贵妃娘娘没意见,儿子想着把弟弟们先放在那两位的宫里,若是额娘害怕也请先去那里暂避。”他估摸了一下时辰,“前头儿子来的时候已经通知了四嫂、五嫂、七嫂并内子,等会她们也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跪在毓庆宫门口,我就不信了,今儿个太子还真能把人锁在里头。”
“说的好!到时候我这个做娘的也去跪着,我倒想看看太子爷到底准备怎么折腾,前头太子派人一个个的宫里吩咐了,让不许到处行走、把门给锁了,我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事儿,合着他……”话说到这里惠妃突然压低了声音把老八拉到了一边, “我的儿这回你可给我个准信儿,皇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额娘会有一种要变天了的感觉?”
可不就是想要早点变天吗?只是这话不好开口罢了,胤禩连忙安慰道,“断断没有这样的事情,额娘切莫担心,皇阿玛好着呢。”他说这话实际上心里也没底,索额图跟在皇帝身边负责粮草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也说不上来,也不可能说自己之所以察觉到太子不对劲是因为早就在他那边安Сhā了自己的人手,“总之额娘您放心,事情断断没这么糟糕。”
惠妃不是没见过世面,且胤禩是她一手养大的,她自然清楚这个小子一旦说谎那眼睛就不自觉的往两边瞟来瞟去,顿时心里一沉。她前头就觉得若只是锁了门、找太医断断不至于让几个皇阿哥这么紧张?她也派人去打听过,据说连老五、老七都进了宫说给娘娘们请安,这中间怎么可能说是没有问题!
只是现在孩子们都大了,自己可以做的也就只是念佛罢了。
这两个兄弟在惠妃这里不过也就坐了一坐就朝太子那边走,却没想到在那边看到了老五老七并肩站在那边,“五哥你怎么来了?”老九一愣忙不迭的走上去给两个哥哥请安,他和老五是一母所生情分自然与其他人不同,只是这夺嫡之战老九并不希望把老五给扯进来。
胤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是三十七年那会攻打噶尔丹的时候留下的,因这刀疤他平时一向不爱出门,只今天又怎么会急匆匆的跑来,胤禟刚想说什么却被胤祺给拦住,“九弟,有些事情不用多说你毕竟是我兄弟。”他说完这话转过头就看着毓庆宫紧紧锁住的大门,却让老九心头一热,眼里忍不住掉下泪来,“五哥的意思九弟明白,只让五哥受累了。”
没过一会十二阿哥胤裪也来了,这里除开压根没来的老三、还在前线的老大和在毓庆宫里头的老二老四、盯着九门提督抽不开身的胤莪之外,几个活着的成年阿哥们都一字排开站在了毓庆宫门口,“臣弟求见太子。”
“这群人是要逼死孤是吧!”在里头的胤礽听到回报之后,手一挥把桌子上的东西统统扫在了地上,“那该死的广益怎么还不行事,真、真是气死孤了!”
三十四章
那个广益现在是有苦自知,十爷坐在这里不走了一副一定要给一个交代的样子让他觉得无比的头疼,且现在的情况又不是他说走人就能走人的,“十爷这件事情,可容后再说,奴才这里还有事儿。”
“怎么?急着走?”胤莪慢条斯理的端起眼前的茶碗,眼睛上下打量着广益,“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只是让爷今天这样空手走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这里是九门提督衙门,说白了就是太子的地盘,若是自己这个时候气势稍弱让对方有机会走出这个门,事情就糟糕了,只是……皇阿玛那边消息断了整整十天,到底前线哪里出了什么事儿,好歹也给个音讯啊!他握紧了拳头,脸上神色不变,继续指桑骂槐起来,“广益你可要搞明白,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这儿虽说是太子监国也不过就是一个监国罢了,还能大的过皇上去?你不懂脑子吗?朝廷命官当众打人还逼死戏子,不知道到时候御史有多少折子来参你。”
广益头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滑,却是连擦汗的时候都没有,“求十爷宽容一二,只是今天奴才真的有急事儿。”
“什么急事儿?让你……需要调兵遣将?”老十凑到广义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广益别以为皇阿玛那边没消息你就可以惟所欲为,直说了吧,爷今天就不让你动,你敢如何?”
广益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果然是只到了,所以今天是故意找上来的,他虽然一再和自己说要稳住了,可是脚却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十阿哥您……说的是什么啊……”
“说的是什么?狗奴才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你是当十爷我瞎了不成?”他毫不犹豫的一脚上去踢在广益的腿上,“皇阿玛没死呢!想动兵士先过十爷我这一关,我倒想看看,你这个乱臣贼子到底有多大的狗胆!”
他正说着却没想到外头有人急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大人,皇上的八百里加急来了。”
这话无疑是压倒广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这个时候胤莪才发现这个家伙背上早就汗湿,忍不住讥笑道,“就你这银样镴枪头还想玩这个?做梦吧你!”他跨过广益,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衙门,就看到门口几个兵士拦着信使,眼看着他们要接过包袱,老十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你们也配拿这个?”他急忙上前让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把旁边那群人给推开,自己恭恭敬敬的拿着加急信坐上了自己的轿子,“快进宫!”
虽说接下来的事情有些犯上,但是胤莪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匆匆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末尾那句不日归来的消息,顿时心中大安,有了这个太子还想动那么就彻底有理由对付他了。
却不知这个时候毓庆宫门口早就聚集了一群人,以胤祺为首的几个阿哥站着,四福晋那拉氏并几个福晋们一字排开统统跪在前头,一开始胤禩还想让几个嫂子们站起来,却没想倒是自己的福晋郭络罗氏第一个不愿意了,“你们几个是爷们跪着做什么?站后头去,我们是来给太子妃请安的,各自办各自的事儿,你不用管我。”说着竟是第一个跪下去的,“妾身八福晋郭络罗氏给太子妃请安。”
她这样一跪,旁边几个福晋也一起跪了,这个架势让守卫的小太监心里非常惶恐,里面的那位已经大发雷霆,外头又是这样,他求助的看向了身边的主事公公,“王公公你看这……”
“……进去禀告太子爷!”对于眼前的这一切,在宫里混久了的王有才也觉得头疼,这是前所未有的阵仗,到底应该怎么应付他也不知道,只好尴尬的陪着笑上去,“几位福晋,虽然说现在太阳快下了,只是地上还有余热,跪着可不好,要不奴婢……”
就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声,郭络罗氏慢慢站了起来,“这里可有你这个阉人说话的地方,跪我们乐意,现在你就给我进去禀告太子爷,想太子妃和我们一直都好的,听说突然病了怎么着都是要来瞧瞧的,这锁着大门算是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太子了。”
“够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被一而再再而三打搅了的胤礽最终是坐不住了,他让人打开了们,自己走了出来,“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里吵吵闹闹像话吗?几位弟弟这么匆匆忙忙带着福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逼宫不成?”
“臣弟给太子请安,只因听说太子妃身体不适,娘娘们来看了也没许入,想着嫂子以前帮过我们许多自然不好不来看看。”胤祺作为在这里最大的阿哥,上前一步说话倒是不卑不亢,口口声声扣在太子妃身上不好这点子上。
郭络罗氏见状,忙笑着上去福了福,“给太子爷请安,我们妯娌来看看二嫂,只是这大门紧锁我们又不敢闯进来,只好在门口跪一跪,想着若是太子爷您大发慈悲好歹也让我们进去看看尽一份心力。”
俗话所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眼前的这个还是宜妃的侄女,胤礽哪怕肚子里火气再大爷不好多说,只转过头冷冷回答,“太子妃无事,你们都跪安吧。”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自古女人家有了孩子哪怕是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大事儿,怎么能说是小事儿呢?好歹太子爷也让我们进去看看也好安心不是吗?”郭络罗氏跪在几个嫂子、小姨子中间,说话倒是干脆利落。
“不用,没什么事儿,只是你们全都聚在这里,倒是空的很,改明儿是不是要孤禀告皇阿玛好歹让你们忙碌些?”胤礽丢下这话刚准备回去,却发现远远的有几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得,今儿个人可真多啊……”他眯着眼睛就看到老十捧着一个明黄|色的东西,顿时心中一紧,停了十天的八百里加急竟然来了……这、这……
“给太子爷请安,”胤莪的及时赶到让几个阿哥们总算松了一口气,胤禩看这个弟弟脸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喜色心里顿时大安,只听到老十那声音爽朗,字字句句清晰可辩,“今儿个臣弟出去逛了一圈,正巧在九门提督衙门前头看到了八百里加急,臣弟就讨了个差事亲自送了过来。”他说着把信交给一边走过来的王公公,一边转过身对着几个哥哥点了点头。
胤礽打开信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脸上瞬间灰败下来,他倒退一步只觉得眼前的几个弟弟脸上都挂着嘲讽的笑容。他想说这封信是假的,却也知道这上面的御笔朱批俱是皇阿玛的亲笔,顿时知道此事已经彻底成空,“太子妃有恙在身,要见过几日吧。”他强撑着把这话说完,转身让人把老四给请出来。
这两个兄弟在门口身形一错已经交换了一个眼神,大门在胤禛身后慢慢关上,这个被关了大半天的四爷走到几个兄弟面前再也撑不住深深的稽首为礼,“今日多谢诸位兄弟了。”
“四哥好说,也多谢四哥了。”大家淡然一笑,该回去请安的请安、该回家的回家,胤禛跟着胤禩来到了老八的府邸,就看到胤祥跟只猴子似地在门口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十三弟,我回来了。”
“四哥!”
三十五章
胤祥和胤禛是坐一个轿子回去,一路上胤禛低头不语倒是胤祥按捺不住性子,“到底里头出了什么事儿,四哥你好歹也说一声让弟弟我安心了才是。”
“……不曾发生什么。”闭着眼睛,胤禛选择了对沉默以对,却没想到自己的袖子被胤祥紧紧抓住,“四哥!你把我当你兄弟不?怎么就一声不吭,那人明明就要犯上作乱,拿下他都没人说话,为什么……”
“糊涂东西,这话是你能说出来的吗?”胤禛伸出手弹了一下胤祥的脑门子,却也不忍心继续苛责他,只好把这个弟弟拉到自己怀里,“你这傻子怎么也不动动脑子,太子做了什么我们知道?”
“自然是……”胤祥转过头刚理直气壮的想说话就对上了胤禛冷冰冰的目光,心里一颤马上低下了头,但嘴上还犟着,“那不是人人都知道的……”
“人人都知道,皇阿玛知道吗?你怎么也不动脑子,若是皇上问起来怎么知道的,难道我们说在太子爷身边安Сhā了人?”胤禛没好气的说道,“这话反而会让皇阿玛震怒,所以你的几个哥哥跑去也说只是去给太子请安、你十哥拿到了加急也只说是半路看到顺手拦下来了,只可惜了太子妃为了这事儿连孩子都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里带着些遗憾,胤祥听着顿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四哥在太子府哪里好吃好喝都不知道我这个做弟弟的在外面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胤禛最终是撑不住笑了起来,“你啊你,太子府是好相与的地方?倒是你在八阿哥家门口就跟一只猴子一样的上蹿下跳,也不嫌丢人?”
“那不是担心四哥吗?若是四哥带着我去断然不会这样!”
“胡闹!你还没被太子整够吗?怎么一点都不想想,现在四哥跟你直说了,若是日后你再胡闹出了事儿,绝不管你的死活!”他说完这话,顿时气呼呼的转过头看向轿子外面,却没想胤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死皮赖脸的趴在胤禛身上认错。
“四哥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弟弟知道四哥,你面冷心热绝不会让弟弟倒霉的。”说着整个人就往胤禛怀里钻。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黏糊,不出两年就要娶媳妇开府了好歹也庄重一些。”
“没其他人……”
“没其他人就能这样吗?”胤禛虽是这么说着,却也由着这个弟弟闹腾,却不料没过一会就觉得这个小子窝在怀里不动了,再一看竟然是睡着了,顿时郁闷起来,只觉得这个小子真是开心,睡了吃吃了睡就跟猪似地,外头天塌下来了都不知道。只想到这里又轻叹了一口气,谁让自己是哥哥呢?只能多担待些。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胤祥睡的舒服些,自己也闭上眼睛默默念佛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佟贵妃也一脸无事人的去看了看太子妃,也像模像样的斥责了两句太子的不当心,这件事情就暂时在面上风平浪静下来,十二天后皇帝回宫又是另一番景象。
胤礽在队伍里没有看到自己叔公的影子,却没想到第二天就传出了让他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的消息,索额图被赐死了。叔公死了等于毁了自己在朝中的大半臂膀,自己提前登基计划也被自己那群该死的弟弟打乱,一时之间胤礽觉得自己身边竟然连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这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让他惶惶不知所措,他担心自己那几个“好”弟弟会把前头的事情抖落出来,却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总算他们也知道抖落出来双方都不好看,”他哼了一声,却也知道索额图的命他是没有办法救了,他对自己的皇阿玛了解甚深很清楚那位是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无人可以更改,只叹了一口气,却是坐下来提笔给噶礼写了一封信,这个时候他身边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噶礼了。
却不知道噶礼那个老滑头在这听闻索额图被赐死的消息之后,立马投降了胤褆,跟着大阿哥的老八一看到噶礼的信只皱着眉头觉得不好,“这个噶礼到底是什么货色,大哥你是清楚的,自古与虎谋皮绝不会有好下场,那个噶礼哪怕不算是老虎也算是只老狐狸,并不是可以随意结交的人。”
只是这话老大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索额图一死胤褆觉得自己和太子势力重新持平,只是自己这边明珠还活着,他那边索额图已经是一具尸体,若是把噶礼用的好也未尝不可,“这件事情八弟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他说着自信满满的走了,徒留下老八、老九、老十皱着眉头坐在那里。
“……八哥,早就与你说过,大哥并不靠谱,我们两兄弟连着小十四一起站在你身边,你何必担心。”胤禟端着茶杯笑着看着旁边一脸忧色的胤禩,“你看大哥这副摸样,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太子,怎么可能是成大事的人,依我看……我们这群兄弟里只有你才行。”
“九弟别鲁莽,”胤禩皱着眉头阻止自己弟弟继续说下去,“胤禩才疏学浅,怎堪当大任,这种事情切莫再提了。”
“难道说八弟想要看着四哥动手?我就不相信那个菩萨似的四哥能忍得住,平时虽然没多接触,但是四哥平时那张脸看着就高深莫测,且那次对付太子的时候他竟然第一个站出来,我可不觉得这是平平淡淡的态度。”胤莪冷哼一声,“且他身边还有个小十三,我看玄乎。”
“若是四哥不站出来,难道我们几个弟弟出来?”胤禩低着头,表情却是丝毫不动,“这件事情莫要提了,难道真想让皇阿玛知道我们在太子那里安Сhā了人手?”四哥,你到底是争还是不争?八弟我拭目以待,只是现在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树了一个大敌那就是太子,作为当时冲在最前面的人,若是对方发起难到时候你准备如何保住你和小十三呢?
