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摇头叹道:“几千年的寂寥,只有这短短一段时日的快活。镜花水月般的虚幻,却让人不忍释手。”
孔雀君半晌不忍心劝说,也不知道怎么劝好。他并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也不知道奎木狼竟对雪画儿用情如此之深。他第一次有些犹豫,开始怀疑自己这么从中破坏,是对还是错?
“这个,奎木狼,凡人的感情和我们不同。她们有父母家人,喜欢的是天伦之乐。你能给她天伦之乐么?你和她这样短暂的欢乐,又有什么意思?”
奎木狼目光一紧,肃然道:“我与你看法不同。什么是长?什么是短?即便是上天,也没有永恒之说。我与她的情缘那怕是沧海桑田中的流光一瞬,只要放在了我的心里,与我来说便是永恒。时间长短,情爱深浅,各人自有各人的体会。我只知道,我若不下凡来践这个约,我在天上无一日过的舒心。她虽然忘记我,我却记得她,她不管如何对我,我仍旧将她看成雪画儿。”
孔雀君深为震动,半天酸溜溜道:“你这一套说辞将我都感动了。没想到你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一说起来,如此的深情动人。看来我得好好跟你学学。”
奎木狼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不可强求更不可照搬。你这般没心没肺,其实也是一种造化。”
孔雀君不满道:“我那里没心没肺了?”
奎木狼横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初见阿鸾的时候,没对她那么热情。她又怎会多想?”
孔雀君急了:“我对谁都很热情啊,我对雪画儿也热情啊。对人热情不好么?”
奎木狼道:“这个,也是看人的。你要掌握分寸。”
孔雀君哼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她们喜欢的不过是我的皮相。她们越是如此,我越是看不上眼。”
奎木狼摇头道:“所以说,情之一字,各人的感受并不同,你觉得时间短暂,又要承担后果便不值得。我却认为,有总强过没有,得到胜过虚无。”
孔雀君挠挠头,皱着眉头望天。本来他是来奎木狼的,结果几番话语下来,他快要被奎木狼说动了。
正纠结着,突然见云头上站在两个人正朝着揽月峰而来。
他一阵紧张,以为又是阿鸾和她哥哥。再一细看却是舞樱和一个女子。
奎木狼也站起身来。不知道舞樱突然造访所为何来。
舞樱落下云头,连话也顾不上说就和那个女子跪在了奎木狼的面前。
奎木狼连忙去扶,不料一看舞樱的衣服露着胳膊,实在不敢动手,只好连声道:“你们快起来。是赤焰出了什么事?”
舞樱也不起来,说道:“不是赤焰出事,是她,我妹妹舞枫。”她指着跪在身边的女子。
奎木狼只认识赤焰夫妻,随之扫了一眼舞枫。她和舞樱长相相似,虽然美貌,却没有舞樱那样妖娆,更为清秀一些。
舞樱道:“过几日便是我妹妹天劫之日。她功力尚浅,我担心此次天劫难过。想到星君这些时日恰好在人间。所以带她来求星君相助。”
奎木狼一听有些棘手,这天劫其实就是物竞天择。仙界最忌讳徇私。他若是帮她,若是被人知道,恐怕又是罪过一件。
舞樱见他神色为难,忙道:“不敢劳动星君做法,只要雷劈之时,借星君的披风一角藏身。躲的过躲不过便是她的造化了。”
孔雀君笑了笑:“舞樱,你这话说的,星君的袍子雷公自然是不能劈的。什么躲的过躲不过。明明就是能躲过么。”
舞樱脸色一红,道:“我怕连累星君。”
孔雀君和赤焰夫妻很熟,觉得这忙也不算违反天规,便对奎木狼道:“这法子还行。你就当无
意间,突然被一个小狐狸钻到了衣服里。”说着,他还哈哈笑了几声。
舞枫俏脸一红,十分美丽动人。孔雀君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九尾狐一族,倒是和他孔雀族有一拼,尽出些倾国倾城的美人。
奎木狼实在不好意思推拒,便点头应下了。
舞樱欢喜不尽,忙道:“多谢星君,小枫,还不快谢?”
