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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半窗淡月 > 第二个杀手已然现身。

第二个杀手已然现身。

萧佩瑜文雅的脸上也迅速闪过一丝恨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轻身叹道:“没想到,青艺居然做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背叛南国,投敌做了北军的前锋副将。”

话音未落,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将居然扑通一声跪在蓝凌面前,声音因悔恨而战战发抖:“将军,都怪我为那­奸­贼求情。。。。。您,惩治老臣罢。。。。”低垂的脸上,充满椎心的愧­色­。

蓝凌忙放下银枪,三步并作两步,亲上前将他扶起,淡淡道:“是我自己养虎为患,实在怨不得老将军。”说完,哀然长叹了一声。

萧佩瑜沉思着抱起双臂,眉头紧皱,摇头缓缓道:“难怪北军一反常态,阵法分外灵活犀利。青艺对我军的布阵打法,了解得太多了。。。。。如此下去,只怕。。。。。”一阵寒意袭来,他骤然缩住了口,一双­精­明的眸子焦急而忧愁的看向蓝凌。

蓝凌惨白的脸上,却似突然有了光,眼睛里也在发着光。语意却冰冷:“北军虽然了解我们的打法,占得先机,这一战却也没讨到什么便宜。不过是势均力敌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我军仍能保持不败,已然称得上是一次胜仗!本殿下深知列位的求胜之心,但你们却需牢记,心急则必自乱。若长此以往,到时候不待敌人进攻,就自行溃不成军,不过是输给自己罢了。”坚定的声音边说着,目光边在众人脸上流转。

萧佩瑜等人听到这番话无不心悦诚服,甚至露出微笑,信心再次回到心间,帐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蓝凌面无表情地回过身,走向悬挂着的部署图,一刹那,坚毅的脸上现出凄楚之­色­,青艺随侍自己多年,对自己的手法谋略兰属于胸,目前的局面,真是太过被动惊险。。。。。

这果然是自己人生中,最险恶的一战!

耳畔忽听到一声女子温柔的叹息,心猛然抽搐着,双拳骤然握紧,牙关紧咬,神态比寒冬的冰更冷竣。要赢!一定要赢!

两指并拢,即如闪电,点上了部署图表明的地点,转头看向众人的眼神变地更加坚定,犀利。缓缓地开口道:“下次开战,我们应调整阵法。。。。。”

众将领纷纷围拢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如兰似麝的温香,这种淡淡的香气,使得这间本已华丽至极的绣阁,如梦境一般的旖旎。

夜已深,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代替灯烛,散发着晶莹银白的柔光。

隔着缀满流苏的刺绣锦帐,柔软的床榻上,交叠缠绕着一对男女。人面珠光,交相掩映中,只见那寸缕不著的少女的娇靥极为嫣红,秋波出奇的明亮,杏眼含春,艳冶无双。

伴随着销魂蚀骨的喘息声,暧昧的糜烂气氛像游荡在空气中的幽灵。。。。。。

动作猛然停顿,身下的男子无力的呻吟一声,抓着少女腰肢的手骤然一紧。少女刻意发出娇媚的嘤叮之声,宜喜宜嗅道:“圣上,您弄痛臣妾了。”

然而圣上的手依然死死抓住不放,如同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烟萝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低头看去,只见圣上那原本瘦弱不堪的脸上,顷刻弥漫起狰狞的青­色­,说不出的丑陋难看。他的身体转而抽搐起来,一缕灰白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出,伴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腐臭之气,扑鼻而来。

烟萝心头不禁泛起一阵恶心的感觉,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下死力掰开他的手指,连忙从他的身体上溜下床去。连连退后几步,用一种混合着厌恶与恐惧,急切与欣喜地复杂眼光,死死盯住奄奄一息的老人。

看着看着,幽幽长叹了一声,缓缓走上前来,俯身轻轻拍打着圣上的脸颊。见到老人死气沉沉的失去了全部知觉,这才披上散落在地的中衣,赤脚跑去将门扉洞开,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快来人,圣上昏过去了!”

苍白的面­色­,失去了了平日的妖娆魅惑,她的秀发蓬乱,赤着足踏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咬着下­唇­,冷冷的看向忙乱的众人和穿梭不迭的太医。

一件外衣被轻轻的搭上了双肩,温顺恭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娘,凉夜欺人,还请保重。”

烟萝的眸子倏然一亮,待看清了对方的面貌,猛然颤抖着抓住了来人的手,压低声音,悄声道:“快通知尊主,尽早将我弄出宫去解毒,只怕再晚些,烟萝身上的宿毒也要发作了。”说到最后,她的语音因恐惧而抖得几乎不闻。

那貌不出众的小太监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又向四周察看一番,见没有人留意他们,才俯首低声道:“放心,尊主自有安排。只是还要嘱咐你一声,当今这紧要关头,稍不留神就会功亏一篑,万万不可漏出破绽!”

烟萝紧张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唇­线略勾,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轻颦低语:“只教尊主放心便是,烟萝永远不会令他失望。”

小太监复又作了个揖,这才躬身汇入忙碌的众人。

烟萝心中略宽了些,自顾将身上的衣衫裹紧,无力的坐到凳子上。虽然心情极为迫切难熬,却也只能依言等待着。

正失神间,只听宫人尖锐地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前呼后拥中,向来端凝和蔼的宁后面无表情的走进来,进门的一刹那冷冷扫了烟萝一眼,这­阴­测测的目光竟让烟萝不禁有些惶惶然。 幸而对方瞬间挪开了视线,雍容高贵地翩擦肩而过,来到圣上床前探视。

宁后的声音低沉,沉稳而详细的向太医询问着什么,问完后转向随侍的下人,耐心嘱咐了一番。

桩桩件件,一一认真周全的交待过,这才在宫娥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提步欲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冽的眼神如刀,凌然对上了角落中的烟萝,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浅笑,双眸中却隐着无限狠辣和怨毒。缓缓开口道:“乐美人请随本宫走一趟罢。”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款款离去。

烟萝心中骤然升起不详的预感,脸­色­越发变了,脑海中飞快地想着对策。来不及多想,自有两个宫人不由分说,上前驾起她,向栖凤鸾走去。

宁后端端正正坐在紫檀炕塌上,慈祥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突然,笑容一滞,双眼­射­出犀利的光芒,逼紧堂下跪着的烟萝,厉声道:“乐美人,你可知罪?”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这样­色­岔俱厉,烟萝反而暗地里松了口气,越是虚张声势,就越证明对方手中没掌握什么确实的证据,不过是诈唬而已。这个道理,烟萝早就了然于胸。

脸上却做出极为惊恐,不知所措的表情,连连颤声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臣妾是在不知!”

宁后只是轻笑一声,随手接过宫娥奉上来的茶碗,悠然品了一口,才盯着她,单枪直入道:“圣上好好的昏倒在你的床上,你作何解释?”

烟萝叩头不止,几乎吓得流出泪来,颤巍巍的急忙回答:“太医已然查明,圣上是旧疾复发。。。实在与臣妾无关呐!还请娘娘明察!”

话音未落,宁后却骤然抄起手中的茶碗向堂下砸来,虽然没有砸中烟萝,滚烫的茶水却溅了她一身。宁后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一贯慈悲的面容竟有些扭曲,咬牙切齿得恨声道:“若不是你整日以狐媚之术魅惑圣上,沉溺于女­色­之中,圣上何至于勾起旧疾?还敢说与你无关!”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刻意在话语中放了越来越多的冷意:“说,你是受何人指使,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烟萝仓皇抬头望着她,又惊又怕,满脸是泪,狼狈的样子哪像是平时那个妩媚绝伦的美人?连连辩解着:“臣妾一心一意伺候圣上,只知道顺从圣上的心意而已,怎会有人指使?娘娘冤枉臣妾了!”

“冤枉么?”宁后及地的宫装华服扫过烟萝跪倒的身体,看也不看她一眼,语声突然变得刀锋一般冷诮,一字字道:“你将圣上的龙体害成这副样子,还敢口称冤枉。”语音顿出,变得充满杀机:“红颜祸水,妖孽误国,本宫实在留你不得了。”

烟萝的身子顿时有如秋叶般颤抖起来。原本被体毒所激得通红的脸庞也立刻苍白得再无一丝血­色­。撑不住匍匐在地,颠声哀求道:“臣妾实在是无心之过,求娘娘饶命!只要娘娘饶我不死,今后臣妾再也不敢独占龙恩,只任凭娘娘一人差遣!”

然而宁妃只是置若罔闻的轻轻一叹,悠悠道:“事到如今,你才哀求本宫,实在是太晚了。”说完,转向身边随侍的宫人,嘴角终于现出一丝冷酷的微笑,高声道:“乐美人峙宠而骄,一贯目中无人,忤逆本宫。如今,越发变本加厉,胆大包天,意图谋害圣上!犯下滔天罪行,万死难赎其罪。本宫本着慈悲之心,将其从宽发落,就赐其三尺白翎,自尽罢了。”

烟萝听到这里,似是吓痴了,面无表情地跪在当地,许久,突然间竟又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声久久不止。 伸出一只瑟瑟发抖的纤纤玉手,指着宁后,嘶声大吼道:“好­阴­毒的女人!如今这副局面,恐怕最想让圣上死的人就是你这毒­妇­!你妒忌我平日饱受圣上宠爱,居然借机报复。。。。。。”

宁后一时之间似乎被她的歇斯底里骇得呆住了,愣怔半刻,才指着对方失声道:“这贱人疯了,来人,立即行刑!”

门外等候的一队行刑太监连忙手捧白翎走进来。

望着他们死神一般步步逼近,烟萝目毗尽裂,亥到极点,居然显出癫狂之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抱住宁后的腿,岔声大呼道:“娘娘饶命!您不是问我受谁指使么?烟萝全都告诉您!”

宁后这才有了几分兴致,挥手止住行刑太监,望着脚下的女子,温声笑道:“既如此,你便说出来就是。”

烟萝脸上的妖冶早已丝毫不见,卑微的瘫在地上,泪流满面,抖动得不成|人形,耳语般喃喃说了几个字。

宁后听不清楚,待要叱她大声一些,又见对方一幅似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心中不觉有些焦急,未及细想,躬身蹲下去,将头凑到其嘴边。

烟萝等的,正是这个时机。噙满眼泪的迷离双眸突然闪过冷冽的杀意,还不待宁后回过神来,原本瘫软的身子骤然弹弓般越起,十指尖尖,血一般鲜红的蔻丹嗖的一下子,掐进宁后的颈子!随着发出一阵绝望的狂笑声!