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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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我说你们兄弟一向和睦,怎么今儿个气氛这么怪异?”第二天下午胤禛跑去佟贵妃拿起请安,正巧胤祥也来了,这俩兄弟完全没有以前碰到时的热络劲,且彼此脸上都不好看,瞧着这个样子佟贵妃下意识的觉得这俩兄弟之间必定发生了些什么,忍不住号起的问道,却没想到这俩小子竟然都低着头不吭声。
“吵架了?我说禛哥儿,你好歹也是哥哥,可不能欺负你弟弟,”她正色教训道,“明儿就要一起出门办事儿去了,还闹什么别扭?这么大人了都不觉得害臊吗?还不给你弟弟作揖赔罪。
“娘娘知道什么?这个小子说出来的话胆大包天,听着就让人生气,所以胤禛才教训了两句,娘娘这么说岂不是厚此薄彼了?”胤禛颇有些不服气,他昨天晚上和小十三两个人在书房里吵了半天,邬思道一开始两边劝着却发现这俩兄弟完全就听不进去,最后被那拉氏给拉了出来,最后还是四福晋深吸一口气冲进去把提溜着的食盒往他俩中间一搁,这才让争吵告一段落。
“什么教训,四哥也未免太小瞧我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不能做事业?成天跟个小鸡似地跟着四哥成什么样子,也不嫌丢人?”胤祥扭过头抱怨起来,却不知道他那个样子让佟贵妃看着忍不住觉得好笑。
“都几岁的人了?一个十五、一个二十三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吵什么吵?怎么一点皇阿哥的风范都没有?不就是一个哥哥宝贝弟弟、一个弟弟不想让哥哥受累的事儿吗?若我说你俩手拉手互相配个不是,难道火气还要留在明天上路不是?快!”佟贵妃笑着站起来走到两个阿哥中间,见他们俩还是忸忸怩怩的样子顿时以帕掩口,“诶哟我的两位阿哥,还是要额娘在这儿搀着才行?又不是交拜,低着头干嘛?”她也玩性打起,转过头冲着在旁边同样笑的很高兴的苏惠说道,“苏惠,一人一边,我看他们俩还怎么闹腾。”
“娘娘您再这样打趣下去,两个阿哥脸都红成这样了岂不是尴尬?”苏惠慢慢走了过来扶着佟贵妃坐回椅子上,“娘娘年纪大了越发跟个孩子似的,两个阿哥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也是您看着他长大的,这样逗弄成什么样子?”
“我也就这么说说罢了,”佟佳氏笑了笑却是转头正色对着眼前这两个兄弟吩咐,“既然你们皇阿玛派你们俩去了,那额娘在这儿有几句话要告诫你们,先不说山西的事儿难不难,只认真办差事就是了,当心点自己的身体,听说大同府那里热头毒,药啊茶啊都备齐全些,我知道老四你家的福晋是个心细的,也就不多和你理论了,只胤祥你毕竟还没开府,那群小太监们怎么知道个好歹也没个人帮衬着你,想着德妃那里也应该帮你准备过些东西,但额娘毕竟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这里有些药你们俩好歹带着,在大同的时候煮了喝也好消消暑气,免得热着闷出病来。”她一番吩咐想的□周全,旁边早有两个小宫女捧着东西站在一边,“记得一句话,额娘要的不是你们俩有什么大成就,只求平安就是,可明白了?”
听到这话胤禛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他隐约觉得这是额娘在提醒自己什么,却也说不上来,但他也知道此去大同府一路上可绝对不会太平。
“胤禛明白,”他恭恭敬敬的行礼和胤祥一起退了出去,却在门口忍不住给了旁边那小子脑门轻轻一拳头,“闹够了没?还和你四哥犟不?”
“若不是四哥你凶我,我能犟吗?”抱着头的胤祥满脸的不高兴,却是最后也跟着笑了起来,抱着胤禛的手扭来扭去的陪着笑脸,“四哥你昨天真是凶,吓死人了!”
“还敢胡说捶死你!”故作凶相的瞪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一眼,胤禛再一次深深的觉得自己好像又败在了他的撒娇下,这说不定就是兄弟……
第二天这俩人起了个大早,几架马车在天未亮的时候就轻车简骑从禛贝勒里出去,却不知早就有好几拨人跟在了他们后面,对于这个胤禛不是不知道,这位四爷从前几天开始就发现自己府门外头多了些生面孔,只不知道到底是那边的人罢了。
太子还是大阿哥那边的,或者是八弟?
胤禛知道随着索额图之死,局势越发的混乱起来,现在大阿哥彻底和太子卯上了,却不知道噶礼现在到底是谁的奴才?
这个问题别说老四也心里再思量着,连噶礼自己也在盘算,他混迹官场多年很清楚若是找错了主子后果有多凄惨,一开始他以为索额图倒了台,太子势必也要失势,于是他转而投靠了大阿哥,却没想到他看这段时间的动向太子显然圣眷还在,这一下子让他心里顿时犹豫起来。三姓家奴并不可耻,但是若是跟了太子然后转而投向大阿哥最后再赚回来,哪怕他脸皮再厚这种事情他也做不出来啊。况且他还有一件事情非常忧心,那就是这次大同府的饥荒,平时皇上也就是派个大臣跑来看看,要摆平不是很难,但是这次来的是两个皇阿哥啊!若是在大同府这两个黄带子身上有些好歹,天威震怒那可不是一个太子或者一个大阿哥可以帮忙摆平的啊,“传令下去,派人把那群在外头乞讨的赶得远一些,然后派几个全身穿的干净些的在外头赊粥,对了昨儿个是三把米对吧,今天开始一律十把米,就说我说了,好歹也糊弄过皇阿哥这阵儿,虽然说其中十三阿哥没办过差事,跑来可以还可以糊弄,但是四阿哥可不好惹。”都说老四是个冷面、手狠心硬,不好对付啊!
他琢磨了一下,又派人去守着城门,防着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跑来,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老四和十三在半路上遇上了个奇人。
依照老四的脾气他一贯是不乐意搭理人的,但是这个和他们走在一路上的李卫却是个很有趣的人,这家伙是和他们在路上碰到的,一开始胤禛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撞上来的,只是在反复试探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老二没办法用这个人。这个家伙的脾气实在是太有趣了,首先这个李卫身上有市侩气,虽然不浓但是还是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里感觉出来,而老大、老二乃至于老八看到这种人最是头疼;其次这个李卫说话颇为刻薄,且一针见血,听他点评时事让胤禛有一种看到第二个邬思道的感觉,只是邬思道要比他善于收敛,更深藏不露一些。
这个人说话粗俗,开口闭口都会带着些江南骂人的口气,却是一个铁铮铮的好汉子,胤禛觉得这次出门能够碰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算是白来,也就让戴铎一路上车程稍微慢些,和李卫一起到了山西。
李卫来山西是去访亲,他的母族是山西大户人家,因提前捎了信于是在到达的那时候所有人就被一起请去了他家亲戚那里,以至于噶礼派的人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这两个黄带子。
这也算是天数。
三十八章
胤祥虽然不是没跟着出过门,但是这一次可以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出去,只是他没想到这一路行来竟然会看到这么多惨状,遍地饿殍的样子让他禁不住颤抖起来,“别看!”胤禛忙把他的往自己怀里按,自己却也忍不住闭上眼睛低声念起佛来,他想过可能会看到的事情却没想到这里的灾情竟然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境地,噶礼到底在做什么?他在心里冷笑一下却也知道现在和噶礼计较只会自讨苦吃,在大同府可彻彻底底是噶礼的地盘,若是那个家伙发起狠来自己和十三未必可以逃得掉。
“这一路上乱七八糟的倒是辛苦,”李卫笑道,“这个样子还算好的,两年前我经过山东,那地方闹着虫灾,天上乌压压的一片黑,满地上庄稼统统被啃光了,当时简直就是民不聊生,卖儿卖女不说……连带着吃观音土都出来了。”
“……观音土是什么?”胤祥慢慢转过头,却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了,忙不迭想从胤禛身上爬下来,却被这个四哥紧紧的抱着,“听下去别乱动。”
“观音土顾名思义就是白色的土,穷苦人家在青黄不接时或灾荒年间,常常靠吃它活命,但不能被人体消化吸收,吃了以后腹胀。”李卫周游天下颇有些见识,说起来倒是侃侃而谈,胤祥一想到那种东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吃这个不会死吗?”
“一开始是不会,只会涨得慌,但是你想拉屎拉不出来多难受啊,有人是被这样生生憋死的。”李卫说着就看到胤祥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尹小弟弟你毕竟没见过世面,这年头天灾人祸哪里可能不死人?”
“……皇……”胤祥刚说出口就觉得胤禛轻轻拽了他一下,顿时心里明白迅速改口,“皇上不是下旨去赈灾吗?”
“所以说小弟弟你没见过世面,皇上若是拨下十万两银子,真正用在百姓上的有一万两已经要谢天谢地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明白吗?你想赚了十万已经是个清廉的了,其他人又怎样?”李卫哈哈一笑,却没想到对面胤禛突然发问。
“那噶礼呢?”他表情严肃的抬起头问道,“皇上亲口说噶礼是个贤臣,只是在李公子你眼里他如何?”
李卫皱眉突然叹道,“我就知道你们俩不平凡,这几日和你们虽然说不是住在一起吃在一起,但从吃穿用度上已经和你们口中说的商人上大有区别,所以我猜着你们是势必是念过些书的。这几日你们俩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些天下官员之事……再加上去的目的地是山西,我斗胆猜测……两位的目的可是噶礼?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
这话一出,胤禛眼睛一眯把胤祥把自己身后一拽,手却已经扶在了马车上窗上,只要他一伸手外头跟在旁边的戴铎就会立刻让驾驶马车的侍卫出手,“李卫既知道我等的身份还这么大大方方的请我们去你的那位亲戚家?”
“我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倒是我家那个亲戚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让黄带子住进去那可是他一辈子赊粥都未必能积的福气。”李卫对胤禛的动作视而不见,他翘着二郎腿琢磨了一阵,“蹲过大狱、住过破庙、也和阿哥一起坐在马车里,这种妙事有几个人一辈子能碰上?”
他表现的坦荡荡的倒让胤禛去了疑心,他慢慢松开手神情也放松下来,“又玠果然大胆。”
“四爷谬赞了,我只是个傻大胆罢了,以前父亲要我读书,我学了个三字经、念了半本论语就撒了手,老爷子那时候恨不得打断我的腿才肯罢休,所以别和我掉书袋我听不懂,只是我礼义廉耻这四个字还是懂的,四爷信我我自当配得起这个信字。”
“说得好,倒是我小人了,”胤禛朝李卫拱拱手,心里显然对他的欣赏上了一层,“又玠见识不凡,这一路行来倒是多谢又玠你一路指点。”
“何来的指点?只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罢了,”李卫笑了笑却是看向了旁边正冲着自己歪眉斜眼的十三爷,“十三爷可有什么想说的?”