舞枫一出声,把孔雀君吓了一跳,这声音真是好听。比鸟族的声音还好听啊。
“多谢星君,异日一定报答星君的恩情。”
孔雀君酸溜溜道:“不要说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啊,这太不和谐了。”
舞枫的脸更粉了,看了一眼奎木狼就羞涩地低了头。
勤学好问
孔雀君打着哈哈道:“好了,舞樱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好歹我也曾在你家蹭吃蹭喝了许久,这点小忙我还要帮的。”仿佛舞樱求的是他,也仿佛帮舞枫的也是他。
舞樱连连点头,欢欢喜喜对舞枫道:“你在这里一切听从星君安排。三日后我来接你。”
舞枫点头答应,于是舞樱千恩万谢的告辞了。
奎木狼看着舞樱的云头远去,若有所思,拧着眉头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挥手在天池边造了一间房屋,对舞枫道:“你权且在这里住两天吧。”
孔雀君看着他搭的简易房屋,很不满。太不怜香惜玉了,将一个美丽女子孤零零的扔在天池边上,多冷清。为何不在波月洞里再造一间,地方那么大,人多也热闹。
奎木狼飞下了天池。
波月洞仙境一般的景色依旧。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阴郁。原来景色也是随着心境而变的。就象是那田里的一对夫妻,喝着稀粥吃咸菜,也自得其乐一般。
他看着屋里的雪画儿,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才好。他不肯放手,她却不肯屈就。虽然未争吵一句,却觉得隔阂明显。一时间近乡情怯般的不敢上前。
雪画儿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美丽的景致却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扫过奎木狼。他目光沉沉,默默地看着她,负手而立,距离不远不近。
她一时赌气,痛快地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却很忐忑不安,不知道奎木狼会不会对她怎样?又会不会将她放回?
孔雀君也飞下了天池,在一边看着两人,突然生出了罪恶感。两人从外表看来,简直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从民间的话来说,很有夫妻相,搭眼一瞅,就透着股和谐。虽然他一心为了奎木狼,想让他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下界的时日,可是看着他的痛苦,他又觉得是自己一手促成,有点与心不忍。
奎木狼和雪画儿隔着窗户互相凝望,两人的情形有点象是冷战的僵持阶段。
孔雀君在一边左右为难,突然牙一咬,脚一跺,说道:“算了,我也豁出去了。为友者,当同甘共苦。”
说着,他越过奎木狼就走到了雪画儿的房里。奎木狼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紧跟着他站在门边。
孔雀君跑到雪画儿面前,极其严肃的说道:“雪画儿,我当日给你的锁容丹解药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你吃了吧。”
他手里托着一颗绿色的药丸,晶莹好看。
雪画儿看了一眼,道:“什么?”