宁后万万没想到会遭此巨变,惨厉哀号一声,死命将对方向后推着。

满屋的下人这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两人分开,烟萝随即被行刑太监治住,只一瞬,一把尖锐的匕首,就深深没入她雪白的胸膛!

狂笑声中,烟萝的身子惯­性­的在地上滚了两滚,伏面在地,狂笑渐浙微弱,终于消寂。

意识消失前,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 尊主所谓的安排,莫非就是这收稍么?

只是,她觉醒的太晚了。。。。。

嘴角边挂着此生最后一丝讥诮而妖娆的微笑,头一歪,她的心比身体先冷了下去。。。。。

宁后怔怔的瘫坐在地,杏黄的衣领上,满是点点血迹。良久良久,才在宫娥的搀扶下站起来,压抑住颈上刻骨的疼痛,双眼死死望着少女的尸体,冷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说的没错,无论是否有人指使,你确实帮了本宫的大忙呢。”

东风

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渚莲园内,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意。清风温柔的拂过满池绿波,涟漪反­射­着太阳的金光。

风暖,花香,渐渐蔓延无边。

容素轩洁白的手指悠然提起青瓷莲花盏,徐徐为酒盅注满酒,碧绿的竹叶青流淌在碧绿的瓷盅里,像是浑然天成的翡翠,在发­射­着晶亮的水光。他的面容和煦,如身后的暖阳,双手执杯,送到蓝澈面前,嘴边挑过一抹浅笑:“风光无限好,三殿下何以闷闷不乐?”

蓝澈伸手接过酒杯,双眉紧紧骤起,半眯得眼睛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叹息道:“素轩这是明知故问了。卧榻之侧,尚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如今我那好四弟,已然把利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猛然一扬头,喝­干­了杯中酒。

容素轩的凤眼掠过空杯,波光流转中温润清澈,却隐隐流露出讥诮之意,再次提壶注满,摇头唏嘘道:“殿下终归是不信我呢。”

蓝澈脸上淡淡泛起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抬头与容素轩对视,疑惑道:“素轩这是何意?”

容素轩戏谬的笑笑,手中轻轻摩挲着酒盅的细腻瓷胎,促狭的秋波深深望进蓝澈的眼中,款款道:“自轩将妹子嫁与殿下那日,你我二人便命运相连,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眼下这紧要关头,实在是需要同气连枝才行。殿下只一味在我面前装愚,实在是不应当。”

蓝澈放下酒盅,一双深沉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对方诚恳地表情。许久,方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追投向远处的荷花水榭。黯然道:“轩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只说了半句话,就骤然缩住口,再转过身的时候,秀逸的面庞竟然有些扭曲,目光中也有了几分隐忍的恐惧,和更多的­阴­森决绝。

虽然话未说出口,面上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容素轩愉快的轻笑了一声,赞许的睥睨着对方,点头笑语:“机会稍纵即逝,只能抓在聪明人手中。”他饮尽了碧绿的琼浆。

蓝澈凝视着他,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沉默半刻,忽然朗声笑了。慢慢踱到桌旁,沉声道:“若事成,我可许下令妹皇后之位。”他心中有些紧张,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反应。

容素轩终于带着春风般的温柔笑意,轻微的点了点头。。。。。

树影仿佛是被风刮过似的微微一动,不细看,几乎像是错觉。日朗的身形如同幽灵一般,嗖的一下出现在眼前。转头望望蓝澈离去的方向,脸上现出一丝疑虑:“公子,蓝澈不疑您了么?”

容素轩自顾自坐在原处,悠然品着酒。听到这话,不由得无奈的摇摇头,嗤笑道:“自我与他相识的那日起,他就无时无刻没有停止疑我。却又一次一次不得不被迫与我联手。”边说着,脸上的讥诮越来越深:“真是难为他了。”

日朗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得意地话语不觉脱口而出:“他还以为自己手中真握有公子的亲妹子呢,万万想不到。。。。。”说到这里,话音猛然顿住,因为他看到公子脸上虽然笑的优雅慵懒,可那笑容里渐渐掺杂了噬骨的­阴­冷。

剧烈的恐惧几乎令人窒息,日朗连忙跪倒在地,颤声道:“日朗一时失语,公子赎罪。”

被他轻易看穿了心思,容素轩反而越发恼怒。沉默半刻,习惯­性­的勾勾嘴角,这才冷声道:“算了,起身罢。”再次将酒喝­干­,淡淡问道:“边境怎么样了?”

日朗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敛神道:“北国有备而来,四殿下战事不妙。”略一沉吟:“公子说的果然没错,四殿下手下的青艺,的确在北军前锋中出现。”

容素轩这才真正的来了几分兴致,凤眼半眯,狡黠而笑:“这么一来,还真够蓝凌头痛呢。”目光转而望向日朗低垂的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怡然道:“锡桃那边还要再盯紧些,这场仗即将结束,是时候送圻虞萁回去了。”

日朗连忙恭敬的答应着。只是表情中显出几分迷茫之­色­。

容素轩的心情已经渐渐转好,看到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日朗又有何事不解?”

见他难得的心情好,日朗忙抓住机会,攒眉问出心中疑惑:“公子怎会知道,南北之战将止?”

于是容素轩的嘴角,再次泛起了那种难测的笑意,朦胧的眸光虽然看向日朗,可眼眸深处,分明无他:“两国交战,最是耗费国力财力,尤其殃及百姓。你只要仔细回想,南北两国世世代代,也只是在边境城池上偶起冲突。北王不是昏君,甚至比我南国圣上不差毫厘。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发起如此决绝的灭国之战?一旦战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若是侥幸胜利,也必然以两败俱伤,生灵涂炭为代价。到底不值得。”

日朗愣怔的站在原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瞳孔突然收缩,失声道:“原来北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怀着别的目的!”

他猛然间开了窍,却在素轩预料之外,赞许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流转一番,盈盈轻笑着看向远处:“北王并不急于在这战役中夺我疆土,而是要借机乱我朝堂。须知群龙无首致使国之将倾,必然不战自败!”花影间渗进来温暖的阳光,苍白的面靥被阳光一映,才有了几分血­色­,幽幽一叹,字字道:“殊不知,借得北国这难得的东风,恰好送我登上青天。”

繁星点点,月光如水,子府院子里的榕树,就像雨水冲刷过似的,闪亮明净,苍翠欲滴。

卧房内没有点灯,莫非丫鬟们偷懒散去了?素卿不觉微微颦眉,伸手轻轻一推,门扉发出“吱”一声,屋内是一片黑暗和静寂。

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才要高声呼唤善儿, 骤然间,屋内已经一片明亮。

不觉暗自吃了一惊,放眼望去,原来蓝澈正托鄂坐在桌前,顺手点亮了琉璃灯盏。

素卿只一瞬就收了惊诧之­色­,­唇­边随即勾起浅笑,并不开口,只站在原地望着他。

蓝澈抬头望着她,惯常的假笑已经不在,面­色­有些许隐隐的疲惫,低声问:“母后怎样了?”

素卿慢慢地挪动着步伐,碧­色­的织锦宫装发出瑟瑟的声响,抬眼瞬间奇特的表情一闪而过,低声道:“太医诊断过了,说是受了些惊吓,又加上连日来为父皇的龙体­操­劳,忧心过渡,内外交迫,引起的心悸症状,只要好生保养调息,并无大碍。”她极力的克制自己不流露出恶意的微笑。

蓝澈似是舒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倦怠的指了指自己身侧的座椅,柔声道:“爱妃也在母后那里­操­劳一天了,快些坐下歇歇罢。”

他难得的柔声细语,温柔抚恤,素卿似乎并不意外。泰然自若的迎着他走去,缓缓坐下,又自顾自斟了杯茶。

蓝澈的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似乎怀着满心忧虑。倏地握住对方那只柔软无骨的纤纤玉手,杯中温热的茶水顷刻泼溅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衣衫。蓝澈却依然不放手,深沉的眸子凝视住对方,反常的有些悲哀之意,低声开了口:“爱妃应当知道现下时局如何。”

素卿胸间飞快地掠过一丝愤恨,目光流转之间带了些讥诮的笑容,蓝澈已然被逼急了呢。用力向后缩了缩手,娇笑道:“臣妾区区­妇­道人家,知晓的不过只是些微薄见识。又怎会知道时局大事?殿下说笑了。”

她一味推托敷衍,蓝澈也不着恼,无奈的苦笑着摇摇头,放开她的手。不耐烦继续虚与委蛇,­干­脆单刀直入将要说的话挑明:“爱妃与四弟有旧,本殿下亦是知道的,毕竟都是以前的事了,就让它过去罢了,我以后决不再提。”

尾音一拖,眼神转而犀利,盯着对方表情的变化:“然女子出嫁从夫,你大哥也是娘家唯一的亲人。孰轻孰重,爱妃心中自有计较。”

素卿在心中冷笑两声,胸口闷闷的,一双杏眼似笑非笑,似叶非叶的扫向对方。避重就轻,妩媚而笑:“夫君宽宏大量,臣妾感激不尽呐。”

蓝澈虽然看到那刺眼的笑容心情格外烦躁,却不得不更加温柔而笑,蛊惑的声音循循善诱:“我已在你大哥面前亲口许下爱妃的皇后之位,难道素卿对凤印也不感兴趣么?”

素卿此刻才确定他心中打得什么主意,心脏顷刻剧烈跳动两下,脸上依然挂着冷淡的笑意,淡若秋之冷月:“只怕素卿命薄,无福消受,也未可知。”

蓝澈闻言顿时变­色­,伪善的外表顿时撕裂,按奈不住满心的怒火,情绪也骤然激动了起来,表情瞬间变得狰狞。

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猛烈的摇晃着,似乎想摇掉那虚伪的假面:“事到如今,爱妃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你是否配合,本殿下也一定会除去蓝凌!不如早日觉悟,好多着呢。”

因大力的推摇和挣扎,素卿的锦袍逐渐凌乱,不免露出了肩,他并不放手,整阙衣袖顺着裂痕撕裂开来。寂静夜晚中,嘶的一声响,足以刺激两个人紧张激动的神经,却也使得两个人同时停住了动作。

素卿借机深吸了两口气,慌忙平抚着绝望焦躁的心境,心中蓦然灵光一现,勉强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唇­边浮起似讽的笑:“即如此,殿下自然早想好了素卿的用处,不如说来听听,如何?”

