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想到苏麻喇姑仿佛已经看出了康熙想要说的东西似地,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皇上可是为了太子的事情心烦?”
这话一出,康熙最终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痛苦,“额涅!胤礽他……”
“奴才已经知道了,”苏麻喇姑伸出她干瘦枯黄的手如同康熙小时候碰到麻烦一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那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逐渐让康熙冷静了下来,“奴才知道皇上的意思,胤礽可是已经变了?”
“额涅怎么会知道的?”康熙一愣却没想到眼前的这位老太太露出了一丝笑容,宛如自己儿时一样含着自己的名字,“玄烨,不要着急,容奴婢说一句,若是一味的顾忌着太皇太后耽误了大清,那反而是有愧于太皇太后啊。”
这话正戳中了康熙的心上,大清与太子,孰轻孰重他最终下了决定,“额涅,多谢你。”虽然痛心但在国事上绝不能手软,他刚欲站起来,却发现面前已经放着一杯茶,淡淡的飘着一股不属于茶叶的清香味。
“前几日佟贵妃娘娘给了奴婢一些莲心茶,原是准备搁几天等着天热的时候喝,不过今儿个到也合适,皇上好歹也尝尝。”苏麻喇姑把茶推到康熙面前,“若是皇上怕苦,奴婢这里还有些蜂蜜。”
“怎么会……额涅泡茶一流,”康熙低下头拿起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那茶并不只是莲心还有烘干的荷叶、晒干的荷花花瓣,闻起来只觉得有股淡淡的荷花香味扑鼻而来,但他刚喝一口,表情一下子就凝固了,茶里也不知是哪个材料放的多了些,那茶水竟涩口的很,他刚想说话,却看到旁边苏麻喇姑已经递上了一盘子小点心,“皇上尝尝这个,这是前头十二福晋亲手在家里做的带来的,倒也干净。”
一提到十二阿哥,康熙的手哆嗦了一下,他是知道太子打胤裪的事儿的却一句话都没说过,今儿个一听苏麻喇姑提到十二福晋,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额涅……”他刚准备说话却被苏麻喇姑拦了下来,“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奴婢是知道的,尝尝吧,这甜团子味道倒还不错。”
康熙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拈起一块送进口中,那团子甜滋滋的还带着一些清凉的薄荷味,“挺好吃的,富察家的手艺不错,额涅,这茶可还有?”
“有,若皇上喜欢,奴婢给您拿去。”
“喜欢,挺喜欢的,特别在清火这块特别的好用。”康熙笑了笑,揣着莲心茶慢慢走出了宫殿,他转回乾清宫之后就把那茶罐子丢给了魏珠,“取点泡了,等会端上来。”
魏珠不明所以,却也只能捧着那罐子退下,没多久也呈上了一杯一模一样的茶水,康熙盯着那茶看了半晌最终和前头一样抿了一口,却觉得甘甜可口的确是好东西,最终撑不住笑了起来,“额涅,您这是何必。”
只是哪怕是这样他依旧没有动作,时间逐渐的往前行,最终定格在了五月十七,外头彩旗飘飘,康熙带着佟贵妃、德妃、宜妃、良妃并一群阿哥们离开了京城去了塞外。老一辈的心情看起来好像都很愉快,而小的那一辈显然没有上一辈的兴致,他们彼此阵营不同,见了面也觉得有些尴尬,唯独胤祥凑在胤禛身边高兴的很,“今儿个真是太难得了,难得可以和四哥一起?”
“别猴在马上乱跑,”比起这个十三,胤禛想的要更多一些,那次老八把宰白鸭的事儿抖落开来之后,始终没见到动静,瞅着这个样子想必皇阿玛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虽然和老八不同路、彼此阵营不同,但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却是一模一样的,这是何其偏心,打了十二不管、手下做了这种滔天大罪也不过分,皇阿玛若你真这么欣赏他,那就直接让他登基得了。
胤祥觉得胤禛像是不愿意睬他似的,忙凑上去继续问道,“四哥到底在想点什么?”
“没想什么,你好歹也小心些,才学骑马没多久就跌了,回去瞧我怎么捶你,”胤禛瞪了那小子一眼转过头继续开始念叨着这件让他头疼万分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突然非常非常的羡慕那个还窝在娘亲怀里跟着一起来的胤祄,一样都是皇阿哥,这个小子上有皇阿玛的宠爱下有母亲在身边,还有两个兄长照拂,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人顶着,只是若是自己倒了……胤祥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这个臭小子可千万不要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了,好歹太平几年站稳脚跟才是啊。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就发现前头还跟在自己身后的胤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五十一章
塞外的夜晚风非常大,虽有厚厚的毡子帐篷,但胤祥依旧可以听到那呜咽的风声中夹杂还有狼的嚎叫,这种声音在塞外很常见,他曾经听侍卫们说过,塞外的狼成群结队,危险的很,所以哪怕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晚上跑出去。
只是今天晚上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胤祥披着袍子慢慢坐了起来,只觉得外头好像有人跑来跑去,“谁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他掀开帐篷走出去,才发现周围人人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几个太医一溜小跑从他面前过去,胤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刚准备跟上去就被胤禩拉住,“十三弟,那里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多生枝节。”老八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走了困,可愿意来八哥这里喝杯茶?”
胤祥一愣,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这个八哥给拉走了,等他走进老八的帐篷才发现不光老八,连带着胤禛、胤祯都在,这种不太正常的组合让胤祥颇为惊讶,他上前行了礼却没想后头马上有个人急冲冲的进来了,“给四哥、八哥、十三哥、十四哥请安,”十六阿哥皱紧了眉头打了个千,却马上被胤禩扶了起来,“胤祄到底如何?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会一下子烧了起来?”
“回哥哥的话,这件事情我也搞不明白,”胤禄皱眉回道,“几位哥哥今天早上也是看到胤祄的,到了下午脸上就红了,当时就已经请了太医,一开始太医只说是晒了太阳并不妨事,却没想到刚才突然烧了起来,脸上也出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太医这才说是出痘。”一说出这句话,十六阿哥最终憋不住捂住脸哭泣起来。
这个词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胤禛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看向了胤祥,今天早上这个小子还抱过胤祄,虽说这个小子小时候也出过痘但难保现在不会再得一次,“你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全身上下仔细洗洗不许出来,”他眯着眼睛站起来道,“今儿个你抱过胤祄,小十八已经病倒了,不能有别的人也病了。”他说着看胤祥完全没有动的意思,顿时皱起了眉头转过头看自己的亲弟弟,“十四弟也是,你们俩晌午的时候围着胤祄转悠了半天,还不快去把衣服统统烧了?”
这话一出,这两个人这才宛如恍然大悟一样急匆匆的冲了出去,而老四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坐了一会就跟了出去,他先是来到了胤祯那里,隔着帐子高声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走向了后头靠近自己帐篷的胤祥那里,只这次他并没有再外头喊,反而掀开帐子走了进去,只看到里头胤祥整个人泡在澡盆里,那里头也不知道放了什么粘糊糊的东西,竟是满屋子的草药味,见胤禛进来,胤祥在澡盆子里转了个身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四哥,“四哥怎么进来了?”
“看看你到底会不会老实罢了,”胤禛虽是这样说着,却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是从太医那里拿来的,说是泡着就没事儿了,不过……”胤祥想了想最终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哥觉得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十八弟平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小时候不也得过?皇阿玛也得过,所以十八弟肯定不会有事儿的。”胤禛虽然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毕竟已经身为人父也经历过孩子死去的可怕经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要表现的比胤祥更有经验一些,若真的按照胤禄前头说的话,十八弟胤祄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四哥,我好歹也在洗澡,你这样直挺挺的站在我面前,可让我怎么爬出来啊,”胤祥笑了笑,却马上表情沉重起来,就在他刚才那一转头分明就看到了胤禛脸上的沉痛,顿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想必自己的四哥是觉得十八弟活不长了。
胤禛脸上的表情一闪而逝,一听那个小子的话忍不住低头啐了一口,“呸,前几天你还好意思对我说我从小看你长大,怎么今儿个就不能盯着你从澡盆里出来?告诉你,你包成蜡烛包的时候爷就抱过你了,现在装什么装?洗好了就出来,今儿个别睡这里。”
胤祥一愣,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不住这里住哪儿?”
“你是傻了不成?自然是住我哪里,等会你走了让奴才把这里上上下下弄弄干净,明儿个再说,洗好了就快点来。”胤禛说着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样子最终让胤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忙不迭的唤人进来换水、擦身换衣服,最后匆匆披了外衣窜进了后头胤禛的帐篷,果然里头老四披着件袍子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旁边床上被褥已经铺好,显然是等了他一段时间了。
“四哥!”胤祥窜到了老四跟前刚准备说话脑袋上就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没事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上床睡觉,不许闹腾!”老四没好气的教训着。
“前头已经睡过会了,现在也睡不着。”胤祥这话刚出口脑袋上又被老四打了一下。
“睡不着也要睡,早上疯玩到了晚上也不睡觉,明儿个起来了小心君前失仪。”胤禛放下手里的书把胤祥拖到床边,“睡觉!”
“四哥也一起睡!”胤祥一把抓住老四,“不然我也不睡了。”
这个胤祥磨机起来相当厉害,胤禛原想把手上的那本书看完了再睡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是死活不肯放手,他一向对这个小子没辙这次也不例外,所以磨蹭了一会,这个平日里有名的冷面贝勒最终是放开了手上的书,钻进了被窝里,“睡觉!”
“诶,知道!”胤祥笑了笑靠着胤禛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过的特别的漫长,胤禛一向浅眠,更何况今儿个自己身边睡着人,让他更加睡不好,这睡梦中迷迷糊糊的他恍惚听到了外头传来了云板声,顿时惊醒了过来,云板不多不少敲了四下,正是丧音,在大草原上听着显得格外的心惊。他心里哆嗦了一下,转身把胤祥推了起来,“你听……”
十八阿哥当天晚上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撑过去。
五十二章
宫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胤禛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是看破生死了才对,但在看着自己老父亲头发花白、老泪纵横的时候,一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油然而生。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怎么体会过前头四个字,一辈子到现在还在这后头四个字里挣扎。
只是如今死的毕竟是自己的弟弟,虽无太大的情分,但生命的消逝总会让人生出一种人生无常的念头,所以当胤祥转过头准备说话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四哥一脸肃穆的坐在蒲团上低声念着佛。
所有人,哪怕是面子上都表现出了一种沉痛,唯独胤礽不是这样,他看着那群面上悲恸的兄弟只觉得恶心、做作的很,为什么一个个的可以表现的这样深情,胤祄是你们兄弟没错,但可有感情?老四你一本正经的念佛算什么意思?不要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讨好皇阿玛,还有老八你竟然还掉眼泪了,假、太假了!假的让人觉得恶心!
胤礽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帐篷,却没发现自己的父亲早就已经抬起头看了他半天了。
对于自己的太子,康熙实际上摇臂所有人都更加了解三分才是,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气量、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甚至可以说的出胤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可以放任这个骄傲自负的儿子很久很久,但是惟独今天他觉得自己有些放任不下去了。
胤祄好歹也是你的弟弟,哪怕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怎么见过他也没怎么接触过,但他毕竟是你弟弟,你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一点点的痛心?让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可以稍稍减轻一点?
此时此刻,康熙作为一个父亲心中充满了无奈,与其说他伤心十八阿哥的死,不如是痛心太子的巨变,为什么自己一手带大的胤礽可以变得这样麻木不仁?他甚至很阴暗的一下子想到了若是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家伙会做什么,顿时只觉得浑身冰凉,不能让这个小子再这样下去了,康熙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又出了另外一件事情,最终让康熙彻底爆发了。
因为胤祄的突然死亡,密嫔整个人都懵了,她这个样子倒把跟来的几个后宫的妃子唬的不轻,这群女人几乎人人都经历过丧子之痛自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心里是断断不好受的,但她毕竟是妇道人家又不好在几个成年的皇阿哥面前露脸,只好劝着把人搀着先到后面帐篷去歇着,前头的那个帐篷就暂且充作灵堂。那天晚上,康熙原本是应该歇在宜妃那里,但却不知怎么的决定自己一个人睡在大帐,他毕竟年纪大了,白天又有些劳累,只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争执声。
“太子你在做什么?”胤祥拢着手,表情严肃的瞪着站在康熙帐篷外头的胤礽,“你在朝里面窥视什么?”
“十三弟,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胤礽转过身看着胤祥,脸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这么晚了你不睡?”
“臣弟在前头给十八弟上香,听到后头的动静这才过来看看,只是为什么臣弟会看到太子你在皇阿玛的帐篷外头徘徊?周围竟一个跟着的太监都没有?”胤祥一反胤礽印象中那个胤禛跟屁虫的印象,竟是强硬的很,让老二颇有几分惊奇,“怎么?我就不能站在这里?你当你是谁?竟然还有胆子对我这样大呼小叫的!”他刚伸出手准备打人,就听到后头一声冷哼,“够了,在外头也不嫌丢人吗?”两个人一愣转过头就看到康熙披着披风掀开帐篷走了出来,两人彼此愤怒的瞪了对方一眼却是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
“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康熙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在帐篷门口听到了些东西,但他还希望可以问问清楚,“胤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回皇阿玛,前头儿臣在给十八弟上香,就听到这里有写响动,然后就出来看了,只看到太子正站在帐篷门口向里面窥视,这才出言制止。”胤祥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的说道,“儿臣只想问问太子在门口到底所为何事,却没想没说几句他就想打人?”
“你一派胡言,”胤礽转过头想跳起来,却被康熙一把拦住,“跪下,谁准你起来的?”
这话一出胤礽愣住了,不光是他愣住了,甚至于旁边听到声音出来的人都愣住了,在所有人印象里,这是康熙第一次对着太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在这里所为何事?”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胤礽,“他是你弟弟,你竟想动手打他?”
“皇阿玛!这个小子在胡说,明明就没有的事儿,早上儿臣看着皇阿玛伤心,所以想着晚上请安的,仅此而已,谁想到刚走到门口这个小子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吵吵嚷嚷还指黑为白,还请皇阿玛明断啊!”他这话若是放在昨天说,康熙肯定是信他的,但今天早上的事儿已经让老爷子起了疑心,再加上晚上的事情他愈发的怀疑起来,太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是否真的心怀不轨?是不是一定得废了他?
“他是你的兄弟,你怎么一点友爱之心都没有?”最终这个老父亲选择用这个口气来责备自己的儿子,却没想到胤礽忍不住跳了起来,脸上隐隐现出了怒气,“皇阿玛,这个小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跑去,您应该先说他才是,儿臣只是来瞧瞧的……”
“你瞧什么?”康熙眼里露出了杀气,惊得胤礽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他还想解释什么却最终被自己父皇的气势给压倒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父子?有没有兄弟?有没有我这个皇阿玛!”
胤礽哆嗦了一下最终慢慢坐倒在了地上,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这一对父子彻底的决裂了。
“胤祥你回去。”老爷子冷着脸看向了在另一边吓呆了的小十三,“听说你和胤禛这两天住一起?”
“……是,回皇阿玛的话,因为那天抱过十八弟,四哥怕我那帐篷里还有不干净的,所以让我先和他住,别到处跑,只是……因十八弟突然去了,儿臣总觉得心里很难过所以……”胤祥结结巴巴的解释着,却被康熙打住话头,“下去吧,早点歇息,让胤禛晚上别念经了。”
这话看起来是放过胤祥了,小十三稍微松了一口气,匆忙行了礼连忙跑了回去,却没想到一到胤禛的帐篷,自己四哥就板着脸站在外头显然是等自己有段时间了。
“四哥!”胤祥一愣,脸上刚扯出笑容就被胤禛一把抓住胳膊拖进了帐篷,“给我跪下!”老四毫不犹豫的指着地上低声喝道,“说,半夜里跑出去做什么?”
这话一出口,胤祥算是彻底明白了,合着自己四哥早就已经看出了今儿个自己在玩的把戏,他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被胤禛发现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却没想真碰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是这样的冷静。
只看到他深吸一口气,撩起袍子慢慢的跪倒,“四哥,您既然清楚了还多问什么?”
“好、好一个十三爷,好手段,佩服、佩服啊!”胤禛冷笑一声,竟觉得眼前这个十三弟是如此的陌生,自从那次去了山西之后他就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已经有些看不懂了,却没想事实真的如此,今儿个早上他虽然闭着眼睛念经实际上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他特地晚上借口自己出去一下想试试这个小十三到底准备做什么。那小子果然是趁着自己不在偷偷摸摸走了出去,自己也跟在后面,却看到他走进了放着胤祄棺材的帐篷,当时老四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以为这个小子只是给十八上香,却没想到那个家伙在里头磨蹭了好久,就在他忍不住想进去揪人的时候,那小子一下子跑了出来朝后头皇阿玛所在的帐篷跑了过去,然后就是前头发生的那一串事情。
老四又不是个笨人,自然是前因后果想了个明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心心念念想护着的弟弟实际上心机深沉手段厉害,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真正是一口血都能吐出来,合着自己前头所有的布置都是白费功夫,为了不让这个小子卷进麻烦他处处小心,却换来了这么个结果……
“好、你好……”胤禛退了一步,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你可有什么话可说?”
“胤祥无话可说,只求四哥你别生气才是……”沉吟了半晌,小十三最终低下了头,“四哥若是生气打十三弟就是了,千万别憋在心里。”
“我可不敢随便动手,想必你那帐篷早就清理干净了,回去一个人睡吧。”胤禛转过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有声音在响,太阳|茓也胀鼓鼓的疼的厉害,一口气仿佛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压得难受,自己的弟弟……哈,果然是帝王家里屋亲情,好弟弟,好弟弟啊!
五十三章
胤禛憋着一口气,心里只觉得憋闷的慌,胤祥在自己背后有所小动作他很早就知道,一开始他选择了放任,毕竟十三年纪也大了,敏妃生前也没有留下过什么可靠一些的家人,若让他就这样独个儿在这浑水里打滚出事了怎么办。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找老高、挑唆太子,只一件让皇阿玛知道后果就难以想象。
他扶着桌子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虽摸着方向想去拿桌上的杯子,却最终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那杯子随着手那么一带掉在了地上敲了个粉碎,实际上胤祥压根没有离去始终在门口徘徊,一听到里头的动静不对理科冲了进去,就看到胤禛脸色苍白、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嘴唇青紫、手抖得厉害,样子十分吓人。
“四哥!”胤祥忙不迭冲上去从胤禛身上挂着的荷包里取出了粒丸药送进他口中,在让人端来热水扶着他把药吞下,整个帐篷里折腾了一会这才恢复了安静,胤禛也被扶上了床躺着,因那药里有些安神的东西在里头,没过多久胤禛便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老四皱着眉闭着眼躺在床上的样子,胤祥心里非常不好受,他其实也没想这么快动手,只是这次胤祄之死实在是天时地利人和,若不动岂不是可惜了这次大好的机会?但是四哥,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既然敢做自然也是敢认的,不然猴年马月能把太子拖下水?四哥我知道你担心若被皇阿玛知道了会如何,但……你可曾想过,若按你的主意按兵不动,到时候万一皇阿玛百年,你我岂不是都被那个家伙拿捏在手里?胤祥最终忍不住抱住躺在床上的四哥,“四哥你别生气了。”他轻声在老四耳边缩到,“就这一次,十三弟日后一定听你的。”
那药还算有效,第二天早上胤禛就觉得好多了,他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被个东西重重的压着,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胤祥趴在自己胸口睡着了,顿时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点点滴滴一下子就全跳了出来,他刚想把这个小子给拽起来再睡觉一番,却听到那家伙动了动嘴轻轻的喊了一声四哥却又继续睡过去顿时心里不好受起来。
老四不是笨人,他也知道昨儿个皇帝心情很差,若是这个时候挑着老二去找事儿,是最容易把人拉下马的时候,但是……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你去做?老八深谋远虑势必也早藏着暗着,你急急忙忙的出手若皇阿玛想不到也就罢了,若是想到了你势必没个好结果,这件事情你会不知道?他伸出手,慢慢划过胤祥的脸庞,刚想把这个弟弟叫醒,就听到外头吵吵嚷嚷,顿时抬头喝道,“张起麟,外头怎么了?”
“回贝勒爷,皇上他把太子爷给拿下了!”
“什么!”胤禛一愣,连忙把胤祥推醒,两个人急急匆匆的洗漱了冲了出去,就在门口撞上了胤禩和胤祯,果然也能从那两人脸上看到掩饰不出的惊愕。四个人并没有多做交流,只互相尴尬的点了下头就朝大帐走去,果然在那边皇帝坐在椅子上,太子跪在地上,整个大帐前面围满了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所有人脸上都能看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周围一片寂静。
老爷子看着几个儿子陆续到场最终朝跟在自己身边的张廷玉点点头,“念吧。”
张廷玉为官不久,这次也是跟着自己父亲张英一起来的塞外,第一次来就经历这么大的阵仗他也非常紧张,一看到皇帝吩咐,他擦了把汗上前一步展开手里的昨天拟好的折子大声念了起来。
折子上历数太子不义之事,胤禛侧耳听着越来越心惊,合着老二那里出过什么事情皇帝竟然是统统知道的,他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旁边同样低着头的胤祥,心里愈发焦虑起来,那折子足足念了三炷香这才算是结束,等统统读完张廷玉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皇帝却没完,他马上接着下旨把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胤礽左右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立行正法”,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摆明了是去了胤礽身边所有的帮手,竟有一种不愿意让他再翻身的味道在里头。
果然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胤禛握紧拳头想着,昨天早上太子还能呼风唤雨,只隔了一晚上就一下子成了阶下囚。而让胤禛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和胤褆竟然会双双成为看管太子的人,为什么会是自己?老四非常不解的暗想。
看管太子实际上是个烫手山芋,若是份利提高了万一传出去就不好了,若是压低了份利又难免被皇上觉得你这是在排挤,像现在太子被圈,大阿哥去看管无可厚非,但让自己去这又算是什么意思?皇阿玛这把老三放在哪里了?若是互相牵制难道不应该是老三去吗?
胤禛抬起头和站在前头的胤褆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两个人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是那是圣旨,金口玉言,断断没有收回的事儿,他俩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应了,但彼此心里很清楚,这烫手山芋一接下来后头跟着的麻烦那可就是层出不穷了。
废太子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下,老三也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不可置信的消息,“好手段,这样阴险只不知道到底是老大老四还是老八……”他冷笑了一声,提笔准备写折子替太子申辩却没想被拦了下来,“三爷你这是做什么?”陈梦雷忙不迭抢下老三手中的笔,“三爷切切不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太子现在被人这样陷害,难道我还不出手?”