“没什么,四哥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可没蹲过大狱,你看着不像坏人。”胤祥笑道,“倒有点像秦淮河上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有钱没地方使。”
“诶哟,十三爷倒是高看我了,我是有些闲钱,但家里两房妻妾再跑出去岂不是要我的老命了?我又不是铁打的,”李卫掀开帘子往旁边一看,就发现车马已经接近大同府外头的城墙了。
“四爷……”他转头想问,却没老四摇手拦住,“别声张,我们只是商人。”他说着闭着眼睛整个人往后面一靠,整个人隐入了黑暗中。
噶礼的人在门口蹲着,留意着每一辆过来的马车,他们看着胤禛的那辆周围随从众多下意识的觉得那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却没想到在马车里的压根不是那所谓的皇阿哥。
“我是来探亲的,”李卫看了一眼马车里胤禛的神色,顿时心里有数,伸出头看向了两个城守,笑着从身上掏出了张单子给他们,“我来访亲,城东林老板是我叔叔。”
“上头有令,凡过往车辆一律要查验,你也不例外,林老板我们熟悉既然是内侄,烦请配合一下。”那个城守表情不动,哪怕李卫顺手塞了一锭银子都没有变一下。这个李又玠平时惯了大江南北的跑,又对噶礼这个人了解上三分,自然知道这种严防死守是为了什么,却转头让跟在另一边的自己的跟班先去禀告林家自己到了,一边慢吞吞的下了马车。
就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城守看到了坐在里头的另外两个人,“那俩是谁?”
“这是我先生,饱读诗书,江南一代大儒,姓尹,这次他和我一路顺便访友。”李卫正眼说着瞎话,脸上竟然一丝没有变过,胤禛在里头忍不住笑着点点头,“这个李卫很不错。”
“既然四哥你欣赏他,不如给他找个差事,也好让他跟着四哥?”胤祥轻声提议道,却没想被老四拒绝了。
“这种脾气的人未必肯甘于仕途,哪怕他做了按着现在宫里头那乱糟糟的样子他也做不了多久,若他要做官势必要有个厉害的主子保着他,我……还没这个能力。”胤禛说道这里倒是有些遗憾。
“……那四哥就当个厉害的主子,胤祥虽然不才却也愿为马前卒,把……”
“闭嘴,这话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忘记贵妃娘娘说的话了吗?”一辈子平安无事,一辈子作兄弟相守下去,这么简单的事儿十三你就不明白吗?
三十九章
哪怕塞给了城守银子,他们依旧不依不饶的要搜,这让李卫感到很是头疼,他没有想到噶礼会这样不依不饶,“要搜……”他皱着眉头还想推脱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林家派人来了。
林家人在大同府里有些手段,那大管家于骞打着哈哈和城守绕来绕去绕了会子就把马车太太平平的给引了进去,李卫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摆平了,”他跳上马车拿着瓜皮帽扇了起来,“看这样子想必是在找二位。”
“找是必然的,只这次多谢你了,”胤禛吸了一口气,眼睛转而看向了外头,大同府里面看起来倒是紧紧有条,路过府衙门口还能看到长长的赊粥队伍,“外边路上还有饿死的,里面竟然丝毫不乱,怎么可能。”他冷冷笑了一下知道这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噶礼倒是好手段。”
“接着前头的话,在下认为噶礼不是贤臣而是误国的小人,想山西之富人尽皆知,我来山西几次街上却是乞讨者众多,又不是年年遭灾怎么会穷困至此?”李卫来山西好多次自然要比胤禛清楚一些,“噶礼来了这里十年把这里弄的一团糟,只据说他还是个孝子,只不知他老娘可知道儿子搞出来的那些破事儿。”他指着接口一个空屋子说道,“前年我来的时候这儿应是个糕饼店,里头的豆沙糕绝对是一绝怎么着今年就空了?”他一路指指点点很快就到了城西林府。
胤禛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头看这高门大院,倒没有市侩气,两边扫的干干净净,门口的门房也衣着清爽、说话干脆,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味道,“我舅舅原是个秀才,只科举两次不中,索性就弃文从商接过了他家老爷子手里的三个煤窑,倒在他手上越发红火起来。”李卫笑着把两个人引了进去,“前两年我舅公去世,这房子虽然看着大实际上倒没几口人,房间有的是,在下想着四爷和十三爷不如就在这里头住两天,反正两位的脸又没在海捕文书上画过,那噶礼一时半会想不着这里。”
“你说的很是,那这几天就先麻烦你了,”胤禛应道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匆匆走了过来,“李卫你这个小子,你母亲写信说你4月就来,今儿个是什么时候了,你倒一路上风流潇洒啊!仔细我告诉你母亲,让她拿拐棍锤你!”
“给叔叔请安,这不是来了吗?一路上天灾人祸的颇有些周折,”李卫笑着上前给对方请了安,转身介绍起来,“这是我路上碰上的两个兄弟,姓尹,他俩也正好也来山西访亲,就顺路一起来了,侄子想着一路相识关系又好就自作主张请两个人在我们这儿住几天,没的给叔叔带麻烦,在这儿可给您赔罪了。”他作势要跪下,最终让林府老爷一把扶住,“你这猴子我会不知道你?两位还请勿见笑,失礼,请。”
胤禛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位不愧是读过书的秀才,言谈举止颇为不俗,这个四爷平素在家也以治家严谨著称,他打量着周围那群小厮们垂手屏息凝气的样子,心里暗暗称奇,若真的像李卫所说自己这个舅舅只是念过些书的,怎么这合家上下隐隐约约透出的气派倒是不小。
他拉着胤祥的手跟在李卫和林老爷身后,过了二道门到了正院,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左右两个荷花缸,然后地上一溜的盆花开的煞是姹紫嫣红,胤祥眼睛一亮轻轻拉了拉他四哥的手,“这地方倒是不俗。”
“的确不俗,可不像个商人,”胤禛点点头再跟着后头走到了后头的书房,双方刚分宾主坐下,老四头一抬就看到那挂在墙上的匾额,他眯着眼睛看着那题字一会却是惊讶万分,“白岩先生!”
“先生好眼力,”林府老爷笑着站了起来,“没几个人能看出来,这是我母亲嫁进来时带来的传家宝,白岩先生是我母亲她老人家的祖辈,算起来我也应该算是他老人家的外孙孙孙孙子了。”
“都说白岩先生精篆籀,这还是在下第一次看到真迹而非拓本,稀奇稀奇啊!怪不得在下一路行来只觉得林先生家治家严谨,并不是一般的商贾之流。”胤禛好书法,从小长于宫廷,好东西见过不少,但眼前这幅“平心静气”的白岩先生真迹倒是他第一次见,让他眼前一亮。
对这种情况李卫很是差异,他比谁都熟悉这个舅舅,看起来好像很好相处实际上却很难亲近,没想到这个四爷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的舅舅如此欣赏,他眼睛一转看向了对面坐着微微眯着眼睛的小十三,“十三爷可觉得无聊吗?”
“又玠何出此言,听听也算长点见识,”胤祥笑道,“只又玠可是坐不住了?”
虽说这三人李卫居长,但却是个坐不住的跳脱性子,让他呆在这里听两个书生引经据点掉书带子实在是件很头疼的事情,他原以为胤祥还小也坐不住,谁想竟比自己这个三十好几的还要淡定,倒忍不住不好意思起来。
胤祥见他尴尬一笑,也不多话转头继续听起胤禛说典故起来,他于书术一道上最不擅长考据,所以听着格外带劲,而那两个人说了大半个时辰彼此之间倒有了些知遇之感。只是毕竟一满一汉,见地不同,胤禛在很多问题上却还是有所保留,他深知自己微服而来已经容易落下话柄,若是让有心人察觉出自己竟与商人结交,没的招惹麻烦。
林家老爷已经有些年纪,又在商场上混迹过,自然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到后面有些不安心了,只以为一路行来是累了,忙哈哈一笑岔开话说道,“远来是客,但是老夫话多,又玠也不提醒着但是怠慢了。”说着忙不迭连外头侯着的小厮进来带两人下去歇息。
四十章
老四和十三去了山西后没多久老八、老九也被派去了江南,胤礽看着皇帝对自己的事情一无所知的样子显然心里松了一口气,行事愈发的张狂起来。石氏因为遭逢大变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心灰意冷的整日在她的房间里闭门不出,除了每日的请安之外其他事情一律不管,她的不管让太子宮里愈发的乌烟瘴气起来。
这一切皇帝老爷子到底是知道不知道可能只有高士奇一个人看的明白,皇帝身边岂容得下任何异心?太子的心思他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皇帝?现在不动并不代表着不会动罢了,皇阿哥众多并不缺继承人,只是太子毕竟是皇上一手带大的,父子情分与众不同罢了,只是在皇位面前父子之情还能坚持多久呢?
作为明哲保身的汉人,高士奇每每面对皇帝疑问都选择了避而不谈,只是这一次好像并不能这样置身事外了,“太子……只是一时糊涂。”他思量了一下决定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只是行事有些荒唐。”
“何止是荒唐,竟到了可以杀妻灭子的地步了,还能如何!”康熙坐在位置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憋闷的慌,他年纪毕竟大了竟有些撑不住了,“朕真没想到他倒是个狠心的。”他敢御驾亲征宫里早就到处安Сhā了他的眼线,太子在宫里做的事情一举一动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突然没了的,“若不是、若不是……”他重复了这话足足两遍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高士奇看着皇帝两鬓花白的样子,心里也忍不住涌上了一丝酸楚,论理说现在应该显得老态是自己才对,但现在若自己和皇帝走在一起,所有人一定会认为皇上要比自己年纪大才对,“若是皇上觉得太子德行有亏,不如大声呵斥或者私下里好好教训一下,只求保重龙体才是,万万不可郁结在心才是。”
“……保重?”皇帝冷笑一声,“他们一个个巴不得我早点死了才是,太子是啥样,难道其他的不是这样?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哪个是省油的灯?老大野心昭昭、老三显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哪怕不是也打着袖手旁观的样子,倒是老四……”康熙沉吟了一下,他早就把那天几个阿哥逼宫的事儿了解的清清楚楚,最想不明白的就是老四,“平日里看他不声不响的,怎么突然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高士奇低着头忍不住皱起眉头,“臣看着四阿哥倒觉得还行,办差什么做的倒也尽心。”
“……就是太过尽心了,”康熙想了想直接把胤禛给跳了过去,转而开始继续点评,“老五显然是帮着老九的,一母同胞毕竟不同,老七……他平时是个不管事儿的,竟然也会去显然是已经动了真火了。好啊一个个的在宫里安Сhā人手,这……还算是孝子贤臣吗?”他说着火气又一次涌上,手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太子是他们的哥哥,他们也敢这样?”
“容臣说一句,若是几位阿哥不动,太子若是真的成了事儿了,皇上又该怎么办呢?”老高上前一步拱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成了可就变天了。”
“他敢?”皇帝怒喝一声却也知道高士奇说的没错,若没有那么几个阿哥一起站在门口逼着老二不敢轻举妄动,等到他回来说不定已经成了驾崩的人了,一想到这里这位平时哪怕再困难都还能谈笑风生的皇帝脸色一下子灰败下来,“朕没有个好儿子啊……”
“皇上何必自苦,若真看不惯太子不如教训一顿算了。”高士奇笑道却没想到事情又来了,外头有人禀告说是太子昨儿个夜里派人探了索额图的府邸,前头才回来。这话让康熙全身哆嗦了一下,“索额图?他派人去哪里做什么?”
外头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只是个传话的,一概事情并不清楚,问的一句都回答不出,他也知道现在皇帝心情不好,若是打死了自己那可怎么办,只好不停的磕头。
“退下吧,”康熙挥挥手让那个跪在地上的快点下去,等屋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他这才颓然倒在了椅背上,“哪怕朕回来了他依旧没死心吗?”
“起了念头再灭就难了,”高士奇斟酌着词句说道,“太子他……毕竟念旧。”
“……念旧?还是想要索额图剩下势力?”皇帝冷笑一声,却也知道这次若是再放过那日后事情就不好说了,他虽然喜欢这个儿子但也知道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可不是什么明君的做派,若是让他登基……他那几个弟弟可就死无葬生之地了,“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摸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最终下了决心,只是下头的事情他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知道罢了。
高士奇深知皇帝心里的念头也不多话,只笑着把话锋一转说道了几个在外头办差的阿哥身上,“八阿哥在江南倒做的不错,屡屡有折子上来,只是山西四阿哥那边噶礼悄无声息。”
“老四带着十三行事势必要谨慎些,这个老四其他时候倒是淡淡的,唯独和胤祥好的很,这才叫手足之情,只是……他这手足也未免太少了。”康熙转过头从手边搁的几个折子里拿出了两个,“江南的折子这么多,老八倒是会收买人心。”
“皇上何必这么说,八爷这么努力若是听了这话岂不寒心,再说八阿哥生母卑微若不努力不是让其他人看扁了。”高士奇替老八辩解了两句倒是招来了皇帝异样的眼神,顿时心中一凌不再吭声。
见他这个样子,康熙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重了,连忙笑了起来岔开话头,“朕知道你的脾气,这种事情你是万万不想沾身的。”
高士奇倒退一步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朝着康熙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一下头,“皇上知道臣的脾气那是臣的福气,只是该说的臣还是要说,八阿哥也好、四阿哥也好,皇上选哪个都可以,只要利国利民天下太平就好,只是……臣看着太子爷现在可不是这块料。”
“那老四、老八……就行?”