见她语气中含了回旋之意,蓝澈这才意气稍平。退后一步,双臂抱胸,­阴­森的双眼冷冷望着女子,颔首道:“爱妃果然识时务。”

诱杀

月光如洗。荒原上显得更苍凉、更辽阔。

荒芜的沙场上,绝无活人踪迹。

一切静悄悄的,黑暗将残碎的躯壳和­干­涸的血迹淹没,好似这世上只剩下一轮明月别无他物,热风缓慢地吹过。。。。。

然而北军的营地,却像是另一个欢腾的世界。

就在今日一仗,他们首次重创了南军,逼得蓝凌退后百里。这是极为关键,鼓舞士气的胜利。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空地中心架起了篝火,架子上的烤炙发出孜孜诱人的声响。

军士们的身体也像是被火点着一样, 高举双臂齐声喜悦的呼喊着。每张年轻的脸上都带着激动与兴奋的表情。

军官们围绕着火堆就座,有士卒专门从大瓮中倒酒,分成碗递给他们。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青艺的脸­色­也变得­阴­晴难测,他端起了碗,缓缓地喝着,目光透过了狂喜的人群,而落在遥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来,自顾自匆匆离去。

身旁的北国军官不由得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他怎么说走就走了?”

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轻蔑的接口道:“不过是一个南国叛徒,我们北朝的狗,兄台理他做甚?来来,你我共饮一杯才是正经!”

青艺走的很慢,眼中闪出悲伦和痛苦的神­色­。

今天惨死在北军铁蹄下的人,都是他曾经生死相随的同胞兄弟。

还有马背上的将军,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仇恨与轻视!

青艺紧紧握住双拳,大力要紧牙关,眼神骤然转为狠戾!是将军对不起自己在先!为了一个女人,竟丝毫不顾及多年来出生如死的兄弟情谊!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长吸了口气,心情终于平复了些,他缓缓掀开自己营帐的门帘。

一瞬间,不祥的预感划过心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冰冷的剑锋已然死死抵住自己的咽喉。

青艺的表情顿时僵住,双眼惊愕地看着对面的人。

对方深眼高鼻,身着黑­色­夜行衣,仿佛是夜里出现的幽灵。双眸中盛满深切刻骨的仇恨,打量青艺的样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青艺全身的血液突然冻结,不觉低声唤出了来人的名字:“那允公子。。。。”

那允远哲冰冷一笑,手中的剑锋送进了半寸,青艺颈间顿时血流如注。

青艺的脸­色­比白绫更白,心脏几乎要跳出了胸膛。强自镇定几分,颤声道:“那允公子要杀我,总要给个理由罢!”

那允远哲紧咬着牙,脸上青筋都一根根凸出。低哑的声音因仇恨而变了调:“你将我与蓝凌的交易透漏给北国,致使那允世家全族遭受北王追杀,还问我杀你的理由!”

低声长嘶一声,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就要刺进!

青艺知道这次定然凶多吉少,脸上满是悲哀,却减少了适才的恐惧。喉咙里忽然传来黯然的叹息,诚挚的眼睛盯住对方悲愤变形的脸,截口道:“不错,青艺确实在投北之初,为了得到北国重用,将那允公子的交易和盘托出。”眼见对方杀气越来越重,连忙一口气说下去:“可是,北国将领却并不以意外,其实早就知道了!”

那允远哲手中的剑微微一抖,脸上很快地就恢复镇定。眉头已皱起,嘴角绽起一抹冷峭的笑:“哦?按你的意思,出卖我的并非一人?”若是眼神能杀人,青艺如今已然死了。

剑下的青艺只是用诚恳而绝望的目光回应着他,不知是接近解脱时的欢愉?还是无可奈何的悲伤?那允远哲看着看着,心中猛动,居然对他的话信了几分。瞳孔忽然一缩,话锋如寒冰:“既然如此,另一个人是谁?”他把本已刺入皮­肉­的剑向外一抽,顿时血花喷出。

青艺这时才感到疼痛,心中却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凝着对方的眼睛忽然笑了笑,笑容仿佛含着淡淡怜悯,又仿佛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允世家的密报暗查机构,向来是他的眼中钉,百般顾及不迭。于是抓住在边境的机会,竭力拉拢公子你投效南国。却没想到,被断然拒绝。泄气之下,转而采取借北国之力,不动自己一兵一卒,将那允世家消灭的手段,也在一条上好的妙计。”

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怪的表情:“更何况那允公子劫持过他的女人,又曾与其偷偷私奔,孤男寡女独处了多日。。。。”看着对方骤然变­色­的脸,长长叹了口气:“他向来把那女人看的很重,你却偏偏触犯了他的大忌!于公于私,他自然更加不会放过你!”

凄凉的月­色­,透过被风吹起的账帘,照在那允远哲惊讶悲哀的脸,将他脸的轮廓更明显地刻划出来,虽然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冷冽的剑,然而整个人却像是被石化住了。

良久良久,嘴角仿佛抽搐了一下,厉声道:“你以为我会信么?安知这不是你为了活命编出来的谎言。”

青艺勉强笑了一下,但这笑比哭时更难看,绝望而凄然迎上对方的眼睛,字字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那允公子心中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那允远哲闻言像是痴痴的怔住了,手中的剑也缓缓地垂下。青艺目光一寒,借着这难得的时机,猛然拔出身后的佩剑,“咻”的响声,直­射­对方的胸口。

然而,那允远哲那双明亮、却又带着无尽凄楚的眼眸,忽然现出好久不曾出现的不羁笑意。身形飞快地一晃,避过剑锋。速度太快,青艺来不及收势。那允远哲瞳孔忽然一缩,手中的剑骤然刺入他的背心。。。。。。。。。

一阵风吹过,吹走了遮住冷月的乌云,银光重照,帐中只留着青艺死不瞑目的尸体。。。。

夕阳西下。人在夕阳下。金黄的余晖照­射­在金黄的琉璃瓦上,散发着极度奢华的瑰丽。

“你们不要跟着,我和容侧妃有些话要说。”站在暮­色­回廊上,宁后转头对身后的宫娥太监吩咐。

素卿秋波转处,显出一丝­精­光。不动声­色­向身后乜了一眼,才搀扶住宁后的手臂,并肩向前走去。

宁后面如金纸,以往端凝的脸上变得极为憔悴。

素卿心中微动,面上故意显出了几分忧­色­:“母后是否身体不适?不如回鸾招太医瞧瞧。”

宁后勉强一笑,笑容里全是疲惫,叹息道:“太医日日来请脉,说得都是忧虑过甚,疏于调养以至于引起心悸怔忡之类的话。听都听得腻了。”

慢慢地挪动了两步,转头深深看向素卿:“我这把老骨头倒是没什么,只是担心你们小两口。”

素卿的表情有些不解,疑惑的回望对方。

宁后幽幽一叹,转而望向沉寂的花园。好半晌,才开了口,声音居然有些战栗,全然矢了平日的从容:“圣上病危,朝堂纷乱。边境上又战时未平。我南国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素卿,你可知,现下之际,走错一步,你我皆会陷入万劫不复!”

素卿心底升起一阵凉意,猛然刹住脚步,花容失­色­,娇躯微颤,一把抓住宁后的手,连连颤声道:“娘娘贵为一国之后,臣妾又是堂堂子妃,即使有什么事,又怎会殃及你我?素卿不懂!”

宁后回握住她颤抖的手,摇头苦笑,许久才哀然道:“圣上曾许诺,若是四殿下此次得胜归来,便传与太子之位。依照如今圣上龙体的情况,蓝凌坐上皇位之期,近在眼前。这些年来,他与我呣子结怨颇深,岂会不思报复?一旦登基,自然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了。不但素卿受连累,只怕连你大哥,也难全身而退,甚至会有­性­命之忧!”话到最后,便有了哽咽之意,眼眶也渐渐泛红。

见她惺惺作态,故作可怜之相,素卿不觉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一副焦急慌张之相,喃喃追问:“这该当如何是好?”

宁后似是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恐慌,掏出袖中锦帕擦了擦眼睛,方压低声音,侧脸伏向素卿,推心置腹一般:“幸好圣上没有下谕旨,只是口头上的承诺而已!如今圣上已经病情危重,口不能言。只要再除掉蓝凌,天下自然归于澈儿之手。到时候素卿和你大哥便可高枕无忧,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虽在意料之内,心中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冰凉,素卿的掌心在流汗,额上也沁出了不断的汗珠,颤抖的话音变了调:“娘娘,这可是滔天大罪啊。。。。”伸手抹了一下额间的汗珠:“更何况,四殿下乃是堂堂的真武将军,要取他的­性­命,谈何容易。。。。”

听到这里,宁后皱起眉,意味深长的目光冰冷的打量着对方,­唇­边渐渐有了­阴­沉莫测的笑意:“这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惟有智取,方能成事。”她的话音一转:“本宫知道,素卿与蓝凌交情深厚。。。。。”

素卿闻言浑身战栗不已,急忙申辩:“娘娘,我和他。。。。。。”

宁后连忙抚慰一笑,笑容中却隐含冷意。低沉地开口继续道:“本宫并没有责怪素卿之意,反而希望素卿助我一臂之力!因为,这件事,只有你一人能够做到.....”不理会素卿的懵懂不知所措,停下脚步望向御花园中的宫灯璀璨,抓住对方的手蓦然一紧,酷寒的几个字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将其诱杀之。”

素卿额上的汗珠已经流过的眼角,流入­唇­边,湿透了的衣衫,绸缎紧贴着背脊。

抬头仰望一下被乌云遮盖的月亮,再转头看看宁后变幻多端伪善面庞,一阵痉挛流过心房,只一瞬间,决心已下。

四下看看远方来往穿梭的宫人,没有宁后的命令,没有人敢接近她们二人。

伪装的张皇神­色­骤然恢复了平静、冷淡,甚至还仿佛带着种轻蔑的讥诮之意。

不理会宁后惊异的目光,紧紧凑到对方面前,以袖遮脸,悠然轻声道:“娘娘授我如此机密大事,可见对素卿极为信任!素卿也不敢再作隐瞒,有一桩天大的机密,需要告知娘娘!”边说着,柔软的手指抚上宁后颈间紫红­色­的血痂,怜惜的喃喃着:“娘娘这是被乐美人所伤罢。”

宁后愕然的望着她,心里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来不及细想,微微点头,恨声道:“那个贱人疯了!”

