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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夜色撩人续集 > 劫后余生

劫后余生

“滚。”

玉卿逸冷峻的神­色­­阴­沉而有些诡谲。

“无音对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让你滚,滚出这里。”无音边叫嚣边想越过他离开。

骗子,都是一群骗子!

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换来她歇斯底里地挣扎。

瞧了一眼她白皙软润的耳垂,黑眸严冰一样冻结。

“我给你的耳钉呢?”

“没了。”无音不愿看他的眼睛,继续想抽回自己的手,也顾不得衣袍大开,dong体毕露。

“你给丢了!”

玉卿逸的眼底俨然刮起一股风暴,他盯着她的模样异常可怕。

很痛,看着被他握得泛青的手,无音咬着­唇­瓣硬是忍住了惨呼。

她对上他愤怒的面容,愠怒地说:“你为何不去问丰静离,是他夺走了耳钉,还打伤了我,对我下了摄魂术。”

玉卿逸冷若冰霜的脸恢复了一丝清明。

下一秒,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去,徒留下冰冷的话语。

“无音告退,明皇陛下。”

小老婆

倒在柔软的床铺间,无音拉过丝被盖住了整个身体,大脑一片混乱。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早就该猜到事实。此刻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做。

丰静离为什么在见到那枚红­色­耳钉后神­色­诡异,为什么要告诫她不要接近齐翾国使。原因在如今看来真的再简单不过,因为玉卿逸不是别人,他就是齐翾国的明皇。

气闷极了,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越是困顿偏偏越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魔症。想着想着便咬起了指甲,云隐曾经笑话她,说她每到这个时候就像个孩子。

该怎么救出濯颜他们呢?如果明皇是别人她还可以zhou xuan,可是偏偏就是那个比狐狸还狡猾的玉卿逸。

床铺一角陷了下去,重量使得无音的身子朝中间滚了滚。

“真生气了?我本来不想瞒你,不过是想与你开个玩笑。对了,你怎么猜到我是明皇?”

玉卿逸的声音如同魔音穿透无音的耳膜。

她不肯回头看他,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出去,我不想见你。”难道要说丰静离也唱过那首歌,而且他说过那是皇上教给他的。

他轻笑,半卧在她的身边,支着头看她。丝般滑腻的身子就在他身边,她这个迷糊的妖­精­,丝毫没有察觉那件薄薄的袍子早已敞开了衣襟,露出大半若隐若现 feng,玉润修长的大腿、雪白如莲的俏足就这么展现在他眼中,体内的燥热越来越盛。

怀念她甜美的红­唇­和颤抖呻吟时的媚人,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开始不稳。

“要怎么样你才不生气?”俯身嗅着她颈窝里散发出的幽香,真想咬一口。

无音蓦地转身面对他,眼睛亮闪闪的。“你放了水濯颜和云隐,还有颀雪,把他们都放了我就不气了好不好。”

她决定委曲求全一次,他们的命比她的面子重要得多。

“他们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对他们?”玉卿逸保持微笑,深邃眼眸神清辉流转。

“是……”无音咬着下­唇­,半晌才道:“是我夫君。”

“夫君?谁是你的夫君?水濯颜还是云隐,仰或是慕容颀雪?”

玉卿逸靠近她一些,凤眼异常妩媚,xing gan的薄­唇­对着她的,手握住她的玉指纤纤轻轻摸娑,偶尔与她交缠着,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

头疼了!

tiao dou,绝对是tiao dou。

“无音为何不回答?”

无音原本红润的脸涨红了些,就这么看着玉卿逸的手指沿着手臂而上,终于滑上了她的面颊。而且这还没有完,他似乎觉得还不够,用指尖读着一切,额头、鼻梁、眼睛,最终停留在嘴­唇­处若有似无的触摸。

该死的男人!他一定是故意的。

无音感到身子渐渐燥热起来,仿佛有一股小火苗从被他抚摸的地方蔓延开,逐渐弥漫至整个身体。

这个男人明显是在诱惑他,偏偏那双蕴育欲望的眼睛教她无法克制的颤抖和燥热,连呼吸也生生和他同步般的急促起来。

“玉……玉卿逸……”

“在这里我叫君千翊。”

“好,好嘛……君千翊,别……。”

别……别弄她啊!

她心里万般不愿的呐喊,不过身体早已背叛了她的意志。

“喊我名字。”灼热的气息抚慰着她的嘴­唇­和颈肩,可那双令人迷醉的柔情双眸里为何有片­阴­霾侵袭而来。

“千翊。”

“乖,你还没有回答我。他们谁是你的夫君?”

无音皱紧了眉头,扭捏了半天,惴惴不安地说:“都是……他们都是。”

他­奶­­奶­的,她为什么不敢看君千翊的眼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果然强权面前小人儿还是忍不住要低头啊!

下一秒,君千翊狂暴热烈的吻摄住了她的­唇­,滑腻的­唇­舌肆意地游移,狂野地吮咬舔噬着她的樱­唇­。

“不……”

无音刚一开口,他顺势探入,纠缠住那柔软的舌头,用力地忘情地shun xi。

他是怎么了,好像惩戒般地粗暴,吻得她好痛。

她快要无法呼吸,不由晕湿了眼眶。

君千翊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捧起她嫣红的脸,看着那被自己肆虐得红肿的双­唇­,叹息着:“无音,你惹怒我了。”

恶人先告状!

她擦去眼泪瞪着他。总算看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原来他也是冷酷无情的,即使不像丰静离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内敛的冰冷也足够令她胆颤心惊。

君千翊眸­色­黯了稍许,却依旧笑出了声。

埋头开始在她颈窝里作怪。­唇­齿沿着她锁骨的轮廓轻轻吮咬着,偶尔齿间碾磨轻舔。右手也不客气地抚上无音那丰盈的浑圆,略带急躁地捏着。

“放开我。”再这么下去非shi shen了不可,于是她拚命开始挣扎锤打他。

女人的挣扎无疑更加激起男人的欲望,那□□的力道愈来愈重,顶端的蓓蕾也加入了被折磨的行列。

“君千翊,你身为齐翾国皇帝怎么能欺辱有夫之­妇­。”

君千翊堵住了她的嘴,边笑边说:“那就做我的夫人。”

人要脸、树要皮,眼前这个男人连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无音奋力推他,双腿也弓起朝他下shen踢去。

他轻易握住她的大腿往侧一分,沿着而上攻城略地。

“啊……”无音尖叫,身子一个颤抖。由于紧张,腹内一阵抽痛。

君千翊好像爱极了她委屈又蛊惑人的模样,手下撩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看着她眼中的□越发清晰,呻吟越来越压抑不住,他的忍耐也到了临界点。

“不要,放过我。”无音呼吸不稳,面带桃红地哀求。她刚流产,怎么能承受他的欲望,这样下去要死人的。况且,她是真的觉得不舒服。

他咬着她的耳垂,沉声说:“是你不放过我。”

她冤啊!

“为什么要卷进来,早让你安分了。说什么自个儿是月无音,说什么会医治,是你把自己带来我身边的,教我怎么放过你。”

无音忍着腹痛,惨淡地开口:“我很不舒服,你放过我好不好。。”

君千翊一愣,低头看着她潮红的脸。

“若是让别人知道齐翾国君对一个若女子用强,世人会如何看待你。”

君千翊听她这么一说,忽然坐起身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无音,教我怎么说你呢,想来你还是关心朕的,要不然何惧别人对朕如何诋毁。”说着他捏了捏她的脸颊。

无音喘着气,拍开他蹂躏自己的手。

“se狼,无耻……”

她骂骂咧咧的表情实在可爱,君千翊拥住她又是一吻。

“无音,与我做笔交易吧。”

无音抬头不解地望他。

君千翊眯起眼眸,暧昧地点了一下她的­唇­。

“做我的宸妃,我可以放了那三个男人。”

士可忍、孰不可忍!

“卑鄙。”无音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又怕最后反被他吃­干­抹净而压下了怒气。

她哭丧着脸问:“能不能换别的条件?我是三个男人的娘子,你总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吧。”

君千翊向后靠在了床头,展开了修长的身躯,悠闲地双手Сhā在脑后,那模样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无音恨恨地裹紧了衣袍,坐起身交叠着双腿,非常认真地说:“我认真治你还不行吗,再者颀雪他的魄术很厉害,也许他有方法。”

“慕容颀雪?”君千翊有一丝迟疑,道:“你不知道他被下了封印,再也不能用魄术了么?”

无音满脸惊慌,“不可能,难道月连城废了他的魄术?”

“小傻瓜,那个陷害他的人除了月连城还有他自己手下的离魄师无双。否则,就凭月连城一个人怎能制服离魄族族长。”君千翊的眼神好像说她太过单纯。

无音等他说完陡然骑上了他的身。她恼怒地揪起他的前襟,不悦地说:“还不是你和月连城狼狈为­奸­,一定是你指使丰静离做得这些事儿,害得濯颜受伤失去内力,如今竟然连颀雪都失去了功力,我……”

她拔下发上的珠钗,冲着他的胸膛就想扎下。

君千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故意顶弄了一xia身子。“无音对我果真热情呢。”

硬硬的□紧贴着她的柔软,无音蓦然红了脸。到了这节骨眼上,他还要轻薄她。

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无音是戳下去也不好,不戳下去也不好。他是皇帝,如果刺伤了他,想救濯颜他们就更难了。

她泄气地翻身下来,几乎是跪在他面前。

“我错了。”

君千翊邪笑,勾了下她的下巴,目光直直瞪着她。“错在哪儿了!”

“……承蒙……陛下眷顾,小女子何德何能入主后宫……”

无音几乎是眼泪汪汪地说着,边说边擦去淌下的眼泪。一者她真的觉得小腹坠痛,二来长这么大她从没有这么憋屈过,即使那时候遭轩辕熙软禁她都没有如此难受和无助。因为她知道濯颜还有云隐和颀雪必然会救自己出去,有希望才无畏。可现在……连唯一能保护她的人都被关押起来了,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救!

君千翊见她惨白的脸顿时掩去了笑容,怀抱她抽泣地身子,哄道:“瞧你,又认真了,说得好好地哭什么。刚才不过都是逗你的,赶明儿让御医给你写个方子调理调理,等你身子好了,我不会放过你。”

吻再次落下,舌尖肆意纠缠、shun xi。

无音大脑混乱了,他的话什么意思?等她身子好了……难道丰静离将她流产的事告诉他了!

怒!那他还这么捉弄□她!

大人不计小人过,她忍,一切为了濯颜他们。

“我做你的妃子,你真的能放了他们?”她费力地推开他一点儿,避开那火热的­唇­。

君千翊放开了她,眼中寒光闪烁不定,忽而又消失无踪,凝聚成溺死人的温柔。

“是,只要你做我的女人。”

无音拭去最后一滴泪,深吸了口气。

“好,我同意。”

金枝欲孽

大清早,无音端坐在铜镜前让秋霜捣腾。

原来做一名合格的宫妃一点也不简单。大到宫廷礼仪、谈吐举止,小到簪花装容、珠粉敷面都大有讲究。

这不,她一起身秋霜就拿来了梨花凝露,在她脸上薄薄地敷了一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洗去,再点上玫瑰­精­油按摩半晌,最后才抹上了雪莲膏子方才完成。这还不算,秋霜说女人除了面容外,秀发的保养也不能马虎。于是,又不顾无音反对地涂上了几层散发香气的东西才罢休。

秋桐从大堂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从园中新鲜采摘来的牡丹。只见她熟练的将花儿Сhā在了陶瓶中,一边喜气洋洋地开口道:“娘娘醒了!刚才内务府的人来过,说娘娘的金册和金宝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在备了,等司天监挑了吉日就成。”

哼!消息还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要成为宸妃了。

无音的好心情无端被打击,心里暗暗诅咒,最好那造金册的工匠手折了,来一个折一个,来两个折一双。

“娘娘,您说今儿个梳个什么发髻才好?”秋霜拿捏不了,怕梳得不好平白惹主子生气。

无音随手一挥,道:“随便,你拿主意吧。”

“娘娘说笑了,哪儿能随便呢。再者,今天是初一,按理说是要去拜见皇后的,皇上昨儿个都吩咐了奴婢,务必让娘娘别忘了。”

秋桐的话更是让无音郁闷好半天。该死的君千翊,强逼着做他的妾也就算了,还要命令她去见那些三宫六院、大小老婆。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就是了。

秋桐瞧见无音脸­色­不好,隐有嗔­色­,只好打起圆场。“娘娘国­色­天香,自然是怎么装扮都不会失了颜­色­,不如让奴婢做主,梳个牡丹髻吧,妩媚又不过于招摇。对了,皇上命人送来几箱芜绣坊的衣衫来,奴婢都替娘娘收起来了,其中一件烟紫­色­的十分衬这发式,娘娘看……”

这丫头,­精­怪­精­怪的,比起秋霜要老成些,十分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讨主子欢心,是根好苗子。

无音笑笑,反正她也无所谓。“就按你说得吧。”

“奴婢这就去取来。”秋桐含笑朝后殿走去。

秋霜很会梳头打扮,发丝缠绕在她手上时仿佛流动的丝带,照着她的心思,不到片刻就盘成了一款既媚人又不失庄重的发髻。

打开首饰盒,琳琅满目的珠宝花绒摆放在无音面前,教她也忍不住欢喜。谁叫这是女人的天­性­。

“娘娘喜欢什么花簪?”秋霜看着她的眼睛揣摩着她的喜好。

无音瞅着这款也好,那款也不错,犹豫着举棋不定。

“娘娘,这款银镀点翠东升簪如何?”秋霜拿起一枚簪比在发端。

无音摇头,“太俗。”她不喜欢点翠,用小鸟的羽毛制成如此华丽的饰物,多残害生灵。

她在几个首饰盒中来回挑了挑,选了几样。“就这些吧。”

“娘娘,会不会太素了。”秋霜一脸为难。每月初一说是给皇后娘娘请安,可谁都知道请了安后,皇帝午时会在万宁宫设家宴,后宫哪个嫔妃不是打扮得美轮美奂、花枝招摇的,无非是想博君一笑、盼君一顾。

“行了,替我Сhā上吧。”无音当然知道小丫头的心思,也只能一笑而过。

秋霜眼中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无音全当没有看见,她关心的不是如何抢那些后妃的风头,因为她对君千翊无情,自然不必争宠。不过后宫里欲海沉浮、群芳争妒,也可称得上杀人不见血,她还需步步为营才是上策。

首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秋霜,这后宫有几位娘娘啊,都什么来头?”

秋霜Сhā簪地手停顿了一下,被无音发现她偷偷瞄了眼自己。

无音故意咳了一声,笑道:“秋霜,既然皇上让你和秋桐来服侍我,那你们就是我宫里的人了,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得?”

秋霜立刻惊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先给我讲讲这皇后底下是哪位娘娘。”

秋霜稍稍放松了些,据实相告道:“回娘娘,皇后之下是二妃,除了宸妃娘娘您外就是懿妃。懿妃娘娘的兄长是睿王爷,家世显赫,常年征战沙场又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可以说权倾朝野。别人都是一步步的荣升,只有她一入宫就封为了懿妃。接着是庄贵嫔,庄贵嫔出身书香门第,是户部尚书家的三小姐。丽贵嫔虽说出身低点儿,但是温柔可人,如今正得皇上的宠。”话说到这儿,她小心翼翼地瞅了无音一眼。

哼!他君千翊要宠谁与她无音何­干­,她才不会吃那个­干­醋。

无音提醒她继续往下说,了解的越清楚她才能越好地应对不是。

“接着呢,还有谁?”

“还有冯良娣,冯主子的父亲原是五品,后来冯主子封了良娣后才升了从三品,只是在地方上官声不好。而苏宝林原是皇后宫里的一等女官,后来不知怎的就受了皇上的宠幸,封了个四品宝林。”

不知如何宠幸的!无音听完此话真想大笑。他皇帝要宠幸还要什么理由,无非是暗渡陈仓、酒后乱­性­罢了。

“除了这些娘娘主子们,剩下的林采女和韩采女皆是选秀入的宫,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地位自然比不上刚才那些主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很好,比起古时候的皇帝,君千翊的后妃实在不算多。那她岂不是要做他第九个小老婆!

无音懊恼地去抓头发,引来秋霜一阵慌乱地喊声。

“娘娘,都梳好了,可不能乱动。”

“知道了知道了,小小年纪,人没老倒学会唠叨了。”

无音简直是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来到了万宁宫。还没进大殿就听见了那些女人们的寒暄,只不过就在她踏入门槛后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现场安静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出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

望着蹁跹婀娜的无音,一­干­女子一瞬间仿佛都惊诧万分得失了花容。

只见无音鬓发如云,牡丹髻上簪着粉晶碧玺点缀其间的璎珞团花钿,斜Сhā一枚银镶珊瑚珍珠的发钗。一身烟紫­色­云纱袒襟曳地宫装,素雅地料子上银线绣出一朵朵海棠花儿。纤细双臂挽着一条雪白织锦披帛,更衬得她冰清玉润、娇媚如霞。

正中凤座上的女子回过神,笑道:“这是无音吧,快些过来让我瞧瞧。看来陛下又给我们找来了一位天仙似的妹妹。”

这女子身着金­色­绫锦纱罗长裙,高髻居中一股鸾凤冬珠金钗,凤口含翠绿珠玉,东珠垂额。仪态万千中透着和气,表面看来是个和善人。

东珠非一般妃嫔能够装点容颜,这名女子一定是位于中宫的皇后。

“无音给皇后娘娘请安。”无音欠身一福,低首垂眉,不甚恭敬。毕竟这段日子她还要在宫里混下去,最好是谁也不得罪。

“免礼,快些起来。”

皇后竟然走下凤座亲自将她扶起,倒让无音有点不适应她的亲和。

“听闻陛下说起妹妹身子不好不宜打扰,否则早就该去瞧瞧妹妹。妹妹也无需对我客气,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不分彼此才好。”

这皇后未免太缺心眼了吧!她无音可是她老公要纳的小老婆诶,她真的可以做到不嫉妒?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无音的身子已大好,不碍事的。”

皇后拉着她的手走到凤座边,右首已经坐着一位宫装丽人,无音自然是坐在了左首,秋桐则静静地站立在她身后。

齐翾国的后宫除了皇后外分为六等,分别是二妃、二贵嫔、四良娣、六宝林,而采女和御女则不计。二妃则为正一品的宸妃和次一品的懿妃,显然,宸妃的妃位要略高于懿妃,仅次于皇后。

无音刚坐下便觉得有道凌厉的目光朝她­射­来,她不禁朝皇后右首望去。

座上女子雍容华贵、眼如桃瓣,原本可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惜……可惜了眉宇间的戾­色­和高傲将那美貌变得有些硬气。她穿着缕金百蝶穿花衣衫,底下翡翠撒花绉叠裙,凤髻上攒着金丝八宝簪,朝阳五凤穿牡丹的步摇上垂挂下一枚光彩­射­人的珍珠,容光夺魄、神采奕奕。美人果真是美人,肤如凝脂、檀口含丹,竟比皇后装点得还华贵。

“姐姐,金册金宝还未送到,皇上也没有下旨,怎能称呼这位姑娘为自家姐妹,还指不定的事儿呢。”语气中对无音极尽厌恶,临了还剜了她一眼。

在她下首的红衣丽人也悻悻一笑,附和地说:“娘娘说得极是,如今什么人都有,随便往后宫一待就妄想攀龙附凤。宸妃地位何等尊贵,怎么能让一些来历不明的女人占了去。”

无音忍不住冷眼瞥了一眼这只叫喳喳的麻雀。不过稍有姿­色­而已,一身绯红,满头金钗花钿,自以为艳冶□,其实不过是下贱粗俗之辈。她才不愿意和这等人一般见识,无视她好了。

皇后沉下了脸,不悦道:“懿妃,冯良娣。皇上和我早先就商量过,金册和金宝已经在加紧赶制,只待选了良辰吉日就正式册封无音。以后这些话别在我面前说了,省得让底下人笑话你们不能容人。再者,一旦受封,尊卑就不用我教你们了。”

言下之意就是宸妃比你懿妃高一个品级,将来你不得不低头。至于你冯良娣,不过一个小小良娣而已,连娘娘也称不上。

无音察言观­色­并不作答,懒得理会她们。这位皇后娘娘看起来贤淑大度,其实不然。如果她真的是为了后妃间和睦的话就不该说刚才这段话,因为这些个话一说出来明摆着就是刺激懿妃。人的内心果然是­阴­暗的,尤其是这群久居深宫、人格早已扭曲了的女人们。

她瞧了瞧另外几名女子,她们未曾开口,摆明了是要看一场好戏。不过,其中一人倒让她眼前一亮。

一领藕荷­色­的衣裙,点翠鸣珠,幽妍清清,面若弦月流光、­色­如春晓芙蓉。这女子不过二八年华,比那懿妃还要美上三分,水润的眼眸即便是女人望之也要心动不已。

无音低声问身后的秋桐。“秋桐,那位是谁?”

“那位就是奴婢跟您说起过的丽贵嫔。”

丽贵嫔仿佛察觉到无音在瞧自个儿,面带羞怯地朝她报以善意一笑。

哦~君千翊专宠的女子,眼光果然毒辣。不知道该说他是艳福不浅,还是该嘲笑他眷养了一群祸水呢!

秋桐怕她不认得人闹了尴尬,好心的再次小声道:“您下首穿鹅黄衣裙的是庄贵嫔,她左边儿的是苏宝林。林采女和韩采女地位太低,还轮不上她们前来请安。”

无音听得头晕目眩,真担心君千翊在和这般美人儿上床时会不会喊错名字。想到这她差点破功笑出声,好在团扇在手里,正好借它掩饰一番。

“妹妹想起什么了笑得那么欢,说出来也让大伙儿乐乐可好?不然,当着皇后的面儿也如此无礼可不好呢。”懿妃不和谐的声音再次想起。

无音嫣然一笑,假惺惺地道:“哪儿的话,无音敬皇后娘娘还来不及,怎么会对姐姐不敬呢。刚才笑……不过是觉得皇后姐姐端庄高贵、和蔼可亲,众位姐妹也风姿秀丽,仪态万千,无音心里欢喜得紧这才失了仪态。”

皇后听见无音的献媚谗言也不是不喜,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当下握住她的手温柔拍了拍,笑言:“妹妹折煞姐姐了,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吃穿用度少了什么尽管来我宫里取,定然不会少了妹妹的。”

“谢谢皇后娘娘抬爱,无音愧不敢当。”无音故作娇羞地撇开脸。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想必皇上在太安殿该等急了,我们是不是……”

冯良娣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所有宫妃的心思也没有放在向皇后请安上。她们想见的是皇上,那个主宰她们命运、乃至一生的男人。

急切提醒了一句却立刻遭来懿妃娥眉一颦,害得冯良娣惊恐地垂下了眼眸。

“皇后娘娘还没有发话,冯良娣倒是迫不及待想见皇上了。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控你一个思娇的名声。”

“媛婷不敢,请皇后娘娘责罚。”冯良娣迫于懿妃的压力离座跪了下来。

“罢了罢了,你说得也在理,别让皇上久等了,快起来吧,动不动就跪着,好像我这个皇后不善待人。”皇后淡漠地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起来。

“还不快起来,当着众多姐妹,也不臊得慌。”始作俑者的懿妃立刻又像没事人般的用丝帕拭着­唇­。

“谢皇后娘娘,谢懿妃娘娘。”冯良娣真是又苦说不出,垮了一张娇俏的脸。

懿妃冷冷看了一眼无音,高傲地说:“无音妹妹,今天是你第一次参加家宴,未免也穿的太为素净了些,太失礼数了。”

得,矛头又转向她了!

无音真的不想再和这个懿妃多费口舌,可偏偏人家就是不放过她。刚才的情形她也瞧得明白,这位懿妃势力不小,那些地位次于她的妃嫔对她无不畏惧。冯良娣是个刺儿头,平日里想是刁蛮任­性­惯了,可只被她冷眼一瞟就吓得跪了下来,可见懿妃的手段不容小视。就连皇后也由着她随意训斥宫妃而不加以阻止,看来还是因为觊觎她娘家的势力。

无音无惧地瞧着她,慵懒地挥着团扇,笑意生姿道:“穿多了浓艳的绫罗绸缎,还是素净些好。”

懿妃刚想发难,只听一直安静坐在那儿的苏宝林忽然淡淡一笑,道:“娘娘,您再仔细瞧瞧,宸妃娘娘的那身衣裙可非同一般呢。”

懿妃眉梢微挑,目光­阴­冷地问:“哦,怎么个不同一般?”

是啊,无音也想知道如何特别法。

“那烟紫­色­的料子我曾见过一次,是去年楚国进贡的雪缎,由雪山洞窟中的天蚕吐出的丝为原料,加上三十六种香料浸泡后纺成线,一年才能织出三尺布匹。”

不简单啊!无音和众人皆望向她那身衣衫,难怪穿在身上总有股香味,起先还以为是秋桐在衣服上熏上了木犁香。

无音记得苏宝林原先是皇后宫里的一等女官,想必见识颇多。只是这么华贵的料子怎么就没有呈给皇后而是给了她呢!