“若是守成四爷和八爷绝无问题,皇上基业已经够大了,开疆拓土大可不必,倒是可以找个善守的人选。”高士奇并不知道他今天的这一番话日后会对皇帝以至于整个天下局势起到多么大的影响。
四十一章
此时此刻,山西林府胤禛和胤祥两个人住在一起,老四平时作息有序,这个点正是他念佛的时候,胤祥看着胤禛半闭着眼睛坐在炕上悄无声息的动着嘴,自己也陪坐在旁边看着手里的书。差不多过了一刻钟,胤禛睁开了眼睛,“暂且住在这里也有好处。”他看向了胤祥,“客栈估计你住不惯,且外头噶礼正到处找我们,呆在这里既清净也问得到东西,倒也不错。”
“四哥倒也把我想的金贵了,其实只要和四哥住一起,无论哪里都行。”胤祥笑了笑站起来给胤禛倒了一杯水,“我觉得李卫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不像是个读过书的样子,但言行举止都不落下乘。”
“这个人有股子侠气,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胤禛笑了笑伸出手把胤祥按在椅子上,“明日我出去你就留在这里,看看到底外面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噶礼真的瞒天过海我们势必也抓不到空子,直接亮出身份便是了,该做什么做什么,等饥荒过了直接走人,”他看了看胤祥满脸不同意的样子,忍不住戳了他脑袋一下,“这里是你闹腾的地方?这么多折子弹劾噶礼他都能屹立不倒,难道不说明他在皇阿玛心里与众不同,要掀翻了他现在你我可没这个本事。”
这话让胤祥觉得非常不舒服,噶礼到底是什么货色,真是天下只有皇阿玛一个人不知道,“国之蠹虫,不诛不足以平民愤。”
“民愤?什么叫民愤?有闹起来吗?别忘记那群人现在的名字是诬告,”胤禛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小十三到底在想什么了,他总有一种这个小子有什么心事的感觉,只一直没有个准信,屡次三番的问他也不见他回答,“胤祥,这里也没外人,四哥有一句话必须得告诉你,若是你有什么事儿窝在心里好歹也和四哥说道说道,你这个样子总让四哥觉得你有心事。”他琢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太子?”
这话让胤祥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但脸上却是愈发的若无其事起来,“四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别和我装腔作势的,你有几分几两我虽是不全知道,但也至少知道个一半,敏妃娘娘的事情四哥我帮你记下了,十三弟你毕竟还小,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轻易去尝试的好!”胤禛很少和人说的这么透彻,却没想到这一番掏心窝的话对胤祥来说一点都不管用。
“四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十三弟真没事儿。”胤祥眼睛游离了一下,却是马上扯出了笑脸,他这个样子虽是看起来真挚无比,但反而愈发印证了老四心中的念头,他还愈再劝却没想到对面那个小子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甜滋滋的开始想着晚饭吃什么了。
“胤祥!”胤禛压低了声音叫着对方的名字,“好歹也听劝一回子,若是可以动四哥早就动了。”
胤祥哆嗦了一下却是马上握紧了拳头笑着看向老四,只看到对方脸上阴沉到了极点,忍不住心里害怕起来,他毕竟是胤禛一手带大的,下意识的有些害怕,只是他从小就是个胆大的且脾气倔强的很,明知道老四已经看出来了自己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却还是梗着头不答话。
而他越是这样,老四越是生气,“好啊,合着你现在翅膀硬了,那也不用说什么了,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去,若是出了事儿也别找我!”
“本来就不准备找,自然也牵扯不到四哥头上。”胤祥咬着下嘴唇忍不住反驳,“四哥尽管放心好了。”
这话一出,老四哪怕再怎么淡定也终于憋不住跳了起来,手按着茶盏就准备砸,却马上想到这毕竟不是自己家,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相处,只好憋着一口气再慢慢的坐下,只是这个时候脸上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他从小就有些心悸的毛病这一下子就发作了起来。
胤祥一开始看着胤禛站起来的时候还想往旁边躲,却看到自己那个四哥脸色一红随即眉头蹙起,跌回炕上的时候顿时慌乱起来,在他印象里,自己四哥这病一共也就发作了没几次,却没想这个时候竟然犯了。
“四哥!”他扑上去想扶着对方,却被老四一下子甩开了手,“滚!你万事瞒着我,还叫我什么四哥!担当担当,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老四呼吸一滞,拿着茶盏灌了几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好了一些,“你给我跑的远点,省的我挂心,日日夜夜我不敢掉以轻心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受了委屈要比我受了委屈还要让我难受,太子对你做过什么,四哥我牢牢的记着,你倒好,一句不用你管就索性把我全都给撇开了,你、你是大了,四哥也管不住你,这次山西倒要看你十三爷的手段了。”
这话说的让胤祥心里一痛,顿时扁着嘴落下泪来,只他毕竟还倔,马上举起袖子擦了这才凑上去把老四给扶正了,在他背后垫了俩靠垫这才坐在旁边赔不是,“是十三弟错了,四哥你好歹别生气了。”
胤禛转过头不去理他,耳边只听到十三低声下气的赔不是,心里那一大半的郁闷却是始终挥之不去,他想了想把手上的杯子一搁,“说、你做了什么。”
“……在太子那里安Сhā了人。”胤祥生怕自己四哥再发病,整个人一下子就乖了很多。
“还有呢?”在太子那里安Сhā了人倒不奇怪,胤禛想着,自己那几个兄弟谁没做过这事儿啊,哪怕是跟着苏麻喇姑的十二也在他那里安Сhā了人手。
“高士奇……”
“什么?”胤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慢慢转过头,用一种非常惊愕的表情看着胤祥,“你再说一遍?”
“……我联系上了高大人。”胤祥说完这话一下子就低下了头,胤禛花了不少时间这才缓过气来,伸出手一把揪住对方压低声音说道,“高澹人?嘿我说十三爷你现在倒是越发有手段了,你才多大就结交大臣,你不怕皇阿玛知道吗?”
真正……是气死他了!
四十二章
胤祥低着头心里实际上是非常不服气的,敢情其他人可以安Сhā人手结交大臣自己就不行?“四哥也太小心了,咱只说大哥、五哥、八哥、九哥、哪怕是十二哥不都在太子身边安Сhā人手?说道结交大臣,连着十二哥都有人,难道就不许我去?”
“混账!你能和胤祹比?他是苏麻喇姑养大的,若没有几个外臣帮忙指不定就在宫里被吞了,他结交大臣的事情皇阿玛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且他又无心王位,结交两个有识之士也说的过去,你呢?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子的眼中钉竟然还自己找事儿,而且你找谁不好?高澹人是你能随意结交的吗?”这个天子近臣胤禛始终不敢太过靠近,每次看着对方笑眯眯的样子,这个四阿哥总忍不住怀疑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高士奇太聪明了,若是他欣赏胤祥也就罢了,若是他不欣赏胤祥,依照高澹人的本事大可在皇阿玛面前轻描淡写的说两句,“高澹人是天子近臣、是皇阿玛身边天天讲经的师傅,我倒是小瞧了你,很有几分手段啊十三爷。说!怎么联系上他的?”胤禛板着脸,只觉得脑门子突突的疼,他为了这个弟弟不惜和太子翻脸,可没想到这个小混蛋竟然在自己背后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高先生……是顾先生的朋友。”胤祥犹豫再三最终把事情说了出来,胤禛一听心里一动恨不得站起来就给眼前的这个小子脸上来一下,“好啊,你倒是连我都拖下水了!”
胤祥口中说的顾先生实际上是胤禛的老师顾八代,这位先生博学多才,特别在书法上很有才华,老四小时候就是习他的字长大的,这位顾先生为人正直所以和索额图关系处的相当糟糕,当年吴三桂反叛的时候,顾先生披甲冲入敌阵,一举击溃了叛将马承廕,这本来是大功一件却没想到批语被索额图改成了浮躁两字,一下子就把大功变成了有过。(此为史实)
从此以后顾八代的身体一下子就差了下来,他留在京城平日里几乎不与人交往,因他家境贫寒胤禛时不时的派人接济他,这对师生倒是偶有往来,却没想到顾八代的朋友竟然是高士奇。
“说来也巧,那次不是老二罚我跪着吗?”胤祥拉着胤禛的手也知道自己四哥现在气的不轻,“顾先生替我说了话,却被老二指着鼻子骂了,那时候先生当时虽是没有办法但却在我被送回去之后请来了高士奇。”
“高先生在岐黄之术颇有门道,连皇阿玛都曾经大家赞誉,顾先生请来他自然是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太过声张,”胤禛板着脸试图把抓着自己不想的胤祥给拽开,却没想到那个小子就跟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自己不放,“四哥我错了,我只是太着急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扯上顾先生的确是我的不是,只是这件事情是有理由的啊。”胤祥趴在胤禛身上赔笑却是死活不肯起来,“四哥你别生气。”
“我怎能不生气?你倒是厉害,当年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但是你毕竟还小,找上高士奇你以为就能动太子吗?”
“是动不了,况且我也知道高先生压根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不然他进进退退这又是为了什么?只是现在的情况难道是他能够袖手旁观的?想要保持清流并非这么简单,四哥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小子了,额娘的事情始终压在我心头,的确我是没办法动太子,但若是高先生可以说动皇上,只要让皇阿玛心里有一点点的犹豫,那么迟早那个家伙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这话听起来堂而皇之,但是胤禛却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凶险,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忍不住一巴掌抽向了胤祥的背,那一下相当厉害,胤祥只觉得背上疼的厉害,顿时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四哥,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我再也不想看着你为了我去找太子,虽我是不知道那天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但我好歹也知道太子妃肚子里孩子没的时候你在场,若是日后老二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你辩无可辩。”他捂着胸口扁着嘴看着胤禛,最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四哥我已经没了额娘难道还让我没了你吗?”
这话让老四心中一动,最终伸出手把胤祥被拉了过来,“傻孩子,你想着对付太子怎么也就不想想若是惹怒了皇阿玛你会如何?”他虽嘴上是在责备,手却轻轻的在自个儿的弟弟背上拍了两下,“可是打疼了?只是下次若是再闹腾这种事情我照打不误!”
一听这个口气胤祥就知道自己的四哥消了气,忙换上笑脸拉着胤禛不放,“刚才那下打的好疼,四哥你也下得了手!”
“怎么下不了?幸好你是我弟弟,不然倒让你试试做哥哥的手段了,”胤禛笑了起来眼睛却忍不住的瞟向了外头,“戴铎?”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戴铎的声音传了出来,“爷,李爷过来了。”
“请他进来。”胤禛松开手让胤祥从炕上趴下来,伸手整理了一下那个小子的衣服,忍不住子啊一次伸出手在他脑袋上戳了两下,“再有下次就把你堆雪人里,废了你再说。”
“四哥可不舍得这样折腾我,”胤祥笑了起来,却是马上上前两步把门开了就看到戴铎站在门口,另一头李卫正慢慢的走过来。
胤禛也同时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朝戴铎身上打量了两眼却也没说话,只挥挥手让他先退下,自己迎了上去,“这次多谢了。”他拱手道,“只接下来还要烦扰你。”
“四爷客气了,”李卫倒是个放荡不羁的,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旁边的雕花栏杆上,翘着腿说道,“只是自我那大表哥去世之后,我还未见过我叔叔这么高兴,倒也要谢谢四爷了。”
“去世?我看另叔年纪并不大,难道膝下只有一子?”胤祥看了一眼胤禛的神色,突然问道,“我看这林家倒是个富裕的,难道没个几房小妾?”
说到这里李卫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所以说这就是命,你看我那叔叔一表人才,偏偏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却没想到我那表哥表姐两人身体竟然都不好,前些年我那表姐先是一场风寒要了她的性命,我那叔母一下子受不了打击也跟着去了,接下来就是我那表哥,竟然说是在路上跌了一跤摔破了头死了……四爷说句不中听的,这事儿我怎么看着怎么觉得蹊跷。”他见胤禛脸上有疑惑之色,马上站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好好的一个人坐着马车出去,回来竟然脑袋上有伤,我虽是没有亲眼看到尸体,但总听这里的下人说……我那表哥是被人打死的。”
“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人打死你的表哥?我看林府在大同也有些势力,若真是死的蹊跷你家叔叔能不闹起来?”胤禛皱眉反问,他并不想在山西多生事端,噶礼的事情已经很让人烦心了,若再多招惹些什么让太子那边知道了反而出事。
李卫打量着胤禛的脸色也知道他不太乐意,“在下没想让四爷你帮忙查这个的意思,只是四爷您和我叔叔一见投缘,相比我家叔叔也更乐意说出点事儿来,若是可以知道到底我那表哥是怎么死的,也不劳烦四爷您动手,李卫我自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解决了就罢了。”
“胡闹,年纪轻轻怎可以想着作奸犯科的事儿,杀人是要上菜市口的。”胤祥故作老成的说道,却没想到李卫脸上浮现出的坚毅让他愣了一下,“你……这话是当真的?”