素卿嗤笑了一声,飘渺的声音像是游荡在黑夜的魂灵,嘴­唇­贴近宁后的耳畔:“她不是疯了,只是中了毒。”

宁后周身一僵,只听对方的声音继续浅淡而清晰的飘入耳中:“乐美人的身上,早种了最为­阴­险的体毒,她整个人,每一寸肌肤,都已经被毒汁浸染腐蚀。若是男子与之交和,慢慢就会耗尽元气,体弱致死。任是华佗再世,也只会认定是正常的病逝而已,就像咱们圣上如今这样。”

乜了眼对方惊恐的脸­色­,话音一拖,陡然再低了几分:“像是娘娘这种情况,直接被其体肤刺破,污染了血液,就更加险恶。三日内必然因心疾猝死,而太医,只会诊断为心悸怔忡的死因呢。”

宁后只觉得有炸药在自己身边猛然爆炸!头脑间一阵嗡嗡作响,脸­色­死白,身体剧烈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

素卿连忙上前下死力气扶住了她,远远向四周打量一番,别无宫人疑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生怕对方不信,恶意的加重语气,在宁后的心上再猛刺一刀:“娘娘是否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慌紊乱,目眩眼花,口舌苦涩无比?呼吸之间隐隐有股刺痛难舒?”

她突然自顾自轻声笑了,笑声甜美,如春天的花蜜,字字道:“今天就是第三天,娘娘的最后期限。”

瘫软的靠在她身上的宁后顿时觉得胸肋间一阵剧痛,满头冷汗涔涔而落,呼吸渐渐困难,心脏的负荷似乎越来越重,想要高呼,却只能发出微弱而艰难的喘息!全身都己因痛苦和恐惧而颤抖。她的脸转眼被憋得青紫,眸光中充满了恐惧,愤恨,和疑惑。颤抖的嘴­唇­嗫嗫,勉强发出声响:“你胡说,你怎么知道。。你,你到底是谁。。。”

容素卿再次轻轻笑了,那是地狱中才能捉到的笑声:“乐美人是我的师姐,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她的语音越来越甜美无辜,缓缓地,一字一字道:“不光娘娘和圣上中了毒,就是您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也被我下了毒呢,此刻只怕业已毒发!如此甚好,黄泉路上,你们呣子做伴,也免得寂寞。”

这最后一句话,终于把宁后最后的意志击垮,心灵上的无限绝望恐惧,把­肉­体的痛苦百倍放大,青紫的脸上浮现出死­色­。世上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狂乱的心跳。

心脏终于不堪重负,整个人直直向后仰去。。。。。

素卿被她的力量所带,两个人一并跌倒在冰凉的汉白玉地面上。。。。。。

宁后的的脸瞬间僵硬如石。。。。

灯光影绰,有宫人慌乱的向她们跑来。。。。。

熙熙攘攘的喧哗顿时四起。。。。

素卿仰面躺在地上,苍白的面容单调而玲淡:宁后虽然中了烟箩的毒,造成心悸之症,但只要没有引子猝发病根,避免情绪激烈变化,并不会有生命危险。然而她正是抓住了每个人都会有的,贪生怕死,牵挂儿子这一弱点,编出了三日必死,蓝澈中毒的这篇话恐吓,狠狠的下了记狠药加以刺激。导致宁后这样­精­明的人,在情急慌乱之下,居然未辩真伪,猝发心疾!

宁后啊宁后,可笑你这一生,机关算尽,反如此轻易就送了卿卿­性­命!

机关算尽,自命难测,空留后人,聊作笑谈!

­唇­边勾起无声的媚笑:兵行险招,这次虽然是临时起意,极为冒险,到底是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猝发心脏病的过程不太懂~~~查了查也不尽详细,先酱紫把~~~~

孽债

北国边陲的山城。

这座极小的城镇隐匿在重重远山外,远在距离京都千里之外。

乡间土路上渐渐传来一阵急遽的蹄声,从蹄声可以判断得出,一定是有人因着急事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马蹄卷起昏暗的沙尘,黄沙蔽日中,马上风尘仆仆的少年郎,骤然勒住缰绳。

路边正站着着一个面目清癯的老者,正用他那发昏的老眼,看着沙尘滚滚。

眼中的昏黄忽然一扫而空,竟变得­精­锐起来,先是笑得每一条褶子都深了几分,渐渐表情变得伤感,连忙上前牵住马,沙哑着声音低声唤道:“三公子。。。。”

那允远哲先是呆呆地望着他看了半刻,面上的肌­肉­不禁微微跳动着,嗖的一声跳下马来,一把掺住老者,嘴­唇­嗫嗫:“秦叔。。。。。。”

秦掌柜细细将其上下打量一番,未见不妥之处,方自暗叹一声:“没事就好。快快随我来。”

说完,引领对方走进路边门庭落雀的山野小店,挑了一个最为荒僻的位子坐下。

强自忍耐着心中的气馁与羞愧,那允远哲英俊的脸上全是痛苦之­色­。然而急切的心情比这一切还要重要,捉住老者的手一紧,连声问道:“我娘他们。。。。。”他的话音在微微颤抖着。

见到对方的恐惧,秦掌柜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抚慰道:“你只放心,老奴已然将老夫人和四小姐安排在一个妥贴的地方。”看着对方入释重负的舒了口气,这才犹豫着继续道:“只是二公子这一向云游在外,发生如此巨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那允远哲颌上眼眸,缓缓低了头去,许久,才沉声开了口:“以二哥的心智,不会有事。可是,那允庄园的其他人。。。。”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秦掌柜于是也长长哀叹一声,悲伤使那张苍老的脸越发的显出老态,含着悲悯的目光抬眼扫了少年一眼,方缓缓道:“北朝这次对那允庄园的袭击极为机密突然,或许是顾及我们的谍报机构,行动的确切步骤与时间,只有北王与手下最心腹的一两个大臣知道。那允世家的暗探在最后一刻得到消息传送与我,可是三公子你音讯全无,一时之间竟联系不上。。。。。”

那允远哲腰身微微一动,心中那种后悔、羞惭的感觉,此刻变得越发浓厚,就在那允世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正为了一个女子的离去,将自己沉溺于酒­色­之乡,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思及此处,脸­色­骤然变了。

秦掌柜知道他心里难受,连忙继续说下去:“焦急之下,我只好组织了一队靠得住的手下,奔赴庄园。无奈北王的鹰卫如影随形,跟从而来,慌乱之中,我们只能从大火中率先救出了老夫人和小姐。。。。至于其他人。。。。”秦掌柜的眼角似乎显出混浊的老泪,声音哽住了:“老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和庄园一起,化为灰烬,却丝毫无能为力。。。。。”

愤怒、羞愧、后悔、悲伤,使得那允远哲的自尊和自信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与折磨。

不禁为之痛苦地低叹一声,嘶哑的声音透露出空前的挫败:“秦叔,侄儿无能。爹爹临终之前,郑重将那允世家百年基业托付与我,甚至为此激得二哥离家出走。可是我,只一味骄横自傲,任­性­胡为,竟然将几代人的心血毁于一旦,甚至,还葬送了这么多族人的­性­命。。。。。”

他的眼神中划过凄楚的绝望,截口道:“我是那允世家的千古罪人。。。。”

这番自责,令秦掌柜越听越不忍,连忙截断了对方的话,沉声说道:“那允世家这次的横祸,并非一朝一夕所致。我们家族世代与北朝过从甚密,专司见不得光的暗查任务。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我们知道的太多,早就引起了皇室的不安。试问哪位君王能容许这么多难堪的把柄掌握在别人手中?即使不得暂时不利用我们,也早晚有难以忍受,辣手铲除的一天! 其实从老爷当家的时候,危机就越来越频繁的接踵而来,幸被勉力一一化解。老爷早就预见了这一点,所以在去世的时候,并没有按照长幼次序,将当家人的位子交给你二哥。实在是他为人太过执拗,不懂回旋。自从三公子坐了当家之位,为了保住那允家族百般周旋,多次化解了事到临头的危机,甚至还看破局势,一直在为将来找寻退路。若不是公子,那允世家只怕早就垮了!这么多年来,别看公子表面上嬉笑怒骂,放浪不羁,其实心里比谁都苦。别人不知道,老奴还会不知道么?”

他的手放在那允远哲僵硬的肩膀上,语声微顿,复又决然道:“然而即使公子再苦心竭力,化解周旋与南北两国之间,人终不能胜天!大厦将倾不会是一朝一夕的裂痕,这次泄密事端不过是个引子,就像这次横祸不过是那允世家走到尽头,合该得到的结果罢了。怨不得人,更怨不得公子,要怨只能怨公子的祖上,带领整个家族走上这条不归路。”他的眼中闪着悲悯宽慰的光:“哲儿,你已经尽力了。”

那允远哲闻言心中振颤,脸上的神­色­一刹那变了几变!最终剑眉一轩,兀自摇头苦笑道:“秦叔,你这么说,不过是宽慰我罢了。”

秦掌柜脸上的表情却极为郑重认真,双眼如电,凝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缓缓说来,说的心平气和,清晰已极:“哲儿,所谓盛极必衰,登高必跌惨,那允世家时辰已到,必然没落!你不过是不幸作了见证者而已。实在是不应再难为自己了。”

那允远哲像是被点了|­茓­道,一动不动坐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业已面寒如冰。

默然良久,秦掌柜面上的神­色­转为期许与慈爱,浅淡笑了一下,温声道:“哲儿,放下罢。为了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目光相对,少年人满是悲怆痛苦之­色­,沉隐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他伸手抓住了桌上的剑鞘,低声而决绝道:“或许有一日,哲儿会放下,只是,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弄明白一些事!”目光空洞地凝注着远山,语声亦自沉重已极,缓慢的站起身来,向老人笑道:“还要劳烦秦叔帮我查一些线索。”他语声微顿,长叹一声,心中的愤恨突然散去,渐渐涌起一阵无比寂寞的感觉。

秦掌柜只见他悠悠望着远方,心里也强烈感受到他的悲哀,但修辞已尽,此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惟有叹息着默默点了点头。

雪白的孝衣,披盖在身上,然而露在外边的每一寸肌肤,却比白衣更白。

庄重肃穆的宫殿中,四处挂白纱祭帐,蜡烛香炉烟雾缭绕,宁后的梓棺摆放当中,身着袈裟的和尚们高声吟颂着佛经。

容素卿跟从众人久久跪倒在灵堂前,人哭亦哭,人叩亦叩,宛若一尊行尸走­肉­。骤然,嘴角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今年还真是南国的多事之秋,边境战事未平,圣上至今重病未醒,宁后戏剧­性­的抢先一步撒手人寰!

冷眼旁观身边悲痛欲绝的众人,每个人如丧考妣,每个人都是戏子呢!然而他们的心,已然乱了罢!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平静期。巨变像是恶魔的影子,随时等待扑人而噬。。。。。

乱了,乱了。。。。。

眼前浮现出宁后棺木中青紫的脸,牙关紧紧地咬着,显出无比的恐惧模样。生前那样端凝慈祥的脸,死后却如此狰狞丑陋,好个人生如戏!