“那又如何,不过是块料子。”懿妃虽然这么说,可是目光和所有在场的女人都一样,无一不露出妒­色­。

苏宝林还嫌无音死的不够难看似的,羡慕地看着她那身宫装。

“料子华贵也就罢了,那绣工说出来就更为妙哉。想来娘娘们都听说过芜绣坊“素手针心”吧,那是世袭传承的刺绣名家。即便是皇家,她们当家的一年也只为宫里绣十件衣衫。除了皇上外……很难拥有这么绝妙的绣品。”

任无音再冷静,此刻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的,恨不能掐死君千翊那个腹黑小人。

刚才瞧了一眼几柜子的衣裙,那些绣样一看便是出自一人之手。当时没觉得怎样,就是觉得这绣工出神入化,那些花儿像是活得一般生动,没想到还大有来头。

皇后这时候发话了,虽然面­色­也是讪讪的。“本宫记得了,的确是楚国进贡的贡品。原本是要留着等……”话嘎然而止,她一个凝神就怔怔地瞅着无音。

无音注意到她面­色­忽而­阴­郁,心想坏了!难道这块料子原本是要留给她的?君千翊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给她如此贵重的衣裙,这也就算了,还是从皇后手里夺来的。

她身后的秋桐也捏了把冷汗,谁都看得出无音虽然还未册封,但是已经深的皇上宠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娘娘主子们怕是已经将无音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瞧我都岔了神,姐妹们快些去太安殿,别真让皇上等急了。”

皇后一发话,大家顿时都回过神作鸟兽散,无音悬着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扳回一局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无音躲在一群妃嫔身后,摆摆样子的弯了弯腰。

君千翊端坐在龙椅上,一身缂丝龙袍,鬓如刀削、眉如墨画,一派气宇轩昂。

不得不说,此刻的玉卿逸才真正是君千翊。虽然面如美玉、目似朗星,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是冷漠严峻的,透着帝王的霸气和肃然,不怒自威。

“平身,今日是家宴,无需这么客套,皇后,布菜吧。”君千翊威严地说着,顺带扫了无音一眼,眼中透着笑意和揶揄。

无音撇开脸不去看他,只把目光放在那些菜点上。

宫廷御宴果然奢侈,不过一个家宴竟然有近百来道菜。其席面珍馐罗列,杯盏并陈,除装饰和餐具极为靠究外,还伴以钟鼓礼乐,气氛超然。

很好,无音决定一饱口福后就回她的永乐宫。

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菜式,烧、烩、焖、蒸、扒、煎、烤,以及羹汤等应有尽有。

瞧那道香椿虾仁,虾仁滑­嫩­可口,再加上香椿的独特香味。看得出,大厨是用了心的,盘内虾仁的摆放是下了功夫的。无论在哪个角度看,此菜看起来都是一种艺术的享受。

正当她盯着­色­味俱佳的菜点时,那厢的皇后和懿妃早已慇勤地为君千翊布菜。那厮的目光瞧到哪个菜,她们便摇曳生姿地走上前夹在盆里递到他面前。君千翊吃东西的样子也显示出了良好的修养,“不错”、“很好”,每道菜他都会点评一番。

无音则眼巴巴地望着,那些嫔妃好似也相当习惯,均站立在两侧含笑瞧着,难道她们都不饿?她可是为了打扮连早餐也没吃,就等着午时的宫宴呢。

羡慕地瞪了一眼君千翊,他倒好了,有美人儿喂他吃饭,真是封建帝王阶级。

不管了!凭什么要吃他的剩菜剩饭。

她走到空盘子边,就当是吃自助餐好了,没有叉子筷子也是一样的。

无音手端空盘,开始挑起桌上的菜。

这个蜜汁­鸡­翅不错,烧得很是入味。再夹了块松仁鱼,好像酸了点。

怎么忽然这么安静,气氛有点诡异哦!

她正夹起一筷“金屋藏娇”时,无意间抬眼看见所有嫔妃都看怪物似的瞧着她。皇后满脸惊诧,懿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鄙视,冯良娣就更直接了,一脸的瞧不起,好似当她是没教养的主。

君千翊那漆黑的眼眸里则有太多的寓意,即诧异又充满了玩味。

无音冷冷地白了他们一眼,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继续大口大口地品尝。

“妹妹……你怎么……”皇后想阻止,可是看她吃得格外香,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娘娘,瞧宸妃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冯良娣站在了懿妃身后鄙夷地说。

懿妃刚想开口,忽然瞧见身边着龙袍的身影一闪,皇上竟然也走下了龙椅。更让她们眼珠子都掉下来的是,她们的皇上竟然学起那个女人的样子也端起了一个空盘子。

君千翊走到无音身边,瞧了她半晌才笑问:“很好吃?”

无音敷衍地点点头,根本不愿多搭理他。他是皇上了不起啊,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那块灯影牛­肉­好像很美味的样子。她看准了下筷,没想到筷子还没碰到那块鲜美的牛­肉­,就被身边的君千翊给夹走了。

她怒视他,他却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挑着菜,模样还挺认真。

无音想大概是碰巧了,于是她又瞄到了“碧绿金琅玉”,筷尖刚碰到一丁点儿就又被君千翊抢了先。

一次两次是碰巧,可接下来的十多道菜都被他抢了去……他是故意的!

无音咬着牙,气呼呼地瞪大了双眼。君千翊悄然一笑,手中的银筷指着桌上,问:“还有什么好吃的?”

吃吃吃,吃死你算了!

那厮看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他就笑得更是欢,凭什么要当他的笑料。这种人,她越是生气,他便越是高兴,摆明了变态情结作祟,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无音忽然对他露出颠倒众生地微笑,金步摇曳、睛若秋波地走到他身边。

“皇上……”酥麻软滑的语调让君千翊一怔。

“皇上对臣妾真好。”又一句让他感到莫名的话。

无音笑得越来越魅惑,趁着他发愣之际,随手将他那盛满食物的盘子给拿了过来,将自己手上的空盘塞回他手中。

第一次看到他像白痴似的样子,真解恨啊!她华丽丽得萌了~

君千翊双眸流光异彩,竟然大笑起来。

所有妃嫔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那还是威严霸气的皇上吗!?他……他竟然能容忍那个女人这么放肆,还……还大笑。天要下红雨了!

懿妃气得浑身哆嗦,大喝一声:“宸妃你放肆,竟然藐视君威。”

无音冷眼瞄向她,这女人有完没完,当她好欺负是不是,刚才就一直忍着,摆明了给脸不要脸。

“对不起,我只听得懂人话,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哦,差点忘了,白痴可以当你的老师,智障都可以教你说人话了,对你而言简直太难了。”

丽贵嫔和庄贵嫔不由掩面一笑,却也不敢恣意笑出声。

懿妃那张自命清高的脸都快被怒火扭曲了,嘴­唇­也突突地发抖,要不是碍着皇帝的面,恐怕早就要冲上前。

“大胆宸妃,不仅目无皇上,还口出狂言辱骂后妃。”

“我骂你了吗,哪只耳朵听见我骂你了。瞧这两片嘴儿,切切倒有一大盘子。”活脱脱一个大嘴巴。

懿妃听了,不由涨红了脸,登时竖起两道似蹙的眉,咬得牙齿咯咯响。懿妃容貌姣好,长的够美艳,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唇­稍稍厚了一点。她终于哀哀地走到了君千翊身边,也不顾他原不愿意,挽着他的手臂就哭诉起来。

“皇上,您听听她说得都是什么话嘛,皇上,您要给雪儿做主啊。”

君千翊眼带笑意地看着无音,无音狠狠回瞪过去,一副要杀要打随便的样儿。

死女人,吵架吵不过她就找帮手。可惜,你那个老公怕是管不过来后宫那等子闲事。

哼,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吧!

无音婀娜多姿地走到懿妃面前,浅笑道:“懿妃,恐怕藐视龙颜的是你不是我吧。”

她目光里的凌厉让懿妃一愣,不由一个心虚,大声说:“你胡说,我哪里有。”

“是么……”无音含笑,忽而凑近她问:“你是皇上?”

懿妃惊讶得像挨了一闷棍,舌头开始打结:“你……你胡说什么。”这齐翾自然只有一位国君,谁想要谋朝篡位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既然你不是皇帝……”无音突然换了张脸,嗔目而视,深思敏捷地道:“皇上刚才都没有说什么,你只不过一个小小宫妃就敢抢在皇上前头来训斥我,还不知罪!先不说我分位比你高,往小了说你目无尊长、娇纵跋扈,往大了说,你眼里还有皇上吗!”

红口白牙的诬蔑之词竟然让懿妃吓得掉了魂,她立刻在君千翊的面前辩解:“皇上,臣妾刚才也是一时情急,并不像宸妃所说的。皇上,我入宫五年一直对皇后恭敬守礼,对皇上您不敢怠慢半分,请皇上明鉴。”

面对哭哭啼啼的美人儿,君千翊的眉瞬间皱了皱,很快又淡然道:“爱妃多虑了,无音她是和你闹着玩的,今后你们二人还是要和平相处才好。”

懿妃愕然,呆呆地望着他。以往只要她哭闹一番,皇上没有不顺着他的意思的。不久前还有个宝林狐媚惑主,竟然仗着三日受到宠幸而给她脸­色­看,皇上眼都没眨一下就将那娇滴滴的美人给贬为宫奴。今天她也是想挫挫那个宸妃的锐气,谁让皇上厚此薄彼的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封为了宸妃,地位竟然还比她高。他不是一向宠爱她的吗,这个女人一来就全变了。今天倒打一耙不成,差点还把自己给栽进去,怎能不让她气恼。

皇后见这情形却异常淡然,仿佛早已预见后果。除了冯良娣一脸忿忿外,丽贵嫔和庄贵嫔也冷然地瞧着一切。

苏宝林刻意当起了和事佬,娇笑道:“宸妃娘娘,懿妃姐姐不过是一时气话,您可别当真。”

无音冷眼瞅她。呵!又来一个撞枪口地,正好她这两天憋屈得厉害,有气没地方撒。

“你是南北来的吧,难怪不是个东西呢。”

苏宝林那张­精­心修饰过的小脸儿顿时红了白,白了泛青。

“别以为刚才我没瞧见你一副幸灾乐祸的高兴劲儿,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趋炎附势,假惺惺的伪善者。”

无音顺带厉目朝冯良娣一瞪。“还有你,笑得真­阴­险啊,当看戏吗!”

冯良娣一惊,这话怎么一下子就落到自己头上了,顿时有点惧怕地朝后缩了缩,这宸妃好像不是个善茬,连懿妃都被她如此奚落,她还是避开为好。

“冯良娣,你可真是孝忠信礼义仁谦都占全了,就是……”无音故意顿了顿。

冯良娣以为无音是在夸自己,刚松了口气,就听丽贵嫔懵懂地怯声问:“就是什么?”

对这个丽贵嫔无音还是很有好感的,于是对她灿烂一笑,冷眼瞄冯良娣。

“无耻呗!”

“哈哈哈……”君千翊猛地大笑出声,推开了还倚在身边的懿妃就做回了龙椅。

“皇上……”懿妃和冯良娣还有苏宝林皆垮着脸柔声轻唤。皇上真是的,不仅纵容宸妃,竟然还笑话她们。

“我看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无音冷然地行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去。可怜了秋桐,战战兢兢地赶忙行了礼跟上。

还没踏入殿堂,无音就嚷嚷开了。

“秋霜啊,有没有吃的,饿死了,饿死了。”

秋霜慌忙地朝内室跑出来,急问:“娘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回宫了?”

紧跟其后的秋桐比她更急,道:“娘娘这下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还……”算了,她没法说,连皇上都冷眼旁观,她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指责,不过刚才真的为娘娘捏了一把冷汗。以往皇上对后妃赏罚分明,最厌恶善妒不守礼节的宫人,这会儿竟然变了­性­子,真是奇怪。

“说那么多废话­干­嘛,你家娘娘我快饿死了。秋霜,下碗面条就好,我还要加个荷包蛋。”

“啊?”秋霜愣了愣。

“没有么?”

“不是不是。”哪有主子吃面条荷包蛋的,秋霜真是闻所未闻。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面条端在了无音的面前。­嫩­­嫩­的荷包蛋,白玉似的面条,绿油油的小青菜,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呼噜噜地吃下大半碗,真是美哉美哉,何苦去参加那什么家宴,中看不中吃。

吃得正欢呢,桌边视线所及处蓦地出现一双金丝盘龙皂靴。

无音抬头,嘴里还叼着一根面条,手中的一根筷子很不识趣的掉在了脚边。

对上君千翊那笑盈盈黑漆漆地眼眸,无音狠狠地将面条吸进了嘴里,顾不上溅在嘴边的汤汁。

“你怎么来了?”不是来问罪的吧,肯定又想着怎么祸害她。

君千翊坐在她身边,看了眼面条。“你倒是惬意,吃得这么香,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处理。”

“明眼人都看得出你那些妃子们欺负我、孤立我,还有那个皇后,表面和善温和,其实呢……”无音嗤之以鼻地哼了哼。

“那也得给她们留一点面子吧。”君千翊拿出帕子替她拭­干­净嘴,动作轻柔极了。

无音脸一红,拍开了他的手,不悦道:“她们是你的女人,你当然帮着她们说话。丑话说在前头,别惹怒了我,要不然我面子里子都给她们扯下来。”

“凶悍。”君千翊捏了捏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温柔得宠溺。

“你别给我装好人,明知道我的­性­子和她们格格不入,还要让我去向皇后请安,到了还要家宴,你摆明了就是看戏。”

君千翊不语,无音不冷不热的点穿,道:“我看……你拿我当棋使吧。”

“哦?怎么说?”他浅笑,目光却瞬间像北冰洋般寒冷。

“皇后虽然骨子里有些心计,可毕竟­性­子软,中庸无能,和懿妃比较显然不是对手,要不是中宫这个分位摆在那儿,恐怕懿妃早已不愿意居于她之下。而懿妃家世显赫,你宠她无非是忌惮她那个兄长的兵权和势力。你不就是想利用我安平公主的身份来平衡这股势力嘛。”

君千翊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手指有意无意地揉按她的脖子,让无音一时有种他想掐死她的错觉。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无音……你如此冰雪聪明,必然会有助于我。”

无音一针见血地问:“你想除去那个睿王爷?”

君千翊厉眸朝后一扫,秋霜和秋桐立刻退了出去。

“如果他有心谋反,我势必会除去他。兵权必须掌握在我手里,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收回兵符是不是很难?”

君千翊叹了口气,正­色­道:“很难,贺家是开国元勋,从那时起,太祖就将兵权交由贺家掌管,历朝世袭罔替。但贺家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有动摇国之根基的能力,我绝不允许这事发生。”

“你何不让丰静离将兵符偷取来?”按照丰静离的武艺,偷取一个小小的兵符应该不在话下。

君千翊笑了,“你将此事看得太简单,兵符不过是个铜器而已。贺澜苍手握重兵、势力遍布朝野、盘根错节。他又常年混迹疆场,那些将士不一定非要看见兵符才效忠不可。”

“那就杀了他。”无音脑海中忽然有了个念头,她狡黠含笑道:“君千翊,我同你也做个买卖可好?”

君千翊怔了怔,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终于问:“你想做什么?”

“我替你杀了睿王,你还我自由。还有……虽然我现在名义上是你的宸妃,可是没有我同意你不得碰我。”

“无音,就凭你一个女子如何杀得了贺澜苍?他的武功造诣可不低呢。”

­奶­­奶­的,各个都是绝顶高手。嘁,若是濯颜没有遭到丰静离的暗算,他才是神功盖世呢。

无音抬头,柔媚地卷着自己的发丝,但见含笑带娇、榴齿含香。

“女人自然有女人的办法。”

君千翊面­色­骤然一沉,握紧她的手道:“不行。”他自然而然想到了她的办法。一个女人,一个颠倒众生、媚骨天成的女人最有利的武器就是她自己。

“为何不行?难道你不想基业稳固、千秋万代?”

无音从他眼中看到了犹豫,他这么个男人和轩辕熙是一样的,在他们心里没有什么比权力和江山更重要。

他眯起双眸,面­色­复杂地说:“你为了离开我就这么委屈自己?”

无音轻轻地扯开了他的手,柔声说:“没有爱情的结合我不要,你懂吗!”

君千翊凄清的一笑。“好,我答应你。”

为何心里莫名酸楚,他本来的目的就是如此不是么。

“我想见水濯颜他们。”无音提出最后的要求。

君千翊沉默了一下,“他们……不在齐翾。”

无音一惊,豁地站起身。“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静离是骗你的,他们真的在苍瞑国时就被人救了出去。不这么说你会心甘情愿跟来齐翾么?”

无音笑自己傻,又想撕碎眼前这个男人,可惜,她打不过他。

“好,你们……你们不愧是明皇暗帝,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将我耍得团团转。”

君千翊看着她苦楚和不甘地笑容,最终选择沉默。

无音冷静下来,反正只要濯颜他们安全比什么都好。他们伤势不轻,显然不会很快赶来救她,接下来的只有靠她自己。

深夜,无音一直辗转不能入睡。

不知道贺沧澜是个怎么样的人,能权倾朝野的男人必定不简单,他是不是真的有谋反之心,还是君千翊容不下此人?

“娘娘,睡吧。”守夜的秋霜见她一直翻来覆去的,好心的劝慰。

“你回自己屋里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无音打发了秋霜,这丫头明显和秋桐都是君千翊派来的眼线,她不想和她们多接触。

灯光渐远,想是秋霜提着灯笼离去。

无音觉得自己应该见一见那名睿王贺沧澜,这样才好想出应对之法。

正冥想得昏昏欲睡时,烛火不正常地晃动了几下。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靠近了她的床头,无音猛地拉开撒花大帐。

“谁!”

引火上身

欣长的身影掩在夜­色­中,偶尔的一点月光映照出那张清华绝尘的脸。

无音起身拿了火匣子,点燃了床边的一盏宫灯,幽幽地烛火照亮了不大的地方,却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的脸。

“不知暗帝深夜来此所谓何事?”她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侧靠着蜀锦绣花枕,慵懒妩媚地一笑。“不会是……你们连后妃都是共享的吧!”

丰静离望着几日不见却明显容光焕发的人儿些微一怔。只瞧她极具诱惑地支着腮,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肤如凝雪脂、凤眸暗含香。

他明知不该这般凝望她,却依然乱了心智。

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水晶盒放在床畔,随后又退后了一步,仿佛靠得她太近了,便会从此陷入混沌中,再也逃脱不出来。

“这是药,御医的那些别再吃了,吃多了也不见得能补好身子。”

无音被他突来的温柔弄得诧异莫名,半天才冷笑出声,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丰静离,今晚……你唱的又是哪出?”

丰静离眸­色­淡然,转身要离去。

“站住。”

无音探出身子一把拉住他。

丰静离止步,回头怔怔望着她的手。

无音被他瞧得竟然染红了双颊,一把又甩开。

“他……待你可好?”他幽幽一问。

她装傻充愣,“他是谁?”

丰静离抬起眼眸,道:“皇上待你可好?”

“他是皇上,对我好于不好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我说我现在处在水深火热中,你是否可以放了我?”

丰静离不语,眼神避开了她满含挑衅的目光。

算了!和他多废话什么,他是齐翾暗帝,摆明了和君千翊是一伙的,她想知道的是别的事。

“我问你,你那些话是不是骗我的,濯颜他们没有被你捉来齐翾是不是。我不想再听你们的谎言,今天你老实的告诉我好不好?”

丰静离原本淡漠的目光里投­射­出一丝冷酷。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皇上的宸妃,就该守自己的本分,别的男子与你何­干­。”

无音气得跳下床,呵斥道:“他们是我的丈夫。君千翊算什么,你与他是一丘之貉,他逼人为妾,欲­奸­人之妻,你就是那个帮凶。”

“住口,如果你还想留着命的话就把这些混帐话收回去,皇上岂是你说得那般不耻。”丰静离一脸冷然,继续道:“原本叫你要谨言慎行,可你呢!把我的告诫当成了耳旁风。你以为那懿妃是那么好得罪的?先不去说她,光是睿王贺澜苍就能在不知不觉中要了你的命。”

原来他都知道!好啊,到底安Сhā了多少他的手下呢,消息可真灵通。

无音撇过脸不去理会他,冷声说:“哼,谢你好意,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倒好意思来呵斥我,真是会倒打一耙。说什么君千翊练功走火入魔,我看他生龙活虎的,一夜宠幸所有妃嫔都没有问题。我都在怀疑,你和他不会是在策划什么­阴­谋吧!”

丰静离朗眉紧蹙,低声说:“你胡说些什么,皇上的苦你怎么会知晓。他练功走火入魔,一到月圆之夜就要受经脉逆流、万蚁噬心之痛,那是常人没办法想像的。”

无音微微诧异,脑海里开始研究这话的可信度,瞧着他的口气,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

“是么,我瞧他活得格外滋润,还懂得游山玩水,顺便以玉卿逸的身份暗中侦察各国呢。”

“他是为了去寻找医圣,否则怎么会冒险出宫。”

“那医圣不会是告诉他,只要十二枚鎏魂就能救他吧。”

丰静离薄­唇­紧抿,无音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是招摇撞骗的骗子而已,否则他怎么会不知晓一旦鎏魂离开­肉­身就等于废物的事。可笑,一个暗帝一位明皇,竟然相信这种江湖术士的鬼话。”

无音极尽嘲弄,丰静离则深深望着她,到后来连她说得也气短了些,实在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给人的压力太大,仿若深不见底的冰洋。

昏暗中,她听见丰静离一声浓浓地叹息。

“随你吧,你……好自为之。”

“无音,还没睡么?”屋外忽然传来君千翊的声音。

他这时候怎么来了!

两人均看了对方一眼,丰静离的脸­色­显然不太好,他正要离去,无音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拉住他,将他整个人带入床铺中。

丰静离没有料到这一出,眉宇间的焦虑还未来得及显露,身下的人儿已经捧住了他的脸,随后带着暗香的檀口就含住他的。

馥郁柔软的­唇­紧紧贴着他的,丰静离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心猛然间抽动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搂住了她的腰肢。

“你们在做什么!”君千翊大怒地撩开半掩的纱帐,看着床上正纠缠的两人。

只见无音躺在丰静离身下,轻薄的睡衣被退到了腰间,露出暗红­色­的抹胸,难掩丰盈白皙的□。脸上的红晕像化开了的润红胭脂,可疑的­色­彩一直延伸到纤细的颈项。丹­唇­红艳欲滴,仿佛刚才还在被人采拾品尝。

丰静离深邃的目光落在无音眼中,随后他便恢复了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情。

他站起身,指尖整理了一下衣襟。“皇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静离,你怎么会深夜出现在我后妃的宫殿里呢?”君千翊冷眼扫视他。

丰静离刚想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解释。的确,她是他的妃子,是他唐突了。

君千翊不再理会他,­阴­沉的黑眸瞧向无音,隐隐透着一丝凶残的肃杀。他勾起冷漠地嘴角,牢牢锁住她的眼眸,问道:“爱妃不想解释一下么?”

无音内心陡然一颤,刚才稀里糊涂的就做了荒唐事,无非是想挑起他们两人之间的不和,只不过她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好歹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灵活机动不在话下。只见她如花锭般的红­唇­崭露笑意,微启道:“刚才突然就心口疼,好在有暗帝在。这不,他正给我治疗呢。”

“哦?治疗需要两人都躺床上?”君千翊的眼眸又黯了几分。

无音媚眼妖娆,故意轻揉着太阳|­茓­说:“人家刚才晕倒了嘛,暗帝就好心将我抱到了床上。”

她的鬼话他是一句也不信。

君千翊的目光落在那个水晶盒上,朝丰静离看去,讥讽笑道:“倒难为你了,设想如此周道。”

那是秘药“百花露”,五年才得一颗的良药。百花露忌金忌木,只有水晶盒才能装盛。它不仅能治疗顽疾,还能增强内力做保命丹药之用,那还是前些年他赐给他的。现如今,他竟然都拿来给了她,为什么!?

“臣不敢。”丰静离颔首垂眸。

“很好,你还知道自己是臣。”君千翊面­色­一沉,­阴­郁地道:“夜闯后宫、私会妃嫔,你若不是……我非治了你的罪不可。”

无音瞧着两人,得逞似地溢出笑容。

那道浅笑没有瞒过君千翊的眼睛,他目光冰寒地问:“无音如今身子可是好了?我看爱妃气­色­不错,不如今夜伺候朕吧!”

无音和丰静离皆为一震。

卑鄙小人,他明明答应过她……

无音不悦地沉下脸,“无音今夜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皇上,还是请皇上移居丽贵嫔的寝宫吧。”

君千翊没有答她的腔,冷声对丰静离说:“暗帝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既然朕来了,娘娘的不适就不用你­操­心了。”

丰静离退了一步,“臣……告退。”

他转身,眸­色­深沉地望了无音一眼,最后还是退了出去。

绿帽子都戴头上了,他竟然放过了他!

无音纳闷地瞧着丰静离消失的身影,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暴风骤雨。

直到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轻佻地勾起她的下颚。

“爱妃如此妖娆,倒让朕舍不得离开了。”

无音只觉太阳|­茓­青筋一突,她猛地朝床上缩了缩,戒备地瞪着他。“你答应过的。”

“我是答应过你,可是你一点都不安分呢。”君千翊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的惶恐,刚才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不玩了还不成嘛。”她讨好地笑笑。

君千翊猛地将她压在了身下,轻易地将她的手控制到两侧按压住。

“你和静离究竟怎么了?”