“自然是真的,前头我不就告诉过十三爷我蹲过大牢吗?难道十三爷以为我说的是假话?”李卫一笑却也把话题给岔了过去,“这件事暂且搁着,若是四爷好心就麻烦四爷一次,若是不问这个也权当无头公案,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这次四爷来到底是想看什么呢?恕在下说句犯上的话,您若是想看民生那是绝看不到的。”
“……这个我知道。”胤禛度着步子往前走了两步,“若是噶礼能让我抓到把柄他也就不是噶礼了。”
“四爷知道这个就好,你看大同府里一片和乐就跟没事的地儿似地,而城外头饿殍满地却也无人会管,这不过是做表面功夫罢了,只是在下看着四阿哥不管也不好、管了更糟糕,所以还请四爷给个示下,让在下也好帮忙,当然四爷切莫以为在下想要名利,对我来说名也好利也好,不如积点德日后下了阴曹地府在阎王面前还好说话。”李卫这一番话诙谐有趣,半文半白,逗得胤祥撑不住笑了起来。
但胤禛脸上却是毫无笑容,“你想帮忙?”他转过头看向了那个嬉皮笑脸的痞子,“那有一件事我想让你打听打听你可有能耐?”
“能耐不敢夸口,四爷要在下做什么开口便是,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在下直说。”
“好!我只想让你打听,十天前外头百姓喝的粥到底有多稠。”
李卫眉头一皱,却是拱拱手朝着胤禛问道,“四爷,若是稠你该如何?”
“公开身份,该做什么做什么。”
“若是稀呢?”
“……大同府里总该死两个才行。”
这话一出口,李卫忍不住挑眉看着胤禛,最终大笑起来,“的确如此,动噶礼难动下头人却是简单,不伤筋动骨却让他知道四爷您有所察觉,妙的很。”
“噶礼迟早会有报应,这个我并不担心。”胤禛转身走进了房间,胤祥也朝着李卫拱拱手转身追了进去。外头李卫托着腮帮子看着那屋子,最终笑着转身走出了小院。
四十三章
胤禛交给李卫的事儿其实一点都不难办,且又不需要李卫自己去走街串巷,他派了两个林府的小厮没多久就把赊粥的事儿前前后后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卫回报给胤禛的时候,这个四爷正在喝茶,“不奇怪。”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没想到我们这次一来倒让噶礼大方了这么多。”
李卫也不答话只闭着嘴站在一边,他不是老四的伴当更不是谋士,并没有资格在这里多说什么,胤禛也知道这其中的关节只笑了笑转过头倒是倒着几分好意的劝起了李卫,“又玠,照理你的年纪比我大,对着你说这话倒是我托大了,只有两句话我想劝劝你。”
“不敢,四阿哥有话请直说。”李卫眯着眼睛实际上已经能够猜到四阿哥要对自己说什么,只是入仕这种事情……
“我并不是给自己拉拢人,也没有让你成为我的门人的意思,”胤禛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已经猜出了自己要说的意思,“你是如闲云野鹤一样人,要入仕对你有些困难,只是我看你叔叔的意思好像还是希望给你捐个前程。”
“叔叔的确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没意思罢了,我没这个为国为民的念头更没读过几本书,没的惹是生非,没给家里光宗耀祖也就算了,日后倒是玷污门楣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李卫笑了笑拒绝的很快,胤禛也知道他的脾气便不再多说下去,两个人再聊了几句就散了。
看着李卫走出去,胤禛又看了会书突然发现胤祥板着脸从里头走了出来,“这气鼓鼓的又怎么了?”
“……想了半天才觉得不对劲,四哥是不是觉得唬我有意思?”他皱着眉头一ρi股坐在胤禛面前,“四哥一心一意为了我,十三弟感激万分,只四哥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用心悸还吓唬我,这也太过分了,我就觉得不太对头,以前记得四哥犯病那会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今儿个竟还有劲头捶我。”
“哟,我吓唬你一下你就这么长篇大论的,你瞒着四哥我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就不许我说说你?告诉你,照你这样胡闹下去,四哥迟早一条命送在你手里,这次只是吓唬吓唬你,下次说不定四哥就真的一下子闭了眼看日后谁帮着你!”说着胤禛抬起头瞪了这个还准备反驳的小子一眼,“怎么还想犟嘴?”
这话一下子把胤祥满肚子想要找胤禛理论的心思给压了下去,这个十三不服气的嘴里嘟囔着四哥骗人,转身慢慢蹭回了房间躺床上去了,瞧着那个小子颓丧的样子胤禛忍不住笑了笑闭上眼睛继续念佛。
噶礼的事情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十三惹下的大麻烦,高士奇不说也就罢了,若他真的在皇阿玛面前说了些什么,让胤祥该怎么办呢?
事实证明老四的担心实在是太过多余了,若是高士奇连应该怎么站队都不知道,他这一把年纪是绝对混不到如此游刃有余的份上的,高先生深深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安然无恙的站在金銮殿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自己的谨慎和不多言,而且他还准备一如既往的这样谨慎下去,所以胤祥所托的事情他一向点到为止,皇帝爱怎么想太子那是他们父子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不Сhā嘴才是最好的。
他的这个想法很大程度上是现在大部分大臣的想法,在这群人精的大臣看来,太子平安无事很大程度上说明皇上最喜欢的还是太子,既然皇帝喜欢他,无论太子做的多过分那还是主子,却没想到有人对这个可一点都不买账。
十二阿哥胤裪的生母地位卑微并没有资格来抚养皇阿哥,而那时候正好太皇太后的侍女苏麻喇姑年纪大了,一辈子没有婚配膝下无人,康熙一贯尊敬这个从小教导自己的老嬷嬷自然不忍心看着她孤独终老就把十二阿哥交给了苏麻喇姑抚养。单从这点来看,实际上十二阿哥胤裪是完全没有继位的可能的,这位爷也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平时能不出现尽量不出现,多听少说一门心思办差,倒也让别人挑不出错来,却没想到有时候他没惹事儿,事儿倒找上他了。
那是胤禛和胤祥出门后的第十二天,胤裪刚从病着的苏麻喇姑哪里请安回来,刚出西街口就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看到对方他第一个反应是皱着眉头闪人,却没想对方竟然先一步看到了他,“诶哟,这不是十二爷吗?”内务府总管凌普笑眯眯的上前打了个千,那动作歪歪斜斜一副地痞流氓的味道让胤裪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他也知道这个家伙是太子奶妈的丈夫,所谓背后有树好乘凉,他是傍着太子一贯的威风,自己和他一比若是旁边不知道的还以为眼前的这个才是皇阿哥呢
“凌普,大白天的,怎么在街上喧闹?”撞上了他反而不好装没看到,只拢着手点点头,眼睛却朝着凌普走过来的地方看过去,只看到那边围着一堆人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这是怎么了?”他说完这句话实际上就已经很后悔了,你说他明明知道凌普是个没事儿都爱招惹是非的,问了这话不是平白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吗?
那凌普笑着转身竟拦住了胤裪的退路,笑着弯腰说道,“十二爷有所不知,太子爷前头喜欢上宋朝的书画,正巧这儿有个人手上有几幅,奴才正和他讨买,不知十二爷可要去看看?”
讨买?是讨还是买?胤裪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是半点麻烦不想掺和,他一看凌普的样子就已经猜到那个家伙到底在那头做点什么,“爷可没空,让开。”说着就往旁边走,却没想到被那凌普给拦下来了,这一下胤裪火了。
他虽然是苏麻喇姑养大的,但是苏麻喇姑虽是个宫女但在宫里地位与众不同,哪怕是太子看到她都得喊一声“妈妈”,胤裪跟着苏麻喇姑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敢小看他半分的,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奴才竟然也敢拦路!
“让开!”这话里已经有了些怒气,却没想到这个凌普一贯嚣张跋扈惯了,这次也不知道脑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砸了竟然连点眼色都看不出来,一味地拦着,胤裪火气一起来,一脚踹过去就把人给踹翻在了地上,“狗奴才也不看看你拦的是谁。”说着转身就走了,却没想到这一脚惹出了祸事。
前头说了凌普是太子胤礽奶妈的夫婿,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凌普捂着脸跑到胤礽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之后,老二极其败坏的冲到了胤裪那里,这个做二哥的一句话没说,看到人手一动一巴掌就上去了。
这一下不光打掉了胤裪和胤礽之间最后剩下的兄弟情分,也让苏麻喇姑火了。
“……现在就知道打弟弟,日后岂不是连皇父都要一并害了?”并不知道前段时间宫里闹腾的苏麻喇姑听十二福晋哭着说这个的时候,禁不住冷笑起来,她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并不想管这种闲事儿,但是胤裪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容不得那个太子这样欺负了去。
“你且别哭了,这事儿我有数。”她说着闭上眼睛整个人靠在了床上,心里却已经有了计较。
四十四章
话说胤禛胤祥这边,两个人并没有在林府逗留太久,灾情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稳定、该发的银子也早就拨下,若说他们来的具体作用……胤禛心想无非就是来摆样子过个场罢了,所以也就不准备多耽搁时间。
林府老爷实际上挺不乐意看着胤禛离开的,他这几年独居在家也没个能说说话的人,除了侄子李卫之外也就这位尹四公子让他觉得说话很轻松,却没想到没在家里住个几天就要走了,只人家既然要走也不可能强留,林老爷礼数周到的送了两个皇阿哥一份厚礼,这才把人送出了门。
对方这样礼数周到,胤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拿人手短,这话倒是半点不假,收了他的东西倒不好不替他打听打听了。”
“这事情你少做好人,你才多大斤两,这事儿先别掺和。”胤禛虽然也下了帮林府打听一下的念头,却也知道这林家少爷莫名其妙死了还能让林老爷闭嘴势必对方背后有些势力,想必李卫也是猜到了些东西只不好确定才求的自己。
在这点上胤祥绝对是听话的,既然老四这么说十三也就撩开手不去多想,这两个阿哥来到了衙门口,刚递上帖子噶礼就急急匆匆的从里头冲了出来,可怜这个家伙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平时养的白白胖胖的脸竟也有了几分憔悴,若是不知道还真当他日夜奋斗是个好官呢。
“奴才给四爷十三爷请安。”噶礼在礼数上绝对是半点让人挑不出岔子,他态度恭谨、说话的口气也恰到好处,绝不会让你觉得是在拍马屁或者是在敷衍,哪怕刻薄如胤禛、挑剔如胤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能够在面对这么多弹劾还能屹立不倒的确是有他的手段的。
“起来吧,”胤禛面无表情站在最前面,“灾了这么久,你也辛苦了,倒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清瘦了不少。”
“奴才只是尽心尽力为皇上罢了,四爷谬赞。”他表现的不卑不亢,起身直接把两个人给请进了衙门,胤禛一路走过去只觉得周围朴素的很,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再联想起那些弹劾的折子,这位爷忍不住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家伙倒是个表面功夫十足的,想必这个衙门必定看起来是个清水的,只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
这位四爷的眼睛在桌案上扫了一眼,只看到不少的案卷堆积在上面,一副勤劳办公的样子,这个噶礼倒是会处事儿,他心想着拉着胤祥坐下开始听噶礼说灾情,下头几个笔帖式也一个个的把账本传上来给两个皇阿哥看个究竟。
胤禛每一本都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他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若这账本里能看出问题那噶礼这么多年就是白混了,“你办事倒也可靠,只是要切记勤政爱民才好,爷在京城也听说了你的不少事儿,只不知真假罢了。”他说着眼睛朝下头所有人脸上扫了一眼,只看到每个人面无表情顿时心里清楚这整个衙门上上下下都已经是噶礼的人了。
“这是皇上洪福齐天、四爷和十三爷的保佑,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尽职罢了,只京里弹劾奴才的事情,奴才也有所耳闻,这全是一些无能之辈的无赖,所幸皇上目光如炬还了奴才一个清白。”
噶礼躬身说道,却是话锋一转,“如今天色已暗,奴才想着现在这个天灾人祸的,若是大张筵席倒是不妥,且大同府里最近几家好厨子都在赊粥棚里帮忙也空不出手来,奴才家里有个厨子厨艺尚可,若是四爷、十三爷不嫌弃好歹也让奴才家里蓬荜生辉一次。”
胤禛也没打算出去吃饭,既然对方说了他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他带着胤祥慢慢的走到衙门后头的房子,只觉得里头花花草草极多却没有什么名品,这不符合噶礼他母亲的癖好。
都说噶礼是个孝子,他的嫡母是满洲大家出身的贵族,据说在花艺一道上相当精通,都说在京城的花园因这个老太太的慧眼布置的极为漂亮怎么到了这里,在那老太太住的地方反而……有种杂乱的感觉?