“就是因为是被陷害所以愈发不能出手了,”陈梦雷正色说道,“无论是哪个阿哥做的,能把太子爷坑成这样势必有些手段,显然是想好了所有关节才下的手,若是现在三爷您给皇上折子,势必会让皇上觉得您这是故意狡辩,对太子爷没有任何好处不说还赔上三爷您,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陈梦雷乃福建名士,其见识甚远,胤祉一直相当佩服他,这位先生这样一说,老三倒也冷静下来,掷下笔缓缓坐在了椅子上,“先生如何看此事?”
“三爷,现在皇上只把太子给圈禁在咸阳宫,又不是关进宗人府之类的地方,想着几个皇阿哥也势必没有胆子在宫里加害他,三阿哥若想要把太子爷给救出来不如徐徐图之,等着对方出破绽才是。”
徐徐图之,这……也未免说的太简单的了,胤祉心里窝着火却也知道这件事情的确如陈先生所说的那样是断断不能急的。他需要等待一个,可以一举弄死那群家伙的机会。
五十四章
这次塞外之行可以说是相当不愉快,死了十八阿哥、囚了太子,老爷子心里不舒服整整六天没吃下饭,这一路上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不敢多吭声,生怕在这个时候惹恼了皇帝招来祸事。
只是这些都不能影响到那群皇阿哥的心思,太子被废让胤褆蠢蠢欲动,自古立嫡立长,现在嫡子被废显然长子就有了机会,这点不光他这么想,事实上很多心思灵活的大臣也都这样想,一路上那或多或少的就开始巴结起来。
胤禛因前几天病了所以并没有骑马,只和同样不擅长骑马的胤禩坐在一辆马车上,这两个兄弟平时就不怎么说话,这次坐在一辆马车上倒显得气氛有些尴尬,隔了老半天胤禩最终开口了,“四哥这两天人可稍微舒坦些?”
“托付,并没有什么大碍,老毛病罢了,”胤禛答道,“多谢八弟关心。”
这话一出,马车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双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让无声的尴尬继续弥漫,隔了一会胤禩终于再次开口了,“八弟倒有些羡慕十三弟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胤禛一愣,却听到老八继续说道,“十三弟虽然没有了母亲,但是却有四哥你这样照拂着倒是幸运的很。”
胤禛表情略微动了一下,看着老八倒少了几分戒备,眼前这个八弟小时候是怎么过的他很清楚,到了长大以后,老九老十虽跟着他但显然一切都要他事事做主,倒也不容易,“不是还有大阿哥吗?”
“四哥,你好歹也和我一起念的学,大哥对我如何我想不需要弟弟多说吧。”胤禩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老四,倒让胤禛想起了些遗忘了很久的往事,他刚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猛然想到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愈发的沉默了。
胤禩也知道老四的心思也不多言,只笑了笑看向了窗口,“我额娘只有我一个,当年四哥也说过,若是想让额娘过的好些就得自己争气。”
“……何苦这样执着,”胤禛低着头话里头已经带着几分劝解,“良妃娘娘好歹现在也有个封号了,八弟你入魔障了。”
“四哥,八弟在这上头唯独服你一个,看我们几兄弟您是唯一一个静得下心的人,大哥也好、我也好都不如您定的下来。”胤禩说到这里竟有一种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在里头,“四哥,容八弟说句越矩的话,这次太子的事儿和十三弟脱不开关系对吧。”
胤禛只觉得心头一跳,脸上却是半点神色不露,只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胤禩,“八弟慎言,这件事情关胤祥什么事儿。”
胤禩抬头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却是压低了声音正色道,“事儿的确是八弟的猜想,但当时那里只有太子和十三弟两个人,肯定和十三弟脱不开关系,容八弟说句实话,这次皇阿玛的确是生气发落了太子,但等皇阿玛缓过神来十三弟势必会出事儿,父皇在说太子的时候就有一条兄弟不相亲之罪……”这话后头没有说下去,但是胤禛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虽还想竭力克制一下却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压抑住内心不断窜上的恐惧感,“八弟你……”
“四哥,让十三弟韬光养略才是正经,不然必有大难。”胤禩说完掀开帘子看向外头,周围只有马蹄声倒也没有人靠过来。他再重新坐回位置在看胤禛,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拳头早就已经握的死紧。
“为何要说……”最终胤禛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目光真诚的胤禩,“八弟可知道刚才这话是妄测圣意?”
“说了就是说了,四哥不用觉得这是八弟有意示好,不如把它看成还当时太子府的人情好了。”胤禩笑了笑,就听到旁边有马蹄声逐渐靠近,他掀开帘子看向外头,“十四弟可当心点。”
“八哥放心,四哥身体可好些?”胤祯从马上跳了下来,胤禛所在的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小十四顺势跳进马车里,却在选择坐在那边的时候愣了一下,胤禩一眼就看出了胤祯的犹豫,笑着伸出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四哥的身体刚好写,十四弟还是坐我身边吧。”
十四要比胤祥小一岁多一些,算起来等这次回宫以后他和胤祥都该大婚了,胤禩笑眯眯的用大婚的事儿逗弄十四,没几句话就把他弄的脸色通红,胤禛极少和这个弟弟凑在一起,却没想今天胤禩在里头说着说着,三个人竟说的极好,倒让外头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的胤祥听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自从那天皇帝颁发圣旨之后,胤禛和胤祥就再也没说过半句话,小十三曾经试着在半路上把自己的四哥拦住,却一次都没成功,胤祥很清楚自己四哥肯定是气急败坏到了极点,但总要给自己一次解释的机会,就拿今儿个来说,明明四哥可以和自己乘一辆马车的,却没想他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就上了八哥的马车,现在还不知道里头在说什么,笑的这么高兴。
胤祥承认自己这是嫉妒、非常非常的嫉妒,他不希望自己的四哥对其他人好,他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压根没有办法接受四哥身边那群女人。四哥……他咬着牙看向那马车却是最终转过了头,回去之后自己就要被指婚就要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女人呆在一起,然后生儿育女再然后……
这是命!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呐喊,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你看四哥也不是没有见过那拉氏就娶了那个女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区别就在于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到底脾气好不好罢了。若是运气一些和四哥一样娶了个脾气好一些的也就算了,若是像八哥家里那个母老虎……停下,自己到底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娶谁难道自己还有商量的余地?胤祥啊胤祥,你自喻自己是个聪明人,碰到这种事情也不是只能无能无力的站在一边听凭安排?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重新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太子现在显然是翻身不能了,若想把四哥扶上太子之位,还有大阿哥和三阿哥必须铲除,大阿哥并不需要太担心,迟早皇阿玛会收拾了他,但是三哥……他素来和太子关系好,这次太子被废,他必定日后会有动作,若是到时候他找上四哥麻烦那该如何?
哪怕不用胤禛提醒胤祥也很清楚自己那天做的事情有多可怕多危险,只要稍微走漏风声,自己必定就是万劫不复,但对他来说只要一点点的机会就必须抓住,他没有选择……
五十五章
对于宫里的人来说太子废了和没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日子该过的还是要过,而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几个阿哥的婚事。
胤祥的福晋是兆佳氏,尚书马尔汉的第七个女儿。因为原刑部尚书马尔提扯上了那白鸭的麻烦事儿,这个勤勤恳恳、老实办差的老先生就被提了上去,他的几个女儿胤祥唯独能够记住的实际上只有他未来福晋的六姐,嫁给内务府员外郎伊尔根觉罗·伊都立的那位。
说起那个伊都立,胤祥倒是还有几分好印象,虽然人有些二愣子,但做事还挺靠谱,只是结亲……
这是命啊,他坐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暗想,圣旨一下他根本无力拒绝,原本他想找胤禛说说这事儿,却没想到一回到京里,无论是自己亲自上门还是递帖子对方一概不见,他甚至想着再爬墙进去却没想到刚翻过去就被侯在那里的戴铎给劝了下来。
四哥很生气,这个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竟然会气成这个样子,他有些沮丧的想着,却不知此时此刻老四心情也很不好,而且是那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论理说自己的弟弟马上就要结亲了那是好事儿,对方姑娘据那拉氏说也是个勤勤恳恳温柔善良的,和胤祥配在一起倒也不错,但是他就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总觉得配不上胤祥,”他皱着眉头最终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为他觉得对方姑娘身份太低这一点上,却没想到坐在旁边正在刺绣的那拉氏忍不住抬起头睁大眼睛看过来,“马尔汉家还不行?四爷您也未免太宠着十三弟了,合着您要有个像八福晋那样的?”
“那个……就算了,”一想起老八家的那位的脾气老四忍不住表情一僵,人人都知道老八家的那个女人厉害的要命,连着老九老十都敢拿着棍子打出来,真真是只母老虎,却不知老八到底在家里怎么过的,他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却没想那拉氏在旁边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四爷担心十三爷,索性直说了就是,成天介的见着十三弟跑来找您,您就是不见,现在窝在这儿生闷气这又是何必呢?”
“那小子该吃点苦头,”胤禛哼了一声,却也没和那拉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转过头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胤祥来了,问见还是不见。
“得了四爷,要有气您也好歹冷了十三爷一个多月,兄弟俩有什么说不开的事儿,大家凑一起喝几杯就成了,何必怄气,妾身看着您不高兴十三爷也不高兴,这又何必?”那拉氏索性放下手上的活计笑着把胤禛给推出了房间,“好歹两兄弟也说说话,就说我说的,留十三爷吃晚饭。”
“你这个……是做什么?”胤禛皱着眉头刚想说话,就被那拉氏推着出了厢房,那拉氏笑着挥挥手里的帕子,“四爷你去吧,等会妾身亲自下厨做酱烧鸭子给十三爷吃。”
老四站在院子当中僵了半天,最后搁下一句,“盐少些,上次烧的太咸了,”就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转过两道弯来到他自己的书房门口,胤祥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朝他打了个千,“四哥。”
“来做什么?开府的准备弄好了没有?你哪里乱糟糟的一塌糊涂也没个人整治整治,到时候新媳妇进了门没的让人笑话。”胤禛板着脸喝道,却没想对面那个磨机磨机的蹭了上来,“四哥虽是嘴上刻薄却是最疼胤祥的,这个十三弟清楚,您都能把戴铎派来,我那边难道还能出事儿不成?”
“多大的人了还一副孩子样子,腻腻歪歪的你当你是姑娘家吗?”老四没好气的转过头,却最终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辈子能摊上这么一个弟弟真不知是上辈子烧的哪门子的高香了,“还杵在外头做什么?进来!”说着伸出手抓住胤祥就把人拖进了书房,却没想到那小子一进门就一把抱住自己,“四哥,想死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不让我进来?”
“……十三爷你胆子这么大,找茬的事儿也会、结交大臣的事儿也会、爬墙进我贝勒府的事儿您不也是做的顺风顺水嘛,现在怎么反而哭诉起来了,和十三爷比起来爷……胆子可不大。”胤禛冷笑一下,却马上看到那个家伙死皮赖脸的凑上来赔笑,最终那多大的气都消散在无形中,只狠狠的抄起旁边的一本书朝胤祥脑袋上拍了一下,“若有下次,从此以后不要再来。”
“十三弟知道了,”胤祥刚想再说什么弥补一下兄弟之间的感情就听到胤禛说道,“你好歹也要娶了,下个月就是好日子,以后这种嬉皮笑脸的模样可千万别再你福晋面前露出来,一点都没爷的样子。”这话实际上是没什么错的,但却正戳中了胤祥的心事,顿时垮下脸来。
“太早了……”他压根不敢对着眼前人说出真心话来,只皱着眉头坐在一边随便找了个理由,“总觉得别扭。”
胤禛并没有多想,他以为自己的弟弟只不过是因为要娶个不认识的女人所以别扭,倒也想起了自己娶妻时候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好歹是个爷们,别这么没出息,你四嫂替你打听过,那姑娘脾气性格还不错,且不是个焦躁的脾气,虽我有些看不上那姑娘的家世,但想着老八家的那个也就那样,所以也就算了。”
胤祥听着这话,心里只觉得堵得慌,没错自己四哥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的,但是……不行,胤祥紧紧的揪了自己一下,绝对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让四哥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把心里浓浓的苦涩统统压了下去,“四哥好像很高兴?”
“总算多了个管你的,也算不错,不过当年我和你一样,在娶你四嫂的时候也紧张的很,看你脸色都白了。”胤禛笑着说道,站起来给胤祥倒了一杯茶,“若是日后有机会,好歹也让你远远的见那姑娘一面,到时候也不能算睁眼瞎子。”他好言好语的一句句说道,却不知那些语言对于胤祥来说反而是个沉重的打击。
小十三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却是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笑道,“四哥喜欢四嫂吗?”
这话一出,胤禛也愣了一下,喜欢……这个词到底应该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哪怕满腹诗书也未必可以说个清清楚楚,“你四嫂是个好女人……”他斟酌着词句说道,“也许是喜欢的吧,不过胤祥你要知道,当你娶了这个女人之后她就是你的责任,她的身家性命、全家上下包括所有包衣奴才的命就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他表情沉重的看着胤祥,“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胤祥你可明白?这里头已经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儿了,而是责任。”
“那就是四哥不喜欢四嫂喽?”胤祥看着胤禛,心里竟然爆发出了莫名的期待。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急着成亲是不是?”胤禛皱着眉头看向了旁边那个眼睛闪亮亮的小子,最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得,你不就想听四哥最喜欢十三弟这句话吗?成了吧,十三爷!都多大的人了还这副样子,真没出息。”
胤祥忍不住笑起来,他虽知道这只不过是对方敷衍了事、逗自己罢了,但他依旧觉得心里很高兴,“四哥,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了。”他眯着眼睛伸出手拉住身边那个正在喝茶的男人,“从小到大,最喜欢你了。”
“你啊……这话日后让你的福晋听了去,没的让她吃醋罢了。”胤禛虽觉得胤祥好像情绪不对,却见那小子笑的很高兴也不好多问为什么,只以为不过是因为快成亲了心里紧张,便连忙找别的话吧这事儿给岔开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太平的很,什么事儿都没出,胤祥、胤祯一前一后大婚把几个皇阿哥和宫里的几个娘娘忙的团团转,胤祥大婚的那天老爷子的心情很好,不光加赏了东西还送了一幅字给小十三,胤禛瞅着这个架势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下。
他那天晚上多喝了几杯,到后头整个人倒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今儿个是胤祥大婚他又不好早走,只好强撑着喝了杯浓茶提一下精神,胤祥见自己四哥这个样子忙让人搀着他先去自己书房那里歇会儿,自己却还在正堂那边招呼客人。
胤禛皱着眉头靠在榻上,只觉得今天有些过了,他平时并不擅饮却没料到今天竟然会喝这么多,酒气冲头的结果就是他现在晕晕乎乎的捧着头,却只听到门开门合的声音,他竭力睁开眼睛想辨认眼前的人是谁,却看到对方身上披红挂彩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了笑,“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怎么跑到了这里?”
“四哥你醉了就好好歇着,这儿又不是其他地方,难道说十三弟这里也不能让你安心?”胤祥忙不迭上来把榻上的小几拿走,扶着胤禛躺下,“四哥今儿个高兴十三弟知道,只先歇一会等会我让戴铎来伺候你回去,外头没什么事儿,您不用担心。”
“别冷落了人家,快回去吧,我没事儿。”胤禛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低,没一会就睡着了,胤祥看着那张沉睡的脸最终按捺不住轻轻凑了上去。
嘴唇不过是只碰到了一下,对于胤祥来说却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的举动,哪怕是在第一次和高士奇见面、阴了太子之后他也没有这样心惊胆战过,他只觉得心里怦怦乱跳,捂住嘴倒退了两步看着榻上胤禛的动静。
许是因为酒的关系,胤禛沉沉的睡着竟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胤祥稍松了一口气却是悄悄再次靠过去,他慢慢跪在胤禛身边,看着对方的睡颜,最终闭上了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却不知道就在那门关上的那一刻,胤禛睁开了眼睛,“……这个傻孩子。”
五十六章
胤禛并不是愚蠢的人,胤祥的态度又不对劲的地方他很早就发现了,只他并不知道那个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罢了,自从那次见面时那小子一连串的喜欢猜让胤禛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东西,今天他的醉酒里倒也存着几分试探,只是这个结果让他心里感觉愈发的复杂起来。
京里养戏子的不在少数,单老四自己就知道他的三哥、九弟、十弟乃至于太子身边都有,却万万没有想到胤祥对自己存着这份心思。他从榻上起来,忍不住回忆了一下前头胤祥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只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胤祥竟然喜欢自己,而且那种喜欢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当老四人知道这一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难再保持镇定下去。
男女之道天地人伦,胤祥……对,这个小子可能只是一时好奇,从小养在自己身边对自己有依赖罢了,他有了老婆就绝对不会再做这种糊涂事。他一边安慰着自己,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胤祥在自己脸上印下的那个吻,不,分桃断袖什么的,胤禛你想毁了自己和十三弟吗?他心思百转千回反复思量了几遍,最终选择彻底忘记这件事情。
又过了一会,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胤禛一愣翻身重新躺会榻上闭上眼睛,只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个人故意放轻步子走进来,他虽然是动作轻柔却没有办法掩饰身上的满身酒味。是胤祥,胤禛只觉得呼吸一滞却依旧闭着眼睛不吭声。
“四哥,四哥天色已晚,回去吧。”胤祥凑到自己身边,推了自己两下,胤禛琢磨着力道,又等了一下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十三弟……”他笑着看着眼前的新郎官,心里却充满了说不出的滋味。
两个人一坐一站面对面看着对方,却是半句话都没有,整个书房里气氛变得格外怪异,胤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好像还是昏昏沉沉的四哥,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难道……刚才的事儿四哥其实没睡着?
“四哥?”他试探着伸出手去搀胤禛,却没想就在那个时候外头又穿来了另一个声音,“十三爷,奴才戴铎,我们四爷可是醒了?外头车马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实际上当时胤禛是松了一口气的,看着胤祥刚才伸出的手,他一时半会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乍一听到戴铎的声音他连忙站了起来,“十三弟,倒的确是四哥该回去的时候了。”
胤祥下意识的觉得刚才那一幕有些不舒服,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四哥到底是躲着自己还是没有躲着自己,他自己也分不太出来,只好笑着先把人给送了出去。
婚礼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的日子逐渐恢复了平静,胤祥对自己的福晋还算满意,但家里有了福晋并不能阻碍他去老四家的频繁程度,对于这两个阿哥的交好,老爷子倒是表现出了与平时不同的宽容,“感情好也不错,”他坐在佟贵妃那里说道,“就如同当年朕和裕亲王一样,关系亲近有何不好?”
皇帝这样一说,佟贵妃先是没觉得什么,等皇帝走了这才觉得这话怎么意思这么奇怪?裕亲王与其他王爷不同,他与皇上一起长大不说,小时候还自请为贤王,自愿当臣。佟贵妃知道若当年没有裕亲王那句话,皇位上坐着的会是谁还不知道呢。只是……这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皇上这话可是在指谁?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做过的那个梦,胤禛龙袍加身坐在大殿上,难道这梦会成真?
“说不的我们四阿哥造化大了,”她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果盘,最终忍不住转过头对着苏惠说道,“虽是完全没影的事儿,但总忍不住的会去想想,你说我可是糊涂了?”
“虽说是个没边的事儿,但想想也没啥,且这回太子不是……”苏惠说道这里却马上打住了话头,凑近了佟贵妃说道,“容奴婢说句,四爷现在还是谨慎点为妙,太子爷虽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却也保不定会有再起来的时候。”
“这话你说的极是,我岂不是也这样想过,想着当年皇上和太子……”佟贵妃叹息了几句,却是转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听说良妃病了?”
“正是,太医回说是得了风寒,只奴婢看良妃那病来势汹汹,看着不怎么好,只八阿哥孝顺成天介的送药进来,倒也缓过来了。”苏惠说道老八,心里倒也带着三分喜欢,“八阿哥倒是真孝顺。”
“可惜了他的出身,”佟贵妃叹着摇摇头,却忍不住想起了另一个人,“对了胤祉这段时间好像没进宫请安?”她问道,“老三到底在搞什么?”
“听说三爷带着几个清客相公在编书,天天窝在屋子里不出来,前几天不是三福晋跑来告过罪,娘娘难不成都忘了不是?”苏惠回到却不知这不过是胤祉的障眼法罢了,这位三爷板着脸每日想的就是这次的太子被废之事到底是谁干的。
他曾派自己心腹把当时太子带着的人分批带回来拷问过,却是没有一个说得出所以然的,既然没有人说,那么胤祉只能随便找个人先拖下水在说,他琢磨了半天首先盯上了大阿哥,不过这也难怪他,谁让最近一段时间老大特别的出风头呢?
既然你一副马上要当太子的样子,那么就别怪三弟我对你不客气了,胤祉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是周密的布置起来,首先他找来了一个道士。
那个叫张明德的道士实际上是开封那地儿的一个地痞,家里颇有些小财,在他年轻的时候吃酒不小心失手打死了个人,论律当斩,但他花了不少钱买通了上下,这才剃度出家成了个云游天下的道士。这个家伙嘴皮子格外的利索,胤祉之所以会知道他完全是因为自己家大管家和那个张明德有过几面之缘。大阿哥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若是派个道士过去,倒也好办事儿。
为了推荐这个道士,胤祉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布置,等到他接到张明德顺利被胤褆看中的时候,这个老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得,大哥你给我走着瞧。
五十七章
张明德那个家伙在白云观里蹲过几年,在画符之类的小把戏上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进了大阿哥府之后竟也有几件事情被他蒙对了,到让胤褆连着唤了几声神仙,把他美的那是一个不行。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平时闭门不出,但凡大阿哥问他什么他可以不答的就不答,可以含糊过去的就含糊过去,一时之间倒也让人觉得这个道士的的确确有那么几分真本事。不过一切并没有如老三意料之中的那样顺利,张明德在老大那里还没过半个月就被大阿哥推荐给了八阿哥。
胤禩对这个东西实际上不是很上心,他皱着眉头推辞了两句却最后因为老大的盛情才只能把张明德带回去,这一下张道长傻眼了,胤祉吩咐过他,他只需要呆在老大那里等着安排就行了,只是这一下自己主子变成老八这该如何是好?