宁后啊宁后,素卿设计害死了你,却不得不为你守灵,你也不得不受着呢。

想到这里, 略一侧首,那双泛如秋水的美目打量着跪在右前方的蓝澈,他褪掉了平日的伪装,神情是那样痛苦悲哀 ,颤抖的瘫软在地上,不断的嚎啕抽泣,有泪哗哗流下。

素卿心中冷冷一笑:他们呣子情深虽然是公认的事,只是,蓝澈此刻痛哭的,并不仅仅是他的母亲吧!只怕还有他心目中那岌岌可危的皇位!他是在害怕!他的­精­神在逐渐萎缩垮塌!

蓦然想起蓝澈给自己带来的屈辱凌虐,一阵报复的快意流过全身!她几乎要含着虚伪的眼泪笑出声来。因强烈感情冲动的刺激,心间骤然一阵剧痛,微微的细汗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白。

呼吸略有些困难,急忙张开口急喘了两下。眼见越来越模糊,身形一晃,就向一侧歪去。

然而她并没有跌到,而是被拥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松香的怀抱。眼神渐渐聚焦,容素轩温润的脸上柳眉微颦,含着一丝担忧之­色­。一手扶住对方,一手从怀中取出青碧­色­的药瓶。他的声音柔情中隐着埋怨,淡淡响起:“卿儿素有旧疾,为何总不记得带药?”

素卿就着他的手将药丸沁进口中,冷淡的闭上眼睛:“你会关心这些么?而今纷乱之际,还是好好捉摸该怎样浑水摸鱼罢。”

她的冷淡让他心上一痛,茫茫之感肆意泛滥。脸上万年不变的从容和煦竟消于无形。默然片刻,风目转谙,白­唇­微启道:“你跪的时辰太久,身子吃不消,这便回去休息罢。”

素卿面­色­稍沉,状似无意的直起身子,漠然望向灵堂:“只怕与理不合。”

容素轩看到她变得越来越疏远和冷漠,没来由的感到有些心慌和烦躁。一言不发牵起她的手,将其从地上拉起,大步走向殿外。

素卿诧异地抬起头,发现素轩面­色­­阴­沉,似乎极为不悦。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方勉强挑了挑嘴角:“回头我会向蓝澈交待。如今先送你回去。”

素卿不予置评的转过头看着脚下的汉白玉秘道,脸­色­恢复冷寂,默默走着自己的路。

素轩重新将她的手握住,两手交叠被衣袖遮盖,暮­色­下,他的瞳眸像是染上了夕阳的余晖喃喃低唤:“卿儿。。。。”

素卿­唇­边寒冷的讥诮愈深,柔媚的声音婉婉道来:“轩这次需要利用卿儿做什么?”尾音故作神秘的低下去:“也是预备以我做饵诱杀蓝凌么?”

话音一落,容素轩的脚步也随着一滞。嘴角略扬弧度,愣怔良久,幽如深潭的凤眸中渐渐有了笑影,是素卿熟悉的,恶意残忍的笑。

薄­唇­轻启,­阴­柔的低声道:“正因为宁后逼迫你诱杀蓝凌,是以落得猝死的下场么?”他猛然用力,攥疼了素卿的手:“你倒是为了护住蓝凌,不惜一切手段,即使冒着天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呢。”话中已含怒,但那春水的眸中却隐含柔,紧紧凝望着对方,潜意识中却希望,素卿出言辩解,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样。

然而素卿只是蛾首调转,去追逐夕阳照在琉璃瓦上的斑斑残影。似乎不屑回答。

如同被人朝心口击了一掌,容素轩的胸口竟鬼使神差的腾起怒火,伸臂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浅笑的嘴角吐出冰冷的话语,如同鬼魅一般:“卿儿只安心,只需在一旁亲眼看着便罢。。。。。我不用你做饵,依然弹指间便可诛杀你心心念念的情人!”半眯凤眸,重又扬起笑意,这笑,邪魅至极。

此刻整个皇宫似乎静地鸦雀无声,沉寂的令人窒闷!

素卿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被凉透,怒极反笑,凄然的笑容里,又流下了泪。在凄迷的暮­色­中,她的身形在颤抖,泪眼中已然盛满了恨意。

感觉到她的仇恨随着晚风弥散开来,素轩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回望。然而骗得尽天下人,终骗不过自己的心。

心,在痛。。。。。

眼神交战许久,愤恨渐渐转成绝望,素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刻骨的疲惫与无奈,嘴­唇­蹑嗫:”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她痴痴呆呆的轻声反复询问着,身子反复摇摆,似乎失去了神志。

素轩抢步上前,猛地将她搂在怀中, 微眯的凤瞳中交织着矛盾的神思,挣扎,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面具般完美的微笑渗进深深的苦­色­,冷酷隐含,邪佞之态全然不见,一瞬间竟像个迷茫失措的小孩子!

他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着,炽热的气息弗向她的颈子:“因为我是你的尊主,自从宣誓效忠的那一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

去留

素轩抢步上前,猛地将她搂在怀中, 微眯的凤瞳中交织着矛盾的神思,挣扎,绵长的情意纠缠着痛苦,面具般完美的微笑渗进深深的苦­色­,冷酷隐含,邪佞之态全然不见,一瞬间竟像个迷茫失措的小孩子!

他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着,炽热的气息弗向她的颈子:“因为我是你的尊主,自从宣誓效忠的那一天,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了。。。。”

素卿哽咽战栗着,泪痕在他的白衣上擦­干­,那泪洇进衣料,似乎又洇满他的心房。悠悠哀叹一声,从他的怀抱中离开。伸出手,带着悲悯了然之­色­,轻轻抚上对方­阴­白的脸侧:“命和身体都属于你,心却早死了。轩,你始终不懂得爱。。。。”

夕阳的光芒温和的照下来,素轩苍白的面庞被阳光一映,才有了几分粉红的颜­色­,平日的从容自如被懵懂惶惑替代,不再有虚伪的微笑,­阴­鹜的运筹帷幄,变得像一个最彷徨,最不安的孩子!

一丝莫名其妙的怜意,使得冷漠的外表出现些微裂痕,心中略略一软, ­唇­弯划过冷清苦涩的笑,素卿的声音满是无奈的安抚:“你以为自己无所不知,任意玩弄天下人于股掌之中,却渐渐的失去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感情。你始终以虚情假意惑人,自以为对控制人心游刃有余,却始终不明白真正的爱情。。。。。”

她退后几步,摇头凝注他迷惘的脸,倒吸一口凉气:“你称不上是人,即使最终事成,也不过是白活了一世。”

素轩凤眼中的流光顷刻黯淡如死灰!脑海嗡的一声,爆炸一般,再也不能思考任何事,放纵身体下意识的遵从心底最迫切的念头,快步向她逼近,逼得她连连退后,直到后背抵在那深红高大的宫墙! 紧箍住她的肩膀,吻上这让他困惑挣扎的人。

被他紧紧箍制,素卿不敢高声喊叫,只有下死力将他推开,然而力气无法与对方抗衡,素轩纹丝不动,­唇­舌瞬间堵住了她的樱­唇­,­唇­舌交缠间传出一声矛盾而满足的低吟,紧紧将她压在墙上,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

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唇­边竟有一抹决绝而惨烈的笑意,看着对方,眼神中复杂交错的情感分不清是爱是恨!

不知道为什么,素卿觉得那笑意比他平日任何邪媚­阴­毒的笑容更加刺眼惊心。

不忍再看,慌忙侧过头,又惊又悸,压低声音,恨声道:“你疯了!这可是在宫里!”

素轩闻言轻笑一声,凤眼含情,不以为然向四周看了看,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颈子,再开口时,声音略带了几分沙哑,反而更添邪魅:“国已顷,朝不成朝。事到如今,还会有人顾得上在意你我的暧昧么?即使蓝澈亲眼见到方才一幕,只怕也不敢上前质询。”

说完,便将这话随意抛开,复又将她拥进怀中,安抚地亲吻着她的耳垂,在耳边轻语道:“就算我不是人,就算我会下地狱,卿儿也要永远跟着我呢。。。。。”他居然用深情款款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

怀中的素卿手足俱以冰冷,许久才黯然一叹,秋水回转,忽然伸出手去回抱对方。脸庞埋在怀中,尽量掩饰住声音中的颤抖,柔声道:“无论结果怎样,卿儿早就认命。只是眼下这般纷乱的时局,轩预备如何下手?”

偶有蝉声摇曳,却衬得天地间更是寂静。

素轩忽然将她轻轻推出自己的怀抱,邪佞一笑,只是颦眉若有所思的凝注对方,一双凤眼似乎能洞明其全部心思。

素卿熟悉他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果然,素轩的真实感情瞬间隐遁而去,恢复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伸手玩弄着她垂在胸前的一束青丝,浅笑轻言:“你到底是放不下他。”

哀叹一声,说不出的落寞茫然:“南北之战,实力相当,不过是耗费彼此的军力而已。如今已交战两月有余,蓝凌的部队已然消耗过半了罢。”视线恶意的在素卿脸上转了一圈,故意踌躇:“蓝凌好几次请求都城军力增援,无奈圣上病重,做不得主,均被兵部驳回。即使蓝凌此刻险胜,也只剩损兵折将的残损之师。反观蓝澈,尽管挫折不断,毕竟人在都城,反而占尽先机。。。。。”

看着素卿越来越失­色­的脸,玩味的嗤笑一声:“卿儿冰雪聪明,我便言尽于此。”手下的温柔不再,猛然一把扯住青丝,将对方带入怀中,­阴­柔的附耳轻语:“他们兄弟谁会活得久一些?我猜是蓝凌。卿儿猜呢?”

复又睨了她一眼,颦眉冷笑,擦身而去。

马啸金光闪,将士拼杀忙,关山成血地,白芦一片黑,狼烟奔腾起,生死弹指顷,功过皆不论,少见男儿归。

血染的大漠仿佛是人间炼狱。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焚烧着的战车发出阵阵白烟。

秋风卷起黄沙,伤兵痛苦的呻吟声,令正在帐篷间巡视的蓝凌眉头轩起,蔚蓝­色­战袍上染着污秽的血迹,疲乏与憔悴却无法遮盖满脸的倔强与坚毅。

增援的要求被再一次驳回,看来是等不到朝廷的援军了。没有援军,就无法速战速决,将北军一举至于无法翻身的境地!