孔雀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次绝对是真的。”
奎木狼站在门外,苦笑。这厮,自己那么相信他,他居然玩一手阴的。他就觉得她不应该那么对他无情,一日夫妻白日恩,怎么着他们也有两百日的恩情了。也许是因为锁容丹的解药未服用才这么冷淡绝情吧。好了,他的自尊心恢复一点了。
雪画儿被孔雀君折腾的已经无所谓了,接过绿色的药丸就吃了。那药丸果然和上次不一样,一吞下就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暖流慢慢流动,好象一股清泉将全身的经脉都洗涤了一遍。脑中也是说不出的清醒和冷静。最奇怪的是,她情不自禁看着门口的奎木狼,竟心里猛的一震。
他的目光象把利剑,破开了尘封的记忆,前世的画面象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将心肺里填的满满的,哽的难受,象一块巨石压在心里沉甸甸的无法呼吸。她仿佛又回到了天庭,他偶尔来到披香殿,那样的光彩风华,将她的眼眸点亮,将整个披香殿都照亮。他每来一次的细节她都记的一清二楚,在他走后,仔细的回忆。而后就是望穿秋水,等他再来。
披香殿的每一道霞光,都染着她的相思和等待。
而那一次的告别,更是如此清晰,近在眼前。她一时没有话语,就那么看着那个人。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事,竟已成真。他果然没有失约,虽然是自己任性,不容他反驳就下凡,他却义无返顾的追随而来。这份情,让她感动。
孔雀君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已想起过去,便扭头看着奎木狼,笑嘻嘻道:“我这解药有一个效用,就是能唤醒以前的记忆。”
奎木狼一愣,心里百感交集,他从雪画儿的眼神里,也看到了平时的不同,激动而熟悉的光芒。
两人正眼神纠缠,突然门外一声“星君”将两人唤醒。
舞枫在门外轻轻问道:“我来给星君做饭吧?”狐族的女子都很机灵聪明,她好象也是颇有灵气的一个人,自来熟般,也不拘谨,大方自然的自己从天池上上来,看着时辰不早,就主动来找事做。
孔雀君很喜欢这样有眼色的女娃娃,比阿鸾强,死没眼色不说,就连赤 祼祼的表明立场也没用。她一味地死缠烂打,将他追求的欲仙欲死。这朵剽悍的桃花象个大铁坨子,不仅牵连了朋友,还惊动了老舅,恐怕整个鸟族都知道了,哎,有损他的名声。他决定,以后决不会和没眼色的人打交道。
“这个。”奎木狼看了眼雪画儿,一看她的神情激动,必定没有心思去做饭,于是就答应了。
孔雀君十分高兴道:“你姐姐手艺很好,你想必也不错。太好了。这几天我也不走了。”
雪画儿轻声问道:“她是谁?”
奎木狼道:“是舞樱的妹妹。”
雪画儿“哦”了一声,想起在舞樱那里被她调教的事,不禁脸色一红。那时的自己未曾想到会有今日,也未曾想到自己和奎木狼的前缘竟是如此。想起她教授的那些私房话,顿时面红过耳。
奎木狼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突然见她容色俏丽,含羞低头的模样,心里便痒痒起来。这过程真是一惊一咋。刚才还是伤心她的无情,转眼就被她的柔情搅的头晕心荡。
没眼色的孔雀君仍旧笑嘻嘻地杵在两人中间,直到奎木狼将他的胳膊一扯,扔出了房门。然后,大门一关。
孔雀君站在门外,唏嘘道:“西厢记里有一出,红娘好象就是这样的待遇。哎。”
“红娘”正唏嘘着,只见舞枫从厨房里出来,俏生生的说道:“羽翔君,你知道星君是喜欢吃荤还是吃素?”
孔雀君恶狠狠道“他啊,喜欢吃呆头鱼。”
舞枫一愣:“呆头鱼那里有?”
孔雀君惆怅道:“没了,已经被吃干抹尽,进肚子了。”
舞枫呐呐道:“那他除了喜欢吃呆头鱼,还喜欢吃什么?”
孔雀君道:“他啊,就好那一口。如今么,随着他老婆。他老婆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他现在最听老婆的话。等过半个时辰,你去请教他老婆做什么饭吧。”
舞枫抬头看天,道:“那我赶紧就去吧,一会天也晚了。”说着就往卧房那边去。
孔雀君急忙将她一拉,鬼鬼祟祟道:“星君估计正在修炼。还是等会去吧。”
舞枫“哦”了一声,疑惑的停住了步子。好奇道:“星君也要修炼?”
孔雀君正色道:“修炼无止境。”
舞枫道:“我以后也要勤加修炼。”
孔雀君脸色有点奇怪,挠挠鼻子。
舞枫又问:“孔雀君,你们鸟族的修炼和我们狐族的修炼可相同?”
孔雀君扭头看天。
舞枫奇道:“莫非每个人的修炼方法都不一样?”