且他这样一走,那原本安Сhā在老大家的人就彻底没有办法和他联系上了,到了老八家,八福晋治家极严,他竟有点拘在二门外头的意思轻易没有办法和老八碰上面。
这一下子胤祉火了,他原以为只要张明德在老大耳边罗嗦几句那个家伙说不定就能露出马脚,谁想老大这么快就把人给打发了,只是留在老八那里也没关系,人人都有疑心,若是逮住机会让张明德说两句挑拨离间的话也是一样的效果。只是在这之前他必须见一次太子。
要见到胤礽现在可不容易,老二被圈禁在咸阳宫,外头的人都是胤褆和胤禛的人,老三可不认为依照那两个人的脾气会让自己进去看看,他琢磨了几天却没想到正巧有了那么一个机会。
太子妃病了,而且还不是小病,长年累月积压的压力让她在圈禁没多久之后撑不住倒下了。老爷子一向很看重这个太子妃,外头的人自然也不敢捧高踩低的折腾,赶忙报了上去,原本佟贵妃是要亲自来看一看的,却最终被康熙拦了下来换成了荣妃娘娘去探望。
而这个荣妃马佳氏正是胤祉的母亲。
胤祉瞅准了这个空当冒了一次大险,他和自己的亲随太监换了衣服,偷偷的跟在自己母妃身后进入了咸阳宫。咸阳宫极小,又搁置过好久也没人住过,老三一进去就闻到了里头那浓浓的霉味,顿时脸上已经黑了一层。
荣妃不可能再咸阳宫里呆太久,胤祉自然也不可能和太子多说什么,他看着自己额娘转身进了太子妃那屋子,自己脚步一转冲进了胤礽的书房,只看到老二呆呆傻傻的坐在炕上,脸上胡子拉碴整个人都颓废的兼职让胤祉认不出来,“二哥!”他一愣连忙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大腿,“二哥你好歹也振作一点?”
胤礽呆愣愣的转过头,等他认出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三弟的时候,竟是愣了一下,“何苦来?倒是把你给卷进去了,我在这里挺好的。”他冷笑了一下,“如你所见,平日里读读书也是件好事儿。”
这话听着好像挺平常的,却在那语气里透出股邪气,让胤祉请不自己的打了个哆嗦,“二哥怎么可以这么说,您是当朝太子,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现在不过是小小波折何必如此自苦?”
“三弟,你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还有机会?”胤礽眯着眼睛,眼里流露出的是绝望和无奈,“我天天兢兢业业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就等着有人把我拉下马,现在没死已经是个好结局了,三弟的一份情只怕二哥是还不清了。”
“二哥!至少也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哪怕没办法把二哥你就出来,也要把对方给拖下水才是。”
“是谁干的?谁都想干,三弟你不知道?在这里我能相信的又有几个人?”胤礽慢慢下了榻,提溜着鞋慢慢的在那狭小的书房里转悠,“谁也不能相信,哪怕是三弟你……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这话让老三终于憋不住哭了出来,“二哥你这话……”
“这话又如何?父子兄弟,在宫里全都是算计,输了就是一败涂地,我已经看出来了,你走吧不要来了,若是让外头的那两个夜叉知道恐怕还要寻你的霉头,走吧走吧,不要再见了。”胤礽挥挥手打开门,看出去的却是狭小的挺远和一个小小的九龙壁,九龙……自己不过就是困兽罢了。
只是胤祉可不会这样轻易放弃,他从地上站起来冷笑一声,“既二哥你死活什么都不肯说,三弟也不会顺着您的意思,三弟从小受二哥多方照拂,一直铭记在心,这次也是该三弟帮着二哥的时候了。”他说着就听到外头传来荣妃要走的声音,忙抓起旁边的斗笠朝着胤礽拱拱手,转身冲了出去。
“痴人……当然我也是个痴人。”胤礽看着胤祉离开的背影最终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是愚人却不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天,哈哈哈哈。”
胤祉走出门的时候,太子依旧在里面大笑不止,那声音如同刀子一样刺中了老三的内心,让他一时半会不能回过神来。
“还不快走?”荣妃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喝道,“被发现了可怎么办?走!”
老三深吸一口气,最终咬牙跟在了自己母妃身后,他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定要找个一石二鸟之计,而张明德应该是个很好的棋子。他回家整整思索了两天,最终让人把张明德给约到了一家酒楼二楼的厢房里,噼里啪啦的吩咐了一通,“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要好好记住,若是做错了一星半点,你的人头可就不保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道士,“等会回了八贝勒哪里就说你夜观天象,老八有成龙之兆,能有多玄乎就说的多玄乎,只是这谎话也好歹编的圆一些,若是有些许的错失,爷可不会放过你。”
这一通加枪加棒的话让那个道士在地上哆嗦了好久,以至于在胤祉走之后他依旧久久不能回神,只是他要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张明德吞了一口口水只觉得浑身发凉,“真龙天子什么的,若是这话给皇上知道了,自己那岂不是死定了?”
“的确是死定了,不光是死,你还会死的特别的惨,你会被关起来然后不就你就会发现你全家都会被关在你的身边,然后在个好日子——比如九月十五如何?你们就会被齐齐压上菜市口,大刀一挥,好一个头颅,只是没用罢了。”突然间有人出现在了他身后,“张明德,你是要活?还是要死?你选吧!”
“……还、还请高人救命啊!”他直起身转过头只看到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站在门口,腰上缠着一根黄带子,“还、还请救命啊!”
“得,爷就救你一次。”那个男子合上扇子,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五十八章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胤禄自己也觉得今儿个的事儿真是一个巧,他今天正巧没事想出门晃荡一圈,带着随从没走到前门大街就远远的看到了老三胤祉的车马停在那酒楼门口,若说是平时他看到老三早就远远的绕过去了,今天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前门那酒楼原是御厨请辞后出来开的,手艺一直不错,胤褆、胤禟都是常客,胤禄也曾经被带着来过两次,却从来没见过老三来过,他那么一出现倒是让十六阿哥相当的好奇,“有趣。”他拿着扇子重重拍了一下手心,“走,跟上。”
酒楼门口那两个跑堂的一看到刚进去了一个黄带子又来了一个,原以为俩是一路人,正准备喊场子让人带上去,却被胤禄拦了下来,“上头可有空着的?”
“回爷的话,有。”这几个跑堂的虽是升斗小民,但也天天被掌柜的说教,知道黄带子的事情千万不要扯上一星半点,顿时机警的闭上嘴也不多话,只瞅着胤禄等他吩咐。
十六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上去未免有些太过冒险,依着老三的脾气势必在上头让人守着,自己去了那岂不是让他抓个正着,他琢磨了一下朝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侍卫挥挥手,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看着他跟着跑堂走了上去,自己则摇摇扇子慢慢找了个角落自斟自饮起来。
看这个架势跑堂的心里已经清楚了几分,自然不敢吭声,只闷着头把人领到了楼上便哈腰离去。那个侍卫会些有些鸡鸣狗盗的小本事,他在墙壁上倒腾了一会竟把隔壁胤祉说的话听去了七八成。
胤禄看着胤祉离开,没过多久自己的侍卫又来回报,虽没能全部说明白了,但十六爷却也听出了些其中的关节,你说老三到底该有多恨老八啊,得用这种法子?他冷笑一声,转身走上了楼,就有了前头那一出戏码。
人都是怕死的,张明德也不例外,他很清楚若是听着三阿哥的话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出了事儿那可就是万劫不复,天子一怒那可绝对不是好玩的。
“还请这位大人救命啊。”那道士哆嗦着看着眼前的黄带子,他虽不清楚这位爷到底是哪个皇亲国戚,但却隐隐约约觉得既然他能夸下海口救自己,那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
。
“道长……”胤禄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道士,慢慢走了进来坐定在位置上,“别以为你有三阿哥就是撑了腰了,构陷阿哥就会没事儿,你这个挡箭牌到时候只会被拖出来顶嘴罢了,难道还以为能善终?告诉你别做梦!”
这话让张明德又是一哆嗦,只好连连在地上磕头求胤禄救命,只是实际上这个十六夜也真没什么好主意,他虽厌恶老三的手段但他也不喜欢老八,按照他的脾气直接手起刀落把眼前的这个家伙宰了,那才叫一了百了,只是……杀了他老三还会另有伎俩,自己能够撞上一次未必能够有第二次。
他的沉默让张明德愈发的惊慌失措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埋怨起自己来,多少钱能把自己的命给卖了,当时怎么眼里就只看到了荣华富贵就连一星半点的疑心都没起来。他在白云观也接触过几个红带子黄带子,深深知道这群老爷各个都不拿下头人当人看待,自己若是这次运气不好,那可就真只有上菜市口的份了,“求您救命啊!构陷皇阿哥这件事情,真的真的与小人完全没有关系,求这位爷明鉴。”
胤禄很犹豫,宰了这个人是脏了自己的手,若是用他来对付胤祉,他又觉得不是很合适,毕竟自己和老八没多大的情分,若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卖老八个好难免让那个多疑的老八认为这件事情实际上是自己在后头捣鬼。若是平白背上了那么个罪名那岂不是没意思的很?
他琢磨了半晌也没得出个结果,只能让他先回老八那里,料想经过这茬若这个道士绝对没有胆子再去倒腾什么帝王之命。只是经过这件事情让他不得不觉得老三是个人物。
“平时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的,还以为他和五哥、七哥一样呢,没想到该动手的时候竟是这么的恶毒。”他回到自己的屋里,绕着房间转了三圈最终忍不住冲出了房间来到隔壁十七阿哥胤礼那里,把这件事情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虽早知道三哥和太子好,却没想到竟然还用这种恶心的把戏。”
“这件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胤礼要比胤禄小上两岁,两个人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关系却一直很好,只是十七阿哥并不是个喜欢惹事儿的,平日里他潜心读书,外头的事情和他仿佛一概没有关系似地。
胤禄也知道自己弟弟的心思,只这件事情若真的可以袖手旁观?“十七弟,”胤禄皱着眉头说道,“八哥和我们是没关系,太子和三哥也和我们没关系,只是弟弟……现在的势头已经不是我们说脱身就能脱身的了。”在这点上胤禄看的要比胤礼明白的多,“皇阿玛年纪也大了,如今太子之位空缺,上头那几个你看哪个是好相与的,况且十七弟你好歹也为你母亲想想。”
一提到陈氏,胤礼的表情动了一下,他丢下手上的书看向胤禄,“十六哥你是知道的我的脾气的,上头那几位,大哥、三哥、八哥、九哥、十哥哪个是好相与的?你看四哥和十三哥,还不是私下有些小动作,我和哥哥说句真心话,这事儿你就到此为止,我们坐山观虎斗也未尝不可。”
这话一出,胤禄竟是一愣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个坐山观虎斗,十七弟倒是好心思,那这件事情就这样让他去了?”
“还是这句话,这事儿哪怕闹出来又和我们有关系吗?八哥未必会栽在那个道士身上、三哥也未必会成功,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的话还能当真不成?”胤礼琢磨了一会说道,“只是,看着三哥这次的做派实在是不地道。”
“地道……在这种时候难道还会有什么地道的事情吗?”胤禄冷哼一声,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在胤禩家里正掀起了滔天巨浪。
老八不是个傻瓜、老八福晋更是有名的有手段,自从郭络罗氏看出来自己的丈夫有意天下之后,心里就很惊醒,她的八爷府可谓是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里面用的人一概是她家里带出来的家生子,轻易关系疏远一些的连二门都入不了。胤褆塞进来的那个道士,一来就让郭络罗氏很不舒服,只因着是大阿哥送来的不好推辞罢了。今天这个道士说要出门,这个八福晋就偷偷派了人让紧紧的盯梢,却没想到探听回来的消息让她大吃一惊。
先是三阿哥、然后是十六阿哥,这个道士倒是厉害。她冷笑了一声吩咐让人把那个道士拿来,却没想那个道士竟是自己回来了,只浑身发抖看着好像不太对劲。
“是吗?那就先请道长进来一叙吧,”八福晋冷笑一声,她从小长在安亲王岳乐身边,耳濡目染身上也有几分不错的功夫,所以看着那道士一进门,她也不多话直接重重的一鞭子就抽了上去,“好大的胆子,竟敢合着伙来欺瞒八爷,做死的家伙还不老实给我招了。”
那一下劈头盖脸,让张明德疼的一下子就闷过去了,他以为刚才的事儿已经被那个黄带子的宗亲说了出来,顿时知道大事不好,“福晋小的冤枉啊……”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底说了出来。
郭络罗氏一听,只觉得大事不好,她虽平时管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却在这事儿上不敢妄自专横,也知道若现在打死了道士反而就是少了个证据,她琢磨了一会让人赶紧把老八从衙门里请回来,这件事情一定得从长计议才行。
五十九章
胤禩得到消息的时候,十四爷胤祯也在旁边,两个人急急忙忙的一起回了八爷府把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一遍之后,老八冷笑几声坐了下来慢吞吞的说道:“三哥倒是好手段,我倒是小瞧了他。”
“三哥倒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坐在他旁边的胤祯笑了笑转过头看向胤禩,“这一石二鸟之计八哥该如何是好?总不见得就这样下去吧?”
“老三偏袒老二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罢了,”老八回答的平平淡淡就好像这事儿和他没关系似地,“只我觉得奇怪,胤禄和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十六弟可不是那种喜欢惹事儿的主啊。”
一提到胤禄,连着胤祯也不得不保持沉默了一会,十六阿哥现在刚刚开始接触差事,论理说他应该和任何人都扯不上关系才对,为什么今天会和这个道士一起离开?只是若是轻易的把十六划归到老三那边,又好像不太适合,毕竟十四冷眼旁观着十六那脾气和老三是绝对不可能凑在一起的。
“十六的事情暂时别管了,”老八端着茶笑道,“十六和老三,我宁可信十六多一些,十四弟你不用太操心那边。”
老八既然都这样说了,胤祯暂时放下了对胤禄在这件事情上所处位置的好奇心,倒是把全部矛头都对准了胤祉,“八哥不如顺水推舟倒打一耙,反正三哥能找个借口说你有帝王之相,不如就反捏造他有帝王之相,他既不想让我们好过,我们怎么可能让他过的舒坦。”
“十四弟说的简单,真做起来谈何容易,一直以来老三在皇阿玛心中都是一个不管事儿的,说他有帝王之相,这岂不是明摆着是胡扯吗?太子可以多方打击,若是动了三哥,反而会让皇阿玛觉得我们毫无兄弟情意,”胤禩摸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继续说道,“还记得皇阿玛废太子时说的话吗?兄弟相争在皇阿玛眼里那是大逆不道!与其说他有帝王之相,还不如在他管得事儿上弄点岔子,也好让他分分心。”
这话让胤祯不由的皱眉,“三哥这段时间管的是江南织造的事儿,别忘记江南制造可是那个曹寅啊!要动三哥必定要扯上曹寅,只是曹家可与皇阿玛的关系不一般,若是轻易动了,岂不是更糟糕。”
“十四弟糊涂了,皇阿玛的确对曹家情分不同,但是你可忘记了现在在江南的是噶礼?”胤禩笑道,眼里流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情,“那噶礼除了皇阿玛之外天下都知道是个贪的,在山西都能倒腾出这么多的事儿来,到了江南更是肆无忌惮了,那曹寅阻了他的财路,他岂是能轻易了解的?只要稍说两句,不出半个月噶礼的折子绝对能到皇阿玛面前。”
“依着皇阿玛和曹家的关系,怎可能看着曹家轻而易举的倒了?”胤祯对这个主意颇有些不以为然,“噶礼说白了只是个外臣,可是曹家的孙氏可是皇阿玛的|乳母,能让皇阿玛说这是吾的老家人的天下能有几人?况且不单说曹家,在江南还有李煦、孙文成,那三家连在一起,噶礼只不过是江南总督难道还能动的了他们?”
“十四弟你难道忘记皇阿玛下江南的事儿了?那时候江南花了多多少少的银子?四下江南,那银子和流水似地,那些钱可都不是那三家出的?哪里亏空大着呢!只要噶礼上折子说要他们还钱,难道皇阿玛还能用国库的钱替他们补窟窿?”胤禩冷笑一声,“江南的事就是那三个人的事儿,他们不是喜欢孝敬太子吗?直接捅出来了,我看他们怎么孝敬!”
胤祯想了想觉得这个计策实在是太妙不过了,他刚准备站起来再说什么,却没想到他那八哥突然冒出了一句,“十四弟,你看四哥如何?”
“关我什么事情?四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成天板着个脸还能如何?”胤祯冷哼一声别过脸,“四哥眼里可没有我这个弟弟。”
胤禩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下手的十四弟,在宫里不是没有同父同母的兄弟,你看老五和老九、十五和十六,哪对兄弟有这两个这么针锋相对的?“四哥没表情也就算了,我也没见你平时好脸色对过他啊。”哪里像老九看到老五时那么腻歪,“你看看十三弟和四哥那关系,若说出去他俩看起来才是一对兄弟呢,你看到老四那就像看到陌生人。”
“本来就是陌生人,他从小在佟贵妃娘娘哪里长大身份和我怎么可能一样,”胤祯说道这里突然没来由的起了火气,“他是皇贵妃娘娘的养子,我不过是德妃的儿子,我们啥时候是亲兄弟了?”
胤禩愣了一下,顿时哭笑不得起来,他很清楚这对兄弟心结深重轻易化解不得,但没想竟然已经到了一提到老四这个小十四就会一下子翻脸的地步,“老四怎么你了?他平时已经够闷的了,难道还能招惹你不成?”
“八哥何必说这个让兄弟堵得慌?”胤祯实际上也说不好自己为什么看老四不顺眼,没错那个做哥哥的的确做的还凑合,平日里隔三差五的能看到他跑来看看自己和额娘、偶尔自己也会收到一些四福晋送来的小点心什么的,但是那种隔阂和疏离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老四和自己不是兄弟!永远也不是!胤祯在心里暗想,在那个四哥眼里是他兄弟的可能就只有那个十三!他握紧拳头压下满腹的愤怒,最终朝着胤禩拱拱手,“既八哥你没事儿了,那我还是先回兵部去。”
他也不等老八回答转身就走,和八福晋擦身而过,“十四弟不留下吃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郭络罗氏转过头满脸好奇的看着老八,“妾身已经嘱咐小厨房备下十四爷喜欢吃的东西了。”
“不用,若真多做了就找个盒子送过去得了,”胤禩笑了笑,再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转身回到书房大笔一挥写了一封信,当天晚上就从八爷府连夜送往了江南。
半个月后噶礼的一封折子就上了康熙的桌子,上头提到了的就是江南织造司曹寅亏空百万的事情,这个折子虽然让康熙给压了下来却在老八有意无意的推动中最后变得人尽皆知。
罚还是不罚,成了康熙面临的一个重大难题,他比谁都清楚这几百万两银子压根不是曹家的事儿,完全是因为自己四下江南才让曹家负债累累,只是这话他不能说罢了,曹家和自己关系深远,曹寅是自己幼时的玩伴、他的母亲更是自己的奶娘,要康熙下旨处置那是万万做不到的,但是若是不处置怎么对下面那群臣工交代?
胤禛也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发展,他虽然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却对江南那笔银子的去向清楚一二,那笔银子大头的确是用在了皇阿玛身上不假,但小头可统统送给了现在困在咸阳宫的那位,只不知道这次的目标到底是噶礼想在江南分一杯羹还是有人故意瞄准了咸阳宫的那位想痛打落水狗?
有意思,很有意思!
六十章
噶礼的折子最终还是留中不发,康熙最终还是不舍得拿曹家人开刀,他只私下里让张廷玉快点去折子让那三家把钱还上。若那只不过是十几万,江南的三家还勉强可以应付,但那可是三百万两白银,哪怕那三家把全部家当都卖了都未必会有这些钱。
于是没过多久,江南曹家的折子就连忙递了上来,曹、李、孙三家几乎是把家底都已经掏空了,竟也只能凑出五十万两银子,这竟然已经是倾其所有了。
康熙心中一动最终是忍不下心对忠心耿耿的那三家动手,只好长叹一声,让三家缓着些,只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开先河势必后头会有人跟着照做。胤禛此时协理户部,要比皇帝更清楚那一团乱的账目,且里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其他人也就罢了,连着自己和十三都在内务府有借账,这让他愈发的头疼起来。
而这个很快就被佟贵妃给知道了,“这个孩子怎么也不说?”她笑着对着眼前来请安的四福晋说道,“他好歹也是养在我膝下的,这一天到晚的闷着不出声这么见外可是不把我这个当额娘的放在心上?”
那拉氏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回答,“贝勒爷只是不想让娘娘操心,且我们这儿倒借的不多,省着点也就能还了。”
“胡闹,欠着钱哪里能好好睡觉的?”佟贵妃皱眉说着,就看到旁边苏惠捧着个包裹走过来,“你好歹拿着回去,若是你家四爷问起来就说额娘给儿子钱说出去也不丢人。”
那拉氏脸上一红,刚想推辞那包裹就被塞了过来,“拿着,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佟贵妃笑了笑,打发四福晋走了之后却是看向了在后头喝茶的皇帝,“说起来皇上您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有意思,若是真疼惜儿子,那就索性免了他们的债就是了,还这样个做派倒有些……”她想到了个词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偷鸡摸狗似的。”
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康熙耐心一向很好,他只哼了一声并不作答,“你可算是宫里的大户,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诶哟,皇上,您这话说的真是让臣妾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佟贵妃娘娘用帕子捂住嘴笑了起来,“只是皇上您这样厚此薄彼恐怕不妥当吧。”
“胤禛管的是清水衙门,家里人口又多,他还捎着一个喜欢倒腾的胤祥,外头又没生计,难道还真的要他还钱不成?”康熙哼了一声,“大阿哥、三阿哥的庄子进项甚好;老五老七平日里又没多大花销,倒是户部里最省事儿的两个主子,老八老十有老九帮衬着那钱自然也不用担心,这一连串的看着倒是老四手头最紧。”
他说这话让佟贵妃心里一动,这话里隐隐透出些让她捉摸不透的名堂,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对朝廷政事又不好Сhā嘴,只好笑笑替皇帝又斟了杯茶,“皇上您这样厚此薄彼小心可不行。”
“朕什么都没做,看不下去塞银子的是你这个做额娘的。”康熙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外头,时值冬日,昨儿个夜里刚下过阵子雪,外头银装素裹,老爷子手中笼着一个小小炭炉倒觉得身上轻松了些,连日来户部那些折子带来的烦恼倒也消去了一二,佟贵妃看着皇帝脸上神色渐渐松开,不如前头来时那么紧绷心里稍安了些,便捡着些不重要的家长里短说与他听,房间里倒也渐渐起了笑声。
却说四福晋带着包裹回了贝勒府,把娘娘的话给回了个明白,胤禛打开包裹一看顿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那包裹里头放着一件厚厚的毛领大氅,再里头夹着好几张银票,“这是!”