连续几日高强度的对抗厮杀,双方兵力都大幅度的折损,骤然握紧手中的银枪,正了正银­色­甲胄,蓝凌叹了口气,心里盛满了麻木而疲惫的感觉,近几次的交战显然北军已处于下峰,只怕比自己耗损的还厉害!他们怎会这样无动于衷?仿佛只是为了互相消耗而战一般!

消耗。。。思及此处,脚步凌然煞住!周身被冷意包围,不详的预感潮水般蔓延。

正在此时,一名士卒快步跑来,敛气行礼道:“禀报将军,都城传来消息,圣上病危!”

蓝凌手握银枪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

转头看向北军阵地的眼神顿时锋利如刀!狠狠地握紧左拳头,嘶声怒吼道:“迅速召集列为将军,帐内议事!”话音斩金截铁,决绝异常!不成功,便成仁。时间,不多了。。。。。。

月­色­如水。这是一弯清冷的下玄月。

人在月下。

初秋,夜风却寒凉,寒意透过薄削的鞋底渗向全身,月光下的少女发出阵阵压抑的嘶咳。然而心里彻骨的焦急越发催化病症,蓝凌若是再不回来,只怕为时已晚。。。。

可是,如果蓝凌及时回来,胜算几何?

即使天佑蓝凌,容素轩怎么办?

口中,心里,虽然都在恨他,却不愿他死。。。。

去哀求胜者饶过败者么?他们也许都多少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却没到能被自己的意志左右的程度!这点自知之明,到底还是有的。

更何况,失败的一方绝对不会情愿苟延残喘的活着。。。。。

他们势不两立,绝不可能共存。。。。。

该当如何,如何是好?

胸口被咳嗽镇得越来越疼,赶紧摸出药瓶沁了一颗丸药。

似乎是风吹动庭院中的树丛发出瑟瑟声响,伴随着低声的哀叹,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露在月下。素卿不觉大惊,臻首微抬,月光将来人的脸庞照得异常清晰易辨。她骤然愕住了。

月下的两人面对面互相望着,皆不说话,空有似水的往事在中间哗哗流过。。。。。

像是过了一百年的光­阴­,少年的­唇­边终于扬起久违的不羁微笑:“离开的时候,你说要嫁给蓝凌。。。。。结果却嫁给了蓝澈。”似乎想说句讽刺的话,然而克制不住的温柔语调却将努力顿时瓦解。

素卿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紧攥的双拳压抑住久别的激动,极力做出一副悠然的样子,轻声道:“蓝凌蓝澈,都是皇子,又有何区别?”

那允远哲并不着脑,轻声笑了一下,将剑抱在胸前,装摸做样的想了一会,才歪头道:“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疑惑,分别那夜,你是不是再次骗了我。”半眯着眼睛乜斜着对方,像是在瞧什么稀奋古怪的怪物似的:“现在才终于确定了。”

素卿心头猛然一颤,感动与酸涩的感觉随之而来。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默默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并不做声。

那允远哲又叹了口气,笑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隐忍的痛苦与深沉,低声道:“我是个虚荣的傻瓜,一直以来,虽然怀疑那不是你的真心话,却又怕万一是真的。”

眼中闪出一丝自嘲,凝注对方,苦笑道:“你说的真够狠,确实伤了我的自尊。不过也对,那允不过是一届商贾,怎么和堂堂南国殿下相比呢?”摆手制止对方开口:“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恨透了自己的懦弱自卑,下决定不顾一切找你问个清楚,可是。。。。。”声音逐渐颤抖起来:“那允世家突然遭受了一场横祸。。。。。。”

他的痛苦令她心里一痛,待要上前握住他的手,却又猛然僵住,只有咬了咬嘴­唇­,抚慰般沉吟:“那允庄园的不幸,我都听说了。。。。。”

犹豫了一下,关切地话还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担心你。。。。”话音顿处,又略带狡黠,抬眼望了对方一眼,眼神晶亮,含着细微的喜悦:“但我知道,你极聪明,一定不会有事!果然。。。。”

似乎意识到情绪不经意间泄露太多,说到后来,猛然缩住了口。

那允远哲依然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真情,无边的安慰和幸福霎时抚慰了他的心。然而失去亲人的痛苦依然无法消除,复又骤起眉。很多难言的话哽住后头,却不能说出口。

黑夜再次沉默,许久,素卿悲伤的声音再起,轻柔却盛满无奈的凄然:“我不光听说了这场劫难,还隐约猜测出是谁向北国告密。”

那允远哲脸上的表情顿时冻住,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只听她继续无波无澜的说下去:“虽然他变得辣手无情,却也是被环境所逼,并怪不得他,若是设身处地想想,只怕换了你我,也会如此行事。”

那允远哲抑制住心底难言的悲伤落寞,讥诮一笑,冷冷道:“你费了这么多口舌,兜兜转转,不过是想护住他,打消我复仇的念头而已。”脸上的讥讽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笑纹加深,极力掩饰住刻骨的伤心。

然而素卿却摇摇头,恳切而坚持的对上他的眸子,轻柔而诚挚的话如同温柔的清风:“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他,而是为你。他们已然泥足深陷,再也挣脱不得,无药可救。可是你不同!”

声音因激动提高了些:“如今你仍然可以自己作主,仍然可以放下,仍然可以一走!千万不要让仇恨和欲望左右自己,沦为一尊行尸走­肉­!像我大哥一样!”

泪水随着话语沾湿脸庞,她终于握住他的手,颤声道:“那允,放下仇恨,忘记复仇,你走罢!为自己好好活着!”

那允远哲反手将只冰冷的手握入自己掌中,呼吸越来越沉重,深眸中盈满感动与深情:“这几日我已然想清楚,那允世家气数已尽,并不能怪罪别人。其实就算你不说这些话,我也决定放下。今晚来到子府,便是带你一起走,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去过真正属于人的生活。”

素卿闻言娇躯微颤,猛地将手抽回,退后几步,惨然而笑:“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去留自己做不了主!”顷刻彻身冰冷,如掉冰窖,狠心别过头不看他,颤抖着伸手向远处一指:“蓝澈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你快些走罢。”

一双手已经抓住她的肩膀,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一个踉跄,她落入他的怀中,男子的声音急切忧虑:“事到如今你还骗我!蓝澈需要彻夜守灵,今夜又怎么会回来?”眉一挑,语调越来越担忧严峻:“若是留在此处,你会日渐萎缩下去,你会死的。。。。”

充满异国情调的脸上闪过哀求的神­色­:“我们说好的,一起去雪山,从此将一切都放下,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覆水

那允远哲的脸上闪过哀求的神­色­:“我们说好的,一起去雪山,从此将一切都放下,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然而素卿仍然不言不动的呆立着,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面上清秀的轮廓,在月光下越发戚哀,那一双曾经明媚的秋波中,却满含着麻木的死­色­。

那允远哲再次急切的暗叹一声,待要开口,却见素卿越发退后,一双眸子慌忙躲开他的对视,投向园中树影。

许久,方低声缓缓道:“那允,你怎么还不明白,作为尊主的卒子,我的命运早就注定。我们永远不是一路人!若是硬要一起走,只会白白连累你。”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哀怨与感动,伸手掩饰的理了理鬓脚,目光望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地往卧房走去。 声音像月光一样冷:“我的话已说尽,你走罢,走的越远越好。”

刚走了两步,却被男子猛然从身后紧紧抱住。就是这亲密的姿势,却令两人同时在这紧张悲哀的气氛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曾经那个边关之夜。

桀骜不羁的那允远哲恶作剧般嬉笑着说出了“我有些喜欢卿卿”的夜晚。。。。。

往事仿佛就在昨天,那允的­唇­线不由得勾起轻松愉悦的弧度:“你错了,命运从来不是注定的,而是把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紧紧地抱紧双臂,让对方不能动弹半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只怕亲眼见到结局,反而更伤心,到时,更不知如何自处!既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若是放下,便能解脱。”

素卿的身子陡然僵直,周身的战栗慌乱而缓慢,由缓慢而停止。心脏仿佛怦然停止跳动。他虽然口下留情,却一语中地!原来,这世上,始终只有他最懂她!

放下,真的能放下么?真的可以放下么?

即使她能,容素轩也会放下么?

。。。。。。。

目光中原本有了稍许希翼的光彩,霎那间因恐惧而变得散乱无方:“我们逃不掉的,素轩不会善罢甘休,他说过,即使下地狱也要拉上我。。。。。”眼前赫然出现的是素轩决绝而惨烈的笑意,耳边回荡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话。。。。。。素卿不断小声喃喃自语着,身体抖动的如同秋风中的树叶。

那允赶忙把她的身子反过来正对自己,只见她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清澈的瞳孔几乎涣散了,如痴如呆、神­色­哀怨无比。

那允远哲心中不禁为之大感怆然,像是被刺了一刀一样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柔弱的身躯拥入怀中,抚慰的声音如水般温柔:“卿卿,他已经把你折磨成这样子,若是再不走,只会渐渐死去。”幽幽叹息一声,话锋一转,截口道:“你放心,俗话说,百年之虫,死而不僵。那允世家虽然遭受劫难,可是密布南北两国的暗哨却难以清除殆尽。我已然详细做好了部署,一路都会有人掩护我们向北行进。只要出了南国边境,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就完全不用担心了。你就可以摆脱容素轩的控制,却过真正的生活。”

他的话语是那么从容自信,有条不紊,有如一只柔软的手,奇迹般的,迅速抚慰了她张皇失措的内心。。。。。

神思渐渐回归,一抹轻浅的喜悦袭上心间,或许,那允是对的,真的可以逃离?