“有什么该去问他啊,反倒审我来了。刚才睡得好好的,他像鬼似的来到我床边,然后给我一盒药,我才是受惊吓的那个好不好。”

无音懊恼地试着挣扎了几下,可惜纹丝不动。

君千翊锁紧了眉头,“真的?可我怎么看见有人勾引静离,还吻了他。”

无音刚想开口,嘴­唇­就被他粗暴地吻住。舌攻城略地般的撬开了她的­唇­,齿则重重地咬住她的­唇­瓣,那吻明显带着他的怒气,力度仿佛要将她吞噬。

“嗯……疼……”她努力闪避,好不容易挤出话语,却是断断续续、语不成调。

君千翊抬头,呼吸挤出而压抑,薄削­性­感的­唇­上沾着一点她的殷红,份外魅惑。

“不疼你能记住吗!我既然允了你,你就给我乖乖地守着,别背了自己的话玩什么花样,给我安分点懂了没有。”

无音倔强地怒瞪他,然后­干­脆不去理睬。

他又强硬地扳转过她的脸,手用了狠劲,直捏得无音的下颚青白。“听见了没有!”

无音不想与他硬碰硬,因为根本没有胜算,只得道:“听……听见了……”

君千翊神情复杂地看了她好久,终于放开她下了床。

无音立刻坐起身,羞愤地随便摸了一个枕头就朝他丢去。

枕头打在他身上,他也不躲,随后转身甩袖离去,徒留一袭孤傲的背影。

濯颜脱险

苍瞑国?北岭

微风乍起,充斥在山坳里的那层|­乳­样的氤烟,迟迟地沉淀下去。

山洞前来往巡视地一行人各个身姿矫健,一旁几匹马儿低头啃着青草,大树下推放着不少物品。若不是那行人各个佩戴着兵器,远远望去倒像是跑单帮的商人。

领头的人一身黑袍,背后Сhā着一柄硕大的刀,异样的图腾看上去诡异而威严。黑发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孔,透过发丝俨然露出些许俊美却冷酷的面容,而发丝的另一边却透着少许狰狞的疤痕。

山洞里走出紫衫俊雅公子,他步到黑袍人面前,面­色­颇忧地道:“魈,濯颜让你进去。”

濯颜望着缓缓进入的人,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意。

“找了你许久都不见你的踪影,没想到却在这儿救了我的命,多谢了。”

原来,正当濯颜和云隐被囚禁在天牢时,暗卫和那些家将曾经劫狱营救。没料想月连城早有防备,增派了不少兵力和武林高手,暗卫苦于周旋而不得其入。正在此时,突然有人闯入了天牢,杀尽了狱卒和几名绝顶高手。令濯颜和云隐更为诧异的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三年多的魈。

三人出了牢房后,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牢那边,加上暗卫和家将的拖延,他们再次悄悄潜入了祈福殿,在地下室的暗阁里找到了被囚禁的颀雪。当然,祈福殿不是寻常人能够随意进入,幸而多亏了那名离魄师莫言的指引。

魈依旧表情淡淡的,却少了以往的戾气。他看了看身受重伤的水濯颜,以及一旁处于昏迷状态下的慕容颀雪。

“难得回弈国,听姐姐说起有人飞鸽传书于我,我便立刻去了北钰。”

魈替颀雪把了脉,眉头紧蹙道:“他一直没有醒过?”

濯颜眸­色­黯然,道:“莫言说他师兄无双勾结太子月连城封印了颀雪的离魄术,颀雪可能这辈子都要像一个活死人。”

转而望着他,问:“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如今我内力被禁,还要多劳烦你。”

魈望着他,眼里忽然有丝难掩地激动和犹豫。

“她……真的回来了?”

濯颜点头,随后猛地咳嗽起来,琵琶骨上的两枚冰锥处瞬间溢出了鲜血,原本就因为伤痛而脸­色­苍白的他此刻更是显得虚弱。

“你怎么样?”魈急忙上前,从怀里拿了一枚丹药让他服下,随后一掌放在他背后,运功加速药力挥发。

白皙的俊容稍许有了点血­色­,濯颜挤出笑道:“行了,不用给我输送内力,死不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你已经为我消耗太多内力了。”

魈沉声说:“你若是……她会伤心的。”

濯颜的手握得青筋泛起,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护好她。她那个­性­子,我就不该离开她半步。”

他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急问:“­色­­色­有消息么?”

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以往风华绝代的魔教教主此刻都瘦落了形,那种锥心的痛苦不知道他是如何支撑下来的。如果再告诉他无音失了踪,他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从魈的表情里濯颜似乎猜到什么。“是不是­色­­色­出了什么事?”

那天听说暗帝丰静离要将无音带去齐翾国,沿途正好有机会,他便派了暗卫和云隐的家将去解救,没想到暗卫却失了手,回来吞吞吐吐也讲不清所以然来。要不是连日来的高烧外加昏迷,他真想自己去一探究竟。

濯颜见魈沉默,他面­色­一冷,起身就要去质问暗卫。“你不说也罢,我自己去问个明白。”

魈一把拉住了他,迫他坐回去。

“别难为你那些手下,他们是为了你好。那日……她乘的马车受了惊,小夜和丰静离一同坠下了悬崖。

濯颜闻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握着魈的手攥成了一团。

“濯颜,你这是何苦。”

“为什么不去救她,你们还在这里管着我做什么。”濯颜失了以往的冷静,几乎是咆哮出声。

云隐听见喊声疾步走进来,眼看这情形立刻倒了杯水。

濯颜推开杯子,转而询问云隐:“你去查过了对不对,找到没有?我不相信­色­­色­这么容易……”他闭了口,不想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眼。

云隐低声说:“你先别急,我让所有人去那崖底探过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丰静离武艺高强,他必然有办法护着她。”

“他是齐翾暗帝,顾着自己还来不及。不行,我亲自去。”

濯颜说着挣扎着起身,身形晃了几晃才不稳地站立起来。

“濯颜,够了!”云隐呵止他道:“你现在连个普通侍卫都打不过,何况是长途跋涉的寻人。”

濯颜森冷地盯着他,懊恼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躲着藏着?­色­­色­现在生死不明,我怎么还能待下去。”

“我知道,我的心里何尝不担心她的安危。她从来没有离开我们的守护,如今……”云隐说着胸口莫名感到一股辛酸。

“濯颜,你可否愿意冒一次险?”

魈突来的一句话让濯颜一愣,不明所以地问:“你想……”

“据我所知,你练习破空剑只不过是外功,内力习得该是玄天决吧。”

“是,玄天决是历来教主传承的内功心法。可惜,我只参透到第八重,还有一重始终没有破解之法。也曾问过我师父,可是他老人家一直不肯传授心得。”

“他自然有自己的顾虑。来之前我翻阅了弈国的秘史,其中有提到过玄天决。”

“这不奇怪,创教的子鸢原本就是弈国人,他的内功心法可能也留在了宫里。”

魈继续道:“玄天决练到第六重就已经非同一般,第九重更是难上加难。因为,所练之人必须打通心俞|­茓­,否则即便苦练一生也不会再有什么成就。”

“心俞?”濯颜尚未有何意见云隐已经惊诧万分。“心俞|­茓­乃是死|­茓­,怎么可能……”

魈一语道破玄机:“置死地而后生。”

濯颜像从死亡里逃出来一般,心里渐渐有了生机,眼光从灰败而恢复了坚定的清明。

“魈,劳烦你帮我打通心俞|­茓­,不必有所顾忌。”

云隐低笑,摇头道:“濯颜,看来你是疯了。也罢,我就替你守在洞外护法。”

“多谢。”濯颜耀目一笑。

暮­色­深沉,深不可测的石洞中垂下如林的钟|­乳­,暗泉像木琴一般敲着叮咚乐音。

濯颜盘腿而坐,魈依式在他身后帮他调理内息。只见濯颜周身缓缓被一股淡紫­色­的光芒所包围,光洁的额头中央也出现了一道蔷薇­色­的细线。那道细线仿佛活了般,化作一股股藤蔓状的繁枝朝发髻蔓延,很快勾勒出一道亮丽地图腾。

“濯颜,将你所有剩余的内力集中在上晏、神底和百会|­茓­上。”魈在身后指示着,指尖抵在了心俞|­茓­上。

濯颜感到一股真气冲到了他的体内,从心俞|­茓­开始痛感渐增。他把汗湿的手掌紧紧捏成了拳头,仍然克制不住身体簌簌地颤抖,仿佛暗地里有什么在咀嚼他的心脏。

那股护体的紫气开始浑浊而涣散,额前的图腾也越来越瑰丽,逐渐褪去了它的妖冶,变成了诡谲的暗红。

眼前一片眩晕,大脑和心脏开始迸发出绞痛,肩胛开始剧烈地抽搐、抖动。

“濯颜,坚持住,想想她,她不能没有你。”

魈眼见濯颜有走火入魔的趋势,顿时额头沁下一滴冷汗,唯有这般刺激他。

濯颜豁然睁开双眼,黑眸便成了一团猩红。

­色­­色­!

她在等着他,他还没有为她披上嫁衣,他的小狐狸还没有出生,他不能离开他们。

一声浑厚而沙哑的喊声响彻山洞,濯颜琵琶骨上的两枚冰锥应声飞出,­射­在了坚硬的洞壁上裂成了碎片。

那股被妖气侵蚀的生命力似乎又恢复了,濯颜双眼炯炯有神,额角上的暗红缓转隐没。他收掌归纳,紫­色­真气顿时收回在掌心里凝成一团光辉,随后消失无踪。

魈松了一口气,也收回了内力,调养了片刻。

“恭喜你,冲破了第九重。”

濯颜却毫无喜­色­,他冷峻地开口:“歇息一日,我们去齐翾。”

毒不死的小强

齐翾国?永乐宫

无音对镜贴上花黄,一朵金莲勾勒出无限媚态。

“秋霜,你看我今天这妆容如何?”她要每天打扮得美美的,等着濯颜他们前来。他们是她红楼无音选中的丈夫,一点小挫折不会难倒他们,她的内心始终坚信这点。

秋霜笑着拿起铜镜站在她身后比着,柔声道:“娘娘,您比那丽贵嫔还要好看百倍呢。”

“这小嘴儿真讨人喜欢。”谁不喜欢听奉承话呢。

无音挑了一枚粉白相间的牡丹Сhā在鬓边,斜髻上簪了朵简单的金镶蝶。她闲散的随口问:“秋霜,那贺澜苍是何等人物呢?你见过他没有?”

秋霜放下铜镜,轻声道:“睿王爷的声威震慑朝野,很少有人能够与他匹敌。前些日子吴国集结了一些小诸侯国来犯,睿王爷亲自带兵去了边境征战。”

“哦,难怪呢。”

无音不禁对这位睿王爷有点点好奇。

“前线战况如何?”

“据探子说频频传来捷报。这不,皇上大喜呢,还按照分位赏了御宴到宫里。”

无音朝铜镜里映出的秋霜瞧了一眼,笑道:“秋霜,没想到你一个宫女知道的还挺多。连朝廷上的事儿都一清二楚。”

秋霜脸­色­一变,寻思着如何应对。

无音站起身朝桌边走去,笑道:“你不用担心,想必是皇上派你来的吧,我不会怪你。该禀告的你也不必藏着噎着,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无所谓。”

秋霜立即跪了下来,低语道:“娘娘,皇上……其实皇上心里有娘娘,他是让我守着娘娘保护您,并不是要探听什么。”

“保护我?”无音冷笑一声,坐下自个儿斟了一杯茶。“是怕我跑了吧,起来吧,我不想为难你,知道你不容易。”

“谢娘娘。”秋霜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说:“娘娘,皇上吩咐了,您问得话只要奴婢知道的,必当全权相告,不会有任何隐瞒。”

“这几日不见皇上的影儿,他在做什么?”

“皇上……皇上这几天都在处理吴国的战事,今天早朝还在会同大臣议事。”

无音重重放下茶杯,让秋霜不免一颤。

“胡说,那朝上的根本不是皇上。”

这些天只在园子里或者家宴上见过君千翊,那厮竟然瞧都不瞧她一眼,她才觉得纳闷,忽然瞧着那君千翊好似神­色­不对。同样的面容,可是气魄却有所差异。那人和皇后妃嫔等人说起话来更是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它的。多亏了电视剧看得多,身为一国之君必定有几名替身随时应对不测。可……那真正的君千翊去了哪里?

秋霜犹豫不决,惶惶道:“娘娘,奴婢真的不能说,皇上是不想让娘娘担心。”

无音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窗外望去,转而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秋霜避开她凌厉地目光,幽幽道:“是……是十五。”

十五?那不就是月圆之夜!

无音猛地站起身,秋霜仿佛知道她要­干­什么似的,一下子挡在她面前。

“娘娘万万不可,皇上有命,今天各位娘娘不得出宫。”

这么说,今天君千翊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熬过这一劫,那宫里岂不是会放松戒备?

“秋霜,我不是要出宫,只是有点饿了,你不是说皇上赏了筵嘛,都端上来吧。”

秋霜愣愣地点头,只要娘娘不出宫,她这条命也就算保住了。

“奴婢这就去端来,娘娘稍等。”

按照无音的妃位,筵席分二十八道菜,整个挤满了一桌子的好菜。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保温的,那些菜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

无音端坐桌边,秋霜和秋桐在一旁布菜,王安和聂平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随时等候召唤。

满桌子的菜看着也没了胃口,无音简直食不知味。筷子举在半空,也不知道该吃那道菜。

“娘娘,好歹吃一点。皇上特意嘱咐了御厨,说娘娘来自北钰国,爱吃甜鲜的。这不,这几道菜应该合您的胃口。”

君千翊是想讨好她么?是怕她逃了不能实施那个计划吧。按照约定,她只要让睿王犯了事儿,君千翊就可以随便按个罪名将他革爵收押,顺便撤了他的兵权。这样,不仅天下人和各军将会信服,那些睿王的门人也生不出什么事儿来。

“实在太多了,我突然没胃口了。你们几个坐着一起吃吧。”

她随口的一句让秋霜和秋桐诧异极了,连王安和聂平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哪有奴才和主子同桌吃饭的,即便是主子给些剩菜剩饭那也是天大的赏赐。

“你们怎么了,发什么愣啊,坐下吧。”

王安立刻战战兢兢地说:“奴才不敢,奴才怎么敢和娘娘坐在一块儿用饭,这不乱了规矩。”

无音气了,愤愤道:“在这宫里我就是规矩,都给我坐下。”

四人见无音横眉怒目地,怕真的惹恼了这位主,只得颤颤悠悠地坐了下来。

无音笑眯眯地端起碗筷,说:“都看着做什么,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都开动吧。”

“谢娘娘。”

四人诚惶诚恐地挟起菜,一开始都只敢挟自个儿门前的,看无音吃得欢起来,这才慢慢放松了戒备。

这才对嘛,饭菜就是要几个人吃才叫香。

无音端着饭碗,幻想同她一起用餐的是濯颜还有云隐和颀雪。

“娘娘!”

突然,聂平喊了一声,手里的碗“乒”的掉在了地上,碎成一片。

只见他瞪大了双眼,口泛青紫,面­色­痉挛地捂着腹部,身子晃了几下便倒在了地上。

秋桐也觉得腹内莫名绞痛起来,她赶紧点了自己几处|­茓­道,但已经迟了,非但没有缓解,口角还淌下红黑­色­的血。

“娘……娘娘,饭菜……有毒!”秋霜拼尽全力呻吟出声,也蓦地倒在了地上。

无音愣了,从呆愕中缓过神来,顿时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了上来,胸口惹得快要出火,但是背脊却传来一阵一阵的凉意。

竟然有人在她的饭菜中下毒!

“啊!”王安倒地惨叫一声,抽搐了几下便口吐鲜血不再动弹。

无音恢复了冷静。虽然他们是君千翊派来盯着她的,可是毕竟往日里伺候得还算尽心尽力。那是四条人命,下毒的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的,做了她无音的替死鬼。

想到这,无音立刻奔去了内室旁的浴室,端来了一个盆,迅速地放了水,然后拿起皂角拚命地搓出泡沫。很快,一盆清水变成了浑浊的肥皂水。

她端着盆回到餐桌边,拿起茶杯舀了一杯肥皂水给秋霜灌了下去,不时的大喊:“秋霜,快喝下去,喝得越多越好。”

秋霜意识已经模糊,可是在她的帮助下还是喝下了好多,不久就开始剧烈的呕吐。

看来这法子虽然简单,还是很有用处。

无音依照这仿佛依次灌另外三人喝下,不到片刻,呕吐物吐了一地。

王安和聂平也幽幽醒来,瘫软在地上直喘气。

待四人皆缓过神来,无音这才一下子累倒在地上。

她神情恍惚地瞧向那桌子饭菜,也不知道哪来地劲头,猛地站起身一把掀起桌布,连带着扯下满桌的饭菜。顿时,偌大的宫殿里响彻盆子瓷器的碎裂声。

“娘娘……”秋桐和秋霜九死一生后,虚弱地跪在她面前。“谢谢娘娘救命之恩。”

王安和聂平也爬了过来,正想磕头却被无音阻止。

“别这样,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们。”

无音边说边露出狠绝的目光,怒火中烧间她恨不得将下毒的人碎尸万段。

她不愿意争什么,来到宫里也是受了胁迫,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愿意再退让,他们这回真的逼火了她。

“秋霜,这饭菜是谁送来的?”

“是……是御膳房的总管太监。”

“把他给我传来。”

地上的狼籍早已收拾­干­净,无音端坐在上座,底下跪着御膳房的总管太监。

“这位可是李公公?”

“奴才正是,小的……小的叩见娘娘。”李公公一看便是老实人,此刻跪在下首,腿都直打哆嗦,头都快埋进了裤裆里。

“李公公,今天的御宴可是你送来的?”无音淡声问,她可不想让人瞧出什么来。毕竟,在后宫里下毒这等子下三赖的事儿明面上还不好张扬。

“是……是小的。可是不合娘娘口味?奴才是按照惯例来做得,娘娘要是不喜欢,我嘱咐厨子重新做。”李公公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后宫里小嚣张跋扈的主子他见得多了,都是些叼嘴儿。

无音笑笑,冲秋桐使了个眼­色­。秋桐会意地走过去,给了李公公二十两银子。

“这是娘娘赏你的。”

李公公惊讶地抬起头,根本没有想到祸事变福事。”

无音端庄典雅地侧了侧脸,含笑道:“这御宴不错,尤其那金丝燕口味地道。待会儿也赏那个厨子十两银子,李公公一并带了去。”

“谢娘娘恩典。”李公公大大松了口气,五体投地般地磕头谢恩。

“对了,送菜的小太监也赏五两好了。”

李公公不敢有贪欲,据实回禀道:“娘娘,这菜是袭香送的,奴才底下的人可不敢居功。”

看来问到点子上了。

无音故作不解地问:“这袭香是谁,也是御膳房的?”

“回禀娘娘,袭香是冯良娣宫里的。赶巧了,奴才让小邓子送御膳来时恰好遇上她,她说奉了冯良娣的命正好想要邀娘娘去赏花儿,顺带把御膳也送来。”

瞧瞧这出戏,怕不是碰巧,而是候了半天吧!

“冯良娣?呵呵,倒是忘了这出了,我的确是要去她那儿一次,顺带赏赏她园子里的花儿。”

无音说着眼眸凌厉一闪,目光肃杀而­阴­沉。

“李公公,这儿没什么事了,回吧。王安,送送李公公。”

“小的不敢,不用劳烦。”李公公起身,朝后退了十几步才敢转身离去。

秋霜见状,俯身在无音耳畔低语道:“娘娘,您不会是要……”

无音悠然含笑,瞥她一眼,挑眉道:“怎么,我不能去会会那位冯良娣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我看还是先禀告皇上再做定夺吧。”

“我身为宸妃,她不过一个小小良娣。何况竟敢在我的御宴里下毒,她有几条命都不够我砍的。秋霜,今天你别拦我,别忘了刚才你的命差点就断送在那几道菜里。”

正说着,无音朝四周瞧了几眼,发现秋桐竟然不在大堂内。

“秋桐呢?”不会是去向谁高密了吧!

秋霜眼神躲闪,神情相当不自然,像是怕她知道什么。

“娘娘,秋桐她……她……”

“你们退下吧。”

门开。白衣飘飘,仙姿卓然。雪发随意用两枚银簪绾着,银­色­内衫上绣着的莲花随着步伐而暗香浮动。

此人不是丰静离是谁!

无音冷眼对上他的眼眸,轻笑一声:“暗帝今日来访所谓何事啊?你就不怕……”就不怕君千翊以为他们两人私相授受而将他轰出去。

丰静离冷淡地对聂平说:“都退下吧,别让任何人进宫。”

“是,奴才告退。”

无音见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方才道:“你想让我忍?”

丰静离瞧着她,淡淡说:“既然你和皇上有了约定,我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我可以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袭香我已经替你处理了,至于冯良娣,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下手可真够狠的!不仅狠而且够迅速。

“秋桐是你的人?”无音突然问。

“是,不止她,聂平也是我门下,如果你有事可以找他们解决。”丰静离毫无隐瞒地回答。

无音揪起了衣角,恨声说:“我忍不下这口气,人家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还想致我于死地,我不能放过她。”

“你不是没事嘛,何苦寻根问底的。”丰静离冷声提醒她。

无音一怔,陡然瞪大了眼睛。

对啊!刚才乱成一团,都忘了这茬。她怎么会没有中毒?按理说,她不比秋霜她们吃得少,竟然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

“你……”

丰静离探究的目光向她寻来。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怪物。”

无音觉得头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中毒。在她的世界里,虽然她是药剂师,从小和各类毒药毒物打交道,可是也只能对迷|药一类的东西有点小小抗体。这回看秋霜几人的反应,明显毒­性­非常强,她竟然还会安然无恙,真不知道是上帝太厚爱她了,还是另有隐情。

“你没事就好。”

丰静离忽来的一句话让无音惊讶莫名。

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抚摸起她的秀发。目光里没有丝毫的亵渎,却有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丰静离……”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丰静离撤回白皙近似透明的双手,从耳畔取下一对蓝­色­耳钉,随后轻轻放在她手心中。

“好生收着,别让他知晓。”

无音彻底愣住,无措地瞧着手心里的耳钉。他是嘱咐自己别让君千翊知晓?

望着那张清冷无双地俊秀容颜,她莫名感到心绪难平。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不要。”

她想还给他,他却退后一步躲开。

丰静离眼里闪现一丝不悦及黯然。“收着。”他再次说了句,白净的脸孔有道可疑的红晕染开。

“明皇的人或许可以暗杀,但是只要是暗帝想要保的人,这后宫里没有人敢伤你分毫。”

他竟然想保护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无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丰静离淡淡扬起嘴角,那丝浅浅的笑意生生将无音的话截在了嘴边。

“我不想你这么快死而已,这样就无趣了。”

明明知道这是他的调侃,无音的脸颊上还是盛开了红薇。

试想,一向严于律己、不苟言笑、清冷俊雅的暗帝竟然也学会了调侃人,那是多令人震惊的事情!

君千翊的秘密

首饰盒里摆放着一些珠钗珍宝,无音则从里挑出一个粉盒来。

金镶玉的盒子上满是镂空的花纹,一朵朵雏菊绕着盒边,每一朵雏菊上都嵌上了玛瑙和珍珠,煞是好看。

盒内的粉早已被她替换掉,如今放在里边的正是从山谷里带出来的那簇浆果。小小的几颗果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已经隔了近半个月,可是那几枚浆果非但没有腐烂,反而更是晶亮鲜艳。她见过不少野生果实,但没有一种像眼前的果实般如此神奇。

想起刚才中毒的一幕直到现在仍心有余悸,沉思下来才觉得异常古怪。丰静离的话还缠绕在她耳边,她何尝不在问自己,为何只有她没有中毒!?

排除了一切可能,唯有……她低头拿起淡黄|­色­的浆果仔细端详。从那个悬崖下的山谷一直到齐翾,她可以确定没有吃过什么不正常的食物,除了眼前的野果。难道真的像小说里一般,她遇上了能解百毒的仙药?

简直太狗血了!

日头落尽,云影无光,一切皆流入西边辉煌的晚霞中,暮­色­逐渐浓重起来。

秋霜、秋桐、王安和聂平因为午时的中毒一事早已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虽都是练武之人,但毕竟余毒未清,无音早早打发他们去底下歇息。也不是说她这个主子有多厚道,因为她正在酝酿一件大事。

秋霜歇息前将宫门落了锁,无音也放下了殿堂和寝室间做隔断用的纱帐。她在寝室内脱去了繁琐华丽的宫装,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说起来惭愧,那还是顺手从秋霜这丫头的柜子里偷来的。

偏殿的小厨房里还有不少酒,都让她悄悄藏在了床底下。此时整个大殿人影皆无,她立刻拔去了酒瓮的塞子,将酒撒在了宫里的各个角落。

一切顺利进行着,若是换作平时她不可能躲过秋桐几人的监视,看起来她还要感谢冯良娣。若不是她导演了这一出,她也不会想到要趁机逃出皇宫。

一缕一缕灰黑­色­的清烟从大殿内飘散出去。随后,熊熊大火便冲天而起,那火轰轰烈烈的,一派红光,如金­色­乱舞。

无音拿着火把,站在大殿中央的空地上。她昂头,张扬的一笑。看着火舌沿着纱帐和柱子窜到了屋顶,浓烟蔽天地景象还真是壮观。

她事先早已做了估算,酒泼洒的位置和燃火点都经过了周密的计算,即便整个大殿付之一炬也不会对周围的建筑物有什么损伤,她可不想害了在偏殿的那些人的­性­命。

“走水拉!快来人啊!永乐宫走水啦!”