“妾身向娘娘推辞了好几次,娘娘关爱之情,爷千万别忘记进宫的时候却谢谢,虽说爷只不过是皇贵妃娘娘的养子,但娘娘这份心意与生母无异啊!”那拉氏走上去拿起那件大氅披在胤禛身上,“到时候就穿着这件去吧。”
“娘娘……”胤禛拿着银票琢磨了一会,却是转头让那拉氏拿个盒子过来,“虽我们家在内务府里也有欠债,但毕竟我们这里还有些进项,胤祥那里刚大婚,万事还不齐备,这些钱就先拿去给他吧。”
这话一出那拉氏愣住了,她虽知道自己丈夫和十三弟关系一向很好,但是自己府里进项也不多,若是把钱给了十三爷,这里的欠债怎么办?“不行,这钱是皇贵妃娘娘给四爷您的,其他时候您给十三爷钱也就罢了,如今爷管着户部若不率先还了钱日后可怎么服众?爷和十三爷兄弟情深这是没错,但为了兄弟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怎么行?总之今儿个这钱绝对不能给十三弟。”
胤禛看了一眼那拉氏,顿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胤祥是我弟弟!”
“那十四爷就不是爷的弟弟?他还是您嫡亲的弟弟呢,怎么妾身从来没见过您对他笑过一笑?”那拉氏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火气,一反平时不吭声的态度竟是死活不同意,“爷这里节省这个、节约了那个,都多少年了,妾身那些头面首饰都是早先从娘家带来的,其他人也就不说了,只但看八福晋、九福晋,哪怕是平日里不怎么碰到的五福晋……”她说着说着只觉得无限委屈,自己这位爷平时冷着一张脸,素是不和其他人多接触的,压根就没什么大生意进项,如今也就在那外头有佟贵妃娘娘当年赏下来的和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几片庄子并那前门口大街上的若干个铺子,平日里花用开销已经不是很够了,竟还能什么都不顾了把钱全推到外头去,“娘娘给了三万两银子,算上现在手头上存着的那些刚好够还了户部的款子,十三爷那头自然有十三爷去操心,四爷您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家到底是谁在当家?”胤禛火气也一下子窜了上来,“叫你去就去,没事儿扯上十四又是怎么回事儿?你素来与十三也是好的,怎么丁点子的钱就着急起来?”胤禛实际上也知道那拉氏说的没错,这钱自己拿着还了要比给十三好一些,但若让他看着胤祥被户部的追债,自己怎么舍得?“总之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娘娘那里我自有交代,就这样!”他说着也懒得再看那拉氏,也不管自己的福晋在后头喊他,掀起帘子就走向外头。
六十一章
最终那拉氏还是没有能够扭过胤禛,只能把钱给了胤祥,十三并不知道手上那几张银票差点闹的禛贝勒府里人仰马翻,只感激的跑来道谢。那拉氏与胤祥原本就没什么意见,看着他礼数周到的磕头请安,原本的火气最终还是消了,“十三弟你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何必这样。”
胤祥的脸红了下,眼睛瞅着正堂里怎么没有老四的影子顿时满腹狐疑,他之所以选在今天来请安,是因为他知道今儿个老四休沐,且他这个四哥平日里最是懒得走动的,怎么今日竟然会不在家?
一问到老四,那拉氏脸上有了几分不自在,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今天四爷一听说十三爷要来就说自己有事儿,一转眼人就不知跑哪里去了,“你四哥今天去庙里还愿了,你来的不巧。”她只好笑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话锋再一转有说回了胤祥身上,“新媳妇怎么样?前儿个我本想下帖子请你和你家福晋来吃饭,没想到被你四哥给拦了下来,说你们俩才新婚,怎么能没事儿就来打搅呢,我想着这话也是,所以就没请,若是那天你和你媳妇都有空了,可要来。”
“四嫂客气了,十三弟的婚事都是四哥帮的忙,若是今天嫂子不嫌弃,十三弟这就让家里的那个过来给您请安。”胤祥心里一动脸上堆着笑说道,自从大婚以后他已经足足一个半月没和胤禛说过话了,哪怕是平日里在户部,这两个人也忙的要死竟是一句闲话都没法说。
那拉氏想了想也觉得捡日不如撞日,她也听说了最近因为户部在追亏空的事儿,成天有人去户部闹事儿,据说几个老王爷也能恬着脸去那边躺着装死的。她叹了一口气深深觉得自己四爷也不容易,成日的得和那群人打交道脾气能好才怪。
这边那拉氏和胤祥说着话,遣了人把十三福晋给请来,而那边老四正跪在佛像面前闭着眼睛喃喃念佛。他承认自己这个举动是在逃避,自从胤祥大婚那天,或者说从更早一些开始,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十三弟。
可能是从去山西的时候,又或者更早以前,他已经能够看出胤祥有意无意中对自己流露出的好感,一开始他以为这个不过是小孩子的崇拜,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承认那时候自己想错了。胤祥喜欢自己,一想到这里老四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何苦来着。”回想起那天胤祥大婚那天的场景,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若只是单方面的,自己还能装成不知道,但是……这已经不是胤祥一个人的事儿了,虽然不敢说很喜欢,但是胤禛可以确定比起王位、比起那拉氏乃至于皇额娘,在自己心目中还是胤祥是最重要的。
若说无情这绝对不可能,但若要真接受那份情谊却是断断不行的,养戏子也就罢了,若是两个皇阿哥搅和在一起那可不是谈笑间就能轻易过去的事儿。不行,自己一定要问皇阿玛讨个差事,先离了京城,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若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老四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竟然在佛祖面前想些有的没的真是罪孽深重,却没想着后头戴铎急匆匆的进来,“四爷,福晋派人来传话,说留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在家里吃饭,让您早点回去。”
这话一出胤禛只觉得呼吸一滞,他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胤祥,没想到那拉氏就这样自作主张的请了他们,真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了那拉氏,只好硬着头皮回到自己府邸,刚进二门就看到胤祥笑着出迎,“给四哥请安。”
“十三弟,”胤禛笑了笑再抬头就看到那里面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宫装女子忙不迭的起身跟上来行礼,“弟妹客气了,胤祥你怎么也不看顾着点?出来做什么还不进去。”他客客气气的样子反而让胤祥心里觉得不太对劲。
十三和这个老四虽然常常见面,可是自从他大婚以后算起来说过的话竟是屈指可数,没错,户部这段时间的确是忙的底朝天,且天天有人去搅局,但是也不至于一句话都没的说吧?他曾经想过是不是老四在躲着他、甚至还怀疑过自己四哥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事,但是老四的表现和平时无异,他又不能主动去问,这种不尴不尬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他虽有心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闷闷的跟在后头走进了正堂。
老四的贝勒府可能是所有皇阿哥里客人最少的地方,哪怕偶尔有人来也基本上是公事很少有人会留在这里用晚膳,那拉氏显然心情很好,她带着十三福晋亲自下了厨,四个人气氛和谐的吃了一顿晚饭后,胤禛就催着胤祥他们快点走,这一下子让十三大大的不高兴起来,“四哥可是赶着我们走?”
“什么话说的,”胤禛瞪了他一眼,“你刚成婚,照理说应该多陪陪你的福晋才是,怎可以一直在我这个做哥哥的这里留着?”
这话一出胤祥还没答话,他家的福晋早就已经站起来羞答答的垂着头说不敢,倒让旁边那拉氏笑着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弟妹你别介意,这两个人惯常是这样的,虽看着年纪差了不少、平时出去也一个个摆着爷们的谱,实际上凑在一起就是俩孩子脾气,你客气了,他们还察觉不出来呢。”她说着拉着十三福晋的手慢慢的往偏厅走去,“我知道两位爷有好多话要说,不如就去书房说说,今儿个晚点回去,反正又不着急,明日不都还是休沐吗?”
那拉氏这一番自以为体贴的举动实际上让胤禛恨的在心里直跺脚,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胤祥去了书房,一进去,老四也不等十三开口说话,自己便一叠声的开始往公事上扯,户部追缴欠款的事儿的确是很让人头疼,也能说出很多麻烦来,胤祥配着说了一会却最终憋不住了,“四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从前头见面开始样子就怪怪的,若是讨厌我了直接说了就是,胤祥保证从今往后不踏进这里如何?”
“哪里的事儿,十三弟你多心了。”胤禛看着胤祥最终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为了你好罢了。”
“为了我好?四哥,一个多月来咱们见了几面?说了几句话?合着户部已经乱到连拉家常都不能地步了?”胤祥上前一步竟是站在了胤禛面前,“既要说公事,那十三弟就请教四哥,您准备什么时候还钱?”
胤禛一愣,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刚想说话却没想到胤祥噗通一下跪在了自己面前,“四哥可是答不出来?您千万别当十三弟什么都不知道,您这里花销不少,却还能给十三弟三万两银子,这钱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十三弟会不清楚?相比是佟贵妃娘娘或是德妃娘娘贴给您的,四哥是户部主事若是不第一个还钱迟早会被人诟病,您才借了多少,十三弟我又借了多少,您把那树威信的银子给了我这个弟弟,您让我该如何自处啊?”
“给你了就给你了,管什么来历?你早点还了钱才是正经,我这里还能应付,你我兄弟说这话岂不是生分了?”胤禛刚想把他给拉起来,却没想胤祥索性一把抓住他,“四哥原来还是知道生分了的,那这一个多月的冷落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里有冷落,这完全就是没影的事儿,十三弟你先起来,”胤禛伸手继续拉他,偏十三不领情,直接甩开他的手继续说道,“四哥,今天这儿没外人,咱俩从小一起长大,话就直接说开了吧,四哥我!”
“闭嘴!”胤禛脸色瞬间大变,提高了声音喝道,而这一下子却是彻底让胤祥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原来眼前的人只是不说罢了,所有的事情他都清楚,包括自己的心意,他一下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却看到老四走到书房门口,“戴铎,你先出去带着人守在外头,没我传召不许进来。”
外头戴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没过多久外头一片寂静,胤祥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声音也轻了下来,“四哥原来你都知道。”
“傻孩子,别这样,现在站起来走出去,对着你的福晋笑一笑带着她走,从此以后把这件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的不就行了?”胤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僵硬的很,“我们是兄弟,仅此而已。”
胤祥曾经想过很多遍胤禛会如何拒绝他,他甚至想过自己的四哥会暴跳如雷,但如此平静却反而让他生出了一丝希望,“四哥!”他站起来想过去,就如同以前一样只要拉住对方的袖子赔笑几句说不定一切就可以完美解决,只是这次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不要过来了,若你还当我是你哥哥,就照着我的话去做,”老四闭上眼睛,隐约能够听到后头胤莪府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只是这夜里听起来却是多了一份悲凉,“出去吧,你的福晋在等你。”
“不!十三弟不出去,今儿个若不得到一句四哥的真心话,十三弟绝不走,四哥你难道连看我都不愿意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十三弟恶心到了极点?不过也对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哥哥,乱仑、断袖什么都齐全了,我倒真应该一根绳子直接吊死才对得起天地。”
胤禛皱着眉头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不过是你年纪还小没什么见识说的糊涂话罢了,等你再大点就知道了。”
“长大长大!四哥你我既然都已经心知肚明,何必说这种笑话?”胤祥冷笑一声,竟让胤禛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四哥,你对我是有心的,不然你压根就不会送什么银子!”
“不要胡扯,那只是因为你的进项比我多罢了,且是娘娘的心意,你好歹也应该体谅体谅娘娘才是。”胤禛转过头不去看他。
“我有什么进项是四哥不知道的?只四哥你明明有意何必隐瞒?若是只说一句为了我好,胤祥只能说不需要!若四哥您真的处处想着十三,那就索性应了吧!”
“胡闹,出去!”胤禛转过身索性不去看他,却被想到在下一刻被对方一把抱住,“四哥的苦心十三弟知道,只是身不由己啊!”
“世上没有身不由己的事情,胤祥放手!我现在不过是顾念兄弟情谊,若你还认我这个四哥,就马上走。”这话说的冷冰冰的毫不留情,如同一盆冰水把胤祥浇了个透,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倒是松开手慢慢退到后头,“四哥所说,十三弟受教了,只是四哥之心十三弟已经明了,倒也不枉费前头那一番话。”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对着胤禛作了个揖,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远处戴铎靠在墙边一见到他忙不迭站直身体,“十三爷,前头福晋来话说天色已晚,问是今儿个住在这儿还是……”
“当让是回去,毕竟这里是四哥的家不好失礼,”他轻飘飘的丢下了这话转身走了出去,却不知道老四至始至终站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
六十二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六十三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六十四章
若是让康熙一个人闷着头猜,他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这东西会是胤祥写的,他对自己的这个十三儿子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有时候做事急躁,但这种泯灭伦常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但是现在他竟然自己认了,这无疑给老爷子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不光是老爷子,下面跪着的一排阿哥都呆住了,胤禛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胤祥,“这不是你写的对不对!”他完全忘记了这里到底是哪里、忘记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父亲还在上头,竟然一把抓住胤祥,“是谁设计的?你说啊!”
“四哥,”胤祥刚欲说话却不料康熙重重哼了一声,“好、我真是有几个好儿子,不用多说了,来人啊!”他竟是一副不想再听下去的样子,胤禛心中一紧转身膝行两步叩首祈求道,“皇阿玛三思,此事断断与十三弟没有关系!”
“够了!一个两个都瞄准了这个位置是吧,老大也好、老八也好现在看着脸胤祥胤禵都不能例外,一个个的觉得自己大了翅膀长硬了是吧!来人啊,把这群家伙统统给我赶回去,等会发落!”康熙站起来,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愤怒,胤禛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很清楚恐怕这件事情不能善了了。
而事实上,当老爷子转身回了御书房刚准备缓口气把这件事情好好想想的时候,张廷玉回来了,他带来了足以让整件事情朝最糟糕方向走的证据,巴汉格隆死了,临死前他对着自己的徒弟说自己做了一件绝对不能做的事情,然后就服毒自尽了。他死得干脆利落,却不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的,从他的房间里,张廷玉找到了大阿哥给巴汉格隆的信,虽信里没说什么,但是巴汉格隆的徒弟却是明明白白的说了,大阿哥找巴汉格隆要做场法事。
如果换成平常时间,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巴汉格隆所在的喇嘛庙是京城里大部分贵族都去的地方,找巴汉格隆这个有道行的喇嘛做法事也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在今天这个时候,老爷子的疑心病已经起了,在他信里老大要咒魇胤礽已经是件板上钉钉的事情,他甚至疑心这个是老大和十三两个人联手导演的一出戏,主要是想把老四也给一起扯下水。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再联想起那天说胤礽窥视自己营帐的也是胤祥,只觉得心里一寒,这个十三心机何等深沉,不光自己上当了连带着胤禛也上当了,老四辛辛苦苦倒是白养了这么一个兄弟,所以处置愈发的厉害起来。
胤祥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却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处罚的这么厉害,他被关了起来,而且还不是被关进了宗人府,他被押到了宫后头的夹蜂道里,只看到里面几座破屋连着窗子都是破洞,里头的东西没有一样齐全的,带着他过来的是魏珠,这个康熙爷身边得宠的小太监对这个平时很客气的十三爷态度倒好,他是旁观者清又跟在康熙身边时间长了,有那么几分见识,他很清楚十三爷这回绝对是有猫腻在里头的,只是现在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谁说话谁倒霉,只好软语安慰道,“十三爷还请宽心,许是皇上正在火头上,说不定明儿个就会放您出来,这里虽然破烂但……”
“不用说了,魏公公,皇阿玛那边的事儿,我清楚。”胤祥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倒是一点都不后悔,今儿个的事儿他已经想明白了,看着陆续倒霉的人就已经能猜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花样,三哥,你扯大阿哥不要紧,竟想把四哥拖下水,只四哥持家严谨,所以就找上我来了是吧。他虽是恨极了胤祉另一方面却又在感谢苍天,总算这次四哥平安无事,只是四哥你千万别跑去谏言,这个时候火上浇油,恐怕连你也保不住啊。
只是老四没他想的这么淡定,皇帝下旨,夺了老大、老八、老九、十三的爵位俸禄,统统圈禁,其中十三阿哥胤祥受罚最重,竟被圈在了夹蜂道,这种莫名其妙完全没有根据的旨意,胤禛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他一叠声的让人往宫里递牌子,却被邬思道堵住了门,“四爷您不能去啊!”
“先生!”胤禛皱着眉头刚往前头跨了一步却又被邬思道给堵了回去。
“四哥的心情,在下可以明白,您和十三爷兄弟情深的确没错,但是今儿个的事儿显然是有人布了局的,您好歹要想明白了,若您今儿个出了贝勒府跑进宫里去觐见皇上,只会愈发的让皇上觉得几位阿哥的确是在结党,哪怕您现在没事儿,日后也会有事儿的,您一贯冷静自持,今儿个就万万不可动啊!”邬思道着急的样子就差没有冲上去一把抓住胤禛了。
老四也承认,这位先生说的一点都没错,自己现在去无疑就是让有心人士找到说辞,他也不是个蠢笨的人,回来一想就把这件事情想通透了八分,这件事情到底是在里头装疯的老二在捣鬼还是在外头修书的老三早弄幺蛾子他虽还没个准信,但也能肯定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两个家伙捣鼓出来的。
只是夹蜂道……那是阿哥能住的地方吗?
“邬先生,您在我这儿说的所有话胤禛都牢记在心,只是今儿个这件事情我是断然不能应你的,胤祥既是我弟弟,您既然也说了他冤枉,若我这个哥哥这个时候不出头什么时候出头?”老四说这话的事情表情严肃,却是让对面的瘦子秀才说不出话来,只他说完这话却又苦笑了声,“我知道先生苦口婆心的意思,只是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哥哥罢了,若我不救……谁来救?”他压抑下心头的苦涩,朝着邬思道拱拱手,与追出来的那拉氏擦肩而过,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胤禛一进宫第一件事情就直冲御书房,那个时候老爷子还在里头生闷气,一听到他来也猜到了几分来由顿时冷哼一声,“告诉他,朕不见。”魏珠哆嗦了一下领命出去把老爷子的话复述给胤禛听,这个四爷想了想竟是走到台阶旁边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四爷,这……这是御书房外头,您别这样。”魏珠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虽猜到会四爷会跑来求情却没想竟可以这样,他温言劝了两句,却见胤禛脸上表情不动,显是下定了决心,只好硬着头皮回去禀告。
康熙听了,犹豫了一会最终丢下笔,“让他跪着看他能跪到几时……”老爷子火气一起,父子俩就这样彼此僵持在御书房的一里一外。
六十五章
佟贵妃娘娘不久就听说了消息,惊得摔了手上的茶盏,她急急忙忙换了衣裳准备去看看却又想到胤禛如今跪在的是御书房门口,那个地方女人是没有办法去的,顿时焦急万分,“你说说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是胤祥的事儿,我这个额娘好歹还能说几句话的,他这样跪着又能如何?”
苏惠在旁边忙让小宫女扫了地,自己则上前一步扶着佟佳氏坐在了另一边,劝道,“娘娘您好歹放宽了心,四爷毕竟年纪大了,是知道分寸的,想着不过也就跪一会罢了。”
一会?佟贵妃可不这么认为,她对胤禛的脾气非常熟悉,他既然有胆子跪在御书房门口,那势必是能一直跪下去的,“这个孩子真是的……”所有的担忧都化成了这么一句话,只是佟贵妃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老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今天外头天寒地冻,虽然说昨儿个的雪早就化了,但地上还透着阴气,他在医道上也略通几分,知道若人长久的跪在地上寒气入体势必会成为病根,兼之前头上来的各式各样让他心烦意乱的折子,他的心情愈发的差起来。
魏珠察言观色,知道上头坐着的的那个心情不好,只好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康熙坐在位置上看了一会折子,最终还是丢开手看向了下头,“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申时刚过,”魏珠答道却又忍不住的补了半句,“皇上,四阿哥在外头跪着快有一个时辰了,是不是……”
“多话做什么,他既喜欢跪着那就让他去跪。”老爷子哼了一声却是最终觉得那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当年胤祥被胤礽罚跪那会还是跪在屋子里头的毯子上,现在外头天寒地冻的……“还不出去问他,让他现在回去,朕就当一切没发生过,若还敢跪着一并处置!”
魏珠心里实际上是很不乐意去传这个旨意的,外头那位爷都能跪一个时辰显然是不可能被这么一句话给吓唬到,自己一个奴才都能想出来怎么上头这位爷想不明白呢?但是这毕竟是圣旨,他不去也不行。
硬着头皮对着胤禛把这话说明白了,魏珠哈着腰低着头等了一会,就看到已经冻得脸色苍白的胤禛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儿臣想求见皇阿玛,若要处分……也无妨。”
“四爷!您好歹走了吧,今儿个天寒,若是您冻出病来可怎么着?娘娘势必也会担心的。”无论魏珠怎么说,这位爷显然是不愿意多听半句的,他只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继续跪着。
这一跪又是一个时辰,在里头的魏珠终于憋不住劝了起来,“皇上,如今已经是酉时了,四阿哥还在外头,您看这天阴沉沉的,显是又要下雪的样子,不如让先起来?”
老爷子听着就好像没听到那话似地,只转过头不吭声,手上拿着的折子却还停留在一个时辰之前的那一份上,隔了半晌这才哼了一声,“你再去问他,现在走,朕就算了,若是不走赶明儿一起圈禁。”
还来这一套?魏珠几乎欲哭无泪,他应了一声走到外头老四面前刚想说话,就听到这位贝勒爷的声音,“皇阿玛还是不肯见?”
“四爷,容奴婢劝您一句,天寒地冻的,若是您真有什么事儿,皇上心里、娘娘心里都不好受,不如就现在回去吧,皇上说了您现在回去一切就算了,若不走赶明儿一起被圈禁。”
“还是那句话,请公公禀告皇阿玛,儿臣今天一定要见着他。”这个时候胤禛觉得自己的腿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今儿个来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所以多穿了一条软和的棉裤,却没想到昨儿个下雪虽然外头化了但地底下还是湿的,随着跪着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冷气竟是慢慢侵袭到了腿上现在都到了腰背了,那又酸又麻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但……今儿个绝对不能就这样走了,若是自己现在再不为胤祥辩解几句,难道真让他在夹蜂道里一直住着?
他这样的倔强在里头的那位老爷子看起来反而是对自己威严的一种挑衅,“合着他觉得今儿个这样跪着就行了?哪怕他跪到死朕也绝对不会见他。”在上头的老爷子咆哮一声,丢下手上的折子索性躺在后头的一个长榻上。
他表现的很想睡觉,但实际上在榻上也躺的极不安稳,外头天色已经渐渐黑了,风也逐渐起来,老爷子听着外头刮着的风,脑子里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外头还跪着的老四,“魏珠,胤禛可还在外头?”