柳眉仍然颦起,迟疑的话语夹杂着轻微的叹息,让人听来,更觉得楚楚堪伶:“我,不想连累你。。。。。。”如同断了线的泪珠连绵低滴落:“我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听到这句话,北国少年终于露出纯真而幸福的笑容,伸手仔细擦拭女子脸上的泪痕,轻松好听的声音从夜里传来:“正巧,我那允远哲向来喜欢冒险。”

话音落尽,两人皆默然不语,贪恋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以及,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夜风似乎都温暖了几分。。。。。。。

素卿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在对方热切的注视中轻轻一笑,头垂得更低了。

那允远哲好久未曾见到她真心的笑容,只觉这笑容之美,美得竟有如幼时梦境中仙子的微笑。

素卿低着粉颈,默默半晌,方自轻轻一叹,突然道:“若是要走,今夜不是好时机。”

那允远哲闻言也暗叹一声,英眉轩起,他又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将对方独自留在这里,实在是一天也放心不下。

忍不住抬起目光,刚要说什么,却见素卿轻温柔一笑,然后直起身子。就只轻轻一笑,已给了那允远哲不知多少安慰与劝解。

她咬紧下­唇­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带着欣喜急声道:“三日后是宁后出殡的日子,皇亲国戚和满朝重臣都要送殡。女眷们只要送出都城西门便罢,男子需一直扶棺到翌山皇陵。”

那允幽深的眼眸中也骤然闪现难以描摹得喜­色­:“按照翌山皇陵到都城的路程,一日之内,难以来回。容素轩与蓝澈双双会被拖延住。果然是好时机。”

说着嘴角一扬,暗自颌首,沉思道:“待到那日,我会在西门等你,一起乘马车出城,再派属下善后。等容素轩他们回城后发现你已失踪,我们已然向北走了两日了。自然多了一份胜算。”

素卿听到这里,忽然伸出一只玉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那允远哲可以感受到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却听她缓缓说道:“话虽如此,却只怕素轩的影卫无处不在,更何况他手中还握有彘荒的暗探。。。。。”月光映得女子脸上的愁苦之­色­忽明忽暗。

哪知那允只是桀骜一笑,不以为然的眨了眨眼睛,安慰的握住对方柔荑的手,从容带笑说道:“百密尚有一疏,我就不信容素轩可以只手遮天。”

他含笑的眸子满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郑重,绝然与素卿凝目而望:“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次的计划制定的万无一失!我们一定可以离开!你要相信我!”

素卿痴痴的望着他,愣怔了良久良久,终于,嘴边缓缓绽开浅笑,春水般的眼眸交错复杂,轻叹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无尽的喜悦霎那充满那允远哲的新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

他的狂喜像是对她的激烈讽刺,怀中的素卿悄然睁开眼睛,抬眼去看月­色­缭绕,脸上笑意敛去,转为凄苦:为了逃离,利用那允远哲对自己的真情厚意,将其牵扯入这个恐怖的乱局,是不是太无情,太自私?

若是他有什么危险,自己情何以堪?

自己本来该拒绝这疯狂的计划,该将他推开,该断了他的念头。。。。。

可是,凭一己之力,自己根本无法逃开啊。。。。。。。

夜风萧索,庭院沉寂如死。那允远哲离去时兴奋而纯真的笑容像被施了魔咒,久久在眼前萦绕不散。

素卿无法安睡,重新披了外衣,整夜如幽魂般在园中踱步。

一阵风吹过,树从黝黑的影子,随风摇动,三两片早调的秋叶,飘飘飞落。一只恍若无骨的手轻轻接住了一片叶。

自己的生命是否也即将像这枯萎的树叶一样凋落?

猛地,空气、血液、心房的跳动,思潮的运转,在这一刹那之间,也像是突地凝结住了。

随着清晨的第一滴落雨,素卿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今,只要再忍耐三天。。。。。。。

然而就在这落雨的清早,风云突变。

南齐元帝病情转危,已然到了弥留之际。

列位大臣,皇亲国戚,皆冒雨赶往宫中。惟有四殿下被战局所绊,一时无法回转。都城中的御林军与护城卫按兵不动,实际上核心将领的密令早已下达。

一大早,三殿下蓝澈,五殿下蓝漓,以及王室重臣们被召入修文殿,在胤亲王的­操­纵下,宫门被禁卫封闭了。

修文殿中,静寂而诡异的气氛冷冷渗入每个人的心头,二十余位重臣国戚或坐或站,纷纷各自算计,暗自勾心斗角。

门帘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疾步走出的,圣上贴身太监的身上。那太监声音尖锐,如同剃刀一般,再次逼迫着人们紧张的心情:“圣上此刻刚刚苏醒,特招容大人入内议事。”

殿内顷刻想起一片压抑的哗然。

不理会众人脸上各异的­精­彩表情,素轩微微颌首,悠然站起身来朝内堂走去,平静的脸上无波无澜,一派云淡风轻。

太监只是为他打起帘子,并不跟进,反将内堂的太医等一­干­人招出。

床榻上的老人面若金纸,极端的消瘦竟已不成|人形。浑浊的灰­色­烟眸中一片朦胧迷离。只见一个白衣人影飘逸挺拔,迎着自己缓缓走来,不觉虚弱的低声沉吟出口:“乔卿。。。。。。”

容素轩心中猛然一惊,随迅速以清润的微笑掩饰过去,来到床前躬身跪倒,轻声回道:“启禀圣上,臣乃监令容素轩,并非您口中的乔卿。”

静寂中只听见老人嘶嘶的痛苦的喘息声。

许久许久,圣上才挣扎偏了偏头,以便更清楚的看向对方。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费了半天的功夫,仿佛头有千斤重。

他的额头有冷汗不断冒出,微弱而执拗的道:“不,你是乔卿,乔之衡。”

麻木而昏暗的眼睛竟然闪过一丝嘲讽:“你,是来报仇的么?”

容素轩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报臂玩味的大量着将死的老人。

看着看着,忽然轻声嗤笑一下,压力声音,闲闲问道:“圣上既然认为我是来复仇的乔之衡,为何不早日将我除掉?”

圣上本已颌上眼帘,此时复又张开眼来,紧紧盯住对方,急喘一阵,方哑声道:“朕一直隐约觉得你像一个人,似乎有些不妥之处。可是,暗查了多次,却也查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只能以为自己多疑了。。。。而且,朝中各位殿下派系暗战不断,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制衡。。。谁知,几年间,你居然渐渐坐大,再想撼动的时候,顾虑越来越多,反而难以下手。。。。。”撕心裂肺的­干­咳几声:“本打算扶持四儿坐上太子之位,再借机架空你的权利,未曾想,还没来得及,就犯了这场大病。。。。”

说着,抬目与对方眼神相望,直觉啪的一声火花,整座殿堂只有两人心跳的声音响彻。

素轩脸上渐渐泛起讥诮的笑,凤眼如飞,戏谬道:“看来,运气没有站在圣上一边呢。”

圣上像是没有听见,暗叹一声,­干­枯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无尽的麻木。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朕便陷入昏迷,虽然身体不能动,口中不能言,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可是朕的头脑却是清醒的。于是便不停的在想,你到底是谁。。。。”

容素轩的目光动也不动地望在他脸上,似乎早已看出他的心意,轻巧一笑,点头接口道:“直到今天早上,圣上终于想明白了。人,也随之苏醒。”

老人在枕上艰难喘息着点点头。

容素轩凤眼一转,目光中更是得意,但却仍故作姿态长叹着,将头傅低,薄­唇­贴近对方的耳畔,推心置腹般字字道:“圣上可知,这种突然的清醒,正是世人口中说的,回光返照。”

老人的身体猛然一哆嗦,眼底显出刻骨的恐惧。无论再淡定的人,对于死亡,也会难以掩饰的生出这种恐惧罢。

于是容素轩越发展颜,故意冷笑一声,扮作神秘之态,缓缓道:“圣上清晨苏醒,认为亡羊补牢,尚未过晚。于是,便密诏胤王爷,设下计策。先将臣诱进宫来,再关闭城门,来一个有去无回。”他的声音越来越­阴­寒:“轩区区一届文臣,圣上竟埋伏了一队弓箭手,实在是高看臣一等呢,臣受宠若惊。”

圣上忍不住周身一噤,彻身骤然冰冷,如掉腊月冰窖。大骇之下,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素轩随手拾起枕边金黄|­色­的手帕,柔和的擦去老人脸上的汗水,秋波一转,心里好笑,口中却故意缓缓道:“圣上却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同胞弟兄。这么多年来,胤王爷在您眼中,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胸无大志的窝囊废。殊不知,他虽然无能,却毕竟生于帝王之家,自小耳茸目染,对权利有一种天生的贪婪,又怎会只满足于您赐予的金钱与美­色­?”

见对方越发面­色­如土,心中得意,接口笑道:“这种既无能,又贪心的人,向来最是可怕,一有机会,就会在最亲的人背后捅刀子呢。”边说着,便周到的为老人掖了掖被角。闲散的态度,如同闲话家常般随意。

圣上突然哑声惨然而笑,凄绝的声音几乎让人不忍听闻,脸上的肌­肉­纷乱的抽搐着:“好好好,这就是我的亲兄弟。。。。”

喉间一阵轻咳,长叹一声,张开眼来,但随又闭起:“你待要怎样?杀尽朕的儿子,窃夺朕的天下?”他居然说的很平静!

容素轩不予置评,只是­唇­挽凝笑,优雅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老人紧闭双眼,复又沉声低笑,像是多么得趣的事情,他笑个不停。听在素轩耳里,有如枭啼鬼嚎一般。极力按捺着心中的惊鄂,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

终于,圣上张开眼来,嘴角神经质的抖动两下,长叹一声,微弱摇头道:“你果然聪明过人,难怪幼时便被称为南国第一神童。只是,你千算万算,有一件事却错了。”

昏花的老眼死死盯紧那张年轻纯良的脸,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一字一字,缓缓道:“你居然报错了仇!朕并没有派杀手追杀乔卿,杀他的,正是他最好的朋友,朕的弟弟,翟亲王。”

这微弱的话音如同五雷轰顶,瞬间改变了素轩的脸­色­。袖中双拳已攥紧,脸上伪装的笑意却没减少:“哦?圣上以为臣会信么?”

呼吸越来越急促,老人­干­瘦的脸似乎因痛苦而扭曲,回忆那段尘封的往事,挣扎着开口道:“当年翟亲王谋反一事,其实朕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在府中频繁举行的诗词宴会,不过是高明的伪装,暗地里却集结死士,不断拉拢朝中大臣。只是,当时朕年纪尚轻,涉世未深,顾及兄弟之情,思来想去,不忍将其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对外宣称,证据不足,将他流放而已。”

咳嗽一阵,接着道:“至于乔卿,不过是个文人,兴不起什么风浪。朕连始作俑者都不杀,又怎会截杀于他?可是翟亲王却惶恐,毕竟他二人交往甚密,翟亲王担心乔卿将他的不可告人的机密泻露出去,是以动了杀机。。。。。”

老人的脸,像是石壁上粗劣笨拙的浮雕一样,正在逐渐生硬,呆板下去,他的声音也像是失去了灵魂:“临死之前,朕将这件事说清楚,信与不信,你自己斟酌罢了。。。。。”

容素轩凤眼中的流光由黯淡而明亮,由明亮而黯淡,瞬息之间,他心里已转变了许多种情绪。一刻寒凉的心无边的沉下去。。。。

终于,吸了口长气,极力按捺着胸中的迷惘嘈杂之意,面上仍然作出一丝淡淡的悲戚笑容,方自缓缓回转身去,背对老者,温润含笑道:“事到如今,圣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乔敬之既然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对错,都已然覆水难收!”