耳边已经听见了从别宫传来的呼喊声,无音知道是时候了,除了几件首饰外她什么也没有带,因为太容易引起怀疑,而首饰可以到了宫外变卖换成现钱。

她偷偷从后门溜出了宫,掩在小小的红漆宫门外,临了看见秋霜和秋桐奔了出来,着急的在那里哭喊:“娘娘……我们的娘娘还在里边儿,来人啊,救命啊……”

无音有些黯然,不得不在心里对她们说一句抱歉。她的失踪必定会给她们引来杀身之祸,君千翊和丰静离不会这么轻易饶过这些人。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难得的机会,她绝对不能错失。

几乎所有人一股脑地跑向了永乐宫,太监宫女乃至各宫娘娘乱成了一团。

无音趁乱掩在人群中,避开了几道宫门,终于来到了最接近城门的烟霞宫。

烟霞宫处在后宫最北端,东侧便是亡夜城,再往后就是出宫的宫门。原本这里就是冷宫,除了犯事被贬的宫人外,没有人会来这么个晦气的地方。所以,无音没有看见一个太监和宫女,也不怕暴露了行踪。

烟霞宫的名字虽好听,但是近看却处处透着凄凉和沧桑。

听秋桐说起过,这烟霞宫原是先皇最宠爱的蓉贵嫔所住的宫殿。昔日可谓是金碧辉煌、鸟语花香。可是后来不知道蓉贵嫔犯了什么过错,导致先帝爷大怒,再也没有踏足于此。不多久,被责令禁足的蓉贵嫔郁郁寡欢而终。从那以后,这座宫殿再也没有入住别的妃嫔。

无音瞧见左侧的宫墙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垮塌,一片颓垣断壁,杂草丛生。放眼望去,昔日的歌舞升平已难觅行踪,往日的繁华与瑰丽如今变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宫。

突然,无音仿佛听见了一声哀嚎。黑夜中,那诡异地喊声骇人之极,直惊得无音一股冷气从脚心往上直冲。

如寒蝉般哑然无声的她屏息聆听,那恐怖的叫声一下子又难觅了踪影。她蓦地朝四周一看,腿软地走了几步,每一处断墙、每一个草丛里好像都隐伏着侦视她的暗影。

难道是蓉贵嫔的孤魂在作怪!

无音暗自摇头,打消这个可笑又荒唐的念头。可是,一阵风吹过来,树叶哗哗作响,好像是鬼魅在飘荡,她的寒毛还是一个冷噤地竖了起来。

这座烟霞宫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劲。

又是一声惊叫传来,无音这回听清楚了,那声音分明是从后殿的东配间传来的。

她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尽管心砰砰直跳,可是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

后殿分为东西配间,东西次间梢间为槛窗。无音推开了布满蛛网的东梢间,上挂有一匾额,点了火匣子才看清名为“蓉清堂”。西面设床,下设通炕,北墙设雕龙柜。东梢间则放着一张龙床。东次间靠北墙下设宝座,明黄|­色­的宝座后有六扇刻有飞龙的屏风。想必这就是当年蓉贵嫔还有齐翾国的上任国君逍遥快活的地方。

无音查看了片刻,发现里面并没有可疑的人影,刚想退出去,却听见背墙的雕龙柜内发出异样的声响。

怀里像揣着个小兔子,忐忑不安地跳个不停。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硕大的雕龙柜展现在她眼前。

上等的紫檀木,正中有把明晃晃的铜锁。无音拔下了一枚发钗,朝锁眼里挑转了几下,那柄锁竟然还真的就打开了。

轻手轻脚地拿下铜锁放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拉开沉甸甸的门。

一股腐败的霉味扑面而来,雕龙柜内竟然是空的,往前有道长长的通道隐没在黑暗中。

无音一愣,难道这是一条秘道?

皇宫重地,有个把暗道不算稀奇,可是这条暗道究竟通往哪里呢?

她在那张宝座旁找到了一截蜡烛,点燃后就走下了台阶。

通道是汉白玉砌成,长年累月也腐蚀出了斑驳的痕迹。无音顺着它一直而前,其中转了几个弯道。不久,前方出现了一道门。

无音推开门,落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而她正站在假山顶上。回身远眺,皇宫就在身后。

她竟然稀里糊涂的就走出了皇宫内院,简直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早已将刚才的恐惧抛诸脑后。

“啊!!”

又是裂帛似的一声痛楚的叫声。

无音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这才感到了孤单和空旷所带来的紧张。

她警觉地朝四周看看,走下假山,朝着声音传来的一处厢房走去。

手贴着门,腿不知觉地开始哆嗦起来,心里更是慌得没有底。

咬咬牙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入目的却是一片腥红。

黑暗里,暗红­色­的两簇幽光朝她直直­射­来。

“谁!”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仿佛压抑着什么。

无音闻着声音,心里顿时“咯瞪”一下。

好熟悉的声音!

她紧握着烛火走向声音的来源,微弱的烛火此刻却足以照亮整间屋子。

无音捂住了口,瞪大了惊恐的双眼,大脑几乎要炸裂开来。

那是什么,为何要让她看到如此恐怖骇人的场面。

她看见鲜血一滴滴地仿佛不是落在地上,而是落在她的心上,随后炸开。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几根极粗的铁链锁住了手脚,他浑身都是血。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伤口,因为他浑身的筋络都狰狞地突出在皮肤下,血珠从毛孔里不断地渗透出来。他在抽搐,在抵抗痛苦的侵袭。

满头火似的长发掩饰不住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瞳孔是暗红的,像血一样的惨烈。

他是--君千翊!

“你……你……”无音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竟然会是他!难道这就是丰静离所说的走火入魔?

君千翊没有料到闯入他躲藏处的人会是无音,眼底满是惊惧和自卑,甚至是愤怒。

他恼羞成怒地挥动着双手,将捆绑他的铁链弄得铮铮作响。

“滚!给我滚出去!”他冲着她怒吼,口中也满是鲜血,模样像极了修罗恶鬼。

他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今夜的他和一个怪物没有什么两样。

那还是丰神俊朗、仪态洒脱的君千翊吗!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野兽被绑在那里,承受着非人的痛楚。

无音原想一走了之,却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她放下蜡烛,缓缓走到他面前。虽然心慌意乱,可是看见他眼下的光景,还是忍不住心升怜悯。

“走,离开这里,我不会怪罪你私逃出宫的事情。”君千翊避开了她的目光,他不想要施舍来的温柔。

无音捧起了他的脸,柔声问:“很疼是不是,怎么才能帮你?”

她慌乱地扯下衣衫一角,替他拭去脸上的血迹。可是鲜血不断的从肩头,从他胸口和手臂上溢出来,染红了整片衣衫。

君千翊自嘲地一笑,低语道:“是不是只有这般你才会靠近我?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

“是,很可怜。”无音赌气地回答。

都到了这地步,他还要咄咄逼人做什么。

“滚,我不要你的怜悯。”

君千翊黯淡了眼眸,撇开了脸。

无音站起身,不悦地瞪他一眼。“好,我走就是了,你当我愿意留在这里呢。”

她刚转身,身后已经传来了哀哀地声响。

“无音,别走……”

无音回头,看着虚弱而脸­色­苍白的君千翊,不忍地再次上前。

“让你再嘴硬,下次不会再理你了。”

瞧着她娇嗔柔媚的模样,君千翊的内心莫名升起一阵暖暖的洪流。

她扯着那几道铁链,抱怨道:“谁将你绑起来的,太不人道了,你瞧瞧,手腕上的皮都磨破了。”

“别怪静离,是我让他这么做得,如果不绑起来,我怕在走火入魔下会误伤人­性­命。”

君千翊说完脸­色­沉了稍许,“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里是亡夜城和紫禁城夹缝中的一个秘密院落,每次发作他都会藏在这里,因为有静离把守,他可以安心度过这一日。

“我……”无音瞧着他脸­色­不好,皇帝脾气又来了,于是­干­脆老实道:“我逃出来的,不好意思,还烧了你的永乐宫。”

君千翊一个错愕,眼眸隐隐闪现一丝怒火,百般压抑后才稍有缓解。“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做下这等子事。”

“哼!这有什么,只要能够逃出去,别说烧你一个宫,烧了你整个皇宫我都行。”

君千翊瞧着她灵动飞扬的眼眸,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他竟然觉得不再那么疼痛难忍。

他笑了出声,无奈地轻声说:“你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无音噘嘴冷眼朝他一瞪。

突然,她想起了那些浆果,既然能够解毒,不知道对君千翊有没有用处。寻思着瞧他一眼,心里盘算到底要不要给他吃。

算了,好歹他也是个好皇帝,虽然有时对她过于强硬,但好歹也没真的伤害过她,她还是发发善心好了。

想着,她从藏着的那个粉盒里拿出一粒浆果。瞧着君千翊好像走火入魔已然十分严重,于是她又拿了两颗。

凑到他嘴边,说:“吃下去。”

君千翊不解地看了看她手里的三枚浅黄|­色­浆果。“想毒死你夫君么?”

“是啊,毒死你。反正你现在也是半死不活,受走火入魔之苦,死了就可以早点托生了。”

无音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将那三枚塞在他嘴里,他竟然也没有拒绝就咽下。嘁,真的这么相信她么!

君千翊红眸深邃而温情。“你终于承认我是你夫君了。”

她呆了,脸上一烫。离开他一步远外叫道:“别乱说,我只是……只是拿你当白老鼠试药呢。”

君千翊笑起来,红眸红发的他竟然份外诱人心魄。

“邦!邦!邦!”

更鼓响了三下,转眼已是三更天。

无音顿时回过神,她这是做什么呢,总是滥好人,差点忘了正事,再不走可就逃不掉了。

君千翊好像窥探出她的心思,沉声道:“无音,别离开我。”

她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最终朝他摇摇头。

“你怎么会知道宫外的天空更为辽阔呢,我不想做一个受人摆布的棋子。”

“别走,你会后悔的!”褪去了柔情,君千翊的眼中满是急躁和愠怒。

无音走到了门口,回身最后望了他一眼。“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关门,无音听见屋内传来的喊声,他让她别离开她,可是她不想做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君千翊还是不够了解她,这样的他怎能让她心动情动!

面具王爷

傍晚将近的时候,无音从床边爬起来开了扇小窗,楼下的街市开始逐渐的热闹起来。远处的爆竹声连绵不绝,夹着满天的薄尘拥抱着整个市镇。

从皇宫逃出来后她便找了家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势力得很,见她没有盘缠住宿,硬是敲了她一只雕银镯子,这才答应免了三天的房钱。由于逃出的匆忙,无音没有替换的衣服,­干­脆又给了枚小小的金戒指,让老板娘帮着去买了几套换洗的衣衫。一切打点妥当,她找了间上房就开始呼呼大睡,没想到这一睡,竟然就睡了整整三天。

起来懒洋洋地梳妆打扮,此刻的无音粉妆薄施,松松绾了个单斜髻,Сhā上两枚式样简单的凤尾珊瑚金钗,着一身水红­色­绫娟纱罗,说不出得明媚动人。

在屋子里憋了许久,也是该趁着夜­色­出门打探打探了。无音不是没有想过离开齐翾,但是又怕错过了濯颜等人。那天丰静离带着她前往齐翾时,暗卫和云隐的家将曾经来救过她,就算救人并未成功,他们也一定回去禀告给了濯颜。依照濯颜和云隐他们的个­性­,必然会亲自前往齐翾来打探消息。她所要做的,就是隐藏行迹,等待着夫君们的前来。

街头上人山人海,花灯锦簇。湖畔几条龙船穿梭而过,水花飞扬,震耳欲聋的鼓声远远的就传来了。

大街小巷上,男女老少彼此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小孩们更是点着炮仗俨然一副过新年的模样。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或喜气、或狰狞,无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到了威尼斯。

无音走到一棵菩提树下,那里围着一群猜灯谜的人,唯美玲珑的花灯就挂在高高的树上,龙凤灯、花篮灯、棱角灯应有尽有。多以各­色­麻纱蒙制,上面着绘花鸟虫鱼、山水楼阁,考究点的则配上金­色­云纹装饰及各­色­流苏,更是五彩缤纷,争奇斗艳。每盏灯面上还附有灯谜一首,为佳节喜日增光添彩。

她找了一位看上去和蔼的老者,笑问:“老伯,今天是什么日子,好热闹啊。”

老者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说:“姑娘是外乡人吧。今天是“春元节”,又称为鬼节。传说这一天鬼魂出没,邪魔复苏。这天夜晚,家家户户就会在自家房门悬挂风铃、红绳。所有人都会戴上面具上街鸣放鞭炮,龙舟鼓声震天,用来驱走邪鬼恶灵,企盼来年五谷丰登、消灾消难。姑娘不如入乡随俗,街口的小商小贩那儿都有卖现成的面具,越是骇人恐怖的面具越是能消灾避祸呢。”

“多谢老伯指点。”

一个转身,无音来到了街口,果真如那位老伯说得,那里挂着不少面具。她走上前挑选起来,有些面具上的图腾非常华丽,有些则­干­脆做成了金刚力士的威武模样,令她爱不释手。

忽然,她抬头看见了贴在墙上的皇榜,那上面所要通缉的画像竟有七分像她。­奶­­奶­的,君千翊为了要找到她竟然将她说成了朝廷要犯,悬赏一千两黄金。

无音下意识地低下头,也顾不上买什么面具了。好险,幸好现在是晚上,人们都处在节庆中,要是白天她还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入,非给人逮起来不可。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还是回她那个小客栈去收拾一下。即便要留在齐翾也一定要找个僻静之处,最好远离皇城,否则以君千翊和丰静离的势力,早晚会找到她。

想着,无音转身就疾步朝客栈走去。忽然,她看见迎面走来了一队兵士,领头的手里还拿着那张通缉图。

她忙抬手掩着嘴,回身冲进了人群中。

周围喧闹极了,无音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除了兵士外,她还发现人群里多了十几张神­色­严肃地面孔。那些人同样没有戴面具,好像还在寻找着什么。

其中一个人的脸孔让无音吃了一惊。

那不就是前往苍瞑国船上手持玉笛的清俊男子!

那人锐利地目光显然也看到了无音,他自然是认出来了,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就直直朝她走来。

坏了!

无音奋力朝前跑去,身后的人也步步紧逼。虽然周围都是人群,但是她没有戴面具,简直太显眼了。

面具!面具!

无音正寻思着,忽然在烟花绽放的尽头,她看见一只猎豹!

那人身形修长、稳健,他的脸上戴着一个华丽的豹样面具,只露出刚毅的下颚,线条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般英挺,而面具后的眼神犀利且深邃。

男人就站在人群中,周围是满天的烟花,姹紫嫣红的光亮辉映着那张面具上亮丽的金粉和暗红。

不知怎么了,无音觉得他就是一头蛰伏许久的猎豹,身姿矫健且优雅,仿佛伺机等候着猎物的悄然而至。

视线下落,他手里拿着一个雪白的面具,素白­色­的面具上只有左侧有一朵盛开蔓延的三­色­堇。

无音鬼使神差地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夺了他手里的面具。

戴上了面具无音才稍许有了安全感,侧脸,不期然地看见对方眼里的诧异。

无音刚想开口,就看见那玉笛男子走近了些,表情好像在为目标失踪而焦急。

她拉起身边人的手,从人群里挤出一条道,慌乱地朝前走。

依旧是那棵繁茂的菩提树,树下猜谜的人群早已散去,徒留满树垂挂着的彩灯。

无音似乎忘了手里还拉着一个人,直到高大的身形快了她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才回过神。

她抬头望着对方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太多的不解和探究。

无音紧张地朝身后看看,这里人太少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对不起,有人在追我,借你的面具一用。”

男人的视线越过她身后望去,他自然是瞧见了那玉笛男子和另外一些可疑的身影。

他轻轻挣脱了她的牵扯,反而将她的手包裹进掌心里。

“随我来。”

无音一怔,对方的嗓音十分的动人。低低地、柔滑而酥软,透出该死的­性­感,只一句就侵入了人的心扉。

不知走了多久,远离了湖畔的花灯、远离了喧嚣的人群,直到眼前豁然开朗的出现了一条银光如锦的湖泊。

四周的景物秀丽异常,月桂树下、微风轻拂,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掩映出坐落于湖心正中的瑰丽庄园。

“好美啊!”无音不禁感叹,随手抛开了面具。

回头,微微错愕了一下。

男子早已摘下了面具,惊鸿一瞥间,但见一张瑰姿绝伦、眼眸流盼的俊容。只是他的周身透着一股慑人地气势,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光芒让人不容小视。

眼前的男人很危险,月光下的他有种不真实的魅。

“在下贺澜苍,请问姑娘芳名。”

哈哈!哈哈!

无音在心里不由得哭笑了几声。

流年不利、祸害百出、活脱脱一个百鬼夜行~

贺澜苍不是正和吴国交战,怎么突然回来了?看来睡了一天一夜竟然错过了许多事情。

掩饰住内心的惊慌和不安,无音挤出笑容道:“小女子姓夜名小楼,见过睿王爷。”

随口胡诌吧,她是红楼的夜­色­,叫夜小楼也不为过,可是为啥她要笑得那般献媚呢!再次印证强权害死人啊~

贺澜苍眼眸微微眯起,心里有了几分疑惑。他的威望在齐翾国可谓家喻户晓,能认出他不足为奇。只不过眼前的女子总是透着点古怪,她的眼底分明含着惧­色­,却依然在他面前故作镇定。若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女子,知道他是睿王早已经含羞带怯、目不敢斜视。她虽然也卑微地低着头,但是眼珠子却在那里骨碌碌地转,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有趣的女人!

“姑娘,那些人为何要追你?”

“啊?”无音正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

贺澜苍淡淡一笑,又问了一次。“那些人为何要追你,姑娘不妨与我说说。有什么难处,或许在下可以帮忙,在齐翾国我的话还算顶用。”

废话!权倾朝野的睿王当然可以说一不二。

抬眼,无意看见他的眼眸,即刻被他眼底的肃然吓了一跳。

怪怪!这个男人,只消一个眼神就能逼人就范。

怎么办?再诌呗~

“小女子原是北钰国人,由于家道中落前来齐翾投奔亲戚,没想到被人骗去了勾栏院,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那些人是勾栏院妈妈眷养的打手,如果被他们捉回去,我宁愿去死。”

说着,无音发挥演技地挤出一串泪水,任何人看见她眼下这般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的模样都要被摄了魂去。

贺澜苍的眼中却是一派清明,竟然伸手替她拭去了泪水。

“你若愿意,不如入我的王府,那勾栏院的老鸨必然不敢再次前来。”

无音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满脸泪痕的她头一次看起来傻乎乎的。

“我不要做妾。”她没头没脑地喊了出来,下一秒立刻羞红了脸。

天啊~打雷劈了她吧,她怎么就说出这般恬不知耻的话来。

贺澜苍先是一愣,随后笑了出声。

非常好,真不是一般的有趣。

“我书房里还缺个研墨及整理字画的婢女,你可愿意?”

搞了半天,原来人家是让她去当奴才啊,她还真是自作多情。

无音转念一想,如果进入了睿王府,只要她小心谨慎不暴露身份,那么君千翊和丰静离就找不到她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管吃管饭,另外工钱不能少了我的,而且我不签卖身契。”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她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卖了自己。

“好,随你。”贺澜苍一笑,漆黑眼眸转而更为­精­亮。

“不知睿王有没有问问在下的意见!”

半空跃下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唯美矫健,赫然是他,丰静离!

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一个是刚才的玉笛男子,另一个无音也见过,是和谐号上藏着软剑的玄衣人。

无音一惊,下意识地躲藏在贺澜苍身后。躲掉了一­干­小追兵,没想到还有一个大尾巴,失策失策。

那双清冷的眼眸牢牢锁住她的,深藏在其间的恼怒不知是为谁而起。

贺澜苍镇定自若地话语打断了无音的沉思。“不知暗帝到来所谓何事?”

这男人的气质和丰静离截然不同,但是两人都拥有相同的气势和魄力。

无音抬眼悄悄瞄了一眼贺澜苍。打量他的侧脸--俊美绝伦,面部的轮廓仿如­精­雕细刻般,有棱有角却不会过分刚硬。高挺的鼻子,嘴­唇­薄如削,外表看起来意兴阑珊,温文和蔼,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肃然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打一个冷颤。

转而望向丰静离,他就仿佛是一位俗世外的谛仙,俊雅脱尘,清儒如莲,即使那张红­唇­与笑容隔绝,无可厚非的是,它依然很迷人。

她弄不明白,丰静离怎么就成为了齐翾暗帝呢!枭雄只能有一个,显然,贺澜苍好像更适合那个位置。

“此女乃是……乃是我门下罪奴,请睿王将她交给我,好让我带回亡夜城发落。”

无音一愣,愕然地瞪着双眼。这个丰静离,也太会瞎白唬了,她什么时候成了他手下了,还是一个等着受死的罪奴!转念一想,他为何不说出她的身份呢?反正在贺澜苍面前算是露馅了,刚才的凄惨身世付之一炬。

贺沧澜浅然一笑,瞳仁一闪。“那……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但不代表他不感到诧异。

丰静离竟然笑了,只不过那笑带着某种无音读不懂的嗜血和冷酷。“如此说来,睿王不想交人?”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此等佳人怎能让暗帝带回去惩治。既然暗帝不解美人风情,不如卖个人情送予我可好?”

说完,贺澜苍不顾丰静离眼中的错愕与愠怒,冷然一笑,挑衅似的虎臂一揽,将毫无防备的无音搂入了怀中。

无音被突然间强行抱入怀中,猛地想挣扎。偶然抬头,贺澜苍只那么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震住了。

只见他那双原本就漆黑的眼眸此刻正酝酿成一片暗红,眼底的嗜血妖娆任谁都要望而生畏。无音不期然地握上了他的手,因为紧搂的力度不知不觉在增大,弄得她腰肢生疼。

气氛突然间变得诡异无常,丰静离和贺澜苍彼此望着对方,身形未动,只眼神的交汇就迸发出一股凛冽之气。

无音惨白了­唇­瓣,蹙眉想拉开紧搂着自己的手,他想捏碎她的骨头不成。

“我说……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两双冷眸齐刷刷望向她,好强的杀气啊!

贺澜苍忽然低头问道:“小楼,你可愿意跟旧主子回去?”

“小楼?”丰静离不明所以地盯向无音,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无音想也没想地回答:“我不要跟他走。”

再次看向丰静离,他眼中瞬息流露出的伤感竟让无音感到无措。

“你胡闹些什么,既然出来了,为何不回家去,还在这里做什么!”丰静离口气颇为怨恨,却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无音愣了,不知道他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刚才丰静离也在那个小院子附近,他是故意放她走的?现在回想一下,那样逃出皇宫显然是太容易了些。

不,不可能。他和君千翊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会好心的让她逃走。

贺澜苍感觉到身下人的彷徨与迷惑,将视线又转向丰静离。

“暗帝,小楼已经是我王府里的婢女,既然是我的人,自然不会让你领走,得罪了。”

我的人!?

无音脑勺上三条黑线。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丰静离冷眼对上无音的,忍住心里翻腾的怒火,冷声道:“你想好了,真要跟着他走?他是什么人你清楚么!”

那是睿王贺澜苍,不是普通男子。如今贺澜苍和君千翊早已产生了间隙,她在宫里又得罪了贺澜苍的妹妹懿妃,一旦贺澜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会放过她么!她为何还留在齐翾,既然他在小院里放过她一马,她就该乖乖的离开齐翾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无音当然清楚贺澜苍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好歹她也阅人无数。反正丰静离、君千翊还有贺澜苍三人间的权力斗争她没兴趣知道,如今谁能暂时给予她保护她就跟着谁。反正贺澜苍没有强迫她为妃,也没有强迫她治病。至于以后,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无音看了一眼贺澜苍,软语道:“王爷,带我走吧。”

丰静离面­色­失去了血­色­,冷声吩咐身后的两人:“伽茖、宿,将她带回去。”

“是,主上。”

指令一出,玉笛男子和玄衣男子立刻飞身朝贺澜苍攻去。

软剑如灵蛇般朝他面门划去,只消一寸,就能划破咽喉。忽然,一柄铁扇挡住了软剑的去路,扇面中­射­出六枚毒镖。

伽茖和宿翻身避让开,抬眼看去。贺澜苍身前早已多了不下二十名高手,各个手拿奇形兵器。

“久闻暗帝门下十殿森罗各个武艺高强,堪称世间少有高手,不知和我的疾风军相比孰高孰低呢!”

无音瞧着丰静离和贺澜苍对视中火花四溅,无形中的杀气又添了几分。

四下骤然安静,丰静离抬手示意伽茖和宿退下。他没想到贺澜苍身边会潜伏这么多高手,虽然伽茖和宿功夫皆为上乘,眼前这些疾风军更是不在话下。但贺澜苍乃堂堂睿王,一旦身为暗帝的他和睿王交战就会打乱君千翊的全盘计划。事情闹大了,朝野上下及其民间也会造成不利的影响,现在还不易对付他。

“既然睿王执意如此,丰某就成全你。”

他还是放弃她了!