“皇上,贝勒爷还跪着,天下雪了……”小太监上前一步犹犹豫豫的又劝了起来,“皇上,奴婢是个阉人,并不懂大事儿,只是奴婢想着四阿哥平日里身体不好,这样跪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佟贵妃娘娘知道了岂不是让娘娘也伤心难过?”这个小太监觉得自己现在真是里外不是人,佟贵妃娘娘今天不停的派人来打听消息不说,外头那位还死犟着不肯走,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都三个时辰了,若是要让四阿哥真的马上走人,直接下旨派外头的侍卫把他提走就是了,这样僵着到底是做什么啊!
胤禛身体不好,老爷子心里很清楚,但真让他宣老四进来他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不好了四阿哥昏过去了。”
“混账,外头的人到底是怎么看着的?怎么也不小心点!”老爷子大喝一声,“还不把他抬进来让太医过来瞧瞧!”
魏珠跪下应了,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顺手给另一边角门一直等着的佟贵妃那里派来等消息小太监报信。当佟佳氏知道胤禛昏过去被抬进了御书房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得,这对父子总算是见着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瞧瞧可不都是一个样子?”
“这是……不然怎么是龙生龙呢?”苏惠笑了起来,“倒是要给四阿哥准备点补补的东西,这天这样的冷,万一冻出病来可怎么办?”
“这是,你带着人去库房里看看,有什么快送过去了。”这两个窝在这里商量东商量西,御书房里老四一睁开眼睛对着自己父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皇阿玛,十三弟是冤枉的,您放了他吧。”
六十六章
一群儿子里,康熙爷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一碗水端平的,却没想到自己年纪大了那群儿子竟然无一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唯一稍为让人省心点的老四竟然还玩这一套把戏顿时无名火起,眼看着又要发作,魏珠不失时机的出现在了后头,“皇上高先生来了。”
高先生就是高士奇,这位高先生前几日递了折子准备乞老还乡,却没想到皇帝拿着折子留中不发,倒是有几分再留两年的意思。只高士奇原就是个散漫惯了的,他也不管皇帝答应不答应,只把手上所有的公务交代清楚了,便成日的在太医院那里混着,和几个老太医吃吃酒、论论养生之道,日子倒也过的逍遥,皇帝知道了倒也不恼,只笑着夸了句会过日子这事儿就这样算是了结了。既然皇帝都默认了大学士的游手好闲,那愈发没有人会去上折子找不痛快。
高士奇在医道上很有一套,他来倒要比太医更适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凑到胤祯面前掀开被褥瞧了瞧,顿时挑高了眉头,“皇上四爷并无大碍,先换一身衣服,容臣细看。”
康熙想了想点了点头,让人把胤禛扶到偏殿,高士奇跟着去了后头,就看着魏珠把胤禛的裤子小心翼翼的给脱下来,只看到胤禛的膝盖到小腿上一片不正常的白色,周围皮肤上竟还有些许青紫,顿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妙,“魏珠,快让人煮了姜水来,记得带点升降,对了再打盆温水过来。”他一叠声的让周围几个候着的小太监去做事儿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在了胤禛身边,“四爷,容臣多嘴说一句,若您想要和自己过不去何必要用这折磨人的法子?十三爷上次跪了那么一回,最后后果如何您不是没见过,十三爷那时候倒还好治,您这个恐怕会落下病根的。”
高士奇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胤禛低着头沉吟良久,这才朝着旁边这位老先生拱拱手,“先生所言的确有道理,只是十三弟好歹也喊我一声哥哥,冲着这句哥哥我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高士奇是知道那天事情的,也知道这两个兄弟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但感情从小都很好,顿时在心里唏嘘了一番,“既然四爷您下定了决心,那微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您从今往后却是不能再着凉了,”他这话话音刚落,魏珠就端着一大盆温水走了进来,高士奇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又兑了些凉水进去,这才拧干了布走到胤禛身边,“四爷,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若是觉得疼喊出来就是了,切切不可忍者。”他这话说完也不等胤禛有反应,就把布包着生姜往他腿上搓起来。
一开始胤禛有些没明白高士奇的意思,那腿已经冻的好像不是他的了,但逐渐的,他开始觉得那腿周围好像有一群蚂蚁在啃似的痒痒,那种难受劲让他感觉很不舒服,高士奇看在眼里把手里的布交给侯在一边的魏珠这才说道,“四爷,您的腿受了凉冻的不轻,从今日起,但凡阴雨冬日你的腿势必不会好受,要注意多穿几件衣服,用热沙子敷着,多泡泡脚才能渐渐缓解了,可不要仗着现在年轻就不听劝告最后落下病根来。”
这么一折腾就弄到了天黑,等到胤禛这边彻底包扎好了,高士奇留下了一纸方子并嘱咐赶明儿记得派人来他那里再拿瓶膏药,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胤禛被搀着重新回到正殿,就看到康熙爷坐在上头,他刚欲行礼就听到上头那位老爷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你还嫌没跪够啊,还不给我坐下,回话之前先把你额娘送来的汤给喝了,你多大的年纪了还玩这一套把戏,你是嫌你额娘不够操心是不是?”老爷子一想到前头佟贵妃派人送来的热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明面上看起来是给自己送东西实际上还不是想探探这个小子到底好不好,且还是骨头汤……想必是从听说那个小子跪着开始就已经在小厨房里给炖下了。
端着那碗汤,胤禛忍不住皱紧了眉头,“皇阿玛,是儿臣劳动了皇额娘,只是十三弟真的是……”
康熙看着胤禛突然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这个老四怎么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现在巫蛊之术已经在大殿上被揭了大半,胤祥自己承认写下了生辰八字,若是不重重处罚何以服众?老爷子也承认自己把整件事情想了好几遍,也找出了不少奇怪的地方,只是若真的是胤礽做的,这手段可谓是极其高明,且现在巴汉格隆死了,彻底死无对证,胤褆也好、胤祥也好,事实的真相已经变得不是非常重要了。
“他是不是冤枉的,你怎么知道的?”看着老四把汤一口气喝完,康熙这才慢慢的问道,眼睛却还盯着桌子上那张高士奇留下的方子,提起笔改了一味药,顺手又添了一味黄连进去。
“儿臣的确是没有证据,但是十三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都已经认了!”
“皇阿玛,儿臣愿以一家老小的性命担保十三弟绝对没有做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且若是皇阿玛要罚,圈在家里也就算了,那夹蜂道怎么能住人,十三弟从小身体就不好……”胤禛这话还没说完,老爷子就冷哼了一声,“他的身体要比你好,你当朕不清楚吗?若再不这个小子一些惩戒,日后他再胆大妄为下去难道还要你替他收拾吗?还是说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胤禛心中突突的跳了两下,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低着头不吭声。康熙是知道这个儿子的,平日里也就只看到他和胤祥稍微好些,其他人竟是一个都不多接触,心里又软了些,只是这件巫蛊之事实在是太过气人了,哪怕胤祥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那个小子,要不然今儿个他跪了一次,明儿个说不定就有一群人跪在门口了。
“圈禁……前头朕说了,你不回去那就圈禁,回去吧,十个月里不许跨出贝勒府一步!”他冷哼了一声转过头,“跪安……不,直接请安走人吧,记得去你额娘那里也去请个安,你额娘担心了一天了。”
“皇阿玛!”
“出去!”懒得和这个小子多说,康熙把魏珠叫过来在耳边嘱咐了几句,便示意他跟着出去。
老四心里非常难受,他今天来是做好了被处罚的思想准备的,十个月的圈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把胤祥给救出来却是让他心里难受的很,他虽不想走却最终还是被旁边几个太监给“扶”了出去,还一路被“扶”到了佟贵妃那里。
佟贵妃看到老四的时候,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撇过去头不想看他,“四阿哥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什么都不怕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了是吧……”这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苏惠就拉了佟贵妃的袖子一下,“四阿哥都成了这个样子,娘娘您就别怪他了,还不快点搬个软凳子过来让四阿哥坐下?”
“所以说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省心些?”佟佳氏虽嘴上还抱怨着,却忍不住用帕子掩着脸落下泪来,“怎么也不保重自己些,那地上硬邦邦的还有冰碴子也是你能去跪的?看看你那样子……你虽不是我胎里带出来的,但好歹也从小被我养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书你是白读了吗?”
“皇额娘……”看着自己额娘泪流满面的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胤禛心里也难受得紧,他刚欲说话却最终被佟贵妃捂住了嘴,“答应额娘,从今往后这种糊涂事情切莫再做了,行吗?”
“……是!”胤禛最终应了下来,他突然觉得绝望起来,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能把胤祥给救出来,那个在夹蜂道的小十三最终还是得关在那个鬼地方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了胤禛的心头,他垂头丧气的被苏惠嬷嬷扶上了宫里专用的小软轿里,在那个黑暗的轿子里,他只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整个宫里静的可怕,只是这坐着坐着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从佟贵妃娘娘那里哪怕他用脚走都应该已经出了宫门才是,怎么现在还没有人来对牌子?
他伸出手准备掀轿帘的时候,只觉得那轿子颠簸了一下,魏珠的声音从外头响了起来,“皇上有旨,四阿哥您现在就带着十三阿哥走人,只是十个月内您和十三阿哥都不许出了禛贝勒府一步,若是让人知道了,十三阿哥还得回来,这是皇上体恤四阿哥您一片兄弟之情,所以法外开恩,只这事儿不太好被别人知道,四阿哥就不用上折子谢恩了。”
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胤禛忙不迭掀开帘子,只看到面前的那个破屋子门口站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胤祥,“十三弟!还不过来!”
“四哥……”
六十七章
胤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胤禛,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四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四哥你怎么来了,”他忍不住倒退一步,不由的一位胤禛也被关来了这里,正准备说话,却听到坐在轿子的老四艰难的走出来,“胤祥,跟我走!”
“四哥!”这一刻,胤祥可以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他一个箭步扑上去紧紧抱住胤禛,“四哥你怎么来了?”
魏珠适时的上前一步禀道:“两位阿哥还请快点回轿子上去,这让毕竟不是让人叙旧的地方莫要给人看到了。”他说着转过头看向胤禛,“皇上吩咐四阿哥的事儿切切不可忘了,奴才告退。”他带着几个小太监慢慢的消失在另一边的夹道中,胤禛这是才放下悬着的心,“胤祥,快回去。”他说着把小十三拉进了轿子里,却在坐下的那一刻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胤祥一愣,心里顿时清楚了几分,他在老实说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势必会被重重治罪,现如今被关了还没一天就被放出来势必胤禛是去求过情的,“四哥你怎么了?”他扶住胤禛问道,“难道你被皇阿玛打了?”
“胡说八道什么,不要啰嗦了,你当人人都是十四弟吗?”胤禛压低了声音,看着眼前的那个小子却是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你是不是疯了?那话也是你能混说的?合着你不看场合,认了做什么?”
因那软轿极狭窄,原本就只能一个人坐的如今却呆了两个大男人,胤祥扶着胤禛坐好,自己却蹲在他面前,“四哥,你可想过,若我不说后头又会有什么?那天在殿上显是有人布了局,大阿哥是个口没遮拦的,自然是敢胡说八道的,你看这一下子大哥、八哥连着九哥竟能一并害了,若我不认,难道让皇阿玛处分四哥你吗?”
“胡闹!”一说这个胤禛就来气,“难道在十三弟眼里,四哥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一句为自己辩白的话都不会说?还需要你来帮忙?”
胤祥转过头,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哥,我的心你难道不明白吗?宁可死无葬生之地,也绝不想看到你有差池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胤禛只觉得他的手在哆嗦,跟着也顿时心痛起来,“你这个傻子!”他伸出手一把把胤祥拉了起来往怀里拽,两个人顿时抱在了一起。
狭小的轿子在宫中漆黑的夹道中前进,胤禛耳边只听到了轿子发出的嘎吱声和胤祥的呼吸声,虽然轿子里黑成了一片,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可以看见胤祥的眼睛,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谁先动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搂住胤祥,唇印上,纠缠在了一起。
所幸是黑夜,等他松开手只觉得两颊滚烫,顿时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却没想到怀中的十三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哥,四哥!”他轻轻的叫着,语气透着几分高兴,“只要这样就成了,只要这样就行了,十三弟所求不多……”
“傻子,真真是个傻子。”胤禛心中一痛,知道自己与怀里这个弟弟现在所拥有的绝对是一份会毁灭了两家人的感情,明知道不可以却依旧想要飞蛾扑火的心情他算是明白了,“胤祥……我们……”
“四哥不要说了!”胤祥撇过头咬紧了下嘴唇,“你的意思我明白,还是那句话,十三弟所求不多,只要四哥您清楚就行了。”这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却在胤禛听起来这话里头是无限的心痛,身为男子同为兄弟这种感情……只是让他放手却已经是难上加难。
胤禛抱着胤祥,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胤祥也知道他的意思,只苦笑了一声却是马上把话题给岔了开来,“四哥到底是怎么会来的?皇阿玛既把我关在了夹蜂道,想必是绝了一切求情的说法,你……”他想起了前头胤禛踉踉跄跄的样子,顿时心中一紧,“四哥你的脚到底怎么了?”
“……并不碍事,高先生已经看过了,只是接下来十个月,你绝不能出了我哪里一步。”胤禛低声把前头的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跪了一会罢了。”
胤祥也跪过,自然知道这话是四哥再搪塞自己,刚准备说什么却没想轿子停了下来,“四阿哥,到门口了,”旁边跟着小太监凑到帘子旁边回到,“车马已经备好,可还要吩咐些什么?”
“多谢公公,”胤禛沉吟了片刻一只手从怀里解下一个荷包塞到了那个小太监手里,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抓住了胤祥,“十三弟,我们回家。”
这两个人回到禛贝勒府,着实让整个府里的人都大吃一惊,那拉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刚准备上去说两区,却没想到胤禛回来头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封了门,“皇上有旨,从今日起,我等圈禁……”他淡淡的丢下这话,脚步蹒跚的朝书房走去。
胤祥一愣赶紧追了上去,贝勒府里灯火通明让小十三这才看清楚了自己四哥脸色惨白的样子,顿时心里愈发的不好受起来,“四哥!为什么要圈禁你?”
“胤祥,既然你能平安一切都好,不过是十个月不能出门罢了,应该还能忍得住不是吗?”胤禛回到自己家坐在椅子上这才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却看到那个小子又跪在自己面前顿时挥挥手让他到一边去,“并没有什么的你到底要看什么?这是你做的事儿吗?让外头的人来伺候就行了。”
“四哥你就别犟了,”比起又累又饿的胤禛,胤祥倒还精神着,房子里头烧着热热的地龙,到也不会冻着人,他拿着一条毯子披在胤禛身上,自己跪在地上慢慢卷起了胤禛的裤子,却只看到从小腿一路朝上,竟是一片不正常的鲜红色。
“这是……跪在那里了?”胤祥的手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不愿意看自己的胤禛,“四哥你到底跪在哪里?怎么会成了这样?”这分明是冻伤的痕迹啊!他心中蓦然一动,满心的悲恸却让他欲哭无泪,“是我连累了你,这大冬天的你怎么能跪在外头的地上?若是落下病根可怎么着?”
“高先生说不妨事,你只要让我少操点心就是了,等十个月后回了家,把家里上上下下全理一通,没的给别人安Сhā了人手再给人害了。”胤禛也不去看他,只嘴里一通的教训,却让胤祥最终忍不住苦笑起来,“是了是了,四哥。你就是这死鸭子嘴硬的脾气,明明是担心我担心到了不惜赔上性命,却是死活不肯说的,只十三弟心里明白罢了。”他顿了顿,却觉得心里一下子甜蜜蜜的,“四哥,十三弟发誓,再无下次。”
“好了,你这话说过几遍了。”扭过头,胤禛却是也笑了起来,只伸出手拉住胤祥,心满意足。
六十八章
四阿哥替十三阿哥求情不成被圈禁、十四阿哥替八阿哥求情被打了三十板子,顿时朝中局势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在这种几个年长的阿哥几乎都被圈禁的情况下,很难不让人对太子重回东宫产生一丝的联想。
胤祉知道胤禛被圈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老四竟然会为了胤祥拼命到这个地步,”他冷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窗外屋檐下挂着的冰碴子,“这种天气跪在外头……老四那身体竟然没死倒也算是运气。”
“四阿哥倒是兄弟情深,”旁边坐着的陈梦雷皱眉说道,他虽然不满这次胤祉用这种暗算的小人做法,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不太明白,此事与四阿哥、十三阿哥有什么关系?”
胤祉对陈梦雷倒是相当尊敬,也不意外他对这件事情持有的反对态度,他很清楚这位先生对这次用的小把戏并不满意,“我曾仔仔细细的问过太子当天的情况,只觉得那天他会突然出现在皇上的帐篷外头觉得相当可疑,太子曾言那是有人谏言让他那时去见皇帝,于是我变顺藤摸瓜把对方给找了出来,只是那家伙竟然誓死不说罢了。”胤祉哼哼了两声,却忍不住想觉得胤祥出现的太巧了,“如今他们都圈了,相比太子复位指日可待。”他乐滋滋的一笑,只觉得那群家伙日子应该过得凄惨无比,却不知道其他人也就罢了,胤禛和胤祥心情很不错。
所谓的圈禁,就是只能蹲在自己家里,出不了门,胤禛虽然是被下旨圈禁的,但毕竟不是一个人被圈着,身边胤祥也在,所以十个月倒也显得不是很难熬,只是让他不太高兴的是,他从来没想到过胤祥那个小子竟然能罗嗦成这个样子。他自认为自己伤的不是很厉害,为什么这个小子就表现的好像自己腿断了似地?
“胤祥,高先生说了,这药一天涂一次就行了,你拿着这瓶子在周围转悠来转悠去的做什么?”他躺在榻上,屋子里烧的暖暖的,倒也不觉得腿上疼的厉害,只是那个小子让自己心烦的很,“好好坐下,该看书的看书,若是坐不住了就抄点经文好好念念。”
“我只是在想,前头这药是不是涂的少了?”胤祥凑上去看着胤祥那重新包好了的腿皱着眉头说道,“再等半个时辰就能洗了,等出去了倒是要好好谢谢高先生,若是落下病根那可怎么好。”他在胤禛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竟让坐在床上的老四隐隐约约有了种这小子怎么和老妈子似地的感觉,“好了,”他没好气的放下手上的书,“你好歹也静静,我知道被锁在里头你不舒服,但总比在夹蜂道好吧。”
胤祥却是一笑,把手上的药膏搁在一边笑着坐在胤禛身边,“四哥这话说的,就因为在四哥身边,我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有那么几分垂头丧气的味道,却是让胤禛忍不住笑了笑,他往里头挪了些让胤祥坐进来些,“虽说是圈禁,但好歹这里也是家里要比其他地方舒服些,对了那生辰八字的事儿你给我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一遍,我倒想看看是谁布局如此精深,竟是把所有人都给害了。”胤禛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的杀气,胤祥是知道他脾气的,只陪笑着低着头不敢多吭声,只慢吞吞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大婚时宫里出来了不少太监,那岂不就有对方的人了。”
“这事儿显然对方是对准了你的,”胤禛琢磨着说道,“显是不可能是大阿哥,他可没那脑子……老八更不会是他了,这次他是最惨的一个,算来算去只有……”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都串在了一起,“好一个胤祉,想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有这个本事了,只是这步步环环紧扣,竟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岔子来。只是他既然有本事在皇阿玛面前耍花招,想来是早就层层布局把事情都给一溜安排好了才下的手,能忍这么久,我倒是以前笑看了老三。”老四说着说着前头喝的那药性就慢慢上来了,他声音越来越轻,没一会就歪倒在床上睡了。
胤祥忙收拾了旁边的书把他扶正了,又盖好了被子这才慢慢走出去,就看到外头那拉氏正走过来。“四嫂!”他笑了笑就看到跟在那拉氏身后的弘晖和大格格,顿时心里有了那么几分的不舒服,却是马上缓过神来匆忙上前跪了下来,“这次是我牵连到了四哥,还请四嫂恕罪。”
要说那拉氏不生气那是假的,自己家好端端的就被圈禁了,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子惹出的事儿来?但她又能说什么?“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倒也没事儿,”她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已经想出了前后的关键,胤祥明明就应该被关在夹蜂道里,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外头又一点风声都没有,想必是被偷偷放出来的,可见这圈禁的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和你四哥平日里就是好的,只是你这么一出来你家福晋还不知道,那岂不是着急?可要传个信去?”
胤祥琢磨了一下,却是摇摇头推辞了,“我这么个出来,外头无一知道的,想来还是皇阿玛法外开恩了,若是现在把消息宣扬出去,岂不是让皇阿玛难做?”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到也挑不出错来,那拉氏点点头也知道这次祸事是出在他家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眯眯的想带着两个孩子进去,却又一次被胤祥拦住,“四嫂不如在晚一个时辰来,前头四哥喝了药刚睡下去,不如让他好好睡会,我在旁边陪着就是了。”那拉氏虽觉得这里头怎么有些怪异,却最终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点心给了胤祥这才离开。
看着她离开,胤祥忍不住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丑陋到了极点,果然是不愿意任何人沾手吗?何时自己竟然也和一个女人似地想过争宠这种丑事?他禁不住倒退一步,看着手上的点心越发的碍眼起来,刚欲再有动作,就听到了里头一声轻唤,“胤祥,进来。”
再转头,就看到胤禛站在了窗口,胤祥顿时满脸通红,连忙快步走进去低声说道,“四哥,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能走路呢?昨儿个高先生留下来的方子上不是写着要歇几天吗?”