孔雀君咳嗽了一声。
舞枫感叹:“我觉得光勤快也不行,还要有天分。”
孔雀君清了清嗓子,私心里深以为然。
舞枫叹了口气,道:“我就是天分不太好。所以姐姐才不放心,将我送到星君这里。 你说,我要不要请教星君,怎么修炼才能事半功倍?”
孔雀君赶紧地打住,正色道:“啊,别。这个,星君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谁说我在修炼?”
奎木狼拉开了门。
孔雀君一看他衣服整齐,很婆妈地说道:“老大,修炼去吧。”
奎木狼瞪他一眼。回头问雪画儿道:“你今日吃什么?”
雪画儿太激动,太感慨。没什么胃口。淡淡道:“随意吧。”
奎木狼又向舞枫转达了“随意”两个字。
孔雀君对舞枫挤眉弄眼道:“你看,他最听他老婆的。”
奎木狼横他一眼,关上门。想了想,打算从善如流的听一回孔雀君的话,修炼修炼。
屋里的雪画儿眉目如画,嫣然含笑。似乎身上突然多了一股灵气一般,看的奎木狼十分的欢喜。这两情相悦的滋味可是许久未曾感受到了,越发的难能可贵,倍加心动。于是,狼君想要“修炼”的心思十分的强烈。
雪画儿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十分炽热,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奎木狼轻轻走过去,看着她熟悉的神色,情不自禁想起以前,笑问道:“你为什么老是偷看我?”
貌似这个问题他以前在披香殿里也问过一次,她吓了一跳,慌张地将手里的香炉也掉了。于是,答案不得而知。其实,咳、是他明知故问。
雪画儿脸色一红,为什么偷看,他难道不知道么?不过,她却打算绝不承认,她故意嗔道:“才没有。你怎么知道我偷看你,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奎木狼正色道:“的确是长了。”
雪画儿愣了愣,想起上次“修炼”的时候,可没看见他背上有什么眼睛。
她娇嗔地哼了一声:“胡说。”
奎木狼嘿嘿笑了笑:“不信你看。”说着,打算解开衣服让她“看看”。雪画儿见他眼神明显的不严肃,不正经,立刻明白过来下面的可能发生情况,她立刻伸手盖着他的手背,羞恼地瞪他一眼。
“羽翔和舞枫还在外面呢。”
奎木狼问道:“羽翔刚才胡说,你听见了?”
雪画儿更加的不能由着他“修炼”了。赶紧要从他身边离开才好。和他比力气是不可能的,比法术更不可能了。她一个闪身到了门边,赶紧开门,喊道:“舞枫,我和你一起做饭。”说着,飞快的跑到厨房。
孔雀君笑嘻嘻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奎木狼,道:“我对你可算是仁义的很吧。”
奎木狼道:“不过是将功赎罪而已,锁容丹是你给她吃的,没错吧?”
孔雀君没有话说,讪讪地耍赖:“不管怎么说,你得感谢我。”
奎木狼无奈的摇头微笑:“多谢羽翔君。要怎么谢?将阿鸾请来?”