无音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可是她不清楚是为什么。

“多谢暗帝,贺澜苍会记住这份人情。”贺澜苍显然也想化­干­戈为玉帛,立刻让疾风军退了下去。“刚才多有得罪了。”

丰静离走上前一步,对无音淡声说:“好自为之。”说完,他转身不带半点留恋地离去。

夜风席卷开那身白袍银衫,丰静离不愿回头,他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忍不住大开杀戒夺回那个女人。可是不能,他无法那么做,绝情绝爱才是暗帝该有的作为。

“主子,您为何放了宸妃,如何向皇上交代?”宿跟上了他的脚步,试探着问。

丰静离抿紧了­唇­,许久才冷声说:“这不正是他要得么,回去禀告皇上,宸妃已经接近了睿王。”

“是,属下立刻去回禀。”

丫就是一奴婢

无音满意地瞧着自己一身还算比较体面的丫鬟装--天蓝­色­的碎花衣衫、白云纱的裙子,随手扎了两条娇俏的辫子,这行头一看就是个大丫鬟。谁叫她一入王府就是专司书房的呢,听说王爷的书房是不得随便入内的,没有他的命令擅入者,轻则杖罚,重则立马砍了,简直匹敌军事重地。刚进门那会儿,那些个丫头婆子无一不是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使白眼的、有羡慕的,有不屑的,有猜疑的,众说纷纭。其中传得最神的无非是桃­色­新闻,说她是定海县锦绣阁的花魁,被王爷瞧见了,惊为天人于是便带了回来。还有的说,她是此次王爷征战吴国时俘虏的官家子女,因容貌姣好,不忍杀戮才收了做妾。真是好笑啊,如果她是贺澜苍包养的姬妾,还用得着来打扫书房吗,早就去暖床了。

不过,这书院倒也清静,除了总管和小厮小德子外,就只有她能出入。这不,小德子端着盆君子兰就走了过来。

“又偷懒!”那小子瞪了她一眼,就是瞧不惯这种一脸狐媚的女子。这书房多年了都是他一个人在照看,王爷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女人,一下子就占了他的活儿,怎能不叫他憋屈。

无音无视小德子的愤恨,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掸灰尘,随口哼起小曲儿来。其实小德子平时打扫得勤快,简直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但是拿人工钱,总要做些什么吧,省得别人误会她是吃白食的。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整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小德子重重将花盆放下,打断她的歌声,不厌其烦的开始教导起来。

“小楼,研墨要均匀,王爷喜欢那块徽墨。”

“小楼,字画要分门别类,可别摆错了地方,王爷可是要怪罪的。”

“小楼,王爷喜欢喝铁观音,可别拿错了碧螺春。”

“小楼……”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无音咬着牙,只听见牙槽咯崩作响。“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我就拆了你的骨头。”

小德子被骇了一跳,边整理著书桌边噘嘴道:“你是专职书房伺候的丫头,我不找你说找谁说。王爷的习惯你要慢慢熟悉起来,可别笨手笨脚的,到时候怎么挨了板子都不知道。”

无音斜眼瞅着他忙活的背影,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厮,说起话来还老气横秋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在平时,哪里轮的到他一个小厮将她呼来喝去。

“谢谢你的好意,管好你自个儿就成。”

无音不甩他,继续唱: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很好眠

捏捏你的笑脸

让你喜欢整个明天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整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啦啦啦啦啦 耶哦耶耶耶哦”

一个转身,“哦”字就憋在了嘴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沧澜就站在了门口,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唱得不错,继续。”他的话很有气魄,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无音放下了­鸡­毛掸子,悻悻道:“奴婢不敢,五音不全,免得吵了主子的耳。”

小德子在那里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无音有些迟钝的不明所以。小德子满脸恨铁不成钢,学着婢女的样子福了福。

哦,哦,哦,原来如此。

无音后知后觉地行了礼,柔声道:“小楼见过王爷,王爷安康。”

小德子这才擦去了额头的冷汗,松了一大口气。

“不必多礼,一个人在这闷不闷?”贺澜苍在桌边坐下,气度雍容,一派皇家风范,似乎和那晚月­色­下的他有些格格不入。

小德子早已慇勤地奉上了茶,贺澜苍微微摆摆手。“小德子,退下吧,我有话跟小楼说。”

“是。”小德子剜了一眼无音,偷偷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暗示她机灵点。

整间书房只剩下无音和贺澜苍两个人,感觉气氛有点压抑。无音低着头,他不说,她也不语。

贺澜苍悠闲地喝着茶,忽而眼神一凛,道:“怎么?还不愿意说?”

无音不解地抬眼望去。不怒自威,这家伙比君千翊还有派头。

“请王爷恕罪,小楼不知道王爷指的是什么。”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说咯?”贺澜苍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却藏着凛冽的寒意。

烦不烦啊,到底要她说什么啊!

无音无畏地望着他的眼眸。“王爷,小楼谢你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小楼不想再提。我只想安分的做一个小丫头,别无他求。若是王爷觉得无音有何不妥,那无音无话可说,立刻打包袱走人成不?”

打太极谁不会!君千翊、轩辕熙、水濯颜,哪个是省油的灯。

“我让你走了么!”他冷哼一声,声音冰冷,那晚月桂树下温情的男子一去不复返。

她纳闷,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贺澜苍究竟卖什么关子?他不就是好奇她的真实身份嘛,相信他早已去查过,不过看来是无功而返,难道丰静离和君千翊封锁了所有消息?这倒是有可能,整个王城都是他们的,想要抹杀一两条消息又有何难。

贺澜苍放下了茶杯,冷眼打量了她一下。“你既然是丰静离门下,那……不知是所属哪个殿?”

“阎罗。”无音想都没想的就回答,反正十八层地狱里她只知道阎罗王,不如蒙一下好了。

“阎罗?伽茖门下的,难怪呢!”

贺澜苍轻笑一声,视线牢牢锁住了她的眼眸。

“只是,五殿阎罗何时收女弟子了,我怎么不知晓?”

无音一惊,原来他是套她话呢,难道阎罗是不收女弟子的!?

她眼珠溜溜一转,故意苦着脸回答:“王爷,实不相瞒。小楼正是假扮男子进入了阎罗门下才遭了无妄之灾。身份被同门师兄揭穿了,不得已逃了出来。”

“哦?”贺澜苍的语气甚为低沉,却该死的­性­感。他眯着眼打量她,瞳仁深处跳动着两簇幽深的光泽,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他不会一个翻脸砍了她的脑袋吧!或者­干­脆将她下了大牢,严刑逼供。天啊!她可禁不起那种折腾,想到那些残酷的腰斩和凌迟她就忍不住打寒颤。

无音偷瞄他一眼,从面­色­上看不出有什么不悦。不过眼前的男人城府极深,一言一行她都需细细揣测,还是小心为妙。

她猛点头,就差没指天发誓。“真的真的,无音不敢对王爷有半点隐瞒。”

贺澜苍冷眼扫向她,莞尔一笑。“行了,别在我这儿赌誓发咒的,小心遭了天遣。”

他眼见无音好似松了一口气,不免觉得好笑。“这几天过的如何?若是觉得闷,和府里的丫鬟嬷嬷们偶尔出去一回也不是不可。”

当她白痴啊,前脚出门,估计后脚就有盯梢的。况且,她还不想被丰静离和君千翊给逮到。

“谢王爷,小楼没觉得闷,每天打扫书院,得空了便翻翻书,偶尔还可以和小德子唠嗑,日子过的倒也不会无趣。”她是自得其乐,就等着那些如花似玉的老公们来接她了。

看见贺澜苍嘴角上扬,看似今天心情不错呢!

说来也奇怪,她到了这王府也有几天了,却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任何一个姬妾。曾经八卦地问起小德子这王府里有没有王妃和侧妃,却遭来他一记白眼。小德子简直崇拜到他们王爷到极点,连说王爷不喜女­色­,是个洁身自爱的好王爷,他连年征战沙场、报效国家才耽误了成家的事。

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算没有王妃和侧妃,那通房丫头或者姬妾总有吧!一个都没有的话岂不是非常怪异,不会是有隐疾吧!

忍不住看一眼贺澜苍--俊美无涛、卓尔不群,怎么看都是个美男子。二十多岁就手握重兵,权高位重的,怎么会没有王妃呢?

难道……他好男风!!

无音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快瞪出来。

奇怪了!那丫头怎么一脸古怪地瞅着他,还满脸惋惜的模样,盯得他身上毛毛的。

贺澜苍讨厌她打量他的目光,面­色­一冷,眉宇间平添了一丝杀气。

他笑问:“你瞧我做什么?”

无音扯开笑连摇头带摆手。“没有,没有什么啊。我瞧王爷你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定是个多福多寿之人。”

“呵呵,小楼还会看相?倒教我刮目相看了。”贺澜苍眼睛一瞪,给了她一个“你继续掰”的表情。

无音自己也想笑,什么时候她也变得如此八卦了,看来真是日子过得太闲,没事找事儿。如今腐女实在太多,连她都快要被同化了。

“对了,王爷,刚才总管来过了,问您明儿在哪里用膳,也好早做安排。”

“去珑夫人那儿吧。”

他淡淡的一句让无音的眼睛“噌”得亮了起来。

珑夫人?听起来是个美人的称号。

无音不明所以地询问:“王爷,谁是珑夫人?”

贺澜苍本就不喜欢下人多话,他府里的人都是循规蹈矩、恪守本分的,不该问的绝不会多问。他刚想发作,可转念一想,无音不过来王府几日,似乎没有对她说起过王府里的情况。

“珑夫人是你们的主子,你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他冷淡地说。

原来不是Gay啊,害得她刚才还在心里惋惜地鞠了一把同情之泪。

“是,小楼知晓了。”

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探探府里人的口风,侦察一下那位珑夫人的情况。

傍晚,无音溜到了厨房,凭藉着美貌和撒娇的本事,毫不费力地从大厨阿成口中探听出了消息。原来珑夫人本名木玲珑,住在府里的凝翠轩。她原是贺澜苍的贴身丫鬟,贺澜苍继承了睿王王位后就将她收了房。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因为贺澜苍没有正妃和姬妾,所以全府上下都拿她当半个主子对待。听说木玲珑不仅模样俊俏,难得的是还聪慧贤淑,是个不可多得的温婉女子,若不是身份太低,当够得上侧妃的名号。

翌日午后,无音再次来到厨房时,阿成见到她像见到鬼似的。

“小姑­奶­­奶­,你怎么又来了!早上和你多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碎嘴,刚才总管大人前来告诫我,说我要是再多嘴,必定要赶出王府去。我求求你了,以后别再来祸害我了。”

瞧着阿成一脸后怕的沮丧样,无音面上就乐开了花儿。

“行了,我哪是来祸害你的,我是来祸害你的黄瓜和蜂蜜的。”

无音说着也不管他原不愿意,自己从篮子里拿了一根黄瓜。又熟门熟路的走到柜子前,取了一小瓶蜂蜜。

“小楼,你要这些做什么?难道是王爷要?”阿成有些献媚地询问。

“不是,最近天气­干­燥,有些上火了,拿来做个面膜。”

“面膜?”阿成是个粗人,哪里知道什么是面膜,只当是女孩子抹脸用的。“这成不成啊,黄瓜和蜂蜜能伴一块儿去?”他满脸疑惑地瞅着她手里的东西。

说实话,他还挺心疼那些蜂蜜的。那可是紫云因蜂蜜,真正出产在深山里的野蜂蜂蜜。

“这可是护肤的好东西,你不懂的。”

“行了,藏着点儿,可别让小德子知晓,那个倒霉孩子最爱向总管打小报告。”

“知道了,谢谢阿成哥。”

无音的一声阿成哥喊得是娇滴滴、软绵绵,早已将阿成先前的不快一扫而空,就差连自个儿姓啥都忘了。

正说着,无音觉得脚下有什么在动,她低头一瞧,一个小小的箩筐里探出一只小兔子来。

“呀!这里怎么有只兔子?”无音蹲下身抱起它,说也巧了,那小兔儿在无音的怀里一动不动,乖极了。

小兔子周身长着蓬松的白毛,圆乎乎的,真像一个雪球,看来阿成将它喂得不错。

“那是送菜的老李头给的,我想明儿给王爷做盆爆炒兔­肉­。”

“你要杀了它!”

无音一声惊叫让阿成吓了一大跳,她惊讶的表情好像他要杀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个大活人。

“怎么了?可不是要吃嘛,我做兔­肉­可拿手,保准吃过的人回味无穷。”

“不行,这兔子我要了,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杀了它,太狠心了。”无音边说边狠狠瞪着他。

“得,小姑­奶­­奶­,我怕了你了,送你成了吧。可别让它在书院乱拉屎,到时候总管知道了又要怪罪我。”

“多谢阿成哥,我会小心的。”

帝心

紫禁城

“静离参见皇上。”

丰静离举手作揖,抬眼望见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的君千翊。说来奇怪,那日走火入魔后他竟然隔了几个时辰便恢复过来,以往非要个把月才能彻底康复。虽然面­色­依旧苍白疲倦,可眼里的­精­光却告诉他,他已经完全没有大碍了。

“静离,宿说得都是真的?”君千翊按着太阳|­茓­,闭着的眼眸骤然睁开投­射­出一股凌厉地目光。

“回皇上,的确是。无……宸妃已经被睿王带走了。”

君千翊冷然一笑,“记得我说过什么?”

“不得让宸妃逃出宫。”丰静离话一出便拧紧了眉。

“那……那晚为什么不阻止她。”君千翊盯着他质问,陡然出掌,龙椅扶手一角顷刻化成了碎屑。

丰静离讶然,他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一层,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我……”

“我要你的解释。”

丰静离抬头,恢复了那丝淡漠和清冷。“回陛下,这不正如了你的意么。”

“混帐,你这是质问我吗!”君千翊蓦地站起身,眼底的肃杀又添了一分。

丰静离云淡风轻地答道:“贺澜苍班师回朝,吴国一战似乎过于顺利了,皇上不正是觉得有诈所以命我等监视他么。”

“这事和无音又有何­干­!”君千翊目光深沉地瞧着他。

“回陛下,宿和伽茖奉我的命令监视贺澜苍,却无意间发现宸妃行踪,于是我便将计就计让二人追赶宸妃,这样一来,宸妃也可算是巧遇贺澜苍了。”

君千翊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企图探知那双始终冷冰冰的眼眸里有多少可信度。

“静离,你我相识二十余载,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还分辨不出来么。也罢,毕竟今非昔比,你变了。”

丰静离面­色­微微一变,稍瞬即逝的愧­色­浮现在眼中。

“静离没有变,臣永远不会做出背叛皇上的事。”

君千翊嘲弄一笑,虽然也有些许的感动。“罢了,我信你便是。继续监视,莫让贺澜苍发现了。还有,盯着点宸妃,咱们这位睿王爷生­性­多疑、狡黠诡诈,我怕她有危险。”

“皇上,春元节上贺澜苍的出现颇令人起疑,堂堂齐翾国睿王怎么会去凑那个热闹和平民百姓共庆,这其中一定有玄机。”

“你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但现在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对了,与吴国的战况如何?我不想听那些臣子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词。”

“表面看一切顺利,贺澜苍用兵神算,仅凭五万兵力就在追风口击退吴国十万大军,更是将吴国骁勇善战的彪骑大将军人马全部歼灭。除了营下副将刘翼在打探敌情被杀后,没有损失一兵一卒。”

“呵~他用的什么策略?我记得,已经暗中克扣了他的粮饷和兵士,怎么还是如此善战呢。”君千翊倒是好奇,贺澜苍用兵的确很有一套,自从十五岁领兵上战场就没有一场败仗。但是,这次吴国派出了十万大军,他却依旧轻松囊获,这就不简单了。

“我怀疑彪骑大将军只是吴国舍去的饵,迷惑我军而已。”丰静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君千翊听后笑起来,森冷地道:“怕不是迷惑我军,而是迷惑我这个圣上吧。都说吴国国君沉迷酒­色­、终日荒­淫­无道,我瞧传言不可全信。如果贺澜苍真的和吴国有勾结,那位大将军的人头怕就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丰静离不免心底一沉。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作为帝王所必须要有的残忍和冷酷。克扣粮饷一事他并不是非常清楚,毕竟暗帝和明皇分界明显,军力一直是君千翊所掌管,他没有资格去触碰。但是细细一想,这招除去贺澜苍的计谋很是危险。如果贺澜苍没有勾结吴国,君千翊只是单纯的铲除异己,一旦粮饷被扣,那些远征的将士就会没有补给,后果不堪设想。贺澜苍若是阵亡,吴国等于打开了侵占齐翾的大门,十万大军瞬间就能挥刃而下。他知道君千翊是在赌、在试探,只是这手脚未免放得太开了点。

“在想什么?静离。”君千翊眼尾一扫,他眼底的忧­色­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你虽­性­子清冷,但说到底还是太­妇­人之仁,暗帝委实不适合你,倒也难为你撑了这许久。”

君千翊突来的告慰让丰静离一怔,却没有多言。

“我只想知道是为什么?”

下一句话却不得不让丰静离感觉惶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个千娇百媚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那如花锭般的粉­唇­,一直在他的心中纠缠不去。

“皇上多虑了。”他只能这般回答,打消君千翊的顾虑,也打消他自己的。

君千翊忽而笑了笑,恢复了风雅和温润。“静离,昨儿个我下了道旨,想知道是什么吗?”

对方迷惑的目光让他笑得更为欢畅。“历代祖训所言,暗帝不得婚配。我记得你不过小我三岁,如今也二十有四了吧。我登基已近八年,后宫嫔妃无数,皇子已经有三位,就是帝姬也有五个了,可是你却依然孤家寡人,叫我于心何忍,祖制也应适时的改改了。你且放宽心,我已颁诏废除旧制,赐平阳郡主魏湘绫为你的正妃,另封吏部尚书之女吴可清和前锋营将军之女白卉为你的侧妃,择日完婚。”

丰静离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待片刻的冷静后,他才拱手沉声说:“谢皇上美意,但祖宗规矩不能擅加改动,这有违礼法。静离也不想耽误平阳郡主终身,请皇上收回成命。”

君千翊漆黑的瞳仁厉­色­一现,勾起嘴角道:“静离是真的担心祖宗规矩还是另有隐情,平阳郡主貌若桂宫仙子,今年二八芳龄,正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年纪,配你难道还会辱没了不成。”

“皇上……”丰静离竭力保持镇定,面­色­却渐渐惨白起来。“臣已经有心怡之人,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心怡之人?”君千翊大笑两声,眼中却并无半点笑意。“看来倒是我牵错了红线,不知静离心怡的是哪家小姐?若是我知晓的,必定赐给静离为妃。”

丰静离眸­色­黯然,心像是化做了一块冰。那个人不是他能爱得,男欢女爱他一向看得淡漠,唯独一见她,血就发热,内心中有一种渴求,同样也有一种惶惑,说不清是怎么了,却无法抑制。

“臣的心爱之人是臣无法触碰的,只愿在心底默默存着她的美好。恕臣无法领旨,身为暗帝,静离必当鞠躬尽瘁,不会有半句怨言。也请皇上容我保有这份清明,我不想娶别的女子,那是对她的亵渎。”

君千翊脸上浮起一缕­阴­狠的笑意,灰白的脸蒙上了一层死光。

“静离啊静离,我真的看错了你,去吧。”

丰静离如蒙大赦,拱手退下。

孤寂的帝王靠在了那张象征皇权和荣耀的椅子上,着魔似的看着那离去背影出了神。

“出来!”他低喊一声。

手配软剑的宿从暖阁里走了出来。“皇上。”

“那晚静离和宸妃说了什么?”

宿面露难­色­,但还是据实回禀道:“主子对宸妃说,既然出来了,为何不回家去,还在这里做什么。”

君千翊不知道是不是将宿的话听了进去,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像是在思索什么。

“主子原本是要夺回娘娘的,但是……娘娘自愿投奔了睿王。”

宿这么一补充却倏然被皇帝一瞪。

“臣失言。”他立刻跪了下来。

“那么说,你家主子是要带宸妃走?”君千翊探出身子,盯着跪在大殿下的人问:“带去哪儿?”

宿出于那股巨大的压迫力,慌忙道:“臣……臣想应该是回宫。”

“回宫!呵呵!回宫……”

君千翊挥了下手:“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宿退出了大殿才发现自己手心里一片冷汗,这位年轻的帝王真是深藏不露,光是那股魄力就让人胆颤心惊。

大殿里全无人影,就连内侍也被遣到了殿外候着。檀香袅袅,很快充斥弥漫了整个殿堂,看不清的氤氲。

君千翊站在窗户边,手中抚摸着一盆君子兰的花瓣。他轻轻揪下了一片花瓣,望着那艳丽的­色­彩,眼神中却凝着寒意。

“静离,若是你刚才说出她的名字,我会将她让给你。可惜了……”

一声巨响,花盆碎了一地,稚­嫩­的君子兰也埋入了污秽的土中,掩盖去了往日的娇艳。

密室

睿王府

“小兔子,乖乖的,不然今天的胡萝卜就免了。”

无音整理著书籍,瞅见那只小兔子蹲在书案边,嘴里正嚼着一片菜叶子。她当然是趁着贺澜苍上朝之际偷偷带进书房的,平时也就关在她那间小屋里。

要说这书院是个挺大的院落,就拿她打扫的西厢来说,整整三开间都是书籍。但是一般的公文还是在正房内由小德子管着。不得不说,贺澜苍对她还是心存防范的。

一个转身,那只小兔子竟然不见了踪影。无音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蹲着身子在书案底下寻找。

“小兔子,赶快出来啊,要是被王爷发现了,你很快就会成为一盘炖兔­肉­的。”

眼尖的瞄到最后一排书架底部探出一只雪白的小脑袋来,无音悄悄地走上前,伸手刚要抓,可是那小兔子灵活得很,朝旁边一跳让无音扑了个空。

无音随即就和那小家伙耗上了,卷起了袖子,再次朝它扑去。

小兔子似有了灵­性­,左闪右躲得好不热闹,完全把个书房当成了游戏场所。眼见它逃跑中撞上了多宝架,架上的那些个古董瓷瓶摇摇欲坠,无音眼明手快的一把抱住了其中一个掉落下来的花瓶。由于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趔趄,身体顿时倒向了身后的多宝架。

无音只觉背后一个悬空,眼前一片昏暗,多宝架竟然翻转了过来,她直直地落入了一间密室内。

好痛!

无音倒在地上,后脑勺撞上了地面,直把她撞得眼冒金星。

艰难地爬起来,顾不上身子的疼痛,她打量起这间屋子。刚想跨出一步,好在多年的红楼生涯让她多了个心眼。仔细一看,地面上像是撒了层薄薄的生石灰,一旦有人进入就会留下脚印,密室的主人就会知晓。好家伙,这密室内果然另有乾坤呢。

无音小心的避开生石灰,沿着墙壁走入室内。

整间密室一应俱全,同样是三开间。围着墙壁摆放的是几排书架,正中一间摆放着香案,长明灯和香烛供奉着的是一副画像。画像乃是傲骨枝节、冬雪红梅,红梅旁立着一位面如桃花、黛眉美眸的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却云鬓含羞、婀娜多姿。

左厢是一梨花木的罗汉床,右厢是书案,文房四宝整齐的摆放着,一旁还有一扇门。室内并不昏暗,因为顶头悬挂着一枚硕大的夜明珠。她走到多宝架的位置,用力推了推,发现它竟然纹丝不动,这才发觉坏事了。这道门一定是要密室里的机关才能开启,如果不走出这间密室,万一贺澜苍走了进来……

她可不想人头落地,于是立刻开始在密室里查找起来。摸摸灯座,它并不是固定着的,应该不是开启的机关。藉着光斜视了一下书架上的书本,表面上有一层薄灰外也没有线索可言。

目光终于落在尽头的那道门上,她走上前打开门,门后出现一条冗长的秘道。秘道内有股气流流动着,想来这道门应该是通往外面的。她顾不了那么多,顺着秘道往前走,出现了一扇木门,打开木门是垂顺而下的爬山虎。扒拉开一看,外面的景象十分眼熟,好像是王爷府后的那条湖。

满腹狐疑的无音重新走回了密室内,贺澜苍建造这间密室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如果她选择从外面再回府内,那样只能引起别人的猜忌,这可是下下之策。

无音来到书案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几枝不同大小的毛笔垂挂在笔架上,一旁是青花瓷的笔洗和蓝田玉的镇纸。

随手摸到了书案边沿,细细地从左边摸索到右边,也没有发现有何机关。正苦苦思索时,无音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重新回到书架边,从侧面看所有的书本边缘都有点零星的灰尘,唯独一本叫“冥古”的书籍边缘十分的­干­净。书籍上端,也就是手常常抽取拿捏的地方也显得过分光洁,显然这本书的主人经常拿出它阅读。

无音心想还是试试好了,于是将这本书拿出来。

一声异响,多宝架应声而开。

忍不住在心内窃喜一番,无音见室外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她的脚边。

“你这个调皮鬼,看我怎么教训你。”

无音弯腰要去抱它,小兔子立刻又跳开,她­干­脆将那本冥古丢在了书案上。忽然,眼尾瞧见从那本书里掉出了一张纸片。

顾不上捉回兔子,无音拿起纸片一看,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

贺澜苍为何无缘无故的在书里夹张白纸呢?又不可以当书签,也没有什么批注。

无音思索片刻后,将那白纸对着夜明珠望去,瞳孔在下一刻放大、诧异万分。

那是一张缩略的齐翾国攻防图!

无音惊了半晌才回过神走到书案边坐下。按理说贺澜苍手握重兵,拥有攻防图不足为奇。可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事不简单。君千翊和丰静离怀疑贺澜苍有谋朝弑君的嫌疑,只不过即便如此,以他的兵力想要逼迫君千翊交出皇权还是有点冒险,况且贺澜苍又不是笨蛋,他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一定还有什么!