胤禛并不答话,只看着他放下手里的点心,扶着自己再慢慢回到床上,这才说道,“她是我福晋,你也有你的福晋,虽大家彼此都是指婚,但……”这话还未说完胤祥已经知道了胤禛的意思,却是苦笑起来,“四哥的意思,我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只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虽然我自己告诉我自己若是我和家里的那个在一起也应该如此,但是……”他说着却觉得手被旁边的一把拉住。
房间里很热,胤禛的手暖和的很,旁边的香炉里燃着檀香,胤祥觉得自己的情绪慢慢的稳住了,只看着自己四哥笑眯眯的样子最终心中一动,凑上去刚想说话却被对方一把搂住,堵住了他还欲说话的嘴。
胤祥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呼吸困难,他闻着胤禛身上的墨香随着两个人的唇舌交缠慢慢沾染到了自己身上,神情渐渐迷离。
“四哥……”他喃喃叫着对方的名字,眯着眼睛只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脖子游动,并一路向下,忽觉得胸口一凉,垂眼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褪去了大半,顿时满脸通红,“四哥你也不怕有人来?青天白日的……”
“是谁刚才把周围所有人都斥退了?说有你就行了?”胤禛笑道却是准备松开手,却不料被胤祥死死的抓住,“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胤祥……”一瞬间宛如在这旖旎的气氛中泼了凉水,两个人同时静了下来。
“周围已经没人了……”胤祥说着慢慢爬上了床榻,“刚进屋的时候我也顺手锁了门,四哥你是知道的,四哥,你既允了我,难道还怕这最后一步吗?”他说着握紧了胤禛的双手寸步不让,“四哥你是知道我心的。”
这话重重的打在了胤禛心中,却听到胤祥继续说道,“若是上天要……唔……”他这话还未出口,头上就又被重重的打了一下。
“混账,什么话都能随便说出口吗?”胤禛怒道,“天塌下来都有四哥顶着,这话若是敢再说出口,看我不给你两个耳刮子,这种逆伦之事我一肩担下,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下了地狱,也绝不后悔。”他说的斩钉截铁,手上再一用力,最终是把胤祥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胤祥躺在榻上,只觉得胤禛的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游离,只觉得全身热的吓人,却也知道这里不同其他地方只死死的压抑住呻吟声,这种离德、乱仑、背道之事,他不是不恐惧,却也知道情之所钟,竟是解释不得。
胤禛知他心事,只抱着他一遍遍的轻轻叫他名字,经了这次事情他很怕,怕眼前的这个人又有个差池,担忧若是日后有人知道可怎么办,恐惧着可能会发生的离别,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将脸埋在胤祥的颈间,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终于说道,“胤祥……若我也试着那把椅子,若是能成,天下就绝无敢议论你我之事的人了。”
这话让胤祥心中一动,终是压抑不住流下泪来,他是知道胤禛性子的,若说他想当皇帝不如说他想当个贤王,平日里看他与任何人都不沾边的样子,竟会动了这个心思,真正是……“四哥!”他心思一松,只觉得胤禛挺身直入,顿时疼痛难当,却是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了对方,不闪不避的迎合了上去。
就在那一瞬间,胤禛眼前再次闪过一个画面,只见胤祥身处御花园闭着眼睛显然是睡着了,自己一身龙袍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慢慢弯下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这画面不是出现过一次两次了,但此时此刻却是无暇追究这个,他的动作缓和了下来,凑近了胤祥的脸。
小十三只觉得再次有一股热流袭上,终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与胤禛纠缠在了一起。在这一刻,心里的满足远远打过了身体上的疼痛,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是对彼此的渴求,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欲求,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与身上的那个人一起急促的喘息着,这个从以前就一直开始追逐的背影,最终是被他伸手抓住了。
“四哥……我,不后悔。”
六十九章
因为几个阿哥被贬斥,朝廷上的那群见风转舵的大臣们一下子就没了方向,所有人都在考量着皇帝到底准备怎么做。
诸位皇子王孙圈了大半,康熙心情郁闷最终是病倒在床,佟贵妃并德妃、宜妃三个人连着照料了十几天这才好些,就在老爷子病好没多久,他最终把老二招来了,“前些日子,你做出来的糊涂事儿自己可知道?”
胤礽脸上仿佛还有几分懵懵懂懂的样子,犹如还在梦中似的,他低着头不言不语良久才抬起头,眼里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儿臣以前做过什么?竟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如同有人牵着儿臣,若是儿臣做了什么热闹皇阿玛的事情,还请皇阿玛见谅。”
这里的真假老爷子已经没兴趣分辨了,他是最厌恶结党的,内外勾结上下串联说的就是如今的那群皇子们,他这几日趁着病中已经想明白的了,太子那个位置还是得有人坐,只是谁坐呢?
大阿哥显然是第一个被排除出去的,老大说话从来嘴上没把,乱七八糟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慎言这两个字早就被他抛到十万八千里远了。而老三在老爷子心里更是不可能,这次巫蛊的事儿虽说是他查出来的,但康熙爷怎么看怎么觉得里头有猫腻,到底是谁干的还需要慢慢细察。这位老爷子下意识的觉得这事儿要么就是老大想拖老四下水,要么就是老二、老三串通一气,只是这都是推论罢了。
看着桌子上那堆为八阿哥求情的折子,老爷子知道自己必须下决定了。胤禩生母卑微、他家的那个福晋又是那般厉害,若是真顺了那群臣子的意思让他上来,还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康熙觉得自己的要求不高,他希望的继承人是可以不受钳制、可以开疆拓土、可以肃清一片浑水的,而这三点暂时他没发现有人可以做到。
只是八阿哥的呼声实在是太高了,若是不拿出一个足够分量的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动摇,思及至此,他抬起头再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胤礽,最终冷哼了一声,“你都多大的岁数了,行事还不端正,你在宫里的事儿朕不是不知道,日后可要谨言慎行才是。”他丢下这句话让太子先回去,心里却是依旧不痛快。
胤礽可以说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老爷子自己也觉得相当痛心,回想起前几日他在梦中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哀怨哭泣着的孝诚最终心里一松,罢了罢了,权衡之下太子还是复立吧。
却不知他这么一起复立太子,下头的事儿竟然更加混乱了,而一切混乱的起源来自于江南。
自从那次户部查欠款的事儿之后,江南的曹、李、孙三家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虽然说他们手握重权,但毕竟欠款太多,不好收拾,且现在还来了个噶礼更是把问题朝最糟糕的方向推。
噶礼是个贪的,人尽皆知,但他偏偏就有手段把这个贪往一个冠冕堂皇的方向扯,只是人在昨天在看,其他人惧噶礼的威势却独有他老妈一点都不怕他。这位老太太虽然不声不响却是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终是憋不住找上了噶礼,“我的儿,虽然你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额娘还是要劝你一句,现如今你官做大了,皇上又看重你,应该思着报国才是,成日里看着你成箱成箱的珠宝往里头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上依旧带着当年的那串檀香珠子,“额娘看着你长大,你是个有出息的,又何必用这种手段敛财,家里吃喝足够,这金银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了有什么用啊!”
这话是正理但对噶礼完全无效,老太太说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串檀香珠子,最终那压了好久好久的问题最终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额娘,那串珠子你不是不喜欢吗?怎么今日又拿出来了?”
老太太一愣刚欲说话却听到噶礼再一次问道,“当年儿子拿来这串珠子的时候,太太您就始终不喜欢,儿子也只见过您戴过几次,今儿个既看到了那么儿子就想请教一下太太,当年四阿哥、十三阿哥来山西的时候,您……为什么要戴这串珠子?”
这话一出,顿时整个房间里寂静一片,老太太睁开眼睛抬头看看噶礼,“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出口来?”她这话顿时印证了噶礼心中所想,这个朝廷大员最终是撑不住把手上的杯子砸在了地上,“额娘这做派岂不是要至我于死地?好歹我也是额娘的儿子,平日里也从未亏待过额娘,怎能……这样?”
“逆子!可惜当年两个皇阿哥没说出来了,你在山西弄死了多少人命,我哪怕一辈子吃斋念佛也偿还不了,现如今你到了江南还是一模一样的做派,若是再不收手天地不容你啊!我的儿,你从小是我养大,你的确也未曾亏待过我,只是若你有心为何不把那些百姓当亲子照料?为何不把那些穷人当我一般照顾?何必盘削,弄得江南现在遍地乞丐?我每日去念佛,看着都觉得心如刀割啊!”老太太痛哭流涕的说道,“你到底是如何能睡得着的?若是日后事发了,你就是那上菜市口的命,我现在吃斋念佛接济穷人,那还不是在给你积德?”
这话对于噶礼来说是字字诛心,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额娘真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故意拿着那串檀香珠子在两个阿哥面前晃悠,他没有把老太太的话听进去半句,最终丢下一句,“既然额娘你从来没把我当儿子,那我也就此不把你当娘看待。”说着拂袖而去,徒留下他那个老母亲一个人痛哭。
江南几个大官的矛盾一触即发,而京城里,户部讨债的事儿也进行的如火如荼,虽然说几个主事阿哥都在自己屋子里圈着,但事情还是要做的。李卫看着摊在眼前的那垒成一堆的账本眼睛警惕的朝两边瞟了两眼,他最终还是听了胤禛的劝于去年走门子捐了官,并且顺利的进了户部,只是他没想到一进户部还没碰上四阿哥就传出来老四被圈禁的消息。而现在管着户部的那位驸马爷却是贪财的紧,但凡钱过了的他的手势必要克扣下几两还美其名曰这是火耗银子,虽是大家都劝过,可那家伙就是死活不听,李卫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反正这官是他捐银子买来的,有没有都无所谓,所以就趁着周围所有人都在忙碌且无人注意的时候,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粘着“火耗银十两”的小柜子放在了户部大门口,然后再一溜烟的跑回位置,正儿八经的继续算着他手里的帐。
这柜子没过多久就被人瞧见了,因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瞧着这柜子就忍不住的捂嘴笑起来,坐在里头的那位驸马爷闻声而出一看那个玩意儿顿时脸红起来,“是谁干的!”他勃然大怒的直跳脚,“是谁!”
自然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认罪,李卫挤在人堆里和旁边几个同僚附和着说不知道啊前头没看到人之类的话,只捂着嘴散了,徒留下不知到底是气得面红耳赤还是臊的不行的驸马爷在外头一个人生闷气。
胤禛虽没办法出家门,但府里的消息却是没有断过,戴铎是个能干的,自然把在户部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胤祥坐在一边倒是有些佩服那个李卫的做派,“他倒是个厉害的,四哥那时候看中他倒也有几分道理。”
“倒也只能说是缘分,”胤禛笑了笑并没有说出之所以会觉得李卫不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层在恍惚中看到李卫一身朝廷大员的补服站在穿着龙袍的自己面前,“那时候在山西就觉得他是个能干肯做事且胆子极大的人,这种人……正是如今朝廷缺的。”一说到朝廷他就想起了前几日皇帝下的旨意,太子果然是复立了,相比如今胤禩那边必定也应该通过种种关系听说了这个消息,“太子又上来了……”
“上来就上来,我可不觉得他能在那位置上再坐多久,皇阿玛的心思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胤祥站了起来帮着胤禛倒了杯茶继续说道,“这么多大臣看好八哥,皇阿玛自然是不会乐意的,只是八哥人缘一向不错,若是要皇阿玛找个理由不立八哥那岂不是很难,现如今嫡长子只是中了咒、撞了邪便成了最好的拖时间法子。”胤祥满脸不屑一顾的说道,“只是既然太子敢和三哥整出这事儿来,最好就别让皇阿玛知道,只要知道……”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在胤禛眼中,老四顿时冷哼一声,“你少给我想有的没的,这次的事儿还没给够你教训吗?谨言慎行才是正经。”他虽是这么教训着却依旧忍不住伸出手拉住胤祥,“只要你平平安安就是了,现在可不是你我冒尖的时候。”
时值康熙四十四年春天,正是百花盛开、万物复苏的日子。
只是花无百日红,太子这个位置到底能坐多久连着胤礽自己也不知道。
七十章
因为太子的复立,朝中的局势再次变化,江南的几个旧臣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噶礼却是忍不下去了,那三家牢牢把持了江南的钱米油粮,竟然让他丝毫Сhā手不得,他在山西作威作福惯了的,在江南却是处处受制,最终忍不住再起动作,只是这次动作却是带来了另一件后遗症,他的母亲最终是看不下去,“若你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就直接写信去了京里把你的那些事儿统统说出来!”老太太拿着拐杖重重的锤了两下地,“你在山西闹出了人命,难道还想在江南也弄出事情来?”她哭着说道,“成日里看着你金子银子的,也不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寿命,都已经是胡子半白的人了,何必折腾这些!”
她虽然苦口相劝,却是最后把噶礼的火气给彻底激了出来,“日日这般吵闹,母亲你是非要家宅不宁才肯罢休?”他说着竟隐隐有把老太太软禁起来的意思,只是噶礼的妻子倒是个心肠狠毒的,想了想总觉得这样并不保险转身劝道,“老太太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糊涂了,老爷您可要想明白了,这合家上下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您一个人身上,若是真出了些什么意外,这可怎么着?”
噶礼冷哼一声却是不肯再答话,他妻子见劝不动他,只好找上了他的侄子,两相盘算竟然是准备把人给毒死一了百了算了,却没想到老太太那天正好人不舒服,那下了药的汤竟然是一口没动直接赏给了身边跟着的一个大丫头。那丫头喝了汤没一会就口鼻流血栽倒在了地上。
“苍天怜见……这、这真是……”老太太白着脸看着倒在地上的丫头,最终下定了决心,“这日子是没法过了!”她是有诰命在身的,没一会就写了一纸诉状让人走角门从后门悄悄送出去,大半个月后康熙黑着脸看着这张母诉子弑母的状子,感觉就跟吞了苍蝇没什么区别,在一个月前他还刚刚褒奖过噶礼侍母至孝的事儿,还为此大书特书的一番,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他母亲竟会上状子告自己的儿子。
这无疑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没什么区别。
“噶礼!”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便让人彻查,殊不知这一查查到了胤礽身上。
噶礼八面玲珑到处给孝敬,这并不是秘密,他给太子送过银子这个老爷子也很早就知道了,只是这次以彻查竟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噶礼在这几年陆陆续续给了胤礽接近百万两银子,这钱在胤礽被圈禁的时候可一点影子都没,这个就让老爷子不得不起疑心了。
钱是不可能自己长腿跑了,若是一下子都花了,那花去了哪里也应该有个数才是,虽然说太子那边这么多人花销却是不少,但接近百万……“查清楚,”老爷子忍不住把事情往最阴暗不堪的地方想,虽然说太子已经复立,朝中局势也渐渐稳定,但经历过前一次事情的太子现在愈发的沉不住气起来。康熙派出去的眼线也一次次的回报说,太子在毓庆宫行事愈发的荒唐,竟是半句都不听劝。
康熙老爷子现在心里颇有几分后悔,虽然说用胤礽压住了还在圈禁的胤禩,但是依着现在的样子,康熙倒有了那么几分的后悔,这个小子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瞧他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样子,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计算呢!
只是……这笔银子并不是他心里最烦恼的事情,他真正觉得头疼的是如今还在蠢蠢欲动的准噶尔,自从那次噶尔丹莫名其妙的突然去世,准噶尔经历了好几次内斗这才平静了下来,但这个平静代表了的是兵燹再临。
那群家伙无法攻进来,就向西而入,竟然开始攻打西藏。若是换在平时,可以派胤褆出去,但现在康熙爷可不敢把老大从圈禁里放出来。虽他觉得这诅咒之事老大可能真的是被人陷害,但是那个家伙的脾气实在是太糟糕了,且现在年岁越大心思愈发的诡异深沉,竟与胤礽差不了多少。若他手握重兵去了西藏反而联络着准噶尔一起打回来那该如何是好?
他思及此处,再把自己手下所有大臣想了一遍,竟是找不到一个可靠的,却不料那时候外头胤禵求见,这个十四阿哥在几个月前因为护着胤禩而被老爷子叫人狠狠抽了一顿板子,后来虽经佟贵妃和德妃百般调节,总算两人关系好了一些,但依旧彼此有那么几分心结。康熙一听说是胤禵求见,只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最终是点点头让十四阿哥进来了。
此时胤禵不过十六,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康熙看着他从外头走进来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的意气风发、心怀大志,不由的打消了几分嫌弃他的心情,却是端正了脸色倒显得和气了起来,“今儿个是怎么了?前几日让你去兵部好好学学,可学出了些什么?”
“皇阿玛,现如今准噶尔进犯,儿臣恳请带兵进藏……”这话一出,康熙愣住了。
他知道胤禵喜欢研究兵法,但是这纸上谈兵乃兵家大忌,这个小子毛都没长全竟然还敢说要带兵?他哼了一声,刚欲说话,却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子脸上露出的坚定神色,却最终心中一动,“那你说说,若是带兵你欲如何?”
“儿臣先不走西藏,直接绕道后头,抄他老巢,准噶尔自从噶尔丹死后,连打了四年,里头早就疲惫不堪,他们不休养生息却直是再次出兵,势必后防不稳。”胤禵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康熙一开始是想要反驳他胡闹的,但转眼却觉得这个念头非常不错,对胤禵倒有了那么几分另眼相看的意思,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可以代替胤褆的人选了。
只是十四毕竟还小,要真带兵还要历练两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康熙斟酌着词句夸奖着胤禵,“只是你毕竟还小,等再过两年,在兵部好好历练历练再出去,若是你现在带兵那岂不是让准噶尔的笑话我们朝中无人,竟让个孩子出来?”
“皇阿玛此言差矣,当年大哥不也是十七就带兵了吗?儿臣也有十六了,况且现在西边战线吃紧,若是儿臣带着一队人马奇袭准噶尔,岂不是让他们料想不找?正是打个措手不及的时候。”
不得不说胤禵这话说的很是道理,康熙琢磨了一番最终端正了脸色,“你去可以,但朕有几句话必须告诉你,你去了并不是当主帅,主帅我另有人选,你跟在他旁边不许多话不许仗势欺人也不许胡乱出主意,人家一把年纪带兵要比你老练,你好好的在旁边看着,也好歹学些,等你明白了日后朕就让你一个人带兵。”
胤禵一愣,他匆匆跑来本来以为自己皇阿玛会狠狠教训他一顿,却没想到竟真准了,顿时一条三丈高连忙磕头谢恩跑了出去,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让老爷子也顿时驱散了心里的郁闷,笑了出来。
只是……若是这个时候胤祥还在,这两个兄弟倒是可以一起去,他想到这里却最终叹息了一下宫中兄弟之情的凉薄,怎么就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省心的呢?
七十一章
对于胤禛和胤祥而言这十个月就如同做梦一般,但梦总是会醒的。在八月初五,禛贝勒府的大门重新打开,胤禛缓缓走出了大门,上了去宫中的轿子。胤祥早就坐在轿子里等着,一看到胤禛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哥怎么一脸严肃的样子,今日难道不是个好日子吗?”
“胡说八道点什么……”胤禛板着脸却是没有丝毫笑容,“进宫之后,该怎么说话可切莫忘了。”
“四哥还不知道我吗?经了这次的事儿难道我还能不明白?”胤祥笑了笑却是看向了外头,“这边边角角不知有多少是我们那几个兄弟的,您一出来、八哥也出来了,倒一时半会也让太子那边摸不着头脑,只是我倒没想到,那时候皇阿玛看着骂八哥如此狠,最后竟是放的最早的一个。”
轿子缓缓抬起,前头早有人打着鞭子吆喝让两边的人让路,胤禛皱紧了眉头却是一声不吭,因那时府门封闭,邬思道不得不离开贝勒府,临走前给了胤禛一封信,上头只有四个字,“戒急用忍。”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胤祥,最终忍不住伸出手拉住他,“给皇阿玛请安后,莫忘记给几个娘娘也请个安。”
“这是自然,”胤祥笑了笑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到了一事再也笑不出来了,“四哥!”他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手只紧紧抓住胤禛的手。
老四知道他的心思,却也只能长叹一声,“等会出了宫……就回去吧。”这话他说的极艰难,胤祥只看到老四脸色难看也知道他与自己一样不好过,只好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四哥何必这样,又不是见不到面了。”
“就此回去了吧,”胤禛转过头不肯看他,“你十个月都没回去过,孩子都要满月了都不回去抱抱吗?难道你准备从我这儿出再回我这儿?都多大人了,有些事情还不知道分寸吗?”他这话刚说完就觉得手上一痛,旁边那个早就死死的抓住他哀声叫道,“四哥,虽然我知道这道理,但你何必如此狠心说出来。”
“胤祥,四哥绝不后悔,这话哪怕在神佛面前我都敢这么说,只是你不可有什么差池啊……”胤禛依旧不看他,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安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胤祥你要明白啊。”
怎么不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觉得难受啊!胤祥咬着嘴唇最终是一声不吭的抱住了胤禛,这一路上两个人就此没了话,直到宫中这才恢复了常态。
胤禛帮着胤祥整理了一下朝珠,挤出一丝笑来宽慰道:“好歹也要有些气势,没的让人小瞧了,只要记得,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说着便拉着他的手缓缓走向乾清宫。
康熙这两天正好心情大好,听到那俩兄弟来了脸上更是露出了几分喜色,“还不让他俩进来,这十个月倒是让他们好歇……朕这里手忙脚乱的也没人帮忙。”
魏珠笑着打千连忙出去,没一会那两个就一前一后低着头走了进来,胤禛刚准备跪下就被老爷子给拦了下来,“还跪下来做什么?还不马上去后头给你皇额娘请安?十个月不见了,她可是担心你掉头发少指甲的。”
胤禛顿时脸上一红刚想回答,旁边胤祥就跪倒在了地上,“儿臣叩谢皇阿玛,四哥这次全都是被儿臣拖累的。”
“你倒也知道拖累别人,可告诉你了下次不许吃酒了,家里进了贼都不知道日后可怎么办大事儿?”老爷子教训了两句把两个都赶去给佟佳氏请安,这才放下书看向了后头站在一边的高士奇,“看着这两兄弟,朕心里稍安了些,总算我还是养出了两个不会兄弟相残的阿哥。”
“皇上这话说的,这是褒还是贬呢?”老高上前几步执着茶壶给老爷子倒了杯茶,“只是臣看着这两兄弟,哥哥帮着弟弟、弟弟帮着哥哥,倒的确是兄弟和睦的,只是十三阿哥毕竟不是四阿哥的亲弟弟,若说起来十四阿哥倒和四阿哥并不亲近。”
这话一出,老爷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当年胤禛出生10天就被抱给了佟佳氏,从小到大老四基本上就是佟佳氏一手带大的,以至于和生母德妃并不怎么亲近,连带着和十四阿哥关系也不好,这的确让老爷子觉得有些可惜。
“这次十四阿哥去西征,不如就让老四去送送他,”他想了想定下了这么个安排,却不知道在佟佳氏那里胤禛也听说了自己亲弟弟要去西征的消息,惊的差点砸了手上的杯子,“他才几岁?竟然跑去了西边,那是他这个年纪能去的吗?这个小子怎么也没点思量?”