老四眯着眼睛朝在前头带路的噶礼看了一眼,临时抱佛脚果然是会出点岔子,这位仁兄虽然已经做的相当到位了,却没想品位上除了些问题,他也不吱声,只一路静静的看下去。
到了中庭果然噶礼的母亲并妻子一起上前行礼,满人在这方面倒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胤禛和胤祥不过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只就在胤祥伸出手去扶噶礼嫡母的时候,眼睛忍不住停在了那位老太太的手腕上。
他在宫里也算是个得宠的皇阿哥,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但那位老太太手上戴的这串珠串却是让他心里一惊。那珠子每一粒都漆黑如铁,散发的淡淡的幽香,每一粒珠子上都雕刻着经文,中间还有小小的宝石作为点缀,奇南沉香……比黄金还要贵重的东西,宫里也就四串罢了,竟没想到这个老太太手上还有个。
只胤祥毕竟还是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虽然心思恍惚了一下却马上深吸一口气,转脸就换上了笑容,“老太太客气了。”他的谦和有礼让在一旁的胤禛大为满意,双方寒暄了几句就开饭了。
老四居中坐下,看着桌子上清一色的景德镇的白釉瓷器心里顿时冷哼一声,这倒是唱戏唱全乎了,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生怕自己看不出你噶礼是个清官?“今日一见倒让爷知道在京城里听说的东西失实了不少,噶礼你倒是个清廉的。”
“奴才只是尽心办事,只小人攻讦,幸赖圣天子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下吧,今天也没个外人,老夫人也请坐。”胤禛点点头就看到外头伺候的丫头端着菜走了进来。素的、素的、还是素的,整个桌面上竟是清一色的素菜,连丝红肉都不见。
“因大同府灾荒,奴才的母亲许了重誓食素三个月,所以……”噶礼脸上尴尬的陪着笑满脸的真诚,“若是四爷和十三爷吃不惯……”
“无妨,爷平日在家里也是吃素的。”胤禛表情不变,对噶礼唱念做打俱佳的演技没有任何表示,只率先举起筷子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伸过去。
这一筷子倒让胤禛吃出了味道……这一盆青菜倒是用了好几只鸡去配它,贪?还是不贪?他转过头和胤祥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朝向了老太太的手上飘过去,嘴上却还在说着,“大人的厨子倒是好手艺,来十三弟你好歹也在长个子可要多吃一些。”
虽是一样吃素,但今天这顿饭老四深深的感觉到吃的太没意思了,太假、太恶心。
四十五章
撇开老太太手上的那串奇南沉香,可以说噶礼今天的戏份简直就是完美无缺,直接可以去京里给皇上演戏了,胤禛和胤祥也不声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第二天开始随着账本一本本的看下去,胤禛借着几个不起眼的小茬子发作了两个下头的笔帖式,转头看向了噶礼,“巡抚大人兢兢业业,只下头人还是有不干不净的,倒把这件事情弄的白玉有瑕了。”
“全仰赖四爷慧眼。”噶礼拱拱手态度恭敬的说道,这位巡抚大人从早上就保持笔直的站姿站在桌案下手几乎没有变过,到现在眼看着夕阳西下竟是丝毫不露疲态,看着他哪怕是老四心里也忍不住佩服了他一下,虽说这个家伙是个贪官,但能把戏演到这份上真是可敬。
“大灾之下竟有这么多人在里头浑水摸鱼,巡抚大人可要反复梳理切切不可有所遗漏,可不能让皇上的心意成了泡影。”
“奴才遵旨!”噶礼哈腰回答,心里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要做一份完美无缺的假账实际上一点都不难,但是一点没事儿就是有事,怎么可能从上到下什么都没有?若是让这两个皇阿哥什么都找不到,说不定他俩就彻头彻尾的查了,若真的细细的算了说不定会被翻出些什么,所以他索性在做账的时候就用了弃卒保帅之招,用几个不显眼的小官换了自己的平安无事,倒也算是个合算的买卖。
噶礼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把眼前的这两尊大佛给送走了,虽说十三阿哥年纪还小但是四阿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这几天心中忐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七天之后,灾情彻底稳定,外头茅草屋子在胤禛和胤祥那毫无表情的监工下宣布彻底完工,这两个阿哥在噶礼家吃了最后一顿素食宣布明天一早走人的时候,可怜这位心理承受能力已经临近崩盘的巡抚大人差一点点要冲进后头小佛堂里给佛祖磕仨头以示感激。
只是就在第二天,胤禛和胤祥双双坐上马车的时候,老四看着噶礼,嘴角微微往上一提,突然道,“噶礼,这段时间倒是麻烦你了。”
“奴才不敢。”噶礼连忙跪在地上,他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却没想接下来那句话就差点让他吓死在当场,“其他也就罢了,老妇人年事已大到需要好好的保重,奇南沉香木倒是个好东西。”
“……奴才,”噶礼呼吸一滞,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竟没想到岔子出在了自己额娘身上,“四爷……”他挣扎着想竭力稳定住情绪再说些什么,刚抬起头就看到老四脸上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样子,只觉得心头一紧,不过他毕竟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有经过。
胤禛就看着噶礼脸上惶恐的神色只一闪而过,随后是一脸的正色,“不愧是四阿哥,眼光如此的精准,那串珠子是奴才额娘的家传之物,奴才在家常常和内子笑称只那一串珠子就足够抵我们全家的家当了。”
“那倒是好珠子,”胤禛挑眉朝胤祥看了一眼,果然小十三也皱起了眉头,他闷声咳了一声却是从手上解下了自己平时带着的檀木佛珠,“看你母亲倒是个虔诚的,爷身上这串珠子虽没有她老人家手上的那串珍贵却也不是凡物,就赏给她老人家吧。”
“多谢四阿哥赏,”噶礼连忙伸手接过那串珠子,目送着胤禛、胤祥上了车慢慢驶离,这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额娘!你差点坏我大事。”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却也无可奈何,“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把老爷我拉起来,还有让厨子做点红烧肉端去我书房。”
而与此同时在马车上,胤祥非常不高兴,“好一句家传之物,好一个噶礼,只四哥你为什么还要把佛珠赐给那个家伙,那串不会是我送你的那串吧?”
“你送的怎么四哥怎么可能给别人。”胤禛伸出手,只看到右手手腕上还有一串檀香木的佛珠带着,胤祥凑近了仔细一看果然是那个自己前两年在前门大街淘到的小东西,顿时笑了起来。
“刚才既说破了,看噶礼的脸色显然那串珠子绝不是什么家传之物,只这件事情毫无对症,噶礼说的话难道我们还能有个不信?只是噶礼又不是我们现在能轻易动的,自然只有先赏个什么东西安抚一下才是。”胤禛解释道,“此时你我不可再树敌,山西之事就算这样了了,只是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想想怎么解决高先生的事情方是正理。”
“喳,十三弟知道了。”胤祥笑着靠在胤禛身上,“只是一回到京里,又不能像现在这样和四哥同吃同住,一下子就会孤单下来。”
“……若是烦了,就请个旨到四哥这儿来,皇阿玛不是说过许你常常来我这儿吗?只是今日你这一回去,赶明儿说不定就娶了福晋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嫌弃四哥我碍事儿呢。”胤禛笑道却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胤祥有了福晋说不定就不会和自己这样的亲近了,自己还能享受多久的兄弟之情呢?他转过头刚准备再和胤祥说什么,却发现小十三早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几日倒是累着他了,胤禛眼里流露出了怜惜的神色,他身体动了动把胤祥拉在自己腿上,顺手扯过另一边早就放着的毯子盖在他身上,自己也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却不知道小十三压根没有睡着。
胤祥看着胤禛闭上眼睛,又等了一会就听到自己的四哥慢慢放缓了呼吸,这才试着动了一下身体,他伸出手试探着摸了一下胤禛的脸,却是马上就缩了回来,娶福晋什么他从来都没想到,从他真正懂得男女之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他心心念念甚至在第一次的时候心头浮现出来的都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的四哥。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没有克制过、没有试图和对方断了关系,可是……四哥四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放手了,胤祥咬着嘴皮子紧紧拉住盖在身上的小毯子心里波澜起伏。
断袖、乱仑……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眼前这个人知道一星半点?胤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是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腰,四哥……你才是那个能身登大宝的人啊,为了这个十三弟会不惜一切,哪怕……
四十六章
胤禛和胤祥回到京城,皇帝对两个人在山西的一切好像了然于胸,倒也不多话,日子又恢复到了该做什么做什么的,只是所有的皇阿哥在台面下小动作不断,哪怕是胤禛这边,也是人来人往消息不断。
老四回到家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太子打了胤裪,“这是祸事,”邬思道坐在一边说道,“凌普只是个内务府总管,算起来最多只是太子的包衣奴才,却没想到太子竟然会为了这个打十二阿哥。”
“太子真是疯魔了,”老四皱着眉头说道,“哪里有主子这么替奴才出头的。”饶是他再镇定,在刚才乍听到这一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没有办法接受,虽然说太子和胤裪岁数差的挺大的,但是太子好歹也是被苏麻喇姑带过几年,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太子竟然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真是太让人觉得意外了。
“苏麻喇姑嬷嬷和其他人并不同,与皇上烦请深厚,哪怕是太子在这件事情上也未必可以讨的了好……”邬思道笑着说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四爷月要谨记,切切不可太过冒进,不然只会惹来麻烦。”
“这是自然,只是……”胤禛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只是在下请问先生,先生觉得皇上到底知道不知道?”
这个问题一出,邬思道也陷入了沉吟,他想了一想眉头紧锁道,“在下揣测,若说不完全不知道这不太可能,但若说全都知道好像也不太可能。”
这话不偏不倚却正中胤禛的心事,胤禛虽不敢妄自揣测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身边仿佛有人跟着,只说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有人在暗中试探,而这话他又不能对着其他人说起,只好借着邬思道的话跟着说下去,“先生说的很是,皇阿玛多年来辛苦培养太子,这次太子若是打了其他人也就罢了,打了胤裪皇阿玛不知道……怎么都说不过去。”
“只是现在不知道皇上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而苏麻喇姑又会怎么做,所以太子会如何现在还不好说,”邬思道说道,突然话锋一转,正色对着胤禛说道,“只是前头四爷你所说的十三爷的事情还需四爷快快阻止才是,从索额图、明智两党的下场可以看出皇上对结党绝对是恨之入骨。十三爷年纪毕竟年纪还轻,这件事情上未免有失分寸。”这话正中胤禛的心事,这位四爷长叹一声,“正是如此,在下为此万分忧心。”
“四爷切勿焦躁,在下看十三爷毕竟还是肯听劝告的,只要四爷耐下性子把事情的轻重缓急说明白了,料想十三爷是会收手的。”邬思道虽然这样说着但实际上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胤祥他是见过的,从面向上看,那位十三爷是一个坚毅果断且倔强难驯的模样,但这可不是他能倔强的事情啊!他想了想又说道,“四爷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谨慎行事才行,毕竟您和十三爷的关系人尽皆知,弄个不好说不定会被牵扯在里头,不过四爷不妨往好的面去想,高先生一向不喜欢自找麻烦,而夺嫡……可算是天下最最麻烦的事情了。”
“……但愿如此。”胤禛长叹一声,却依旧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担忧。
只是哪怕他再担忧、再着急,日子还是要过的,没几个月后皇上巡幸塞外,命皇太子、皇长子、皇十三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皇十七子、皇十八子随驾,这次随驾的皇阿哥相当多,可以说几个年纪小的都在里面,对于这个巡幸名单佟贵妃有些不高兴了。
“皇上也太偏心了,”她坐在康熙面前说道,“塞外多好玩的地方,皇上您带着妾身也去过几次,可怜禛哥儿从没去过,他和胤祥两个人从小关系好,这种出门去玩的好事儿也没见那两兄弟可以凑一起的。”她面上神色似笑非笑手上也没有停着,正慢慢的剥着荔枝。
“荔枝热性,你虽是喜欢吃的,可不要多吃。”康熙放下手上的书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放下吧,你那指甲昨天才刚染了,若是掉了色岂不又要说荔枝的不是?”
“臣妾可没有这么爱闹腾的,再者荔枝也不是给皇上您吃的,那是给胤禛吃的。”佟贵妃站起来顺手把那个琉璃小盏拨拉到自己面前,“我这个额娘平日里在宫中什么事儿也没的帮这个儿子做过,他喜欢吃荔枝,正好今儿个皇上赐了增城挂绿,若我这个做额娘再不剥几粒给他尝尝,那个当儿子的也未免太可怜了。”
“他若是爱吃一串都给他,只让他小心上火就是了,”康熙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女子发鬓间的白发,忍不住皱眉,“你好歹也当心点自己的身体,前儿个送来的何首乌倒是好的,你日日吃了。”
“嗨,哪怕再多吃了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人总要老的,这么多药吃了难道还能长生不老不成?我只盼着你能长命百岁就好了。”佟贵妃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荔枝,慢慢的从炕上坐起身,“我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用什么好药其实和糟蹋了没什么区别。”
“胡说八道什么,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康熙低下头慢慢端起旁边摆着的一碗茶,刚打开就闻到了里头的人参味,他琢磨了一下合上碗盖表情严肃的说道,“若你不喜欢吃何首乌,等会朕……”
“皇上,”佟贵妃伸出手拉住要站起来的康熙,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臣妾知道您的意思,只是臣妾这个身体想着也不太可能陪着您一辈子,有什么好药倒也给几个皇阿哥们,四阿哥的身体皇上您是知道的、八爷也是外头看着好里头实际上虚的很,还有胤裪、胤祯也不都这样,皇上不能只记得臣妾而没看着那几个阿哥。”
“那群小的自然有人孝敬。”康熙冷哼一声,“还需要动宫里的?”