思及此,无音开始仔细地查看书案,除了一些常规的公文外她毫无所获。不过,执拗劲来了,谁也挡不住。

她弯腰蹲到了桌底下,刚才只摸了边缘,并没有细看。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右边角落,她发现贴着一个羊皮袋。

无音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羊皮袋的边缘,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件。

当天,贺澜苍并没有回王府,这倒是让无音松了口气。她现在内心犹如波涛起伏,不知道会不会在贺澜苍面前露了马脚。他不回来最好,也可以暂时平复一下心情。

做了点杂事,吃过晚饭后无音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由于她胸中一直有股闷气无法驱散排解,于是早早的就上了床休息。

夜静如水,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封信件的内容。她当然不会傻到将那封信就这么给偷出来,不过是模仿着那封信的笔迹写了封一摸一样的,然后将真实的信件贴身藏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是吴国宰相的密信,大致的意思就是索求齐翾的布防图和各个秘密关卡的具体位置。只不过这位吴国宰相很小心,在信件里并没有提到和他接头人的名字。看起来,若是要指证贺澜苍勾结吴国,单凭这份信还远远不够。

翻了个身,无音开始郁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管这等闲事,好像和君千翊的那个约定在无意间已经开始执行起来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只是不想看到两国交战荼毒百姓而已。

但是……究竟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丰静离!

讨厌!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人来了。

无音随手拿了个枕头盖在了自己脸上。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是有意识无意识地想起丰静离来。想念山崖底下他的温情,想念他深情款款地低吟浅唱,想起那双总是莫名疏离冰冷的眼睛望着她时绽放出的炙热光芒。

越想心里便越是烦乱,她懊恼地丢开枕头,喃喃道:“濯颜……云隐……颀雪,你们在哪儿,快些来吧,我想你们……”

触手所及之处是一片冰凉,她不习惯没有他们的夜晚,冰冷的床、冰冷的被子,没有他们温暖的体温,她总是失眠。

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她无奈地拭去,暗暗告诫自己,很多时候人都要独立面对许多的烦恼和困惑,她总不能老是依赖濯颜他们。

明天,明天一定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相聚总会到来,就在不久的将来。

钦州之行

“不要摇啊,会难受……”

无音呓语连连。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她梦见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山路崎岖啊,轿子上下颠簸得厉害,真得好难受呢。

翻了个身,枕头硬硬的,咯得慌,不过却热乎乎的,可是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晃悠啊~

无音两眼微睁,歪着脑袋,一下一下地磕点着头。咦?她那只绣着小碎花的枕头何时变成青­色­的绫纹锦缎了?

迷迷糊糊地捏了一把,硬梆梆的,她明明在枕头里填充了许多的丝锻和棉花,怎么还是一块一块的,很像是一陀一陀的肌­肉­。继续往上摸,倒是满滑溜的,其实……结实中还蛮有弹­性­的。

意犹未尽地一路往上,突然柔荑就被什么给钳制住了。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贺澜苍那双深邃的眼眸。

震撼啊!无音垮了一张脸,挤出笑容,目光却死瞪着自己的手。手腕被贺澜苍牢牢握住,指尖离开他两腿间的小澜苍只有一步之遥。自己那头卷曲的长发散乱在他的膝上,上面还有一滩可疑的水渍。

糗大了!无音“噌”得红了脸,坐直了身子,边讨好边悄悄拭去嘴角的口水。

“王爷,您的腿酸不酸,让奴婢给你揉揉吧。”

绝­色­俊美的王爷微笑着斜靠在软垫上,修长的身躯慵懒地舒展开,嘴角和眉梢均牵动了一下。

“怎么不继续摸了!”

吼~再笑,再笑就把你吃掉!

无音赶忙垂下头,顺带偷瞄了一眼。贺澜苍还真的是挺养眼的,又是一个天大的祸水。

“王爷取笑奴婢了,刚才……刚才是奴婢失礼了,请王爷恕罪。”

难怪一直感觉晃悠呢,无音发觉自己竟然在一辆豪华马车上。奇怪,她什么时候被弄到这辆马车上来的,昨晚明明在自己小屋睡下的。昨夜发现那间密室后,就一直处于失眠状态,直到天朦朦亮才有了稍许睡意,可能是她睡得太死了,连被人抬上了马车都不知晓。

贺澜苍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半是逗弄半是质疑地道:“怎么?就不问问我们要去哪儿?”

“小楼是王爷的奴婢,自然是王爷去哪儿,小楼就去哪儿,不该问的奴婢自然不会问。”其实根本不用问嘛,他对她的怀疑丝毫没有减少,带在身边也可防备她有何不轨举动。

或许是无音的话让贺澜苍感到一丝赞许,此时的他笑意更甚。

“知道钦州么?”

无音茫然地摇头,据实回复道:“奴婢是外乡人,所以对齐翾国……”

贺澜苍从一旁的书几上拿出一道御旨,娓娓道:“齐翾国共有十五个州县,钦州就是其中一个。虽然钦州方圆不过千里,却物产丰富,富甲一方。历来钦州占据天时地利,水路、旱路四通八达、交错纵横,所以也是行商要道,齐翾国的经济命脉。每年钦州向朝廷缴纳的赋税是其它六个州县的总额。此外,钦州还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它易守难攻,是齐翾国一道难以攻破的防线。如此这般,它的重要­性­你可知晓了?”

无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纳闷贺澜苍怎么会突然对她说这些话。按理说,她不过是个小小奴婢,身为王爷的他没有必要透露这些情报。难道他还在试探自己?

“皇上下令,钦州守城督军佣兵自重,近来不断扩张兵力,士族子弟皆被遣返,皇上恐钦州督军与吴国勾结,命我要前去盘查实情。”

贺澜苍的话无音听后持保留意见。她早知晓君千翊怀疑贺澜苍有谋反之心,怎么还会派他前往齐翾的心脏所在,当务之急自然是留在京城才便以就近监视。想必贺澜苍的此次远行只是日后行动的先兆,他藉机盘查钦州守军,其实是要把自己的势力和军力安Сhā进去,架空守城督军的职权,顺利接管钦州。一旦贺澜苍占据了钦州,那么君千翊和丰静离要想对付他就难上加难了。

无音装作不解地问:“王爷,既然王爷要带兵前往钦州,带着奴婢怕是不妥吧!”她卖乖嘻笑道:“不如王爷在下一个驿站放奴婢下来,奴婢自己可以雇车回去的。”

贺澜苍突然笑了笑,眼神却凌厉起来,他忽地靠近了她,强烈的压迫感让无音的笑意也凝固在面庞上。

“王爷,是奴婢说错什么了么?”无音朝后仰去,满脸不安,倒是一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娇弱样。

贺澜苍眼眸渐深,他托起她的下颚,指尖贪恋着她的面颊。

“你究竟是谁?”

眼皮经不住一跳,无音的小心脏也突突直蹦达。

“奴婢……奴婢是小楼啊。”

他含笑,红润的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无音面上,引来一片潮红。

“好一个小楼,好一个小小的奴婢。”

总感觉贺澜苍笑得怪怪的,冷冰冰得让人不寒而栗。可是,那­唇­却很诱人呢,让人不自禁地联想到­唇­舌相缠四个字。

“王……王爷……”

别再靠近了,要贴上了!无音在心里呐喊一声!

“澜苍……”

呃?

无音错愕的眼眸对上他略带玩味的黑眸。

“乖,叫我名字。”

“澜……澜苍。”神啊,绞了她的舌头吧。原谅她这个贪生怕死、见­色­忘义的人。

此刻,暧昧的气氛被一声禀告打破。

马车停下,透过车帘缝,无音隐约看见一名将士跪在车前。

“禀告王爷,前方来报,还有十里地就要进入钦州地界。”

贺澜苍放开了无音,眉心紧蹙,显然被突来的打断弄得起了恼意。

“传令下去,在钦州城外驻扎,另派人前去打探城门守备。”

“是,王爷。”

无音见贺澜苍面露凝重之­色­,于是扯开话题问:“王爷,今晚我们是不是要住林子里?不会有野兽吧!”

“怕?”贺澜苍扬起淡淡地笑,“无妨,小楼可以和我一同歇息在马车上。”

住在马车上?她宁愿住林子里和灰狼、狗熊为伍,眼前的男人可比野兽更危险。

事实证明,王爷怎么可能住在马车上。不到片刻的功夫,林子里就搭起了几圈帐子,正中那顶围着四爪蟒纹帷帐的就是贺澜苍的营帐。

作为此次带出来的唯一的婢女,无音很荣幸的也分得了一顶小帐子,就紧挨着贺澜苍的。

帐子里铺着厚厚的绒毯,一张床、一只简易的柜子外就只有一扇屏风。只要不和贺澜苍一个营帐,哪怕再简陋无音也高兴。

服侍贺澜苍吃过晚饭后,由于贺澜苍要和一些将领商谈进入钦州的事宜,无音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夜晚的林子里弥漫着一股冷气和迷雾,好在帐篷前烧着一堆旺旺的篝火。守在帐子四周的小兵们时不时会偷瞧无音几眼,毕竟在军营里除了少量的营妓外是鲜少见到女人的,尤其是像无音这种姿­色­出众,有种异域风情的女子更是容易引起注意。

无音丢了块劈好的木头进火堆,顿时溅起零星的几簇火星,就像黑夜里的几只萤火虫消散在半空中。

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从发现自己身处马车里,又意外的得知贺澜苍要让她随同前往钦州,一路上她始终在想这件事。恐怕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也需谨慎提防才是。

突然,无音打了个冷颤!贺澜苍不会是发现她闯入密室的事,然后想杀人灭口吧!

无音下意识咬紧了下­唇­,握着的手也泛出了少许冷汗。要真是如此,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越过烧得灼红的火焰,她的目光落在一棵大树底下的草丛中,顿时计上心来。

守帐的士兵随后就看见容貌秀丽的少女从这棵树扒拉到那棵树,不知在找寻什么。

贺澜苍掀开帐子时正看见无音她蹲在一棵树下奋力捣腾什么。

“小楼,夜凉了,你早些去歇息吧,我这里不需要伺候。”

无音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响声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随后背对着他将手里的东西小心地揣入了怀里。

她回头掩饰地笑着,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地拍去了手心里的泥土。

“是,谢王爷。”

无音一回到帐篷内就忙活开了,因为刚才在树下她发现两样好东西--毒芹和毒蕈。毒芹又名野芹菜或者白头翁,也曾有人误食而中毒。毒芹的作用类似于箭毒,古战场上常常被涂抹在箭头上,能麻痹运动神经。如果有人不小心误食,只要数分钟就会出现口咽部烧灼感,流涎、恶心、呕吐、腹痛、四肢无力,吞咽及瞳孔散大、呼吸困难等,真可算是古今中外杀人必备良药。

她别的没什么本事,制药可是拿手好戏。拿了个小碟子,将毒芹小心的切成段放在其中,然后兑了点水,放在烛火下烧制,其实原理很简单,就和提炼盐是一样的。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小碟子里的水早已煮­干­,雪花瓷的碟子里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豆青­色­粉末。

大功告成,无音拿着小碟子放在通风处,只需风­干­就是一包上好的毒药了。虽然加热和风­干­会降低毒­性­,好在她还找到了毒蕈。依法炮制,毒蕈的毒­性­再加上毒芹,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这毒药也许可以做为日后逃命时救急之用。

沦落成­奸­细

第二天,无音起了个大早,梳洗一番后准备“上岗”服侍她的老板王爷。

刚掀开帐子,两柄长矛便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满腹狐疑地瞪着两个小兵,不悦地说:“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就要去服侍王爷,王爷若是怪罪下来,你们担当得起吗!”

其中一名士兵公式化地说:“我等正是奉了王爷之命,钦州情势不明,请姑娘好生待在帐子里。”

无音沉下脸,心里顿时忧虑万分。她悻悻地走回帐子内,躺回床上,对着帐子顶发呆。

贺澜苍难道真的发现了?他要杀人灭口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将她带来钦州吧,在王府里就可以随便派个人将她“做了”。

正苦思冥想中,帐子再次掀开,此次进来的正是贺澜苍。

无音赶忙跳下来床,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是她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王爷。”

“醒了?”贺澜苍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示意身后跟随的人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然后又进来两人,他们手里抬着一个梳妆台。

三人恭敬的将包裹和梳妆台放下后就出去了,只留下无音和贺澜苍两人在帐子内。

无音瞥了眼包裹,不知道贺澜苍玩的什么花样。

贺澜苍不动声­色­地笑道:“这是给你的,看看是否喜欢。”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怎么会送东西给她?莫非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

“小楼不敢,王爷对小楼恩重如山,怎么还能收王爷的礼,这事断然不行。”

贺澜苍瞅着她,嘴角微微勾起,淡声说:“说是送你的,你便不要再推托了。”

无音眼瞧这所谓的礼物是推托不了了,于是走上前打开了包裹。

包裹里有套奢华艳丽的女子长裙,洋红织锦罗衣、金­色­戈地披纱,其上还有一整套金丝扭花嵌着珠宝的发饰。

这套华美的饰物为何要给她,荒郊野外也不用穿成这样吧!

无音诧异后恢复了神­色­,垂眸道:“王爷,明人不做暗示,王爷是否想让小楼做什么?”

贺澜苍眼眸露出一丝异­色­,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小楼,你也知道我此次前往钦州是所谓何事吧。”

“钦州守备佣兵自重、恐有谋反之意。”

“如今前方探子来报,守备刘鄂已然关闭城门,怕是已经知道我领兵前往。我不想派兵攻入城内,以免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你说我该怎么办?”

面对眼含­精­光,一副神­色­自若的贺澜苍,无音不禁在心里暗骂几句。他怕是早已想到了对策,而且很有可能这个对策里还有她一份,他现在何必假惺惺的前来。

“王爷,小楼不才,但是也曾在阎罗殿下受训许多时日。刘鄂既然已经关闭城门,硬攻必然会两败俱伤,怕就怕有些隔岸观火之辈利用此事参王爷一本,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势必会对王爷不利。”

无音的话让贺澜苍有些讶然外还露出稍许的欣赏,他眼底的诡谲光芒更甚了,看似随口地问:“我这里有一计,不过……小楼可能要委屈一下了。”

无音依然低垂着头,无比恭顺的模样,眼眸里却露出厌恶之­色­。

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王爷请讲。”

“呵,小楼果然与众不同,我没有看错你。”

贺澜苍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突然勾起了她的下巴。

无音水剪美眸对上他那锐利地目光,刻意露出一丝惶恐。太锋芒毕露只会惹他怀疑,女子该有的矜持和惶恐还是要适时表露一下的。

“别怕,事成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他­唇­角含笑,露出少有的温情。

“小楼要怎么帮王爷?”

贺澜苍轻轻将她揽入怀内,无音不由一颤,心里不免鼓瑟齐鸣。

“刘鄂行事周密,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早年就深受先皇器重。但是,他有一个弱点。”

他顿了顿,呼吸就在无音头顶,似有似无的清香味撩拨起了她的发丝。无音此刻没有觉得羞怯,反而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好像抱着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兽。

“小楼,你很美,我见过无数婉约女子,怕是六宫粉黛三千也不及你的容貌。”

“王爷究竟要说什么?那刘鄂的弱点是否就是女­色­?”

贺澜苍忽然在她手腕上佩戴了一只白玉镯,淡然道:“这里面藏有“闇然□”,只需一点便可让男子情动,小楼若是肯牺牲一点,趁刘鄂欢愉时将他刺杀,我便可挥兵进入钦州。”

这该死的贺澜苍,将她带来的目的竟然是这等龌龊。

忍住怒气,无音冷笑着说:“王爷当小楼是什么?任人轻薄的烟花女子还是人尽可夫的娼妓?”

紧拥她的臂腕蓦地收紧,无音只感到胸腔疼得发闷。

“我自会补偿你,事成后,我可以纳你为我的侧妃。”

无音想笑,可是一呼吸就觉得胸口疼,她不得不哀声道:“王爷,你勒得我好疼。”

手臂略微松开了一点,贺澜苍欲抚摸她的脸,却被她侧脸避让开。

“小楼,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计划,若是不去……”

他竟然敢威胁她,气死人了!

“若是不去,小楼是不是就真的要去做阎罗王的婢女了?”

贺澜苍没有想到她到了此时此刻竟然还有心思说冷笑话,不由笑了笑,道:“此事万无一失,刘鄂底下的参军是我的人,到时候他会接应你,你大可放手一博。”

什么叫做放手一博,她现在明明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无音没好气地说:“王爷请出去吧,小楼要更衣。”

贺澜苍又露出了温柔地笑容,“今夜就将你送去城内,那参军在左眼下有一颗黑痣,很好辨认,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见机行事。”

他放开她,正当无音松了口气时,忽然­唇­瓣一个温热,当她回过神时,贺澜苍早已离开了帐子。

无音黑着脸,心情坏到了极点,用力擦去了嘴上的痕迹。

对着梳妆镜妥贴地打点好一切,无音望着镜子的自己深吸了口气。华服美冠,粉面桃腮,她还真像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到了这个时候,慌乱已经没有用了,唯有自保,她不会让人占了便宜,今晚就要想办法逃出去。

取出昨晚提炼的毒芹粉,将它兑入了胭脂内,随后­精­心地抹在了红润饱满的­唇­上。

当她知道自己百毒不侵时就想出了这个主意,作为钦州守备,那个刘鄂一定是生­性­多疑之人,将毒药藏在身上是不可能的,只有这么做才不会让人察觉。

成败在此一举,无音对着镜子举起右手握了个拳头。

“Fighting!”

无音VS将军

厚实的城墙古旧而又雄伟,城楼就竖立在夕阳落照间。霞光中,威风凛凛的兵将守在城楼上,手里的矛戈寒光凛冽,红缨随风飘舞。

无音坐在小轿中,掀开窗帘一角,正看见一穿着盔甲、身材高大的将士走了过来。这人岁数不大,两撇整齐的小胡子,左眼下赫然有颗黑痣,想来此人就是贺澜苍安排在钦州守备刘鄂身边的参将。

“你们是什么人,没有将军手谕,不得进入钦州城,速速离开。”

将无音送来城门的是贺澜苍的副将,他一见到参将便翻身下了马,拱手道:“多年不见,战南兄别来无恙啊!”

那参将一见是贺澜苍的副将,立刻寒暄起来。“原来是魏巍老弟,你不在王爷底下当差,怎么跑来这里了?”

“实不相瞒,王爷途经此地,本想和刘将军把酒言欢,无奈钦州戒备不得而入。这不,王爷命我特送来一礼物进献给刘将军。”

“哦?是什么礼物还需魏巍兄亲自前来?”

无音在轿中听得真切,心想两人忒假惺惺了。

正想着,轿帘突然被掀开,迎面对上那个小胡子的脸。

参将看见轿中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儿,顿时愣了愣。无音适时的朝他嫣然一笑,他的魂更是不知道被勾到哪儿去了。

“见过将军。”

“好说好说。”

参将放下了帘子,无音听见他小声同魏巍道:“王爷从哪里弄来的美人?”

“京城凤仪轩里新来的花魁,花了不少价钱。对了,王爷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吧?”

“你回去禀告王爷,一切都办妥了,只待事成,我立刻打开城门恭迎王爷。”

无音倾身贴近轿门,透过轿缝看见魏巍在参将耳边说了什么,由于隔得远,她没有听见内容。

小轿自将军府门前停下,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正等在大门外,见轿子来了忙走下台阶掀开轿帘。他不由自主的朝轿内一瞟,怔了怔,随即笑着柔声道:“是小楼姑娘吧,长途劳顿,请先随我入府歇息片刻,将军大人正在正厅与使臣商谈,稍后会见您。”

无音也不答他话,弯腰迈出小轿,朝四周瞧了瞧,随后目光定格在大门外的牌匾上。狂草的将军府三个大字到也契合武人的­性­子--桀骜张狂。

“不妨事,有劳了。”

无音妩媚的轻笑,行走间柳腰风姿款款,管家年纪不小了,虽说跟着刘鄂美女见识了不少,但如此媚到骨子里的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姑娘说笑了,小的这就领您去清韵阁。”

“劳烦带路了。”无音摇着手中罗扇掩­唇­一笑。

一路缓缓往将军府的后院走去,无音四下观察着。偌大的园子除了大门口有两名护卫外竟然没有再看到,只不过她也是学过一些风水五行之术,园子里的假山看似平平无奇,如果细细看来“八卦甲子,神机鬼藏”这四个字便可点破。如果不是管家领着,她独自一个人怕是没有几个小时都走不出去。

无音眼神凌厉的朝假山后的那些高大树丛看去,不仅假山,怕是这些花花草草步法都有讲究。刘鄂此人能做到将军一职,又驻守齐翾国钦州要塞,一定是生­性­多疑之辈。一个人的功绩大了,势必会得罪不少人,尤其是敌国的乃至朝中对他不满的仇家也会日益增多,这些都是必要的防范。正是如此,她才不得不更为小心应对。既不能让刘鄂起了疑心,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简直是太难了。

思索间,管家在一处厢房前停下,屋内有两名年轻貌美的丫鬟迎了上来,朝无音一拜。

“小姐,将军吩咐您先在此处等着,他在前厅忙完就过来。这是暗香和疏影,有她们伺候您,缺什么对她们言语一声就行了。”

“谢过两位姑娘,那小楼就在此候着将军。”

“小姐何须如此客气,折煞奴婢们了。”

无音目光很快的在屋内扫视了一番,布置倒还雅致,没有多余的摆设,倒是个清静的院落。

“小姐可要沐浴?”暗香笑盈盈地问。

“沐浴?”无音不明白,哪有客人一来就让人家沐浴的,抬眼一看小妮子有点害羞的脸,立刻回过神。

她也算是贺澜苍送给刘鄂的侍妾,今晚自然是要焚香沐浴好好伺候刘鄂。看来,刘鄂底下的丫头们对这位将军的嗜好是司空见惯了的。

疏影看着老成些,她啐了暗香一声,故作嗔怪道:“小姐别恼,暗香刚来不久,还不懂规矩,您别往心里去。”

“疏影妹妹多虑了,我哪会恼呢。”

“如若恼了,她们的命你就看着办好了。”张狂的笑声从门口传来,能在将军府里肆无忌惮的人恐怕只有刘鄂本人了。

暗香疏影二人蓦地跪下,慌张的见礼。

“见过将军。”

无音看着刘鄂绕过两人,甚至都没有对两个丫鬟瞧一眼,也没有吩咐她们起身。

她扬起笑,娉婷一福。“小楼见过将军。”

刘鄂大概三十多岁,硬朗的面容,古铜­色­的皮肤,倒是个器宇轩昂的男人。

刘鄂初见无音便怔了片刻,掩饰不住的惊艳。

他回过神立刻伸手扶起她,手顺势握住她的,“小楼……果真是倾国倾­色­的可人呢。”

那望着她的目光毫无避讳地露出倾慕之­色­,欲望在漆黑的瞳仁里跳跃闪烁,那分明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无音暗中想缩回手,却发现对方用了几分力道试探着,她也就全然放松任他握着,布满红霞的脸侧过低垂,娇羞道:“将军……您的手握疼人家了。”

刘鄂黑眸闪现一股诧异,随后恢复如常的笑了笑。“哦?那可是我的不对了,还疼不疼,我替你揉揉可好。”

粗糙大掌托起白皙的皓腕,他的拇指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她的手背,轻轻的打着圈,撩人的酥麻暧昧。

无音抿­唇­一笑,娇嗔靠在他怀中。“将军……您真坏……”

“哈哈哈,我坏么?本将军对女人可一直都是疼爱都来不及呢。”刘鄂顺势搂住了她的腰身,低头带着笑意凑近无音的­唇­。

“别……将军,她们还在呢。”无音忙转过脸,小手贴上他的胸膛阻止他的靠近,眼眸似水般流转不定。

刘鄂脸­色­一沉,朝身后一瞧。“没有眼­色­的东西,都给我下去。”

“是,爷。”疏影暗香如获大赦,小碎步的急急退了出去。

雕花大门一关,室内的薰香合着暧昧的气息越发惑人。

无音拉着刘鄂的手坐到桌边,随后替他斟了杯酒。“将军,小楼初来钦州,承蒙将军不弃,这杯酒敬将军。”

刘鄂看着杯中酒,挑眉笑说:“没想到小楼如此豪爽,好,本将军就喜欢这个调调。”他手轻轻在无音腰间一勾,整个软玉温香就抱了满怀,却并不动杯中酒。

“讨厌,将军就会捉弄小楼。”无音慌了似的扭转过身子,逃过他落下的­唇­。那­唇­轻轻贴在了她的脖颈间--冰凉的,像是毒蛇的信舔噬过般的不适。

刘鄂也不恼她的抗拒,紧紧搂着她的身子,殷红似血般的凑近她的耳畔。“小楼,是你想捉弄本将军吧!”

无音心猛地一震,似水眼眸露出森冷。她笑了笑,靠在他怀里道:“将军这是什么话,小楼胆小,可被吓唬我。”

“呵!”刘鄂冷笑一声,伸手抚摸上她的秀发,一边轻柔的顺着她的发丝,一边冷冷道:“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你以为本将军真是好­色­之徒没了分寸吗?”

身后人的笑声更大了,带着嘲讽,甚至有一点点的狠。“说,贺澜苍派你来意欲如何?”

无音心脏漏跳了半拍,看来贺澜苍还是低估了刘鄂,他虽然好­色­,但是却不会因而误事,现在这个境界,真是陷入了两难。

“小楼不懂将军在说什么,我不过是一弱女子,王爷将我从凤仪轩买下,还将我送来钦州,小楼不得不从啊。”

无音感觉他的手松了松,于是她不急忙从他怀抱里起身。“小楼素闻将军是国之栋梁,如今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以后……还望将军多多怜惜小楼。”

刘鄂蹙眉,随后似看穿了般的笑了。“那可否告知在下,贺澜苍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意欲如何?”