孔雀君脸色一白,远目白云悠长的叹了口气,道:“为何你总往我的伤疤上撒盐哦,真没同情心。”
奎木狼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
雪画儿和舞枫在厨房里做了八道菜肴。舞枫果然是个中高手,几乎不用雪画儿动手,就将菜肴做好。
雪画儿虽然知道她是个九尾狐,却也不怕。因为和奎木狼在一起,她觉得很有安全感,他一定会保护她。而孔雀君,貌似也是半妖半仙,也不见有什么吃人的恶习。所以,她也将他们将正常人来看待了。
饭后不久,孔雀君自作主张的要出去消食。于是一行四人,在揽月峰上的漫漫山路上玩了两个时辰。天边晚霞四起,四人才回到波月洞。晚饭后,奎木狼将雪画儿送上天池莲花上,让她正式开始修炼。这一次是真的要修炼了。正是满月之夜,光华如水。
奎木狼将仙障笼起之后不见走的意思,好象等着她脱衣服。雪画儿脸色一红,很严肃地说道:“此次决不可再走火入魔,你必须出去。”
奎木狼这一次很听话,因为,孔雀君和舞枫都在波月洞做客。
“我在外面等你,半个时辰即可。”
仙障之中雪画儿凝神静心开始吸食月华。口诀映在心里,集中意念之后完全引导着她的气息自行游移。
半个时辰后,她长舒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身子十分轻盈。
她站在莲花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凄清的圆月,情不自禁想到月中的仙子,也想到以前的自己。天长地久般的清寂难免让人觉得怅然,到底是红尘的俗世更热气腾腾一些,七情六欲虽然令人烦恼,却也不可或缺。
穿好衣服之后,仙障散开,她一眼看见天池边的奎木狼,他的身边却站着舞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她笑了起来,清脆而甜美的笑声在静夜里格外的清亮。
奎木狼看见她,立刻飞了过来将她接到岸边。
舞枫十分羡慕的看着她,道:“姐姐好有福气。”
雪画儿笑道:“你要是想要修炼,也可以来这里啊。这莲花吸食了月华,一直长开不败。”
舞枫看了一眼奎木狼,道:“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过了天劫呢?”
奎木狼只说了声“放心”,就揽着雪画儿下了天池。
回到屋子,狼君十分关切地问道:“修炼时可有什么感觉?”
雪画儿如实讲了感受,又道:“夫君以后多指点指点我。”
狼君满意道:“这是长久的事,不可半途而废。也不能操之过急。我一定会好好指点你的。”
“我知道了。”
“我再传授你一些秘诀吧?”
“什么秘诀?”
“来,咱们先躺下细细地说。”
过了一会,秘诀由“说”变成了“做”。
当夜,雪画儿因为“修炼”了两回,十分疲倦。正睡的甜美之时,突然被雷声震醒。
她睁眼一看,突然发现奎木狼不在身边。这雷声十分可怕,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她生来就有点胆小,也从没听过如此震撼的雷声。窗外电闪雷鸣的将窗前的树木影子弄的鬼鬼祟祟的,更让她害怕。
她喊了一声:“夫君!”
可惜她声音发颤,被雷声盖住。一点不见奎木狼的回应。她有些急了,深更半夜,他到底去了那里?一个响雷过后,半晌没有动静。她战战兢兢地起床穿上衣服,也不敢开门,在站在窗户边轻轻打开一道缝隙对外看。
不看不要紧,险些一口血喷在窗户上。她立刻眼眶发酸,心里发堵,手指都颤抖起来。
奎木狼站在屋檐下,怀里居然,靠着一个女人。再一细看那美丽羞涩的模样,赫然是舞枫。
一劫
雪画儿气的手直哆嗦,心想这才夫妻了几天啊,就出了情况。再一回想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日,他对自己的神情款款的模样,难道是风流成性?接下来,她就想到了自己的皇帝老爹。当他刚看上一个宫女的时候也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捧下来博美人一笑,得手之后便如胶似漆。新鲜了几天,再遇见更新鲜的,就把那不太新鲜的放一边了,成了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但是每个新人总会成为旧人,只是有的保鲜期长一点,有的保鲜期短一点。想要永远不过期,那是不可能的。渐渐的,新人永远只有一个,旧人却越来越多。她不想这样。她还以为碰见一个有情有义的丈夫,虽然他不是凡人,她也愿意和他共此一生。刚刚忆起的前尘旧爱和眼前的鱼水和谐,都让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幸福。可是,转眼间,幸福就被几个雷给劈碎了。
她失望的连冲出去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黯然神伤,浑身无力,打算挪到床上去歇歇。
门开了,一股凉风吹进来。不用想,也是偷着出去幽会的奎木狼回来了。一股酸气立刻从鼻子上往上窜,眼睛酸的要疼出水来。
奎木狼见她醒了,背对着他,好象身子很僵硬,听见门响也不回头,径直躺到了床上,便觉得有点奇怪。
雪画儿只管自己躺到床前,面朝墙壁。身为一个公主,她不能想那传说中的泼妇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发泄,撒泼,只能打碎了牙望肚子里吞。但是,一股怨气怎么咽的下去啊,于是,气的拿手指头抠墙,抠啊抠,仿佛抠的是奎木狼的肚脐眼,抠死他。
奎木狼躺在她的外面,搂着她的肩头,轻声问:“是不是刚才雷声太大,吵醒你了?”