“其他人臣妾不知道,可禛哥儿绝无此事。”佟贵妃脸色一正,站起来缓缓跪下,“这次算臣妾赔上一辈子的老脸,求皇上表哥开个恩,带着四哥儿一起去吧,他从小到大也不曾好好的玩过,小时候外头兵荒马乱、到大了也就没了玩的心思,这一次皇上巡幸,塞外又是好风光,他和十三、十四关系也不差,彼此也有个照应岂不是好的?”
佟贵妃的请求康熙很难拒绝,他虽然有心留着老四在这里牵制老三,却最终还是答应了佟贵妃的要求,“你啊……”皇帝叹息了一声弯下腰把佟贵妃给扶了起来,“好好的直说就是了,还跪着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一家人,你的身体又一向不好,好了好了,这荔枝你也别剥了,你坐下朕来。”
“诶哟,这是多千载难逢的机会,这话可是皇上您说的,今儿个臣妾就看着您剥荔枝,等会让苏惠送去给禛哥儿的时候也好炫耀一下,看这是皇上亲手剥的。”佟贵妃笑着坐在一边却冷不防康熙伸出手把剥好了的荔枝塞进她嘴里,“朕亲自动手还想让那个小子占便宜?你就吃吧!”
“都多大人了还这样,”佟贵妃拿着帕子捂住嘴眼里却是笑意盎然。
四十七章
胤禛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看到了胤祥,自己的这个十三弟笑眯眯的拉着自己的手,一转身却是表情一下子危险起来,在梦中他动了动嘴好像在说什么,抬起头就看到好几个宫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拉着胤祥就走。画面一个个的跳跃着,胤祥的脸在他面前一点点变得苍老,他想说什么却觉得自己身上像被压着重物似地不能挣脱,“胤、胤祥!”他动了动嘴却觉得什么都喊不出来,耳边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
在梦中他看着胤祥在自己怀中闭上了眼睛,那种无力感瞬间袭上心头,“胤祥!”他猛的睁开眼睛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抱住。
“四爷!”那拉氏满头大汗扶着胤禛,“四爷可觉得好些了?您昨儿个夜里被魇了一晚上,怎么喊也听不到,整个人全身冰凉,真是吓死妾身了。”
“是吗,”胤禛皱着眉头往额头上一抹,只觉得手上汗津津的,欲起身却觉得全身乏力。
“我的爷,到底有什么急事儿让你这样着急?喝口茶先定定神,让太医先诊个脉再说,”那拉氏拿着两个枕头放在胤禛身后,扶着他慢慢躺下,她刚欲站起来出去请太医不妨被胤禛一把抓住,“快,派人去看看胤祥,若他在叫他今儿个来这儿。”那拉氏满肚子的狐疑却也不多问什么,只点点头退了出去。
胤禛坐在床上,心里还在想着前头那个让他心惊胆颤的梦,人有生老病死这个他是知道的,断断没有什么真的能长命百岁的事情,但是……胤祥死在自己怀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虽然是知道这不过是个梦境,但他仍觉得心里惊恐不安。
没过一会太医来了,开了两贴静心安神的药方子,胤禛喝了药没过一会只觉得睡意渐浓却依旧觉得心里不舒服,“十三弟……”
“我的四爷,您先睡一觉,妾身已经派人去请十三爷了,您醒过来就能见着他。”那拉氏满脸苦笑把被子盖在胤禛身上,“一会就来了……”
“来了就让他快进来。”胤禛皱着眉头声音越来越轻,那拉氏还准备仔细听下去,却发现话还没说完这位爷已经睡着了,她笑着摇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出去,转头就看到另一边奶妈牵着弘辉的手站在外头,“你阿玛没事儿,等会十三叔来了让他陪你玩?”她笑着把自己的儿子拉过来,转过头脸上的神色已经换了一个模样,“李氏这几天如何?弘昀这两日怎么没见着?”
“回福晋的话,二哥儿昨天也不知在哪里着了风,夜里烧了,李氏正在他屋里忙着呢,倒是大格格侯在外头,说给您请安。”
那拉氏皱起了眉头刚准备说话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回四福晋,十三爷来了。”
“快请!”
胤祥很着急,自从从山西回来之后,他就开始逐渐办差了,这几日正和胤禩一起在刑部做事,今天一早上就有四爷府里的戴铎急急匆匆的冲了来说四哥有事找他让得空去下贝勒府,在胤祥的印象里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一下子把他唬的要命,虽他还克制着心神去了刑部,但是一早上什么都没干成,胤禩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在中午还不到就打发他回去。原本胤祥想着先去户部看看胤禛在不在,两个人可以一起走却没想到到了户部,门口的笔帖式就告诉自己,胤禛病了,顿时他彻底慌了神急急匆匆的一路打马冲过来,“四嫂,四哥怎么了?”
“十三弟别急,只是昨儿个夜里被魇到了,也不知他梦到了什么竟然是全身的冷汗,一睁开眼睛就要找你,却没想让十三弟你受惊了。”那拉氏笑着让下人快点端茶上来,“并没有什么大事,却弄的十三弟连公事都做不成,到是我的不是了。”
“四嫂客气了,只不知道四哥现在如何?可有请了太医?”
“请了,现正睡着呢,”那拉氏话音未落就看到胤祥急急忙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先去看看。”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匆匆冲出去了。
他推开房门让旁边所有伺候的人统统退下,再往里头走就看到躺在雕花大床上的胤禛闭着眼沉睡着,见他脸色尚好心里的大石总算放了下来,这才慢慢的走到床边上坐下。房间里点着檀香,但胤祥觉得那味道始终没有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好闻,“四哥……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可是梦到了我?”他笑了笑伸出手钻进被子里拉住了胤禛的手,却觉得那双手冰凉的很,“四哥,我来了,别担心。”
许是因为药的关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没有半点回应,但胤祥却一点都不介意,他索性坐到了床边上,开始絮絮叨叨说这几天他碰到的事情,“前儿个去了琉璃厂,我淘到了块不错的砚台,只是对方开价太高,竟要我出八百两银子,四哥你说对方是不是也太黑心了?最恶心的是等我凑齐了钱跑去想把那砚台买下来的时候那个店主竟然说已经有人买走了,诶哟那时候我心里那个窝火啊!”他说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却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再前儿个说是宫里赏了荔枝干出来,我这儿还有一点,四哥你不是喜欢吃吗?回头我让府里的人送来,这个你可别跟我客气。只是我每天派人送一点来给你就成了,那东西燥的很,我记得那时候你小的那块……”
“你什么时候像个女人似地婆妈了?”正巧说道这块,胤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头一回就看到胤祥坐在自己身边嘴里念叨着什么,细细听来竟然没有一件是正经事儿,“800两的砚台……金子做的吗?没买到也就算了,你啊,那月例银子都不知道花哪里去了,”他说着慢慢坐起来,“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砚台,前几天四哥也买了一个,若喜欢你就拿去。”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怎么能抢四哥的东西,”见胤禛醒了,胤祥笑着忙不迭扶着他起来,却被老四推开,“得了这是你能做的事儿吗?让外面的人进来弄。”
“就套件衣服,四哥还觉得我真是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了?”胤祥不乐意起来,“合着以前四哥你还帮我换过尿布呢。”
这话一出,胤禛顿时表情尴尬起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模样等着胤祥:“谁告诉你的!”
“佟贵妃娘娘啊,她还说,以前我撒尿在你身上,弄的你全身湿漉漉的,正巧那时候皇阿玛来了还没办法去换衣服,让皇阿玛笑了好久,是不是有这回事儿?”胤祥嬉皮笑脸的凑在胤禛身边说道,“怎么,现在四哥你说不出话来了……诶哟。”他捧着脸一下子缩到一边去了。
“长大了,连哥哥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虽说是自己动手给了那个小子一个毛栗子,但是胤禛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梦里的事情没有发生,胤祥好端端的活在自己面前……
这一切真好。
“我只是魇到了,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你四嫂担心过度所以才叫了太医过来,只因为梦到了你所以才叫你过来嘱咐两句,想着过几日你我就要去塞外了,那地方可不比京里,好歹也自己当心些,”胤禛一边让进来的小丫头伺候着穿上衣服,一边提高了声音冲着在外头桌案边不知捣鼓什么的胤祥说道,“该带什么……”
“啊呀四哥,我把刚才的那话送回给你,你有时候也挺婆妈的,又不是没出过门,没的每次都这样嘱咐的,再者这次你也跟着一起去,难道四哥觉得我在那种时候还能出事儿?”胤祥转过头冲着屋里也吼了一嗓子,却转眼看到了一件物事。
胤禛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胤祥一声惨叫,那衣服穿到一半就急忙冲了出来,只看到那个小子捧着一锦缎盒子表情痛苦万分,“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四哥,你买来多少钱?”胤祥整张脸扭成了一团,捧着那盒子慢慢转过身,“原来四哥就是你买走了它?”
看着他那样子,胤禛撑不住笑了笑,“原来你就是那白斩鸡?戴铎买回来的时候还对我说,那掌柜的说有个黄带子800两项要。你啊你,日后一个人出去怎么了得?连还价也不知道就说要买,这玩意儿300两就能拿下了!下次记住去琉璃厂别带黄带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是吧。”他看着胤祥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也不再多说,拿过那个盒子包好了重新塞回胤祥手上,“喜欢就拿去,就当四哥送你,你快要自己开府了,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四哥这样可是会把小十三给宠坏的,”看着几个丫头慢慢退出去关上门,胤祥压低了声音说道,“论理胤祯才是四哥你的弟弟,我只是一个没有母亲……”
“闭嘴!”老四正坐下准备喝粥,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起来,他重重的搁下碗指着胤祥喝道,“这么多年兄弟,你竟也好意思用这话来堵我?”
实际上胤祥在那话一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刚想再圆回来老四已然怒火冲天,顿时就知道不好,忙放下手里的砚台凑到胤禛面前赔不是,“四哥我错了。”
“十三爷现在是什么话都会说了,”胤禛转过头不去看他,却没想那个小子竟端着碗再一次凑上来,“是十三弟失言了,断断没有疑四哥的意思,只突然想到了十四弟罢了。”
一说到胤祯,实际上老四自己也相当头疼,他从小是被佟贵妃养大和同父同母的胤祯关系反而疏远的很,且当年因为胤祚的事情德妃始终对他有些不满,虽这几年在佟贵妃的手腕下,两兄弟关系和睦了些,但胤禛心里总觉得有些尴尬。这两个亲兄弟相处竟然还没有胤禛和胤祥两个关系来的好,这也算是他的一块心病,小十三说到这个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事,顿时就不舒服起来。
“其他人也就罢了,贵妃娘娘待你、我待你,你好歹也心里有数的,你是我弟弟,十四也是我弟弟,我和他之间到底如何你是应该知道的,你和我之间你也应该清楚,只是这话日后是万万不可再对我说出来……”他放缓了语气就着胤祥的手喝了一口粥,看着脸色恢复了正常心里却是苦闷万分,和德妃关系永远无法得到改善,可能是自己永远的遗憾。
胤祥虽不知道胤祚的事情,却也知道胤禛心里会有多不高兴,只动了动嘴皮子便不再吭声。
房间里一下子无声无息起来,只隐隐约约能听到那香炉里有哔哔啵啵的声音传出。
“胤祯的事儿,我自有分寸,”看着胤祥一直端着碗,胤禛最终叹息一声接了过去慢慢的吃了起来,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刚才我在梦中恍恍惚惚听到你在说老八……他怎么了?”
胤禛一问,胤祥眼睛顿时一亮坐到了他身边,“四哥,你知道什么叫斩白鸭子吗?今天在刑部大牢里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个家伙是只白鸭子,但那时候八哥正巧在听回话,然后我就走了也没问个详细,你可知道不?”
“那是什么?菜名吗?”胤禛只觉得这个名字满头雾水,却不知此时此刻在刑部大牢里,胤禩脸色黑的和墨水一样,“……好、好一个斩白鸭,好一个太子,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带走,咱们进宫面圣去!”
四十八章
这宰白鸭的事儿说起来倒巧了,胤禩和胤祥两个人接了差事不足两天,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既然上任了总要整顿整顿,胤禩原本想着溜达一圈看看情况就行了,却没想到竟然让他撞上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儿。
这个词若是在前一天听到,胤禩最多会把它当成一道新式菜名,但在此时此刻此地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说来也巧,这两个兄弟进了大牢,也不过是看一圈罢了,却看到有个男人在里头哀哀哭泣。一开始胤祥心不在焉、胤禩正听着旁边的人回事儿,压根就没在意他,却没想着突然有人骂了一句不过就是只白鸭子现在哭哭啼啼想反悔已经来不及,这才让胤禩回过了头,“什么是白鸭子?”