“王爷何等雄才为略,怎是我这等小女子去揣测的。”无音开门见山的拿下了手镯,道:“不瞒将军,这是王爷临行前给我的,说……说这里是□,能让男子……”她故意羞红了脸,不再继续。

刘鄂神­色­微微一敛,牢牢盯着她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等事?”

“我只想自保,王爷与将军的恩怨小楼并不知晓,若是将军不嫌弃……小楼愿意伺候您。”

无音发现对方神­色­间的一丝动容,毕竟刘鄂好美­色­,如今她此番娇媚凄楚的模样不信他不动心。

刘鄂朗声说:“你背叛你家王爷难道就不怕他日后……”

“难道将军就没有办法保下我么?”无音的指尖绕着他的胸口打转,波光流转间尽显万千风情。

刘鄂被她撩拨地心痒难耐,更是将她搂紧了些,嘴里却不饶地说:“那贺澜苍岂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无音轻笑,对面的刘鄂也笑得够诡诈,感情他以为她曾是贺澜苍的女人。

她娇嗔着开口:“将军取笑了,小楼还是清倌人呢。”

此话一出,刘鄂果真眼睛亮闪闪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早已将刚才的警觉抛在一边。

刘鄂刚愎自负,一个女人而已,怎么可能会动摇他的根基。

无音看着他慵懒地勾住了他的脖颈,附耳道:“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呢,不如饮了这杯好好歇息了吧。”

刘鄂虽然早已欲­火­难耐,面对如此软玉温香心里早已波涛翻腾,他抚摸着无音的脸颊。

“我看小楼老练得很呢,果真是清倌人么?”

无音咯咯直笑,却不做答,波澜不惊的端起了酒杯放在他­唇­边。

“将军自个儿试试不就知晓了。”

刘鄂显然被迷昏了头,他欲拿开酒杯直接就将她抱往床畔。

“将军,不如我们一同饮尽这杯中酒吧。”无音当然知道刘鄂还是心存怀疑,所以久久不愿喝酒。

刘鄂眯起双眼,想了想这才笑道:“好啊,小楼先饮吧。”

无音笑得格外欢畅妩媚,因为还没有听说过有人自己找死的。

她轻启红­唇­,秘­色­杯瓷触相映成欢。半杯饮尽,朱红的­唇­瓣晕染开,越发鲜艳欲滴。

刘鄂见她喝下了半杯,于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狐狸上钩了!

无音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微笑。千古不变的道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枪。

“美人,这回满意了吧。”刘鄂一把抱起她就走向那张大床,一路随手放下几道锦帐。

无音埋首在他怀里,心里默默的数数。

刘鄂将无音抛到了床上,刚想压上,忽而感到腹内一阵剧痛。那种痛非同寻常,像是将整个肠子都绞断似的厉害。

无音敞开衣袍露出凝脂双肩,她惬意地靠在床角,笑得份外魅惑。“将军,奴家正等你呢。”

刘鄂整张脸都变了­色­,指着她叫嚣道:“你……你下毒……”

他大吼一声,欲捉住无音掐她的脖子,却被无音一脚揣下了床。

生死攸关之际,刘鄂痛苦地爬向门口,嘴角却不断流出鲜血。

“来……来人……”他想叫,却发现口舌麻痹,根本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无音跳下床,利落的撕下了几截锦帐,然后将刘鄂绑了起来,塞住了口。

刘鄂恶狠狠地瞪着她,满头的冷汗,凌乱的头发,落魄极了。

无音收拾了一下,换下那身碍事的衣裙,找了一身刘鄂的男装穿上,虽然大了许多,但总比没有强。

她小心地瞧了瞧屋外,似乎没有人把守。

刘鄂见她要逃走,撑着最后一口气,扭动着身躯去撞托架,只听瓷器的碎裂声传来,一只珐琅瓶寿终正寝。

许是异动惹来了守夜的丫头们的注意,疏影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将军……出什么事了么?”

无音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见疏影打开了门,迎面看见地上的刘鄂就惊叫起来。

“将军!来人啊,有刺客!”

不好,坏事了!

无音一个箭步冲上前,疏影见一身男装打扮的无音愣了愣。无音趁她怔仲时,一拳击在她腹部,疏影顿时被打晕在地。

无音跑出了清韵阁,整个院落顿时灯火通明。四面八方涌来不少士兵,她躲在假山内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下要怎么逃出去?这个将军府如同迷宫,看来她行事设想还是不够周密,倒让自己陷入了另一个险境。

正在无音不知所措时,身旁忽然跃下一道黑影,那黑影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随后轻轻一跃便飞上了高墙。

诉衷肠

风云骤变,一道闪电仿佛利剑直Сhā下来,天空被彻底砍裂、震碎了。青白­色­的电光中,雨越下越大,平原间雾气升腾,天地不分。

一匹雪似洁白的骏马疾驰如飞在旷野中,蹄声铿锵,水花飞扬。猛然间又是一个霹雷,白马闻惊雷而长啸一声。

马上的人收紧了缰绳,稍许驻足,放眼望去,一片在风雨中摇摆的野草中隐隐暗藏着鬼魅身影。

丰静离低头看向怀中的人,风氅内的她异常安静,一缕发丝缓缓勾勒在她的脸颊,同样瓷似的雪白。

无音只觉得耳边呼呼风响,她埋首在他胸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小小的怀抱里夹杂着一种温热的潮湿与粘腻,满世界、满脑子的充斥着一股男­性­的气息。

她软绵绵地靠着,一抬眼,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雷电中显得傲世而璀璨。

丰静离将无音搂紧了些,沉声说:“你怎么样?”

无音摇摇头,“我没事,赶路要紧。”

他们已经在这片硕大的原野中足足奔跑了将近一个时辰,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严重的体力透支,可是身后那些追兵却依旧紧追不舍,好像地狱的亡灵般纠缠不休。

无音觉得那些追兵并不是刘鄂的人,而是贺澜苍的,他不可能允许她活着离开钦州。也极有可能将她捉回去做为毒杀刘鄂的替死鬼。

骏马再次扬鬃驰骋,飞奔的身躯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银梭。

“嗖--嗖--”

劲风划破暴风雨,无音在不多的视线所及之处看见不断有飞箭翎尾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而抱着自己的男人却依旧从容不迫、行若无事,自有一番超逸的神情。偶尔广袖翻腾,几枚利箭便应声而断。

丰静离眼尾一瞟,远处的草面上忽然银光旋转,看似两枚银质的小铁球迅速朝他们袭来。

他抱起无音立刻跃上半空落入一丈开外的草地上,那两枚铁球已经牢牢的拴住了白马的两蹄,只听“喀嚓”一声,键壮的马蹄竟然被生生的折段,悲鸣中马匹应声倒地,溅起一地的水气。

丰静离将无音护在身后,轻步捷移,因为他已经看见至少有十名顶尖高手埋伏在草丛中,另有几名骑手正一步步的朝他们逼近。

冷雨打湿了他额前鬓边的发,一滴滴地顺着清俊的脸颊低落在无音的脸上。而此刻的无音却奇迹般的觉得有种安全感,天地间无论何种危险,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就无需任何担忧与困扰。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离开我半步,听明白了没有。”他在她头顶低低地说。

无音不由自主地点头,随即感觉他们两人已经被围困在十几人组成的包围圈中。

一个晃眼,草丛中已经跃起四人,­阴­风袭袭、刀光霍霍,无情的劈向了丰静离。而丰静离却不慌不忙地闪躲开,他的身形很快,很轻,他的手更是快得出奇,连带着宽大的衣袖将那四人的兵刃包裹了起来。一阵金属的扭曲声后,腥红一片,点点血迹洒在草地上,立刻又被雨水冲散,徒留了四只残臂,浓重的血腥气和杀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无音听着惨叫声还有雨声,脑子立刻变得混沌不清。虽然她也杀过人,却不会这么犀利­阴­狠,此刻的丰静离再度展现出了他的另一面,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冰似的蓝,毫无杀戮者的嗜血。

“不要看。”耳畔听得他低低的温柔的声音,眼睛被风氅给遮蔽起来,还有他掌心的温度。

无音感觉自己也像是飞了起来,有时候在旋转,有时候在翻腾,有时候似乎踢到了什么,只是雨声越来越大,遮盖了一切的一切。

她忍受不住这种寂静与嘈杂的矛盾结合,试图拉开风氅,刚看见一丝光亮就已经落座在另一匹枣红马上。

渐行渐远,无音回头,诡异的事情正在发生,那些捉拿他们的人竟然在自相残杀。他们拿着剑互砍对方,血­肉­模糊,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

她不可思议地揪紧了丰静离的衣襟。“怎么回事?”

丰静离却意外地勾起了嘴角,露出诱人的笑容。

这家伙,又用摄魂术!

无音撇撇嘴,下意识地将脸靠在了他的胸膛,却感觉他明显的一怔。

危机四伏后一切归去平静,密集的大雨点在草地上溅起。雨水早已打湿了风氅,渐渐渗入无音衣衫,不禁一个瑟缩。

雨水同样浸湿了身边人的衣袍,没有风氅的遮蔽,他浑身透着点凉。只是贴得近了,隔着湿透的衣衫却有股暖意从他胸膛内不断渗透过来。无音靠在丰静离怀抱中,周身有种异样的温暖。

抬头,看见雨水打湿了他整张淡漠的脸,垂顺白发乃至眉睫都沾着水珠,莫名的有点心疼。

“我冷,找个地方歇息下吧。”

丰静离没有言语,却挥绳催马加快了速度。

往南前行了数里,旷野渐逝,远处依稀可见连绵起伏的山峦。

昏暗中,视线里出现了一排木桩围成的篱笆,小小的一间木屋就隐没在暴风雨中。

丰静离下了马,伸手想将无音抱下,不料无音自己利落地跳了下来,靴子立刻陷入了泥泞中。

他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推开了木屋的门。

屋里漆黑一片,或许是长久没有人居住的关系,加上又是潮湿雨天,有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里大概是猎户狩猎时临时居住的小木屋,据说钦州戒严后,猎户就不得出城打猎,所以木屋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丰静离将屋子巡视了一番后,还是找出猎人们遗留下来的一点东西。两张羊皮褥子,一个装着火镰和燧石的包裹,还有几身换洗的粗布衫。

屋内布置的也十分的简陋,正中是一个烧火煮饭兼取暖用的火塘,里面有些残留下来的木炭,已经变成了灰烬,怕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没有床也没有桌子,看来以往居住过的猎人们只是在地板上铺上羊皮褥子就凑合着过一宿了。

无音想点亮窗台边的一展小油灯,却被丰静离阻止。

“别点了,那些人可能还会追来,莫要暴露了行踪。”

不愧是“老江湖”了,行事果然比她周密。

无音噘嘴放下了火镰,屋里黑灯瞎火的,难道真要摸瞎子不成?好在窗外不时有闪电的光芒跃入,才不至于做了睁眼瞎。

静下心来,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肌肤的感觉真得是非常不好。无音不由得找了个角落坐下,紧紧抱住了自己。

刚才得一幕还在脑海中浮现,要不是丰静离的突然出现,她一定逃不脱将军府,即便逃了出来,也会死在荒野的伏杀中。

可能是后怕加上冷,无音颤抖了起来,嘴­唇­也微微发紫。

忍不住抬眼看了下丰静离,他就坐在她对面,白衫湿透,雪似的发梢还在滴水。

他忽然对上她的眼眸,“把湿衣服脱下来吧,不然会着凉。”

淡淡的一句话没有亵渎,唯有浓浓的关切。

无音的脸蓦地一红,双手不由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她要怎么脱下来?这个屋子里连个遮蔽物都没有,虽然屋内比较昏暗看不清,可面对一个男人要她爽块的脱光衣服,还是觉得不自然。

丰静离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起身拿起了两件粗布衣衫,将其中一套身形较小的放在她身边。

他轻声说:“再不换下,你会生病的。我转身,你无需顾虑我的存在。”

说完,丰静离转身,自己率先脱下了湿透的外袍。

无音看着他动作利落的脱下了衣袍,以前一直以为他很瘦,现在看看却不然。他的身躯修长而完美,每一道肌理都是力与美的结合。

双颊烙上了红晕,她偷偷地吞咽了一下,转身背对他也换下了湿衣服。她一个现代人没道理比个古代人扭捏是把,反正不过是脱个衣服而已,何必故作矫情。

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果然暖和了许多,无音扎上腰带后,却看见丰静离早已穿好了。他正坐在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抬起的下巴勾勒出一道优美的轮廓。

妖孽果然是妖孽,即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掩饰不住内在的华贵。

无音走到他身边坐下,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你怎么会来到钦州?又怎么会知道我在将军府?”

丰静离不说话,转而定定地望住她。

“还冷么。”他低低开口,语声轻柔。

被他一句话噎住,无音不满地说:“回答我的话,别转移话题。”

他微笑,伸手理顺了她散乱的鬓发,举动如此的自然。

“只要我想找到的,就能找到。”

无音怔了怔,望住他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他的话显然很诱惑,心底有样东西悄悄地绽放开来。

她下意识地拍开了他的手,从自己的诧异中回过神来。

“模棱两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再次看向他,他满眼暖意让她怦然心动。

“别这么看我,我会以为你喜欢上了我。”

丰静离听后一震,转而垂眸久久不语。

“不可以?”他突然开口,像是自己对自己的求证。

无音愣了,在心里故意不去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她偏过脸,不悦地说:“你们的话我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你,君千翊,贺澜苍,你们都是绝顶­精­明的人,揣测你们的内心太累了,我不想那么做。”

丰静离忽然抚摸上她的脸颊,下一秒却将她搂入怀里。

他贴着她的面颊,在她耳边低语,“无音……我喜欢你……”

被紧紧搂住的无音满脸错愕,内心狂乱地跳动着。她想制止那窜腾而出的悸动,可是它却百般不由人的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轻咳一声,挤出微笑。“没有想到暗帝也会将笑话,呵呵……呵呵……”

丰静离轻轻地环着她的双肩,嘴­唇­吻在她的耳鬓,语气中有股羞恼。

“你觉得我是在讲笑话么,无音,再说一次,我喜欢你。”

耳垂微微发烫,无音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从脖颈开始直到整张脸都开始发烫。

“我喜欢你身体里时刻洋溢着的生机,喜欢你灿烂地笑,喜欢你坐在我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温热的气息缠缠绕绕地拂在耳根,越发的滚烫。

“无音……”他低低轻唤,沙哑而柔情,随后­唇­亲啄在她的耳垂,­唇­角,下颚,沿着颈项肌肤蜿蜒而下,细细密密、如影随形。

丰静离的吻令无音感到窒息,她睁大了慌乱的双眼,甚至忘了呼吸,只听见自己心头剧烈的跳动。

他的双­唇­灼热中带着微颤,生涩而又热情,让她光­祼­的颈项肌肤上染上朵朵嫣红。无音感觉整个身子沉沦入深海中,随风逐流、却又克制不住的战栗酥麻,她快要溺毙在他带给她的炙热情感中。

迷醉间仰面,他最终覆上那渴望的红­唇­,贪恋她口中一切的香甜柔­嫩­,极尽缠绵后的轻吻愈发灼热深邃。

在丰静离怀里,无音觉得自己即将要融化。

尘封的记忆

雨后,万物清明如洗,牧草分外苍翠、鲜艳。

一片阳光斜­射­入屋子里,金­色­的光辉环抱着屋内相拥熟睡的二人。

无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刚张大了嘴便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丰静离那张白皙的近似透明的脸孔就在咫尺,深邃的眼窝下是剪影般修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看着直叫人嫉妒,再往下是一张好看的嘴,不厚不薄,红润的想让人去亲吻。

无音暗自羞红了脸,回想起昨晚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哪有人像她一样,接吻接着接着还能睡着的,难道是因为和那些谪仙似的老公们待久了,所以对美男的免疫力增强了?

呜呼哀哉……

要不现在补亲一个!

脑海中浮想联翩时,她慢慢凑近那双诱人的­唇­瓣,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生怕丰静离醒来。

就在四片­唇­即将要贴合上时,丰静离忽然睁开了双眼。

无音立刻屏住了呼吸,瞪大了无辜的眼睛。她愁眉苦脸地笑,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

“呵呵,你的脸……脏了。”

丰静离却沉着脸,不言不语。

难道他生气了?不可能吧,昨晚他吻得那么投入,她可没有抱怨什么,不过是想偷亲他一下,又没有多大的损失,男人不该这么小气才对。

她噘嘴郁闷的小声叹了口气。不得不说,眼前这男人清冷惯了,脾气也怪,有可能会受不了女人主动。

正当无音胡思乱想时,丰静离却站起身随后抱起了无音,低声说:“有客人到了。”

无音一愣,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丰静离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烦躁。

丰静离走到了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无音怔怔地跟在他身后,一出门便惊呆了。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铠甲兵包围了整幢木屋。铠甲兵的内圈还蹲着上百名弓箭手,每个人神情严肃,手里的弓箭无一不瞄准了丰静离和无音两人。

赤血宝马上正襟危坐的人一身银红­色­江牙海水四爪蟒袍,面容俊美,目光犀利,正是睿王贺澜苍!

­奶­­奶­的,还是没能逃过。无音暗暗啐了一口。

贺澜苍瞥了一眼丰静离,俊眸含笑道:“没想到暗帝会进入钦州地界,巧了,我正捉拿刺杀守备刘鄂的凶手,还请暗帝把人交给我。”

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无音不由自主地朝丰静离身后躲了躲,手也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丰静离却冷冷地说:“我不知有什么刺客。不过,身为睿王,没有皇上圣旨,私自离开京城,并且大肆举兵进入钦州,睿王爷到底所谓何事?”

贺澜苍笑笑,冷眼瞅向无音,眸光一凛。

“可巧了,我正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赶往钦州。因为接到密报,钦州守备意图弑君谋反,怎么……暗帝难道不知道这事,这可奇怪了。另外……”

他伸手用手里的马鞭一指无音,“此女子昨夜侍寝刘鄂,实乃是刺客。刘鄂中毒身亡,恰好有刘鄂的贴身侍女为证,她就是凶手。”

要不是良好的修养让无音骂不出那些难听的标点符号,她还真想冲上去指着他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明明是他威胁她去暗杀刘鄂,如今却反咬一口。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贺澜苍早已被她盯得千疮百孔了。

丰静离感觉到身后人的愤怒,他反手握住她的,示意她稍安毋躁。

他淡声说:“即便如此,刘鄂官居守备,何等重要,既然他已经中毒身亡,这无头公案也不是睿王你能做主审得了的,凶手我自然会带回京城恳请皇上发落。”

“不行!”贺澜苍断然阻止。

丰静离冷笑一下,一股傲气几乎一直挂在脸上。

“我暗帝要保的人,没有人能动得了。”

好好!以你为荣!

听得此话,无音在心底一个劲的鼓掌。该死的贺澜苍,他以为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有气势、有魄力是不是,丰静离是什么人,他是暗帝,岂是他能随便差使的。

贺澜苍果然拧眉­阴­沉下脸,他看着丰静离--不乐不忧、不焦不愁。这种人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类人才更为可怕。

“自身难保之人何以顾及他人。”

话里莫名的嘲笑让丰静离和无音都略微感到诧异。

无音无意间看向身边的男人,流露出一丝惶恐。

丰静离的那双蓝­色­的眼眸此刻风云突变般的冷漠异常,周身有股她已然熟悉的味道--杀气!

她就在他身边,那股浓重的杀气只把她逼得有点无措,甚至是惊惧。握着的手冰凉一片,劲道莫名地增大,她感到有些疼痛的欲抽回自己的手。

他怎么了!!

丰静离低垂眼眸,看见无音的惶恐,眼底掠过些许悲伤,他轻轻地放开了手。

抬头,冷眼望着贺澜苍,漠然一笑。“你说什么?”

贺澜苍看见了他眼底的杀意和冷酷,却毫无惊慌地道:“刘鄂勾结吴国宰相,出卖钦州攻防图,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他幕后的主子吧,暗帝大人。”

在贺澜苍说出出人意料的事后,周围的嘈杂声就倏然停住了。无音紧张起来,她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瞧着丰静离。

怎么回事?勾结吴国的不该是贺澜苍么,怎么现在的局面会变成……

不,不可能,一定又是贺澜苍诬陷丰静离,将谋反弑君的罪名转嫁到他身上。丰静离和君千翊亲如兄弟,他虽然冷漠却对权力没有丝毫欲望,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君千翊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绝对不会谋反。

“无稽之谈,你有什么证据?”丰静离冷眼看着他,对他的指控置之不理。

贺澜苍拿出了一封信,丰静离毫无反应,倒让无音惊得差点叫出声。

那不正是她偷出来的那封信!明明……她明明藏在了床底下,因为被突然带来钦州而没有取出。

原来贺澜苍早已经知道她进入过密室了,她还傻乎乎的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无音咬着牙,怨恨地盯着贺澜苍。

贺澜苍却对她展颜一笑,“小楼,哦,不对,该称您为宸妃娘娘才是。原本以为你会丧命在将军府内,没想到还是有点小瞧你了,真想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无奈……暗帝大人却来搅局。”

“客气,王爷过奖了,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无音呲牙咧嘴的恨声道。

贺澜苍怎么会知道她是寰妃?君千翊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贺澜苍将目光重新转回丰静离身上,神情自得。

“丰静离,这是什么我不用多说了吧。此信被我暗中劫下,除了这信,还有另一信物。”

无音看见一枚金印抛在了丰静离面前,暗帝的­阴­文篆刻连她也看得分明,丰静离却连眼都没抬一下,甚是漠然。

“丰静离,这是你的私印,却为何出现在吴国­奸­细的身上?若是没有这枚印章,怕是不可能自由出入京城和钦州吧,你难道不想解释?”

她有点糊涂了,难道从头到尾,君千翊都搞错了?贺澜苍并不是那个勾结吴国,企图谋朝篡位的人,想颠覆王朝的另有其人!?

她不由地深深望了丰静离一眼,他却朝她淡然一笑,仿佛在安抚她受惊的心。

丰静离面­色­愉悦,眼睛里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像是一个蛰伏许久的猎手终于寻觅到猎物似的释然。

“不错,是我通过刘鄂和吴国传递消息,他是一殿秦广王,自然要听命于我。”

无音惊呆了,忙拉着他的手急道:“你别胡说,那可是要杀头的。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对君千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丰静离却用指抵在她­唇­上阻止她的话,他淡笑道:“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贺澜苍皱眉冷眼看着两人间似有似无的缠绵情意,质问道:“为什么?你深受皇恩,皇上当你是亲兄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谋反!”

丰静离的视线离开了无音,朝前走了几步。

“为什么?尘封的记忆难道真能抹去么?”

贺澜苍似乎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俊朗面容掠过无限­阴­霾。

“难道……”

丰静离眼神浮现嗜血杀戮,冷酷地说:“天道不公,我要齐翾国毁于一旦,让君家偿还丰家一切血债。”

“大丈夫血战沙场、马革裹尸无可非议,这不能怪先皇。”贺澜苍脱口而出,毕竟当年的那些事情他并不太知晓,每每向父王提起此事时他老人家也是唉声叹气,责令不许再提。

“马革裹尸、青山埋骨……哈哈哈……”

丰静离听了这话忽然颠狂地大笑起来,只有无音听到了他笑意中的苦楚,不免黯然神伤。

“我生父丰清玄乃镇东大将军,保家卫国、镇守边疆。先皇却怪他手握四十万重兵功高盖主,暗中将他出卖在沙场上,可怜父亲苦等援军,血战到最后一刻,身中七十余箭,最后被人砍去头颅、死不瞑目……”

丰静离森冷的目光牢牢锁住了贺澜苍,使得他的心不由往下沉了少许。

“母亲原是名门闺秀,皓质呈露,芳泽无加,多少王公贵族欲娶之。可母亲却独爱父亲的深情厚意、刚正不阿,红鸾花烛下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父亲战死他乡,先皇却徒生歹念,假意宣召母亲入宫封赏,却将她强行霸占。可怜柔弱的母亲,为了肚子里尚足月的我,只得忍辱偷生、委曲求全,一纸蓉贵嫔的封号就囚禁了她一生。”

无音这才明白,原来那个烟霞宫的蓉贵嫔就是丰静离的生母。如此看来,蓉贵嫔并不爱君千翊的父皇,而是被逼无奈。

“那样一个昏君,正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可以草菅人命,­淫­人之妻……当他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时,就随手将我丢入亡夜城受训,母亲最终用生命作为恳求的代价也没能换回他的一点点怜悯。亡夜城,亡灵之城。他们残忍的让一百个孩子互相杀戮,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我才从鲜血淋淋的死人堆里活了下来,双手沾满了同伴的鲜血,却再也无法回头。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毁灭他的一切。”

丰静离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体内窜腾的真气,怕一出手就顾忌不了。无音忍不住上前牢牢握住了他的手,她不想看他变成一个大开杀戒的刽子手。

“静离,不要……不要……”说着,她的眼眶模糊了,滚烫的泪顷刻落下。

他顿了顿,失神的望着泪流满面的她。缓缓拭去她的泪水,及其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

“别哭……都过去了,别为我伤心。”

无音小声的抽泣道:“我们逃吧,别杀人好不好,我不想你变成一个杀人魔头。”

丰静离刚想应允,却听见贺澜苍冷冷地呵斥声:“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走,弓箭手!”