幸好雷声大,不然我还发现不了呢?雪画儿气的继续抠墙……
“这雷不是一般的雷,是舞枫的天劫。刚才我一听舞枫敲门,就赶紧出去了。”
“哦,英雄救美啊,应该的。”雪画儿终于酸溜溜的冒了个泡。
奎木狼听出了醋味。笑笑。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你刚才看了多少?”
雪画儿猛一翻身,恨道:“你做了多少?”
奎木狼一听这话再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看到了最关键的一幕。于是笑道:“你这丫头,那舞枫来这里就是求我,助她过了此劫。她现出原形躲在我的袍角。后来雷声停了,她又化成|人身,偏巧就被你看见了。”
“真巧。”雪画儿又酸溜溜的冒了个泡,但这个泡没有第一个泡酸。
“不信,你看这里。”奎木狼吐出玲珑内丹,念了个诀那内丹里便影出了当时的情形。果然是一只白色的九尾狐钻在他的袍角之下。
雪画儿心里好过多了。
奎木狼收了内丹,道:“这下你相信了吧。说也奇怪,这舞枫的运气也实在是好,她姐姐若是晚送她来一天,恐怕就有危险了。”
“这个,也许她自身修为可以抵的过去呢。”
“我看有些困难。她的天质和灵性都不适合修仙。她虽然长的清纯,我却觉得心计要比舞樱深。”
雪画儿的酸气又冒出来。就一天的工夫,你就对她了解这么多了?真是上心啊。于是,情不自禁酸溜溜道:“夫君对她真是了如指掌啊。”
奎木狼体会到了言多必失的滋味。
他忙道:“我一介星君,打眼一看一个小妖精,还不看出点眉目么?”
雪画儿想想也是,于是大度地原谅了奎木狼。
狼君一看小丫头消了气,他打算找事了。
“这个,你看你和羽翔三番五次的私奔,我都相信你,从没吃过醋。你居然怀疑我,我得惩罚惩罚你。”
“怎么惩罚?”
狼君一个饿虎扑食,"惩罚"的毫不手软,毫不留情。
这一夜先是修炼,后是被雷震醒,发现“奸情”,然后被惩罚,真是辛苦。于是,雪画儿一觉直睡到午后。直到舞枫进来叫她吃饭。
雪画儿见到她,想起昨夜的误会,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恭喜她过了天劫。
舞枫也有点不好意思,扭捏道:“还不是借助了星君的袍角。日后,星君和公主有什么需要舞枫做的,只管吩咐,舞枫万死不辞。”
“你太客气了。”
饭间,只有孔雀君,却不见奎木狼,于是雪画儿问道:“星君怎么不在?”