“诶哟,不错啊我的四阿哥,总算你眼里又有人进了,不错不错,”佟贵妃拿着帕子捂住嘴笑了两声,却是忍不住又叹道,“这次十四阿哥是瞒着德妃去请旨的,德妃得了消息唬的不行,前几日我看她脸上难看的很,你等会也得去她那里看看才是,我看着你是别去劝十四阿哥了,他现正在兴头上,若是你劝了反而不美。”她挥挥手示意让胤禛先出去,眼神一转又看向了坐在旁边的胤祥,“幸亏你没事儿,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额娘。那时候说你关去了夹蜂道真是吓死我了。”她叹道,慢慢的走到了胤祥身边,轻轻拍了他两下肩,“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对我来说,只要你和你四哥都平安无事就是好的,只有句话我要问你。”
胤祥低着头正色说道,“还请皇贵妃娘娘吩咐。”
“你和你四哥……是怎么回事儿。”这话一出让胤祥不自觉的全身哆嗦了一下,顿时心虚了起来,“皇贵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别瞒着我,”佟佳氏挥挥手让周围所有人都退下,这才紧紧抓住胤祥的胳膊,“四福晋都说了……你、你可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你们俩都是男人啊!”她手上戴着长长的指甲,一用力竟是扎进了胤祥的肩头,“我待你如亲子,你怎么能这样!”
这话一出,胤祥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和胤禛的事情哪怕再怎么小心却还是被人知道了,“皇贵妃娘娘……”他缓缓跪下,“如您所知,就是如此。”
七十二章
此时,胤禛正在德妃那里,他端着茶杯看着旁边坐着的同母的弟弟,神情严肃劝道:“你现在才几岁,西边穷山恶水什么都没,你去做什么?朝廷里难道就缺你一个吗?”
胤祯转过头闷声不吭,倒让老四起了几分火气,只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最桀骜不驯的,若和他吵起来反而不美,便放松了几分口气嘱咐起来:“去了西边,别觉得麻烦,好歹带条舒服点的毯子一路上盖着。”他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几分别扭,忍不住转过头去。
胤祯是第一次听到自己这个四哥说些叮嘱的话,忍不住朝他看了两眼,也觉得有些不习惯,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应道:“四哥的吩咐弟弟明白了,不会出事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还能说不会出事!”胤禛觉得这个小子压根就不明白这事情到底有多危险,只是脑子发昏一头热罢了,他刚想再说写什么,十四那小子便放下了手上的杯子没好气的说,“四哥今儿个竟有空跑来这儿,算起来你在景阳宫倒也算个稀客。”
这话一出口,德妃就在旁边皱起了眉头,“十四阿哥!”
也不知道胤祯哪里来的火气,说话竟是刻薄了许多,“难道这话我是说错了不成?成日里这个家伙眼里就只有一个十三哥,哪里有我的影子,算起来我这个亲弟弟竟不如旁人。”
这话让胤禛相当不高兴,“够了,胤祯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难道胤祥就不是你哥哥吗?你现在说话就能如此莽撞,怪不得皇阿玛那时候要打你几十板子!”
这话一出竟激起了十四心里的火气,“是啊,我是被打了几十板子,也好过你这个为了救旁人被圈禁十个月的人。”
德妃脸色一变,胤禛和胤祥关系好这是她心里的一块心病,如今被胤祯这么一提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了,“够了,有完没完,这种事情一天到晚的有什么好说的!”她重重拍了一下椅子,却是让胤祯逮到了机会,“额娘,难道儿子这话说错了?我这个哥哥肯为了十三哥拼死,也不想想他还有其他兄弟。”
这话语气是在说他,不如是在说胤禩,那天大殿上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自己四哥虽然帮八哥说过两句,可哪里有胤祥出事儿的时候表现的那么着急?“四哥你平日里和十三哥一起出一起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俩关系好是吧!”他越说越生气竟是索性跳起来指着胤禛鼻子说道,“我是你亲生弟弟你尚且还如此冷淡,八哥明明就是被冤枉的,你当时就不能说句好话?”
“好啊,你倒是个厉害的,”胤禛气到不行,“我没说你,你倒说起我来了,那种事情你为何要参与!你当扯上了这个会有好事儿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也没见那时候十三哥被扯进去的时候你袖手旁观?我听说那时候你直接在大雪地上跪了几个时辰,撑不住晕了过去才被皇阿玛送回去,那时候你怎么也没袖手旁观,现在倒扯出来教训我来了?”他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反正你有你那宝贝的十三阿哥,又何必跑来当好兄弟教育我?我的事儿与你没有关系。”他越说火气越大,竟然是上前一步准备把胤禛退出去,却只听到“啪”的一声,胤禛愣住了。
他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打胤祯一巴掌,“十四弟……”
“出去!”胤祯捂着脸喝道,“来做什么?这样假惺惺的?我、我一点都不想要你这个哥哥!”
“胤祯!”德妃一愣,忙不迭上前把胤祯给拉开,“十四阿哥你到底在说写什么?你四哥……”
“四哥四哥的,额娘你什么时候见他当您是自己亲娘了?在他眼里只有皇贵妃娘娘是额娘,其他人哪在他眼里,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皇贵妃娘娘的样子就等得瑟!那位置轮不到你。”胤祯转过头看着德妃,“额娘您可还记得六哥?儿子听说……额娘你怎么了?”
一说起胤祚,德妃的脸苍白的可怕,那早夭的儿子是她一辈子不愿意再想起来的回忆,却在今天被胤祯给生生的扯开,她一下子就流出泪来,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一看到自己额娘这个样子,胤祯也觉得说错了话,最终是低着头不在吭声。
胤禛也禁不住倒退了一步,当年胤祚的事情在宫里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这种无知、愚昧、毫无根据的话这个小子竟然会信,“好、好!不愧是我的十四弟,真正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今儿个我算是见识过你的口无遮拦了。”他脸上布满了苦笑却是最终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胤禛这个样子,十四心里也并不好受,他在德妃膝下长大与胤禛差了整整十岁,从小就不亲近导致的就是两兄弟的关系疏远,胤祯承认自己不高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看到自己四哥对十三哥如此体贴,却对自己一天到晚的板着脸。他摇摇头,却是最终没有走出景阳宫。
却说另一边胤祥跪倒在地上,他虽然不知道佟贵妃到底知道了多少东西,但也清楚自己和老四的事情算是败露了,“娘娘……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责怪四哥。”
“你的错?你……”佟佳氏捂住胸口竟然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从那拉氏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开始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的事儿,虽然说这俩兄弟关系一向好,但是断断不会有这种分桃断袖的事情,但现如今这个小子竟然是亲口承认了,这让看着这两个人长大的佟贵妃不知该作何反应,“你、你……你让我该说什么啊!”她跺跺脚心里实际上是恨到了极点,却又不知该作何反应,“胤祥,算皇额娘求你了,这种事情你也知道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胤祥不闪不避,只跪在地上看向了佟贵妃,却是缓缓磕了头说道,“情有独钟情之所钟,还请额娘宽恕,我是这么想的,四哥也是如此。”
这话佟佳氏是相信的,若是让她说胤禛和胤祥在这事上谁会更强势,她铁定会选老四,这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是深深知道他脾气的,不说则已一鸣惊人,只是……为什么会用在这个地方。“你让我怎么办、你准备让你们俩怎么办?若是给人知道了你可想过会身败名裂?”
“就是想过……”胤祥低下头说道,“就是想过这件事情的好歹,只是彼此身败名裂,儿子想要和四哥在一起,哪怕为此下了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他咬着牙说完这话却是觉得佟佳氏抱住了自己,“我的儿啊,你好歹醒醒,你和胤禛是不可以不可能的!你自己也明白不是吗?”
“就是明白才愈发的希望珍惜啊,娘娘……”胤祥欲在说下去,却听到外头传来的嘈杂声,胤禛白着脸冲了进来,“额娘!”他跪倒在胤祥身边,“额娘何必动怒,这事儿是儿子的错事,若是要责罚……”
“够了,你们俩一个个的,你说是你的事儿、我说是我的事儿,倒是哥俩好、兄弟亲昵,只是我断断没有想到,你们俩关系好也就罢了,怎么走了这么一条歪路,”她深吸一口气倒退了两步坐在了一遍的椅子上,“今儿个在这里你们俩不如就直接和我说了,从此以后互相撩开了手,彼此不要见面了。”
胤祥脸色一白刚欲说话,却被胤禛拦住,他膝行两步来到了佟佳氏面前,“额娘,儿子做不到,额娘,当年选秀的时候您问我喜欢谁,如今儿子可以回答你了,儿子喜欢胤祥,很喜欢很喜欢。”他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跪在后头的胤祥,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额娘,他是儿子最喜欢的人了,比喜欢额娘、尊敬皇阿玛还要重要。”
“你、你……”佟佳氏指着胤禛,却是忍不住狠狠在他肩膀上捶了两下,“我、我……回去!这几日不要来请安了。”她转过身忍不住拭泪,“还不快走?是要生生在这里气死我对吧!”
“皇贵妃娘娘……”胤祥还欲说话,却被胤禛拦住,老四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拉着小十三缓缓走了出去。
等这两个人拢着手一声不吭的走到宫门外头的时候,就听到后头苏惠嬷嬷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上来,“娘娘说了,瞧着四阿哥脸色不好,这里有几颗前儿个高丽进来的人参,让好歹回去记得吃了。另外十三阿哥家里又添了人口,这个是礼,让您过两日记得把孩子抱进来让她看看。”
这话语里头包含的东西,却是让这两个兄弟彼此一愣,最终是低下了头嗯了一声。
七十三章
胤禛和胤祥最终在宫门口错开身上了自己的轿子,老四一路板着脸回到家里,他原本是想回家和那拉氏大吵一架的,却在进门之后看到她陪着笑脸的样子最终是叹息了一声,“今儿个累了,让大家早些歇着吧,过几日准备点去西边的东西给胤祯送去。”
那拉氏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胤禛摆摆手,“好了,下去吧福晋,这十个月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其他人听着没什么,但是对于那拉氏来说却是如同心中被重重击了一下,她倒退一步捂住胸口刚想说什么却没想到被胤禛给制止了,“福晋想说什么我已经清楚了,有些话说出来反而伤了情分,何必呢?”
那拉氏退了一步顿时泪水盈盈,“既然四爷您已经明白了,那您……”
“这件事情你不要去管,”胤禛的脸苍白到了极点,他丢下这话也不去看那拉氏径自走回了书房,一进房门一种深深的疲惫感瞬间浮上心头,胤祥,我做的应该是对的吧。
却说胤祥回到自己家,就看到兆佳氏抱着个孩子笑着走了过来,“十三爷你可总算出来了!”一家子激动万分的样子让胤祥隐约产生了几分隔阂感,他看着周围的人竟有一种不知道谁是真是谁假的错觉。他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半句,哪怕看着眼前的那个孩子都没有办法挤出一丝笑容。那次事情是如何起的他是绝对不会忘的。
“孩子的事情先等会说,”胤祥抱着自己的长子朝旁边低着头的侧妃瓜尔佳氏点点头,“倒是辛苦你了,只是今儿个还有不少事儿要处置。”他冷笑了一下,手一挥示意把大门给关起来,便转过头看向了兆佳氏,“那个人呢?”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那天那个小太监,那时候他在宫中被抓并没有来得及说出什么来,但胤禛却是猜到了必定有人在这里安Сhā了人手,便急急忙忙的赶来把伺候着胤祥的那一竿子太监宫女给抓了起来,他毕竟是外人并不好多Сhā手,也并不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自己弟弟,只好让兆佳氏把所有人都圈着一个都不许跑,却不料那天晚上那个小太监就做贼心虚竟是想跑,便被人一把拿下就此一直关着。
兆佳氏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便低着头站到了一遍,她刚嫁进来不久便碰上了这么一档子的大事儿,宫里的亲婆婆又早就去世,这阖府上下竟也没有几个肯服气她的,若不是那拉氏隔三差五的派人来看看,指不定这府里要闹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十三爷抱着孩子坐在堂前,他身后立着福晋并两个侧福晋,前头地上跪着一溜的人,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有脸的没脸的都跪在了这里,连着兆佳氏的|乳娘也一并在里头。
“我是知道你们的,”胤祥今天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出,“你们觉得福晋她脸生和气好说话,就能一个个的爬上来了是吧?还真当我被关在里头就会死在里头?告诉你们别做梦了!”他手一动一个杯子就往地上砸,“现在爷回来了,我看你们还能怎么折腾。”他顿了顿看向跪在角门的那两个小厮,“还不把人给我拉上来?”
胤祥平日里对人一向和气,今儿个刚回来竟就这么发作,所有人都唬的不行,马上便有人到了后头把那个小太监给提了上来,看到那人胤祥倒是怒极反笑起来:“你倒是个厉害的,说吧,是老二还是老三派你来的。”他这话一出就看到跪着的小太监哆嗦了一下,心里便有了些数,“你倒是个有胆色的,只是若不杀你,我自问自己气量没这么大,但杀了你我就觉得脏了自己的手。”他缓缓的说道,眼睛在底下跪着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我四哥一向是个有办法的,今儿个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惜今天不是个大冬天,但还是有办法对付你的。来人啊,把他手脚给我按住。”他说着转过头低声朝兆佳氏耳边吩咐了两句。
只看到兆佳氏表情一僵,转身走了进去,没一会便端着一脸盆子水走了过来,“爷……”她仿佛是已经知道胤祥要做什么似地,脸色惨白手竟也哆嗦的厉害。
“搁那儿就行了。”胤祥看了她一眼,抱着儿子慢慢站起老走到那小太监面前,毫不犹豫的撩起脚就朝那家伙胸口踹过去,“好你个狗蛋,也不想想爷平日里的名号,还真以为我会死在宫里?告诉你没门!我命硬着呢!”他冷笑一声,竟是一把揪住他往地上一丢,“贴桑皮纸,慢慢的贴,一个时辰里他不许给我断气。”他哼了一声再转头看向后头跪着那群人,“趁着我不在,奴才都爬到主子头上来了是不是?我既然这次没死在里头,日后也绝不会死,若还有胆大包天想试试的,这个奴才就是你们的下场,给我看着,一个都不许走!”
就在这时候,胤祥怀里抱着的小阿哥突然哭了起来,这才让十三脸上稍微好看了些,“福晋,我们走吧。”他说着也不看在地上被按住手脚的那个小太监,径自走进了里头。
前头在佟贵妃娘娘面前耗尽了力气,又刚和四哥分开,胤祥托着腮帮子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心里空落落的,兆佳氏嫁进来实际上没和这个十三阿哥处多久,脸红红的蹭了进来,“十三爷可要吃些什么?前头厨房里做了些豆糕,我也尝过味道倒是不错。”
对于自己的福晋,胤祥心里是有愧疚的,自己娶了她却没有办法爱她一辈子,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不是不幸,十三说不好,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四嫂想必是痛苦万分,要不然是断断不会去找佟贵妃娘娘的,只是没想到娘娘最后竟有几分认了自己的意思,倒让他心里生出了一分欣喜,只是娘娘答应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要天下都答应了不成?
他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再抬头就看到兆佳氏怯生生的站在一边的样子,“何必这样我又不是老虎,平日里并不惯常发脾气的。”他解释着就看到自己的福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这十个月里,你委屈了。”
这话一出,兆佳氏倒有了几分慌乱,“十三爷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我夫妻,本来就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这次十三爷能平安无事,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什么委屈?只是……这三哥是在太过可恨了,这一招太过阴毒了。”
一说到老三,胤祥终是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气,“胤祉……你给我等着瞧!”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老三的报应竟然来的这么的快。
事情依旧是那个噶礼引起的。
由于母告子弑母,噶礼最后被判的极重,连带着家产被抄、账本统统被翻了出来,前头也说了,噶礼孝敬给了胤礽接近百万两银子,而如今在胤礽名下的却只有那么点钱,剩下的到底去了哪里老爷子始终在暗暗留心,却没想到那个王绥竟在这个时候上书了。
他那次急流勇退,潜藏不出了这么多年,这次上的折子竟是在禀告关于山西一系列的贪污大案,且各各和将死的噶礼扯的上关系,康熙一开始以为这不过是个痛打落水狗的折子,但仔细一看竟然大惊失色。
在山西的时候噶礼竟给了人一大比钱,而那个人竟是……噶尔丹。
这下子康熙彻底火了。
七十四章
噶礼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噶尔丹也早就进了棺材,肯定是没有办法从那两个人口中问出什么,王绥这十几年来煞费苦心收罗了诸多证据,竟是让康熙找不出丝毫破绽。噶礼不光是贪了竟还差点私通噶尔丹,当他彻底意识到了这点的时候,这位随着现在年纪大了比以前越发多疑的老爷子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噶礼、想到了太子、想到了老三,甚至想到了那莫名其妙的魇术。老爷子并不想看到兄弟相残,但是他也不想看到老二用这种龌龊的法子害老大。
“当年朕御驾亲征噶尔丹的时候,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坐在佟佳氏面前问道。
彼时佟佳氏正病着,整个人歪在床上,她刚准备起来却被老爷子一把按住,“别起来回话了,朕只想听听当年的事儿罢了。”
这当年的事儿可不怎么好说,佟贵妃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她虽然和皇帝关系甚笃,但在宫里话是不能乱说半句的,且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若是说错了一二,那岂不是更糟糕?
“你不用犹豫,当年的这件事情我是知道一二的,”老爷子转过头看着外头空无一人的走廊,“胤礽那小子那时候在里头胡作非为我并不是不知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的胆大包天。”他冷哼了一声,看向了佟佳氏,“当日你也在宫中自然是应该清楚这事儿的才是,不是吗?”
这话一出,佟佳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最终是抬起了头,“皇上,那日在外头的事儿臣妾知道的不多,宫里太子妃肚子正大着,那日……”她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中间不偏不倚倒也谁都没有偏袒。老爷子是知道她的脾气便不再吭声,佟贵妃所说的事情和他在宫里安Сhā下的人手所说的基本相符,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老爷子最终还是肯定了胤礽在那时候就有了动手的心思。
只是在这里头老三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老爷子一时半会还捉摸不透,老三和老二关系好这个他很早就知道,只是若老三真有心站在老二那边,当年就可以动手,自己在十万八千里地外头,这里群龙无首,太子只要登高一呼必定有人呼应,为什么不一起响应呢?他叹了一口气,却是又看向了佟佳氏,“平日里朕一直让你多注意身体,怎么好端端的又病了?胤禛和他福晋呢?怎么你病了也不见他们来请安?”
佟佳氏拿着帕子捂住嘴咳了两声,“皇上您在说什么呢?臣妾不过是咳了几声,苏惠担心才让我躺着,又何必让两个小的匆匆忙忙的跑来?”她笑了笑又欲起身却被康熙再一次按了回去,“平日里我看老四跑的倒也勤快,这几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也不见他来?”
“还不是弘晖的事儿……”佟贵妃低下头忍不住叹息了起来,“好不容易长到了八岁,却没想竟在前几日一下子没了,胤禛膝下到现在也就这么一个独子,他能不上心吗?”
一想到自己的孙子没了,老爷子表情也渐渐难看起来,“也不知为什么,几个阿哥这么多孩子能养活的竟然不多,弘晖还是嫡福晋生的,还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前几日我看四福晋脸上倒还好,只是她一向是个好强的,皇上也知道,哪怕心里在气、再伤心也断断不会在我们面前显出来,所以我便打发她早些回去歇着,她和胤禛毕竟都还年轻,还有日后呢。”她说着禁不住想起了当年自己唯一的那一胎,心里顿时苦涩起来。
康熙看着她的脸色,也知道是想起了八格格,顿时长叹一声拍了拍佟佳氏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却不知这是坐在床上的娘娘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胤禛和胤祥的事儿。
那拉氏虽并没有细说,但从她的话语里已经能让人猜到当时差不多是个什么场面,这两个孩子怎么会这样魔障!她恨急了最终是忍不住在床上狠狠捶了两下被子,两个男人、一对兄弟,从小到大都是好的,怎么就这样疯魔了?苏惠看着她的样子忙不迭赶过来扶住她,“娘娘好歹也静静心,心急火燎的那病哪里能好?”
“不好也没什么,索性就这样一下子去了,我也能省点心,”佟佳氏叹道却最终忍不住又掉下泪来,“这两个冤孽啊!”
苏惠当时在场,也是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对于这两个阿哥的事儿,她也心里难受,只是难受了又能如何,“娘娘先别哭,请听我一句话,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看着您是拆不开了。”
“难不成就让他们这样去了吗?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她泪流不止的看着苏惠,“难道让我亲眼看着那两个孩子自寻死路?”
“娘娘好歹也从好地方想不是吗?我看着四阿哥这次倒是真的动心了,容奴婢说句越矩的话来,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个人,好歹身上也有了些人味儿,若是真用计拆散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的,”苏惠说道这里就看着佟佳氏的手颤了一下,便凑上去继续说道,“四阿哥平日里素来孝顺,那日竟然能和娘娘你这么说话,显是下了决心的,娘娘平日里希望的不就是四阿哥能有个喜欢的人吗?”
“也不应该是胤祥才是啊!若他喜欢男人,他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没有?偏生是胤祥……”佟佳氏靠在床头叹了一口气,“难不成你觉得这俩还行?”
“行不行是他们俩的事儿,娘娘何必这样担忧,奴婢只是看着四阿哥从未有那么坚决的时候便说两句好话罢了,”苏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那日,四阿哥去夹蜂道接十三阿哥的时候奴婢是在场的,那一幕……奴婢可能永生永世都忘不掉,说不定就是因为那个,奴婢在知道的时候才显得不是那么惊慌。”
夹蜂道那里的事儿佟佳氏早就听着苏惠说过,却是最终无言以对,“罢了罢了,这两个小子爱闹就闹吧!”她恨恨的挥了挥帕子,“好了好了,给我打盆水来,又没有什么大病,还弄的众人皆知,是恨不得外头的那个跑来个我请安是不是?”
苏惠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应着站了起来,“娘娘您这何苦自己折腾自己?这几日四阿哥天天递牌子上来,不都是您回了的?”
这话一出让佟佳氏脸上不由的一红,“好了好了,我知你的意思,他必定还在外头呢,还不让他进来!”
七十五章
朝中现在局势诡异,虽然说胤礽已经重回太子之位,但显然权利没有以前大了,胤祉可以感觉到自己那几个兄弟看着自己时如同刀子一样的眼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迟早有败露的一天,只是你们又能拿我如何呢?无凭无据不过就是些猜测,自己平日里足不出户以著书为乐,难道还能在这上面找茬?