君王现身

百余枚锐箭齐齐对着无音和丰静离,杀气腾腾而来,周遭的气氛紧张得惶惶不安,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空气凝固窒息,无音只觉连呼吸都艰难异样。上千的士兵,各个手握利刃弓箭,丰静离能否对付尚且不说,光是她就没了章法。试想她一个不懂武功,只懂得一些防身术的女子怎么以一敌十,恐怕只会落得个­鸡­蛋碰石头的下场。

无风无云,难耐的沉寂。烈日猛照,火辣辣的阳光溽暑蒸人,使得本已紧张的气氛更为烦躁不堪。

热浪滚滚晃动着远处的草场,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支形似鬼魅的军队。黑­色­的坐骑、黝黑的铠甲,不缓不急,蜿蜒列阵前行。一顶亮黄|­色­九龙龙辇簇拥在正中,七彩华盖迎风飞扬。

无音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与丰静离对望了一眼,彼此都知晓即将要面对他们的是什么。

湛蓝的天空,明黄的车辇,金­色­丝帘后隐约可见年轻威严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掀开了轿帘,皇帝走了下来,那对鬼魅似的卫队瞬间分成两路开出了一条道。

贺澜苍见到皇帝顿时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单膝跪了下来。

“臣见过皇上。”

“睿王平身。”

贺澜苍抬眼窥视了一下眼前这位帝王的神­色­,捉摸不透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神采,看似波澜不惊,却隐隐藏着惊涛骇浪。

君千翊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丰静离和无音身上。他对无音含笑道:“宸妃玩了这许多天,也该收心跟朕回去了吧。”

他对她用“朕”,看来气得不轻啊。

无音淡淡一笑,捋着额头的散发。“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欺人欺己,我从来不是你的宸妃,自然……你也不是我的夫君。”

君千翊眼眸愈发深沉­阴­霾,他牵起嘴角,拳头却微微握紧了些。“宸妃何必与朕开这种玩笑,快些随我回宫吧。”

“是不是玩笑,你我心知肚明。若是拉不下这个面子,你大可以诏告天下,废了我的封号,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宸妃是在逼朕?”

君千翊眯起好看的眼睛,危险的怒意陡然而升。见无音不语,他的目光转而望向丰静离。

“静离,不想解释什么吗?”

丰静离拱手一揖,对着他仍旧以君臣之礼相待,只是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放了她,臣甘愿回京受审,是杀是刮绝无怨言。”

君千翊冷笑起来,面上露出怒气和不甘。“静离也要逼我是不是,好……非常好。我的暗帝,掌管十殿森罗,掌握我齐翾一半命脉的暗帝,竟然会是背叛我的人,是我看错了你。”

丰静离毫无惧­色­地淡声说:“臣惶恐。”

“放肆!”君千翊突然咆哮一声。

无音一惊,帝王之怒果然不可小觊,身子不由紧紧依偎在丰静离身旁,他的臂腕轻轻揽上她的肩头。

君千翊的眼睛里却折­射­出嗜血锐利的光芒,凶狠地紧盯着他的手。

“你还知道惶恐!说吧,想什么时候取我项上人头,这么多的机会,为何偏偏到了现今才……是为了她?”厉眸蓦地瞪向无音。

无音被他饱含杀意的目光瞧得一个冷颤。

丰静离不卑不亢地正视他的怒目,“皇上,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复杂的而已。成王败寇,静离不想多做解释,只恳请皇上放无音离去。你和我都明白,她是无辜的,陷入此事内原就不是她的本意。”

“你有什么资格恳求我!”君千翊痛心疾首的表情展露无疑,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完全不相信丰静离会勾结吴国,可是他却背叛了他的信任。“她是我的女人,即便我现在下令杀了她,你又能如何?”

无音听见此话耳管内轰轰作响,鄙夷地瞧着那抹明皇的身影。

贺澜苍眼见情势陷入了混沌,出声道:“皇上,暗帝谋反一事必须早做安排,否则军心不稳,亡夜城里的十殿暗卫恐有异变,不如早点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还有宸妃……”

他瞧了无音一眼,继续道:“宸妃身为后妃,私自出宫,勾结暗帝谋反,理应一并诛之。”

无音不可思议地瞪向贺澜苍,这个男人的血简直就是冷的,怎么可以如此狠毒。

“王八蛋。”她气愤的挣脱丰静离的手,冲上前就甩了一巴掌。

贺澜苍根本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俊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五道红印顷刻显现出来。

丰静离和君千翊也被无音的举动弄得震住了,赫然愣在那里,一时间全场屏息静观事态发展。

无音还想再打一巴掌,却被丰静离从身后抱住,她不依不饶地想推开他再去踢上两脚。

“贺澜苍,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和你那个胸大无脑的妹妹简直蛇鼠一窝。说我谋反,简直胡说八道。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先是要我用美­色­勾引刘鄂,还让我背黑锅,现在过河拆桥,欲将我除去,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男人,我踹……我踹死你……”

“无音,别闹了。”见她真的被气得不轻,丰静离不得不柔声安慰。

君千翊听着无音的控诉不免脸­色­一黑,他盯向贺澜苍。怎么,他竟敢让他的女人去□别的男人!?

贺澜苍瞧着他脸­色­不悦,立刻解释道:“皇上,那是权宜之计,当时我并不知晓她是宸妃。”

“你骗鬼呢,其实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这回怎么不像个男人了,敢做就要敢担当。”无音叫嚣着,要不是静离死命拉着她,她真的很想再去踹他几脚。

“够了!”看着这吵闹的场景,君千翊不得不厉声喝止。他的心里哭笑不得,这女人果然有气死人的本事,刚才的剑拔弩张竟然被她这么一搅和就完全化解了,接下来他还能怎么办!

无音安静下来,却还是不甘心地死瞪着贺澜苍。而贺澜苍亦然,恼羞成怒地瞅着她。想他堂堂睿王,几时受到过如此羞辱,如若不是皇上在场,他非要狠狠教训一下这女人不可。

“将暗帝和宸妃带回京城。”君千翊下达了最后的皇命。

“皇上……”贺澜苍还想再开口,却被他厉眸一扫,话嘎然而止。

“皇上,请放了无音。”丰静离仍想再做一搏。

君千翊冷眼瞧他,道:“静离,你若想逃可说轻而易举,但……”他看了看无音,“若是真的顾及她的安危,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刀剑无眼,莫要让她送了­性­命。”

丰静离黯然。“静离明白,但凭皇上发落。”

蹂躏蹂躏

无音几乎是被君千翊一路拖着来到了永乐宫。

迎接而来的不是秋霜和秋桐,而是另外几个不认识的宫女。她在心里黯然了一番,心想她逃离了皇宫后估计君千翊不会让她们活下去,原来逃跑的代价是这等的黑暗。

一把被丢到了床上,注意!是丢,真的被整个人丢到那里。

无音滚了几下才抬头怒视君千翊,她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不屑地道:“还是把我关入牢房为好,我不要在这里。”

“你以为这是你做得了主的?”君千翊黑眸立刻眯起,“你是我的宸妃,注定一辈子就要待在这个宫里。”

无音冷笑,无赖似地瞅他。“想让我变得和你那些女人一样,哼,白日做梦,你省省吧。我老死在这个冷冰冰的宫里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君千翊气急地去拉她,被她几番躲过后,­干­脆坐在床边一把将她搂入胸膛里。

“我宠你,但并不代表就会纵容你,别再给我添麻烦了懂吗。”

他恶狠狠地告诫,她却充耳不闻地欲挣脱开他的怀抱。

两个人像斗气的公­鸡­般纠缠了许久后,君千翊忽然笑了。

无音斜睨他一眼,不会是气疯了吧!那倒是不错。

他大手揉着她乱蓬蓬的长发,柔声低叹:“你总是这样,敏感倔强的像只小动物,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关死了。”

无音感到鼻子一酸,涩涩地开口道:“少来了,我从来不是你的女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放我走。”

“我对你不够好?”君千翊听闻不悦地搂紧她。

无音翻了个白眼,利用她还说是对她好,男人的爱真奇怪。

不喜欢他的怀抱,她锲而不舍地妄想偷偷挪开一点。

君千翊掐了她脸颊一把,重新将她固定住。他幽幽的双眸牢牢锁住她的,忽然问:“为什么是他?”

无音感觉身体有点凉意透来,不觉装傻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谁。”

“他那样一个清冷的人,为何就进驻了你的心,是我不如他?”

“你是君王,哪有不如人。”她说的是实话。

“可是你却不爱。”

无音撇撇嘴,其实一开始她对君千翊还是有点似有似无的好感,只不过事态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那份好感也逐渐被猜疑所替代。

“不爱。”她违心地说。

“你!”君千翊被气得额上青筋毕露。

他忽然邪魅一笑,抚摸上她的脸颊,“无碍,现在你就在我身边,你是我的妻子,我会让你成为我名副其实的宸妃。”

无音一惊,他不会是想……

她惊恐地推拒着他的怀抱,急道:“你不能……”

“我为何不能,我是你的夫君。”他蛮横地瞧着她,在看见她的惊恐时眼底闪烁出一丝沉痛。

她恼了,对着他的胸膛又打又掐,怒道:“卑鄙,无耻。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夫君,我的夫君是魔教教主濯颜,我的夫君是北钰宰相云隐,我的夫君是慕容颀雪,可就不是你君千翊。”

君千翊任她又打又骂,脸­色­气得苍白。“你说什么!”

他曾经查到过无音和那些男人若有若无的关系,可是她就像是一个迷,连伽茖和宿都没有能查出她的真实身份。如今从她自己口中说出真相,他只感觉胸膛里有股东西要窜腾出来,那股怒火似乎要将彼此给毁了。

无音哀哀地说:“放了我吧,我有丈夫了,真的。你身为齐翾君王,怎么能夺他人之妻。”

他握紧了拳头,脸上一片­阴­霾,那恐怖的模样让她有了丝怯意。

“你……你想做什么?”

君千翊瞧着无音胆颤的模样有点被气得不行,他眯起眼眸,冷冷含笑。“你说你有夫君?”

无音禁不住他的气势,微微点了点头。

君千翊原本一直以为以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推脱之词,以便打消他占有她的念头。原来都是真的,这小东西真的有那么多的相公。思及此,胸口的怒火更盛了些。

“你说你有夫君,而且……还不止一个?”

她再次不知死活地点头。

“那么说……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点头,立刻意识到错误的猛摇头。

额头上的青筋终于爆裂。

君千翊震怒地道:“今天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无音被他暴怒的模样吓得往后退,“你……不要……别过来……”

君千翊一把揪住抱头尖叫的人儿,只听见她“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救命啊!濯颜……云隐……颀雪……救命,静离,静离你在哪儿。”

无音感到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君千翊盛怒的样子是她从未看过的,她好怕,是真的怕他会对她施暴。

君千翊恶狠狠地瞪她,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这女人是不是还嫌他不够窝火,竟然还在喊别的男人。

“魔教教主,北钰宰相,哼,今天他们一个也救不了你。”

他抱住她的身体压在了床上,毫不费力的对付她手脚并用的抵抗。

无音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传来的怒意,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明显的留了力道,难道是怕伤害到她?想到这里,她­干­脆铆劲用腿踢他。

君千翊被她踹了几脚,吃痛却并不松开她。他­干­脆地翻过她身体,让她整个人趴着,然后重重地打上她的翘臀。

“我让你不老实,说,还敢不敢逃了。”

屁屁好痛,他真的是一点也不留情面。无音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打过,不由委屈地哭叫起来。

“去死,你个卑鄙无耻的君千翊,我咒你吃饭噎死,走路跌死,啊……疼啊,杀人啦……”

无音使劲扭动身子想逃脱,却一点也使不出力,朝后的手摸索着抓住了他撑着床的手,­干­脆的拉过来狠狠咬了一口。

君千翊痛得闷哼一声,“你这只小野猫。”说着下落的大掌又重了些。

她知道他是气急了,她才不要屈服于他,于是­干­脆将脸埋入枕中再也不出一声,默默忍受。

她的倔强被他瞧入眼中,小小的拳头放在枕头两边,偶尔的压抑地泣声倒是让他一阵心疼。这个女人,为何就不明白他的心意。

君千翊气恼地翻过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便吻上了她的­唇­。

无音惊讶间忘了反抗,刚想张口抗议就被他灵活的舌头探入,随后是狂野辗转的□和探寻。

被堵住的口发不出喊声,只传来诱人的呜咽声,撩拨着侵袭的人更为情动。感觉到她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挣扎,他的心也开始意乱情迷,渐渐陷入了迷醉,手一下子撕开了她的衣襟,开始游移在那柔软滑腻的身子上。

无音急了,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越来越沉重和灼热的身躯,男­性­的气息清拂在耳际,痒痒的、撩人的……

“你是我的,今天制服不了你,我就不是君千翊。”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要对不起亲亲老公们了。

无音在心头呐喊,开始挣扎,无奈却推不走身上的男人。心急火燎的她空着的手开始摸索什么,混乱中,竟然摸到了散乱的发丝中Сhā着的钗。

她想也没想,恶由胆边生,不管不顾的朝君千翊的后背扎去。

君千翊根本没有想到无音她会如此做,忽来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口。无音趁机推开他跳下了床。

刚逃了不出几步,迎面瞧见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侍女和太监,他们的身后竟然还跟着贺澜苍。

贺澜苍看着她云鬓乱发、衣襟不整的样子,上前一步又看见下床的君千翊,他刚拔下左肩上的金钗,鲜血染红了掌心。

贺澜苍拱手道:“臣救驾来迟。”

无音气闷,她才是受迫害的那个好不好。不过,当她看见君千翊手染鲜血,一脸黯然的样子还是不免有点内疚。她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毕竟他是帝王,她却……

贺澜苍忽然大声说:“来人啊,宸妃意图刺杀皇上,立刻打入大牢。”

君千翊和无音均一愣,他刚想开口,贺澜苍抢先一步说:“皇上,宸妃先是勾结暗帝谋反。皇上宽容大量放她一条生路,谁料她不知悔改,现今又刺杀皇上,法不容情、难堵悠悠众口,此女留不得,请皇上三思。”

君千翊蹙眉,冷冷道:“睿王想教朕怎么做?”

“臣不敢。”

君千翊神情复杂地望向无音,半晌才叹道:“将宸妃先押入大牢,等候朕的发落。”

无音讥讽一笑,面对上前的卫兵,冷声说:“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

她傲然地盈盈一拜,故展笑颜道:“谢皇上,臣妾告退。”

君千翊脸­色­更为­阴­沉了,挥袖不再去看她。

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

无音算是体会到这句诗的含义了,不过比起其他人的牢房她还算是好的,起码还是个单人间,不用和一群人挤在一起。

她看了看铜墙铁壁般的牢房,心想男囚室应该在哪个方位?丰静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君千翊会不会对他用刑呢。

正纳闷呢,狱卒那个公鸭嗓喊起来。

“睿王爷驾到。”

听见这个名字无音就忍不住浑身泛起寒意。

贺澜苍走下牢房,依旧一派风采卓越。

无音冷瞅他,无限风情地笑道:“睿王爷怎么也光临这个小地方了,无音真是三生有幸。”

贺澜苍笑笑,吩咐身后的狱卒将牢门打开。

无音瞧着铁锁被打开,猜测着他想捣什么鬼。

贺澜苍走到她面前,瞧她的处境似乎还非常惬意,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地悔恨和焦虑。他很好奇她究竟来自哪里,只可惜,能查出的东西少之又少。

“你……倒是过得滋润。”

无音笑道:“不然怎样,王爷是想看我愁眉苦脸?”

贺澜苍略微俯身,凑近她说:“你知不知道,今天早朝,所有文武百官联名参奏,恳请皇上下旨将丰静离和你斩首示众,以镇朝纲。”

“是么,那王爷定是推波助澜了一番吧。早死早托生,王爷是来看无音最后一眼的吧,现在瞧也瞧见了,您可以离开了。”

无音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滚了。

“你不怕?”贺澜苍皱眉略感诧异。

无音斜睨他,“我怕有用么,王爷不是想尽快除去我和丰静离,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贺澜苍笑了,波光潋滟地说:“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的眼波是不是会放电,看上去挺魅人的。无音警觉地望着他,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竟然慵懒地坐在她身边,笑道:“那要问你了,想活还是想死?”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无音撑着左脸,懒懒地说:“王爷,不用耍官腔了,有什么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

“我喜欢聪明女人,尤其是美丽的聪明女人。”贺澜苍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粉­嫩­的脸。

“我想让你偷出皇上的兵符。”

无音在心里一惊,开始警惕起来。看起来贺澜苍还是不简单,怕是他也有逐鹿之心吧。

“呵,王爷太看得起我了,懿妃是皇上的宠妃,你该去拜托自己的妹妹才是。”

“雪儿?她不行,皇上对所有人都存有防范,包括他的嫔妃。”

“那我就可以了吗,王爷太抬举我了。”

“我相信以皇上对你的情意,你可以手到擒来。”

无音忽然质问道:“你身为睿王,手握重兵,为何还要偷取兵符?”

“吴国一战后,皇上就收回了兵符,我不想落得和丰清玄一样的下场。”

贺澜苍的坦言让无音莞尔,看来丰静离的话还是给了他一丝触动。自古伴君如伴虎,身为人臣就要担当被弃卒的风险,君王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臣子。

无音正视他,笑意盎然道:“王爷,恕难从命。”

贺澜苍的笑意僵硬在脸上,目光也瞬间冰冷下来。

“好,皇上已然颁旨,明日午时三刻,闹市口斩首。”

无音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禁苦笑。原来君千翊也可以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舍弃她,这才是君王之道。

劫后余生

骄阳肆虐的午时,火一般燃烧在人的头顶上。广场上人山人海,沸反盈天,两旁的大街上挤满了男女老少,像筑起的几堵围墙,水泄不通。

无音被带上了刑台,刽子手一把扯去了蒙着眼的黑布,瞬间的强光让她不适地紧闭双眼,许久后才慢慢地睁开。

好家伙,弄得跟赶集似的,估计全城的老百姓都赶来凑热闹了。她回头一瞧,身后是明黄|­色­的帷帐,上面摆着金灿灿的龙椅,座上的人正是君千翊。

而她的身边则是同样身着囚服的丰静离,一袭粗布白衣,却难遮掩他卓绝的风华。

丰静离望着她,眼底有太多的思绪,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样?”无音关切地问。

他诧异了一下,随后微微含笑。“你呢?”

无音笑得格外甜,“还活蹦乱跳的。”

他莞尔一笑,却听见她低声道:“逃吧,别管我。”

丰静离怔了怔,从没有一个女人在面对死亡时还能这般谈笑风生、淡漠坦然的。

“我不想离开你,即便奔赴黄泉又怎样。”

不得不说,这样的话听来让无音感动不已,她笑起来,眼睛却噙着泪花。

“傻瓜……你会后悔的,黄泉路上可别怪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他黯哑的声音低低传来。

无音挪过去一点,从离开他一尺的地方倾身过去,在他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丰静离深情地望着她,原本疏离的眼眸渐渐燃起了花火,至诚的一吻将他冰封了二十四年的心全给融化了。

王座上的君千翊面对这一幕心里像被毒蜂蛰了一下,更为烦躁焦灼,­阴­沉的神情让一旁的贺澜苍也不免怔仲。

“皇上,臣这就去问问时辰到了没有。”

君千翊心不在焉地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去吧。

贺澜苍一离开,他立刻侧了侧脸,帷幕后伽茖正随侍在后。

“都安排好了没有?”

“请皇上放心,替身已经准备好了。”

“务必万无一失。”君千翊严峻的开口。

“是,臣会亲自去执行。”话落,伽茖玄­色­身影消失在帷幕后。

刑部尚书仰天一望,万里无云,正午的日头更为毒辣,日冕上的­阴­影离开午时三刻只有分毫之差。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高亢的声音让无音的心不免颤抖起来,面对死亡她当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但只要一望见身边的人,她就稍许的安心了些。毕竟在人生最后的时刻,能够面对心爱的人,她还不算亏。

“要是你先到了地府,一定要等我。”无音冲丰静离笑着说道,随后垂头等待死亡的降临。

“匡--”

铜锣声阵阵催命,行刑管朗声喊道:“围帐,百姓回避。”

因为君千翊身为暗帝,而无音又是宸妃,所以皇族之人被斩首是不能让普通老百姓所窥见的。

明黄|­色­的长长围帐将整个行刑台包围了起来,除了两名刽子手外,谁也见不到下一刻即将发生的血腥杀戮。

顶着毒日,无音觉得心也被烈日直­射­的灼热难熬,原来在死亡的面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她痛苦的低垂着头,感到刽子手拔去了脖子后的“亡命牌”,紧闭的双眼感觉到那柄斩首的大刀高高举起,折­射­的阳光正灼烧在她脸颊上,纤眉不由苦楚的颤抖。

大刀落下,万念俱灰间,无音却听见一声异想,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丰静离同样诧异的面容。

只见他们两人身后的木板被抽开,然后拖上了另外一男一女两名囚犯,而走上刑台的人她也认得,是那个伽茖。

“主上,皇上让我救你们出京城。”伽茖边说边迅速地解开了绑着丰静离的绳索,随后解开无音的。

无音和丰静离对视一眼,均有点不敢置信。君千翊竟然要救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两人踌躇时,却听见刑台下传来几声爆炸声,原本高挂在两旁的华盖四散裂开。

无音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耳畔只听得百姓们的­骚­动声。

抬眼,阳光突然被一抹暗红­色­的身影所覆盖,如翻卷流云般飘然而至。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拥入了温暖的怀抱。

“丫头,每次都让我担心的半死,下次一定要把你锁起来,再也不离开半步。”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容颜,每次被他抱在怀里都是如此的心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软软地锤打着他宽阔的后背。

“讨厌,讨厌,你死哪儿去了,现在才来……”

多日来的不安和恐慌在此刻宣泄而出,她再也不要伪装坚强,在这个男人怀里她永远不需要隐藏什么。

温柔地­唇­一寸寸吻去她满脸的泪水,完美的面容展露倾世笑靥。

“不哭了,你看你,这样子多丑。”话虽调侃,却满含深深的眷恋与思念。

“­骚­狐狸……”无音委屈地享受他的吻,不够似得狂热深入。

水濯颜捧着她的脸,无限宠爱地说:“行了行了,现在不是亲热的时候,等安全了随你亲好不好!”

无音用手背擦去眼泪,呜咽的嗔道:“我又不是□狂。”

说着,她感到有双悲伤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禁朝丰静离瞧去。

丰静离瞬间避让开了无音的目光,侧脸隐隐透着一股失落。

冷漠的气息再次回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是啊,刚才还生死相许的女人此刻却亲吻着另一个男人,这教他情何以堪。

濯颜瞟向丰静离,眼眸陡然冰寒一片。他刚想拔剑,却被无音一把捉住握剑的手。

“不要,别杀他。”

伽茖衷心为主,早已挡在了丰静离面前,一脸戒备。

濯颜满脸迷惑地瞪了一下无音,“­色­­色­,这是怎么回事?”

无音一时无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濯颜解释,难道要说她心动了,又爱上一个男人不成?而这男人还是伤害过濯颜和她的,濯颜非气疯了不可。

“他……他救过我,以前的事都是迫于无奈,恩怨相抵,放过他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她一脸哀怨的模样让濯颜心里忍不住泛起了酸涩,他不是没有看出无音的紧张。她深怕自己会杀了那个男人,为什么?究竟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她与齐翾的暗帝之间似乎有种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

几人正对持着,忽然围帐被切开,贺澜苍手握利刃正站在围场外和另一个无音熟悉的身影周旋。

魈!他竟然也来到了齐翾!

这对无音来说可谓是另一个惊喜,什么叫做绝处逢生,什么叫做他乡遇故知,今个儿都被她给碰上了。

濯颜见眼前的情势危急,不想再做无谓的拚斗,救出无音才是此行最关键的目的。

“跟我走。”濯颜一把抱起无音,飞跃上墙头,朝魈大声说:“魈,先走一步。”

魈并未回答,对他来说缠住贺澜苍才是首要的。显然他的武功在他之上,百十来招后,贺澜苍已经渐渐露出了破绽。围困的士兵对他来亦如蝼蚁,一刀横扫千军,腥风血雨立刻染红了围帐。

无音心乱纷纷,她担忧着丰静离的安危,于是偷偷从濯颜怀里往下望去。刑台上除了那两名死囚外,早已不见了丰静离和伽茖的身影。

“在想什么?”濯颜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

无音朝他胸膛里依偎的更紧了些,轻声说:“没什么。”

“我该拿你怎么办!”濯颜在她耳边深深叹息。

“对不起。”她像一只土拨鼠般地攥紧了他的衣襟。

看着远去的人,君千翊收回了神­色­复杂的眼眸,这才缓缓站起身,脸上却带着明显的倦意,一下子像是憔悴了许多。

“回宫。”

一旁的刑部尚书纳闷地问:“皇上,要不要派人去追。”

“不用。”君千翊冷眼朝他一扫,道:“颁诏全国,暗帝和宸妃已被斩首,朕念其二人曾经侍奉左右,特赐厚葬。”

尚书刚想开口,却被君王不怒自威的表情给震慑住了,连忙点头应允。

“是,臣这就拟诏。”

君千翊走下王座,刻意挺直了脊梁,心底却是深重难言。他知道,她这一离去,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莫名地自嘲一笑,原来……他也会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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