孔雀君望望天,道:“天庭里挂个衔儿的都要点卯,星君去天上应卯去了,一会回来。”
原来如此。雪画儿放心下来,安心等着,不料,孔雀君口中的“一会“,居然是七日!第八天,星君才回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算是知道这天庭的一刻,人间有多久了。
舞樱本说三日后就来接舞枫,第三日突然又传话来,她要和赤焰去东海做客,晚些时日再来接走舞枫。雪画觉得无所谓,晚些就晚些吧,反正人多也很热闹,舞枫做饭也极是美味可口。
不料,这“晚些”就晚成了几个月。看来这妖怪们的时间观念都不怎么强,比较含糊。
舞枫和孔雀君相处的很是融洽,雪画儿闲着无事,颇想做一回红娘,不料私下打探一下,孔雀君对她无意,舞枫对他无情。雪画儿就不明白了,这两人天天凑在一起,眉开眼笑的,怎么就不是那么个意思呢?既然不是那么个意思,又为什么相处的那么好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算起来,和奎木狼做夫妻也有半年了。雪画儿觉得除了不能回家和几个姐姐闲聊,和父亲撒娇之外,日子倒也过的幸福安宁。
这一天,奎木狼的神情变的很严肃,早晨一起床就将波月洞的布局造型给变了。
雪画觉得,狼君这一次的审美有极大的偏差。波月洞的整体风格由精致幽雅变成了粗犷野蛮、阴森恐怖。风花雪月的东西一慨没了,添了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从外面看,是一座金光闪闪的宝塔,其实,里面是个可怕的大洞,活生生象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的模样。这造型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雪画儿很不解,孔雀君和舞枫都是瞠目结舌,不知道狼君那根筋错了。
雪画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就问:“夫君,为何要将洞府做成这样?”
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风格。怎么说她也是女主人,这屋子怎么摆设,怎么布置也得征询她的意见才是。奎木狼这么独断独行,简直和以前的作风大不一样。
“夫人,今日有贵客要来,这个风格是最适合他的。”
雪画儿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小心肝也皱巴了起来。我的天,什么贵客,居然适合这个风格,敢情是个恐怖的妖怪?貌似,来到波月洞的都是妖怪。
当着孔雀君和舞枫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提到“妖怪”两个字,只好趴到奎木狼的耳朵边,小声地问:“什,什么妖怪?”
奎木狼笑了起来。
“是个熟人。你见过的。”
“我爹?”
奎木狼哈哈笑了起来:“你爹喜欢这个风格?”
“不喜欢。”
“自然不是他。等会你就知道了。你们在后院里等着,等会我来叫你们出去见客。”
说着,奎木狼进了那恐怖的洞府。雪画儿佩服的看着他,那么可怕的地方他还能待的下去。
接着,又对贵客奇怪的品位产生了好奇,什么样的人才喜欢这个,莫非,莫非,是个鬼?雪画儿一个哆嗦,赶紧跑到太阳底下站着。阳光一晒,才把身上的寒战给压了下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见奎木狼负着手走到后院里,笑眯眯地道:“客人到了。咱们去见见。”
雪画儿真不想去。
孔雀君很激动的就凑上去了。舞枫好象也不怎么胆怯,也跟在孔雀君的后面,雪画儿感慨,果然妖怪都是胆子大的。
硬着头皮跟着后头,进了阴曹地府般的洞府里,赫然发现洞里正中的一根大石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果然是个熟人,玄奘师父。
雪画儿急忙拉住奎木狼道;“他不是大唐人氏么,怎么到了这里?你怎么这样对他,快放他下来。”
奎木狼笑笑:“夫人有所不知。玄奘师父,最喜欢就是这样被招待。”
玄奘师父哼了一声。
雪画儿摇头,不信。再看玄奘师父,精神有点萎靡不振,但是也不怎么害怕。
孔雀君看了一眼,就打个哈哈道:“啊,原来是个和尚,没意思,我走了。”
奎木狼笑道:“吃了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有意思吧?”
孔雀君眼睛一亮,然后笑嘻嘻道:“我已经长生不老了。我不需要。”
奎木狼点头:“可是,我家雪画儿需要。”
雪画儿一个哆嗦,急道:“我也不要。”
奎木狼笑着揽过她,点点她的鼻子:“没吃过人肉吧?要不,做成包子?”