胤禛站在胤祉身后,对于自己皇阿玛的想法他并不敢擅自揣测,但是他很清楚皇阿玛可不是好糊弄的。
这一日朝会下来,户部上了折子,除了几个特别有旨让暂缓还钱的老臣,其他人基本上都把欠内务府的银子给还了,老爷子心情不错的夸了胤禛两句却又把视线定在了胤祉身上。
老三啊……他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把话给吞了下去,他一向喜欢放长线钓大鱼,这一次依旧不例外。
朝会后,胤禛和胤祥并肩走在最后,老四低着头闷头走了一会这才看向胤祥,“有空了去给皇额娘请安吧。”他笑了笑却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远处高高的午门,“你自己当心些,哪怕是在家里吃东西也记得先让人试试,现如今这气氛越来越不对了。”
胤祥听到胤禛让自己去给佟贵妃请安的时候已经愣住了,他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兄弟,一股狂喜油然而生,“娘娘……”
“嘘,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别露出来,”胤禛转过头也忍不住提了提嘴角,他瞅着周围没人伸出手拉住了胤祥的手,“你那里前段时间在家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难道还准备让所有人都当不知道?”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件事儿,便连忙解下了腰间带着的一块玉塞到了胤祥手上,“这玉是以前我让人在庙里对着念过经的,我知你一贯不喜欢这种东西,但……”他话还没说完,胤祥一下子就把那玉给抢了过来,“好了四哥,时间不早了,还是快点走吧。”他别过脸竟一下子甩开了老四,匆匆忙忙的朝前头走。
瞧着那小子的样子胤禛终于撑不住笑了起来,他刚欲追上去,就看到后头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四阿哥,皇上让您快去见他。”
这一见面,让胤禛晚上才回到了贝勒府,他刚一回家就让那拉氏整理行李,“皇上让我去次江南。”
“江南?怎么好端端的竟然要去了江南?”那拉氏匆匆忙忙的跟在他身后,“就四爷一个人去?”
“……”老四一阵沉默,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那拉氏,只见她虽然是陪着笑脸但显然是紧张的很,胤禛叹了口气道,“放心吧,这次去的是胤禩。”
“啊?八爷!”
“是啊,老八……”老四自己也对这个相当诧异,胤禩圈禁在家到现在差不多有一年了,前几日看皇阿玛也没有要把老八放出来的意思,怎么今儿个就让自己和胤禩去江南,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了?
别说他很惊讶,就连胤禩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也很惊讶,“放出来第一件事儿竟然是去江南?而且还是和四哥一起去……真是有意思。”这江南他是常去的,倒也没什么,但和老四一起却是头一遭。
对于胤禛,老八心里是存着几分感激的,不管是小时候的事儿还是那次上朝时的事儿都是如此,只是感激归感激若着扯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他可不会这样轻而易举的罢手,“给宫里递牌子,就说我去请安。”他琢磨了一下,看向了旁边的郭络罗氏,“回头也给九弟十弟传个消息,说我出来了,让他们且宽心吧。”他想了想最终补了一句,“也给四哥那边递个消息,就说回头我给他请安。”
其他事儿八福晋应了,但一听到要去老四那里请安,她顿时满脸的疑惑,“没事儿去那边做什么?不是我说什么,若那次没十三弟的事儿,爷何至于这么惨?”她有些愤愤不平,“您圈了一年,十三弟才八个月,这算什么事儿啊?不是我说什么,那日在殿上,四爷帮过您什么了?也就说了两句罢了,哪里有九弟、十弟、十四弟这样肯帮忙?”
“依着四阿哥和我的关系,他说一句话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真指望他帮忙?”胤禩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这次他和老四区江南主要是去做两件事情,一是彻查曹家的亏空,二是住持江南大试,胤禩想着按照老四的脾气应是不会让自己去监考的,毕竟自己在江南士子那边口碑一向不错,若是四哥真的有心天下断断是不会愿意让江南士子喊自己一声房师的,而曹家……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若是掌握了曹家,让他们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其实很不错,但是曹家如今早就已经是岌岌可危,且如今听说曹家家主曹寅正在病中,它又能坚持多久呢?老八觉得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不能着急,稳当才不会让人起疑,特别像是现在几个阿哥之间的争斗几乎是放在了台面上,必须步步小心才是。
“在宫里生活就和下棋一样,”他坐在船上看着对面的胤禛说道,“步步为营才是正经。”说着拈着棋子笑了起来,“炮五平六,将军,四哥你输了。”
“八弟好棋艺,”胤禛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垂下手却是摸到了挂在腰间的荷包,那荷包只前几日胤祥让人送来的,里头塞着的是一张薄薄的丝绢,上头胤祥用小楷正正经经的写了几百个安字。一想到这个他忍不住心头一热,表情也稍微松了点,除了胤祥他并不习惯和任何兄弟相处,一想到他和老八要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就觉得不太舒服。
胤禩毕竟比胤禛擅长说话,总算没有把局面弄成两两相望相顾无言的局面,他笑了笑盯着老四腰间的那个荷包笑了起来:“我瞧着四哥好像经常盯着这个荷包看,可是四嫂或是四哥屋里人做的?”
胤禛笑了笑并不答话,却又重新看向了棋盘,“八弟何必说的这么小心翼翼,虽说你是被圈了,但总算是放出来了,也好过大阿哥现在还被圈着,前几日荣妃娘娘请旨去见过大阿哥,说他连头发都白了。”他说完这话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却不料听到对面胤禩的一声轻笑,“虽说是自己家里,但毕竟不能出门,平日里只能看到那一小片天,这中间的憋闷四哥你也是知道的,我毕竟和四哥你不一样,你是为了救十三弟才被圈的,而我……”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一顾,却让胤禛看在了眼里,“而我……”老八想起那时大殿上自己父亲说出来的话,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柔奸成性,这话真是……”他浑身哆嗦着看向胤禛,“难道我不是正儿八经的皇阿哥?难道我不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至于这样说吗?”
老四听到这里也禁不住叹息了一声,老八从小就为了良妃的身份被几个阿哥瞧不起,却没想到到了现在连老父亲也看不起他的出生,“你好歹也……”他刚想劝就看到老八咬着嘴唇脸上一片死灰,就知道他这话实在是憋了太久无处可说。
设身处地的替这个老八想想,胤禛也觉得他这一辈子真是挺不容易的,良妃身份太低倒是连累了老八,若是稍微高一些还不知接下来朝中局势会是如何,他一面有些庆幸一面又觉得可惜了老八的才华,机关算尽还得不偿失,又是何必呢。
“你也知道是需要步步为营的事儿,怎还会做出这么不妥当举动,皇阿玛平日里就对道士和尚有些疙瘩,你竟然还弄了一个道士进门,那岂不是被抓了个正着。”他说着倒是站起来给老八倒了杯水,“现如今还是好好办差别想有的没的,倒也省心,你平日里是个聪明的何必钻在那牛角尖里。”
胤禩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却是推开了桌子上的杯子看向胤禛,“四哥,换做是你你又能如何呢?说说我好歹也是个黄带子,可是处事儿连个红带子都不如,换做是你你能如何?”仿佛是找到了发泄口,胤禛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起了这次的事儿,“四哥你也是知道的,那显然是诬赖,万万没想到皇阿玛竟然会这么说。”他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却是最终不再吭声,胤禛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出船舱,顺手帮他关上了门,却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里头响起了刻意压抑的抽泣声。
第二天一早,胤禛瞅着胤禩的表情,老八脸上云清风淡就好像昨儿个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却是在上轿子的时候才靠近了老四身边低声说了句谢谢。自己的这几个弟弟啊……胤禛苦笑起来,却是又想念胤祥起来。
而十三阿哥这几日在京里,早就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西边战事吃紧,十四那边虽说是奇袭但也毕竟路途遥远,而西藏那边日日是八百里加急给京城报信,显是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胤祥忍不住想请缨作战,却被皇帝打发了回来,“一个两个的都年轻气盛,难道打仗就是这么好玩的吗?”老爷子挥挥手脸色并不好看,他前几日也病了一场到现在整只右手还在哆嗦,只是他向来要强并不希望大臣们看着他显出老态的样子,便强撑着不肯休息,“你办事好歹要学学你四哥,谨慎小心一些……”说到这里他最终是叹息了一下,“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关了这么多日子,可要学着沉住气才是。”
“儿臣知道了,”胤祥低着头刚欲走,却又被皇帝叫住,“十三阿哥停一下,你腰上那块玉,朕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胤祥心中一紧,转身笑着把它解下来交给了旁边的魏珠,“这玉是四哥送我的,四哥说玉能养心,所以便给了我。”
“这话很是,”老爷子点点头拿着这玉看了两眼,“这玉雕的不错,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胤禛倒也懂你,好好挂着切莫砸了,可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胤祥应了只觉得背上起了一层的冷汗,忙不迭的把玉接了回来转身走了出去,却在外头和胤祉面面相对。
这两个人如今成了仇家,却又不好撕下脸皮,只好彼此尴尬的互相瞪了两眼,胤祉摸摸鼻子眼睛往旁边一瞥,最终是夹着两本书走了过来,“十三弟,倒是巧。”
“三哥竟然出了家门,倒也是巧。”胤祥讥讽的笑了一下,却是向后头拱拱手,“隆科多大人,好巧,也来面圣?”
“给三阿哥、十三阿哥请安。”隆科多笑了笑忙上前两步打了个千,他既是佟贵妃的亲弟弟又是老爷子的表弟,所以老爷子对他一样另眼相看,只他平日里并不怎么上朝却没想今儿个竟会在这里碰上。
对于这个身份奇特的人,几个阿哥都很想把他收罗在旗下,可惜这个一等侍卫却是油盐不进压根不理任何人的招揽。胤祉看到隆科多眼前一亮,笑着打招呼,“好久没见你了,过两日若是得了空一起喝酒去吧。”
“瞧三爷说的,这几日身上不好,等好了再谢三爷赏,”隆科多刚欲说话,就听到里头老爷子的声音,“胤祉,进来!”
老三一愣只好可惜的朝着隆科多拱拱手,顺便又剜了胤祥一眼,转身走了进去。既事情已了,胤祥也懒得和这半个舅舅多说,刚准备走却被隆科多拦了下来,“十三爷,今儿个奴才来正是要找您呢,前头皇上下旨让您和奴才一起去审托合齐,奴才正想来请教个章法。”
请教?应该是指点吧?胤祥转过头只觉得脑袋一阵阵抽着的疼,托合齐这事儿就和烫手山芋没什么两样的,他愣是搞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要让自己去审这个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做的人。
托合齐这个家伙,若是让胤祥来说,就是倒霉倒霉还是倒霉,你说多罗郡王去世,算是国丧你身为步兵统领若真想要吃酒,就不能蹲自己家里?偏偏要跑去都统鄂善家。这一下被人告发了不是?只是这中间总让胤祥觉得奇怪,若是这是大事儿绝对算不上,直接除了官位不就行了?这次却如此的大张旗鼓到底是为什么呢?
而且让他头疼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托合齐这个家伙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后头是活蹦乱跳的胤礽啊。
十三很犹豫,他纠结于到底是趁着这件事情顺手推波助澜把胤礽也给搞下去还是光明正大的审问这个不该喝酒的托合齐。
头疼,实在是头疼。
七十六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七十七章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七十八章
胤祯大捷的事儿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哪怕是老爷子都没有想到十四阿哥竟可以这样顺利,他大喜之下重赏了十四阿哥和德妃娘娘,顺带着连老四都赏了东西,老爷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让朝中局势再次一变,大臣们都是人精,这十四阿哥一上来,无形中提高了老八的地位,而这一点让胤禩愈发的担心了。
他一回来就听说了胤祯大胜、皇上龙心大悦的消息,却没想到马上就被自己的两个弟弟给拖回了贝勒府,他一听两个兄弟说的事儿顿时摇起了头,“这不是没事儿给我找事儿吗?”他皱着眉头坐在胤莪、胤禟面前叹了一声,“难道两位弟弟你们还没看出来个究竟?皇阿玛摆明了愿意复立太子爷不属意我,若再费时间岂不是让皇阿玛继续疑心?”
胤禟哼了一声却是忍不住跳了起来,“八哥你何必畏头畏尾的?大臣么支持你、我和胤莪还有十四弟也一向是看好你即位的,现如今上头还有谁能坐那个位置?看皇阿玛对太子的态度就知道了,他……时间长不了。”老九脸上露出的不屑一顾让胤禩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八爷实际上要比几个弟弟清醒的多,他很清楚上次皇阿玛那顿当众责骂实际上已经封了自己通往那个位置的所有道路。
“不要再这样了,”老八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后头站着的郭络罗氏,“你也好歹省省力吧,你就没有看到托合齐的惨状?你还真以为你一个人可以改变什么吗?”他又想到了件事情却是一下子板下了脸,“你说你前几日对我母妃什么态度?”
这话一出,老九老十顿时闷声不吭马上找了个由头告退,郭络罗氏身为媳妇对良妃娘娘却不怎么恭敬这事儿以前他们也是知道的,只是胤禩是个孝顺的,若是被他看到势必家里会吵起来,夫妻吵架两个兄弟在这里头掺和做什么?
果然当他俩刚刚逃出正堂,就听到里头杯子砸碎的声音,“你是越发上来了,”胤禩恨恨的说道,“素日我不说什么,本想着你平日里管家也辛苦,现如今一回来,张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不说,你是怎么对我母妃的!”他一回来第一件事情就去了宫里给良妃请安,却没想到良妃一见到他就欲言又止,那个样子顿时就让胤禩明白了些什么,“你平时在家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我也早就说过,若你敢对我母妃不敬绝不轻饶,这次的事儿你怎么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解恨却是一下子摘了脖子上挂着的朝珠往地上一摔,“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你觉得你是这么多妯娌之间你是顶尖的,没错的确如此,但你仗着你这点家底就想在我这儿作威作福,我可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是没门!若你不愿意……就去皇阿玛面前说吧!”他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出去,一开门就看到门口胤禟胤莪正凑在一堆想听出些名堂,一见到胤禩他俩一下子站直身体尴尬的笑了起来,“八哥,你好歹也消消气……”
“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我消气吗?”胤禩恨恨的瞪了这两个家伙一眼,转身回了书房。“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迄今未生子,”一想到进宫时良妃转述的皇阿玛对自己的评语,老八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竟是吐也吐不出来,当年自己会被指婚郭络罗氏,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母妃和宜妃交好、另一方面的确是自己看中了郭络罗氏背后带来的势力,自从娶了她,平日里自己也是素来容忍的,但我母亲难道不是你婆婆吗?你可以奉承宜妃,怎么就不知道看看我那病了的母亲?难道你对我也从未有过什么真心?胤禩越想越偏,心里生出了一股子灰心,他素来要强,但接二连三的打击确实让他强不起来了。自己心心念念重重算计,到头来难道真的是一场空?这里到底谁真心谁假意,谁是想从自己身上讨到些好处、谁是想顺杆子往上爬,江南人人称我“贤”……我到底贤在了哪里?
他忍不住想起了胤禛以前说的话:“我一概不想,只办好自己的差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少与人接触,若这样还有麻烦找上门那可就真正不可思议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像四哥一样呢?
胤禩羡慕着胤禛的“洒脱”,而实际上老四现在也是麻烦缠身,他一到京城就听说了自己胞弟在西边是多么多么的英武,一开始他是很高兴的,但是等接下来听说了托合齐会饮案的始末,他禁不住担忧起来。
有了托合齐的事儿显然皇阿玛对太子疑心再起,若是太子再废……依着皇阿玛的脾气可不会再轻易立太子了,而那时候势必所有阿哥都会在里头混战成一团,那时十四会站在哪边呢?
夺嫡大战,兵权也至关重要,当年大阿哥被圈禁之前,皇阿玛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夺了他的兵权,现如今胤祯俨然有第二个带兵阿哥的意思,若是让这个亲老八的弟弟拿了兵权,对自己实在是不利。
“……我去带兵。”胤祥坐在旁边看着胤禛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最终抬起头说道,“我去向皇阿玛请旨,驻在西北!”
“胡闹!你当人人都能去西北吗?”老四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瞪着胤祥喝道,“不许去!”
胤祥瞅了一样胤禛挂着腰间的荷包,笑得很高兴:“四哥你何必这么凶,我只是说说罢了。”
“你当我不知道你?但凡你说了势必是会做的,只是其他的我能依了你,这次绝对不行,哪怕我不要那个位置你也绝对不能去!”
“兵权至关重要,四哥在京城住着,我替四哥守着外头这岂不是最妥当的,”胤祥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哥你身边本来人就少,我若是请旨出关……”
“不行!”胤祥话音未落,脑袋上就被胤禛重重的打了一下,“你是想要活生生的气死我对吧,带兵……绝对不可以,我还不需要靠你这个呢,刀枪无眼,你平日里身体又是素来不好的,你去了外头是想要我日夜操心夜不能寐吗?”他这话刚说完就被胤祥一下子抱住,就如同以前一样这个小十三在怀里蹭了两下轻笑出声,“四哥……我是盼着你……”
“好了,我明白。”搂着胤祥,胤禛忍不住笑了,这个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就一下子收敛下去,“总之……就是不行!”
七十九章
八爷家大闹一通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老爷子的耳边,他咳嗽了两声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不是他说什么,老八家的确是应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这八福晋郭络罗氏未免也太嚣张跋扈了,“平日里给良妃脸色已经够让人生气的了,又一无所出,竟还不许胤禩纳妾,这种女人……若不是看在她父亲祖父的份上,早休了。”他恨恨的坐在佟佳氏面前说道,“总算老八肯吵了,不然我这个当阿玛的都觉得憋屈。”
佟贵妃愣了愣,却是笑了起来:“这不声不响不做翁姑,孩子的事儿多管它做什么?自从那次您病了之后,臣妾看着皇上您身体越来越不好,何必为了那个还耗神?我看几个阿哥都是好的,大家都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何必如此呢?”她劝道却是让老爷子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胤祉这个小混蛋,朕倒是小瞧了他。”
“瞧瞧这不是又生气了,太医都说了让您少生气的。”佟贵妃招招手让旁边一个宫女把后头刚切好的梨子拿上来,“吃几片消消火,父子之间何必弄的如此的僵?恕臣妾多嘴一句,若是您不高兴直接骂一顿也就算了,现在这样岂不是反而生分了。”
“骂就行了吗?这是骂一次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老爷子冷哼一声却是最终吃了片梨子,“现在那群小子各个翅膀硬了,所有人都盯着那把椅子,我看人人都想着朕死了比较好吧。”
“青天白日的咒这个做什么?”佟佳氏给老爷子倒了杯茶,看着他头上的白发顿时心里又酸又涩,却又不好在他面前露出来,只能岔开话题又道,“没几日就是选秀了,到时候给老八指两个好的侧福晋吧。”她笑了笑,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看这选秀名单里有那皇上挺欣赏的年羹尧的妹妹,不如就指给八阿哥得了。”
一说到年氏,老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把年氏指给老八,岂不是让他那边势力更大?现在那小子朝中人人称好,这也行?”
“皇上您这也忒小气了,这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佟佳氏笑了笑,也拈起块梨子吃了起来,“我看八阿哥平日里做事也挺谨慎的,还不都是下头人闹起来的?良妃也是个可怜人,这几日都病着,八阿哥日日伺候在那里,那样子我看着都觉得心里难受。”她这样一说倒是让皇帝想起了良妃以前的许多点滴,那个女人永远都恭敬谦逊却又让自己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害怕,曾经自己想过,良妃到底在怕什么,现在却觉得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就在佟佳氏最终忍不住准备再问的时候,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当年让你养育四阿哥倒也辛苦你了。”
“嗨,我能辛苦什么?说起来倒是德妃才辛苦,”佟佳氏笑了笑看着外头,“那时候您把四阿哥抱过来的时候才那么丁点大,生下来才十天,德妃该多伤心啊,这话也就现在我和您说说,现如今你看四阿哥和德妃生分成了那样,我心里看着也不好受可想德妃该多伤心。”
皇帝皱起眉头刚想说话,却被佟佳氏拦了下来,“我知道皇上的意思,只是这生的虽然是恩德,但是养的何尝没有花费心力?您觉得四阿哥这是不孝顺德妃,但我看这也实在是怪不得四阿哥,他素来是被我带大的,他还小的时候六阿哥胤祚就生了,德妃也没的去照顾他,再后来胤祚死了,十四阿哥也出生了,德妃愈发没有办法照顾四阿哥了不是?”
这话让康熙一下子想起了当年自己小时候,生母早逝被太皇太后一手带大的日子,顿时心里深有感触:“都不容易……对了胤禛府里好像也没有几个人,不如到时候就让年氏进了他那里得了。”
佟佳氏一愣却是马上站了起来:“这个容臣妾替四阿哥推了,臣妾一生什么好日子都过过,也没想过要让四阿哥有个多好的前程,反正是黄带子的阿哥,日后一个亲王贝勒的少不了他,只是万万不想让他和人抢那把椅子去,平平安安就是了,若是年氏进了他那里,那年羹尧是个带兵的,岂不是让人觉得胤禛有心吗?这个麻烦臣妾就私心一回子不要让他沾边了。”
这番话让皇帝皱起了眉头,“这事儿朕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了。”
此话一出,佟佳氏倒是愣了一下,她素来是知道这位皇帝的脾气的,只是四阿哥若是当上了皇帝那么他和十三阿哥……她心里又一次闪过了胤禛登上皇位的那个画面,却是愈发的惴惴不安起来,难道这是天意?
老爷子可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皇贵妃娘娘又在操心什么,只单纯的以为她是真的不想让老四和那把椅子沾边,却顿时放心下来,“你也是个操心的,这种事儿到时候再看好了,若是那年氏奇丑无比那岂不是糟糕。”
佟佳氏一愣,连忙收回心神,一下子撑不住笑了起来:“皇上您在说什么呢,那年氏是有名的美人儿,那容貌在三宫六院里也不逊色的,什么奇丑无比的……”
“朕不过是说说罢了,”皇帝也一起笑了起来,却是觉得心里痛快多了,第二天他连下了三道圣旨,先是把胤祉给放了回去,然后把胤禛封了雍亲王,最后把胤禩那被夺了的贝勒位置又还给了他。
这一下,太子坐不住了。
“老大还被圈着、老三还是贝勒,这老四竟然就一下子窜上去了,佟佳氏到底在皇阿玛耳朵边吹了什么风!”他恨恨的对着石氏说道,“所以我说我那堆兄弟里心机最深的就是老四,现在看起来果真如此,这不声不响的越过几个兄弟,果然是有手段的。”
石氏皱着眉头站在一边,她对太子早就已经死心,现如今和他面对面呆着竟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声不吭。
她不说话反而激起了太子更大的怒火,“你是哑巴不成?平日里看你绫罗绸缎不停的拿出来放进去的,指挥起家人来口齿伶俐的紧怎么现在却是一句都不会了?”他大声喝道却是想起了前几天自己听到的事儿,“孤是太子,你给孤牢牢记住这句话,没有人可以越过孤去!”他吼道那歇斯底里的样子却压根没有让石氏脸上起一丝一毫的变化。
“怎么你就不会说话吗!”太子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抓住石氏的胳膊,却在下一刻看到了她胳膊上的指印,青色的、红色的,有新有旧,全都是这几日他一不高兴掐出来的。
孤……是不是疯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