试想,有人有胆子再刑部大牢偷换人犯,自然是上上下下打点好了,甚至刑部尚书自己都未必是干净的,自然是上前一步想要把话头给岔开,却没想到那话竟然勾起了胤禩的兴趣,这位八爷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那正在哭泣的犯人面前,“说,什么是白鸭子。”
“八爷!”刑部尚书马尔提急急忙忙的凑上来刚想回话就被胤禩给拦住了,“怎么了?马大人,这话问不得吗?”他眯着眼睛转过头看着马尔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他看这位尚书大人已经不顺眼很久了,刑部到现在始终没有办法安□他的人着实是这位尚书的功劳,只是这一次胤禩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这位八爷先是让心不在焉的胤祥离开,再让人搬了一个椅子,索性堂而皇之的坐在刑部大牢里头,倒是摆出了一副主审的样子,“马尔提我看你吞吞吐吐的,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今儿个爷就耗在这里了,看谁耗得过谁。”他哼了一声,也不嫌这大牢里一股怪味,竟还有心情让人倒茶来。
那个锁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男子眼睛一亮,连忙膝行几步跪在胤禩面前,“回老爷话,小人……不是犯人啊!”
这话一出,胤禩倒是愣住了,他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向那大牢上头挂着的牌子确定自己的确是在死囚牢里没错,这才低下头看着那个男人,“你叫什么?若你真的无罪怎么还会在死囚牢里?须知秋后问斩可是要你亲手画押的,难道那个你也不认?”
“回老爷话,小的压根就不曾杀过人,这里应该关着的人姓魏,小人真名姓吴,只因为家中上有病弱老母,下有稚龄独子,家贫无钱,所以自愿赴死换的一家老小可以过好日子啊!”那人泪流满面,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个物事高高举起,“这是当时买死之人留下的契书,老爷看了就知道了。”
合着这是有证有据?胤禩挑眉示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太监把东西呈上来,眼睛却忍不住打量着旁边站着却已经满头大汗的马尔提,“尚书大人……若是真的,你的罪名可不小啊。”胤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是让马尔提不寒而栗,他哆嗦着猛地跪下来,“求八爷救命。”这个时候党派之争、加官进爵什么的他完全顾不得了,他求的不过是一个活命罢了。
“救命?这爷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胤禩把那契书看了一遍脸色阴沉的吓人,“好一个白鸭,好一个太子,来人,把这个人给我带走,马大人咱们一起进宫面圣去吧!”
“八爷!”
“怎么?你有胆子做这个,就没胆子去面圣吗?来人啊,请马大人和爷上一辆车。”胤禩冷哼一声,转身跨出刑部大牢,他虽然脸上怒火冲天实际上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这件事情他希望闹的越大越好,最好可以把太子从那个位置上闹下来。
等他拖着马尔提、带着那个倒霉的替死人鸭来到宫里的时候,那里胤禟和胤莪早就得了信侯在门口,三个皇阿哥走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彼此之间已经有了计较,再晚了一会在胤禛那里的胤祥也得了信和胤禛一起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老四一看这个架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八弟,这是怎么回事儿?”
“四哥你来的正好,有个东西给你看看,”胤禩完全没有想到胤禛竟然会跟在小十三后头跑来宫里,但是老四这个时候来的真是太好了,若是自己出头说不定皇阿玛还要觉得自己是在趁机排挤太子的人,但是老四一向铁面无私看到这种事情断断不会轻饶,若是让他出头那是再好没有的了。
胤禛皱着眉头从胤禩手里接过了那张契书,眼睛一扫,顿时睁大了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向后面看,“这是……”
“四哥,如你所见,今儿个八弟算是开了眼界了,”胤禩笑了笑指着后头那两个,“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事儿,买人替死什么的……”他想说句笑话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被真的气到了,这才转过头不再说话。
胤祥凑到胤祯身边瞅着那单子,火气噌一下窜的老高,“好啊,这种事儿……”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去被胤禛用力拽了一下,老四慢慢把手上的那张纸折好还给胤禩,淡淡的说道,“刑部的事儿是八弟和十三弟在管着,论理说,我不该Сhā手才是,且这件事情牵涉太多,若是我也Сhā手,若是给人说了闲话,四哥到也就罢了,连累两位弟弟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
胤禩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话字里行间透着拒绝的意思,他刚准备再说话,没想到老四又说道,“只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八弟有心查下去倒是好事儿,只是在面圣的时候八弟说辞上还需要小心才是。今天进宫只是给几位娘娘请安,对了,听说良妃娘娘身体这几日有些不适,正巧四哥带了些人参,等会八弟你索性也一起去后头请安的时候给良妃送去。”
胤禩只看着胤禛脸上表情不变,言谈中忽冷忽热,一时半会也摸不透对方的意思,他再想说下去却发现天色渐暗,若是今天这件事情不解决说不定在宫里的那位得到了消息,来个杀人灭口也不定,顿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拱拱手带着人冲进了乾清宫,胤祥刚准备跟上却被胤禛一把拽住。
“四哥!”
“你去做什么?这事儿你别掺和。”胤禛眯着眼睛看着老八、老九、老十慢慢远去的身影,刚准备再说什么,眼前却又是一副画面晃了过去,老八苍老而扭曲的表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闪而逝。
他浑身打了个哆嗦,最终开始对那一直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产生了怀疑,自己难道是中邪了?
四十九章
胤禩原本以为自己手头所有的证据已经足够让皇帝勃然大怒了,却没想到老爷子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地上跪着的人,脸上竟然丝毫没变,只点点头说自己知道就让胤禩先出去。
老八在跨出门的那一刻整颗心沉到了谷底,那人证物证俱在,为什么皇阿玛还是不肯下旨?难道说一个太子就可以胜过国法、一个胤礽就足以取代我们所有兄弟?若真是如此,皇阿玛你也偏心太过了!
这满心的愤怒最终化为了深深的无奈,胤禩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更加清楚,自己哪怕离那个位置再近也不可能登上皇位,这个是老九、老十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办差已久,跟在自己阿玛身边久了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皇阿玛实际上是最最重身份的人。而自己最缺的就是身份。
为什么自己额娘位份这么低?时至今日他才深深的明白这身份的区别,皇阿哥又如何?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太子就样样顺利,自己说什么都被驳回,这……
“八哥,别动气,”老九上前一步忙不迭扶住他,“八哥切莫着急,这种事情人证物证都已经放在上头了,哪怕没办法动了太子,就算动了门人也是好事一件,且九弟我看着皇阿玛也不像是要善了的样子,八哥且放宽心等皇阿玛的圣旨吧。”
“等来等去……只怕又是一场空。”胤禩冷笑一声,最终走向了外头,他站在大太阳底下抬头望着天空,只觉得这个紫禁城好大好大,大的让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而事实上,康熙爷现在心里也相当不好受,老八拿到手的东西证据确凿,马尔提辩无可辩,摆明了这次的的确确是胤礽做的,但是他还是希望相信一次自己的太子,相信一次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儿子。
“张英,你有个好儿子。”看着眼前这堆证据,他慢慢靠在龙椅上,和那个巨大的龙椅相比,这位皇帝好像一下子小了很多,“廷玉很不错,倒是接了你的班。”
“臣惶恐,”大学士张英忙不迭弯腰回话,他身后站着的就是他的儿子张廷玉,是去年的头名状元,才华横溢,连高士奇也对他夸奖不已。一听到皇帝在夸自己,张廷玉忙不迭的上前一步想要谢恩,却被皇帝阻止了,“你只有一个儿子倒也少了不少麻烦,”康熙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像朕,这么多儿子一个个的都是麻烦。”
这话一出,张家两父子并旁边站着的高士奇统统沉默不语,夺嫡大战早就打响,随着太子愈发的任意妄为战况日益激烈,今天老八揪着这件事情倒还算是有理,只是这种劝诫却是一般人没有办法开口的。皇帝宠爱太子,这满朝文武长着眼睛统统都看得到,若是前几年太子看着还好,这群臣子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只是……这两年太子着实有些不像话。
这点高士奇知道、张英知道,哪怕是刚刚进宫没多久的张廷玉也知道,老二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以前对着任何一个大臣他都还能保持客客气气的态度,而如今索额图一死……
老高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头叹了一口气,人的寿命只有天知道,若是皇上前几年就没了,太子登基大家皆大欢喜,那时候的太子倒是个明君的料,只是现在看那个家伙的样子分明是慢慢走上商纣之路的昏君所为。只是这话说不出口罢了,“皇上切莫忧心,还请保重龙体,”他上前一步慢慢说道,“今儿个八爷说的事情,臣看着不像作假,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还需要皇上明断,替死之说,臣以前也听说过,只是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大胆在京城里翻事儿的,若是没有个交代,别说是八爷就是下头的臣子都会觉得不满。”
“胤礽啊……”康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殊不知他口中的这位二爷现在正在自己宫里发着脾气,在胤禩进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一连串事情的变故,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处置不好,自己的位置就保不住了,“我说你们怎么办事儿的?这种事情还不能办的牢靠一些?”他瞪着跪在地上的凌普破口大骂,“你当老八、十三是吃素的不成?哪怕十三是个窝里横,他背后还有老四呢!你好歹做事情手脚也干净点,既然你找了人替死,为什么还能让人把事情抖落出来?”
凌普连连叩首回答,“这事儿的确是奴才的不是,只是太子爷您不知道,一开始说的好好的,自愿赴死,听天由命,却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在里头后悔了,趁着老八来的时候哀哀哭泣,这才引来了八爷的好奇。”他停顿了一下,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位爷的面色,继续说道,“庄子上打死人原是常有的事儿,平日里花几个钱也就了了,只没想到这次因死的人多了些,这才闹僵开来,那时候碰到的是施经伦,太子爷您是知道他的,那位是最最难伺候的,好说好歹也是个不听,钱送了退钱,人直接上门还打人,这才把打人的那个判了斩立决。”
“你们知道审案子的是那个老古董,竟也不小心一点?孤以前怎么说的?孤门下的孤挡着没事儿,可这个挡着也不是什么都能挡住的,如今老八把人统统推倒皇上面前,孤现在可就把话搁在前头,你给我听的清清楚楚的,我可不管那个打人的到底是你的小舅子还是个什么玩意儿,若是碍着孤了,孤可不会管什么祖宗八代的面子。”他冷哼一声,转身凑近内院,只看到石氏坐在亭子里仿佛想着心事。
因上次那一脚,老二总觉得心里有愧,但他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从老都是别人奉承他,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软话,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石氏打招呼,只能走到旁边咳了几声,却没想到石氏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地。
“你装什么死?看到爷连个招呼都不打吗?”
“……给太子爷请安。”石氏慢慢站起来朝他福了一福。
五十章
胤礽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石氏似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眉眼宛如一个陌生人。虽然石氏画了眉、搓了粉却依旧神情木讷脸色苍白,那副样子竟然形如朽木,即将死去的样子。竟让这位太子爷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嘴上却是半句都不肯放松,“一天到晚苦着个脸,装死是给谁看?”
石氏并不吭声,只抬着头看着远处正蹒跚学步的大格格牵着弘皙的手慢慢走过来,这时脸上才出现了些光彩,“妾身不明白太子爷再说什么,若是无事,妾身先告退了。”这话说完她也不管旁边胤礽的反应,转身走向了两个孩子。
那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胤礽突然有了一种自己众叛亲离的感觉,他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走到那一步,只是若不早点解决这个问题,皇阿玛若是震怒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想了想转身穿戴整齐了急急忙忙的跑去找康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表情淡定,对这件事情只是稍加训斥,也没多追问就让他回去盯着那出巡塞外的事儿,看起来好像是风平浪静,到也让胤礽放下了心,却不知他转头刚走,老爷子的脸色就愈发的难看了。
“在宫里还安Сhā人手,太子倒是越发的有本事了,”康熙深深叹了一口气,有意无意的转过头问道,“澹人怎么看?”
高士奇眯着眼睛上前拱拱手道,“回皇上对于教子,微臣只有一句话,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是这不过是微臣的心得,不适合用在太子身上,微臣的儿子打便打了若是再不济微臣大可一句从此以后你我两清,把他赶出门去,只是太子哪怕打了还是太子,该奉承的还是会奉承他。”
“太子啊,”康熙叹了一口气最终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那种信任与不信任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深深的困扰着他,对于太子他很想选择再相信一次,但是现在的事实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去给自己儿子想些好的说法,他八岁登基,回想起来这一路的艰辛坎坷,皇位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想要触碰它的在皇帝的眼里都是敌人,哪怕……儿子也不例外。只是若是废了太子……他想起了太皇太后临死之前的嘱咐,最终选择去找现在唯一一个可以给自己解惑的人。
“额涅,”他慢慢的走进了苏麻喇姑所住的宫殿,就看到从小养大自己的老嬷嬷正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给他行礼,顿时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她老人家,“额涅,朕说过不需行礼,您这是何必。”他搀着苏麻喇姑,把她小心翼翼的扶到炕上,刚坐下来准备先说点其他的,却没想对方竟似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似地,“皇上,平日里您的脚步万万不会这么沉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康熙一愣,对着眼前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嬷嬷竟然有一种无法开口的感觉,难道要自己说马上要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想要废了太子?胤礽好歹也是眼前的这个嬷嬷看着长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