雪画儿又惊又怕,怎么觉得他的口气如此邪恶,和平时的狼君判若两人啊。
奎木狼道:“这个,晚饭时间还早。我们先去休息。晚上再吃。“
雪画儿被他带到后院,粗眼一看,发现除了她,剩下的三人都很平静。就连舞枫这个看似柔弱
的女妖怪,也神色如常。难道妖怪的心就格外狠么?活生生的人要吃他的肉,作孽啊。她心里真是又急又恼,偏偏奎木狼一挨着床就睡着,根本不和她说话。
雪画儿赶紧跑到洞府里,一看玄奘师父还在。急忙上前要解他的绳子。不料,玄奘师父,正义凛然地喝了一声:“别碰我。女妖怪,我死也不会和你成亲的。”
雪画儿吓了一跳,又羞又急。
“师父,你小声些,我不是妖怪,我也没说要和你成亲,我是来放你的。”
玄奘师父半信半疑。
“真的。我是宝相国的三公主,曾经在大唐见过师父一次。师父,你怎么会到了这里啊?”
玄奘师父态度好了一点,又见雪画儿真的来给解绳索,于是也就信了她的身份。
绳子解开了,他揉了揉手腕,叹息了一声:“我要去西天取经。本来我以为就是路途远点,路上吃点苦头。可是,也不知道那个可恶的家伙,居然传出了一个谣言,说吃了我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真是坑死我了!于是,这一路我被无数的妖怪给盯上了。三天两头的捉我要吃我,花样翻新。我徒弟再来解救。如此三番无次,我都见怪不怪了。最可恶的是那些女妖怪,更是过分。吃就吃吧,还非要先和我成亲。这不是非要把我逼上绝路么?”
雪画忙替自家夫君分辨:“玄奘师父,你受苦了。我家夫君不是妖怪。乃是天上的神仙。他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我。我替他给师傅陪个礼。”
玄奘师父十分同情的看了看她,说道:“实话说了吧,公主,你上当受骗了。你家夫君绝对不是个神仙。这妖怪啊,我见多了,我打眼一瞧就认的出来。你看你这房子,典型的妖怪风格的建筑。”
雪画儿无语,这风格是临时改变的,为了迎接你的到来。
“还有啊,他要是神仙,还犯得着来吃我的肉啊。我总结的规律是,男妖怪比较直爽,一上来
就要吃我的肉,而且也颇为义气,有什么结义兄弟的,也一起叫上。或是有老干娘什么的,也一并请来。女妖怪么,十分虚伪好色,打着和我成亲的旗号,其实,我觉摸着,是想占点便宜之后,再吃。归根到底,妖怪就是妖怪,不管是虚伪的还是豪爽的,都要敬而远之。你家这个妖怪,是我见过的长的最美貌的男妖怪,但是公主,千万不要被妖怪的美色迷惑。色即是空啊,和我一起逃吧。”
雪画儿摇头:“师父,我也不知道夫君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平时他并非如此。你先走吧。等他问起,我还能拖延些时间。我也要好好问清事情的缘由。为何他要捉了师父来。”难道真的是为了让她吃了他的肉,长生不老?她充满了自责和罪恶感。
玄奘师父只好独自走了。雪画儿暗自庆幸这一次改造洞府,出口不在奎木狼的卧房了,不然,玄奘师父怕是走不了了。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她就眼睁睁的看着玄奘师父才跑出几十步就被卷了回来,然后又被卷到石柱子上被捆住了。
雪画儿扭头一看,奎木狼正站在她的身后,表情很严肃。
雪画儿一下子怕了起来。
“你过来。”奎木狼招招手。
雪画儿战战兢兢走了过去。
奎木狼将她带回卧房,然后低声道:“丫头,你为何放他?”
“他是个高僧,再怎么说,吃人肉是不对的。我宁愿不要长生不老,也不要吃他的肉。再说,那个说法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太过分了。”
奎木狼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她的害怕少了许多。
“夫君,你是为了我才捉他的么?我不要长生不老,你放了他吧。”
奎木狼道:“这是他的一劫。你日后会明白,眼下,我不能多说。你也不要再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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