作者有话要说:哇,这章居然写了这么多字!!

那天在论坛看到别的作者发的帖子,题目是,我本是冷淡的人,写不出温暖人心的文。

偶有点共鸣了~~~~

偶本是不相信完美的人,写不出完美的主角,厚厚然后有人跟贴说,这样的心态,应该写虐文~~~

果然,偶这文越来越虐了难道偶只能写虐文了?看来是酱紫滴!

国倾

素轩极力按捺着胸中的迷惘嘈杂之意,面上仍然作出一丝淡淡的悲戚笑容,方自缓缓回转身去,背对老者,温润含笑道:“事到如今,圣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乔敬之既然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无论对错,都已然覆水难收!”

然而心魂,却仿佛已穿越入另一个梦境里,但觉此处,已不是奢华中蕴含颓废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的,只是暮秋时节那混合着恐惧与彷徨的秋风,破旧的马车疾驰在荒芜的官道上,两侧布满金黄|­色­的稻田,无边无际,铺天盖地般将自己包围,淹没,直到窒息。。。。。

心头猛然一惊,奔腾的思绪终于放缓了下来,床榻上弥留的老者那急促的呼吸声,入耳更明显了,容素轩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掉转头来,凤目如飞,涌出一丝笑意。而那张本已被纷乱的情绪染的微红的面孔,不禁在霎眼之间,就变得苍白起来。

­唇­弯的笑影转为邪魅,嘶哑的声音放低几分,字字如针,刺穿老人的耳膜,直钉入心脏:“无论当年对敬之全家下毒手的是您,还是早在十多年前就病死的翟王,都是南朝宫廷欠我的血债!”半眯起眼,表情骤然有些狡狞:“如今,就拿整个南朝天下抵偿罢!”

话音乍落,垂死的圣上顷刻惨然变­色­。那种狰狞的青灰脸­色­,再也不像活人。只见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挣扎着去抓容素轩的衣襟,目毗尽裂,嘶声吼道:“你。。。。。”

只勉强喊出一个字,鼻端竟渐渐嗅到一种淡淡的甜香之气,而这这种淡淡的香气,正是出自对方盈白如霜的衣袖!

终于,无边的恐惧绝望,混合着浑浊的老泪缓缓流出眼眶。。。。。。。

南齐元帝嘉睿皇后宁氏殁后三日,即南朝123年八月初五,清晨,南朝齐元帝蓝毓因病驾崩。

与此同时,修文殿却发生了一桩奇事。史称“遗诏迷案”。

负责保管元帝遗诏的太监眼见圣上咽气,不由分说,立即触柱身亡,以身殉主。遗诏竟然离奇的不知所踪。。。。。。

随后,圣上驾崩时唯一在场亲眼目睹的上卿容素轩,步出内殿,高声曰:“圣上离世前口传遗诏,传位皇三子蓝澈!”

语毕,躬身跪倒在蓝澈脚下,口称圣上。

重臣国戚们顿时大骇哗然,惊恐异常,不知所措!

正在这纷乱诡异的关头,以胤亲王与司空大人宁舒凡为首的一众势力急忙响应,纷纷跪倒,山呼万岁。。。。。。

有部分大臣挺身而出,质疑遗诏的真实,无奈死无对证,容素轩一口咬定,一时间无法推翻。

修文殿的大臣们随之分为两派,有的支持蓝澈即刻登位,有的主张先等四殿下回朝,再作计较。双方剑拔弩张,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难分难解之际,胤亲王手下早已埋伏好的御林军手持弓弩,瞬息之间将修文殿围了个水泄不通。殿中登时一片死寂。。。。。。

寒气伴随着秋风弥漫而来。随着北军撤退的号角尖锐的吹起,蓝凌挺直身躯,巍然站在阵仗最前,冷眼看向狼狈的敌军,如同海浪一般,迅速消失在苍凉的大漠。剑眉紧锁,目光如刀。

月光,斜斜地照了下来,矗立在这片荒芜上,那凌乱黝黑的战车残楦,显得更高大而狞恶了,蓝凌的身影,沉重地投照了下来。右臂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渗出鲜血,顺着衣袖,默默地嘀嗒到黄土里。然而却木麻麻的没有痛意,他几乎已忘了矗立在他眼前的是九死一生的沙场,那曾吞噬了不知多少­性­命、甚至连尸骨都难保全的战地。

夹杂着沙石而来的秋风,也变得更为萧索了,月光更明亮,月光下的身影,却更沉重。

长长叹息一声,终于收到了北军的降书,而北军部队,业已于今晚开始撤退。然而心地深处,却没有一丝预料中的喜悦。反而无形地泛起一阵难言的惊栗!这种惊栗,好生不详!

蓝凌的心情,似乎被笼罩在夜魔的­阴­影里,沉得得透不过气来。

身后响起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月光的映照下,萧佩瑜的脸上失去了平日的儒雅从容,如同在一瞬之间老了十岁!话语在喉头哽了,满心的凄然痛苦,几乎令这久战沙场的大将落泪。沉吟许久,方勉强收摄心神,硬下心肠,轻哑的声音如同换了一个人:“启禀将军,都城回报,圣上今晨驾崩,三殿下即将即位。。。。。”一种难言的悲哀和愤慨,像怒潮似的开始在他心里澎湃起来,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蓝凌像是鄂住了,又象是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惘然回头看了萧佩瑜一眼,心魄俱落,只觉掌心湿湿地,“钲”地一声,手中银枪竟然落于脚下。。。。。。

淅淅沥沥的冷雨下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停住,随着第一缕金黄的阳光透过窗棂,苍白的脸庞也晕染出轻浅的红晕。

心情此刻变为一种微带恍惚的迷乱,雕花铜镜中的女子眉宇间充满愁思,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嘴角不经意间绽出桃花的涟漪,那允远哲诚挚的温言在耳边不断的回荡,只要放下,就能新生。。。。。。

只要放下。。。。。

明日,约定离去的时间就在明日。无法改变素轩,无法改变蓝凌,却可以下决心为自己的命运作主!

手中的桃木梳猛然一滞,蓝澈已然留在宫中守灵两天两夜未归,不知宫里情形如何了。可千万莫要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影响明天的计划。思及此处,心头莫名其妙一冷,一种难以明说的不详预感如同鬼魅般款款而来。。。。。。

默默半晌,才从失神中醒来,随即对着镜中的自己宽慰的笑笑,继续梳理着青丝。

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善儿。那怯怯的一双眼睛,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悄没声的窥视着自己。。。。一念至此,素卿心中又不禁一动,虽然那允远哲来到子府那个午夜,善儿应该是熟睡了,未曾听到他们的对话,却到底仍存在一些风险。这次逃亡,本抱着破釜沉舟之心,一丝差池也出不得!若是坏在这个小丫头手上。。。。。

善儿手托洗漱用具,见小姐不言不动的呆坐着,从侧面望去,面上清秀的轮廓,更觉动人,但此刻那一双明媚的秋波中,却满含着愤恨怨毒之­色­!善儿不觉一惊,迷惑不解的煞住脚步,愣愣的站在原地。却不知对方杀心已动。

许久许久,素卿终于幽幽长叹了一声,自己杀了霜菊,又间接杀了雨梅,已然成了心中的一根刺。善儿小小年纪,是非尚且不辨,又有何非死不可的罪孽?何况,若是伺候自己的丫头忽然消失,只怕越发引起素轩的怀疑。现下之际,只有小心防备罢了。

慢慢转过身来,目光自落到善儿脸上,缓缓吩咐道:“你下去罢,我自己梳洗便是。”

善儿又怎知自己顷刻间在鬼门关打了个来回?猛地从迷惘中醒来,低头轻声道:“小姐,日朗此刻正在府外求见。”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还带了一队禁卫军呢,把咱们府门外的秘道都堵了。”

素卿的面容立刻随之一变,心跳的声音,加速、加重,桃木梳的锯齿狠狠镶进手掌的­肉­里,果然,还是出事了。。。。。

日朗平淡的脸上无波无澜,微低头,谦恭道:“启禀小姐,圣上已于今晨驾崩,三殿下即将继承皇位。奈何事发突然,宫内一片混乱。乱贼尚未肃尽。眼下无法接小姐入宫,三殿下这几日繁忙,恐难以回府。公子惦记您的安全,特命小的接小姐回府暂住几日,待殿下登基之时,再护送小姐入宫。。。。。”

此时此刻素卿脑海中,似乎有闷雷爆炸,日朗以后的话皆听不清了。眼前,是一片茫茫白雾。

蓝凌,究竟是来不及了,不是么?

那么接下来,会怎样?

忍不住要机伶伶打个寒哗,猛地抱住自己的头,拼命的摇晃着,不敢想,不敢想!

日朗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对方,沉默片刻,复又催道:“小姐,请移驾回府罢。”

暮­色­,一阵风吹过,风忽然变得很冷,秋天果然来了。

一辆极为朴素不起眼的马车,徐徐停在监令容府侧门外。车厢中跳下一个年轻儒雅的男子,身资有些熟悉,正是多日不见的风清。只见他转身又从车厢内恭敬的扶下一个人|Qī-shū-ωǎng|,是一名身材纤细的少年,暮­色­中看不清面容,却隐隐散发出高贵傲慢的气质。

风清谦恭的一路引导,越过前庭,来到问心斋。亲为其开了大门,让入斋中,这才躬身关门退下。

少年踏上白­色­地毯,只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身着月白衣衫的男子独坐几后,几上设了紫砂水平壶和各­色­茶杯,正用小炉煮水。

他的丰神如玉,双眉虽然高高扬起,但是却仍不脱妩媚儒雅之气,此刻一双隐含笑意瑃情的俊目,亦正凝视着自己。

少年不由自主地面上一红,目光竟不敢在其脸上停留太久,勉强稳住纷乱的心神,掩饰­性­的先声夺人:“怎么,轩哥不想见到我么?”声音清脆利落,听起来原是一个扮了男装的女子。

容素轩只是含笑望着她,也不起身,只是微微招手,唤她过来。声音温柔的似乎可以将人融化:“公主大驾光临寒舍,是盼都盼不到的事呢。”

少女表面上的冷傲也在一丝一毫的瓦解,上前与他对坐。一双沉甸甸的眸子,终于涌现出笑意,梨窝轻现,轻声道:“轩哥心里定是嗔我取道都城太过冒险。”她的声音骤然一顿,脸上显出难得的娇羞:“我不过是临走前想来见你一面。”

容素轩定定瞅着她的羞态,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似叶非叶:“公主放心,事到如今,朝堂纷乱,即使取道都城,也没人会注意。若说起来,造成这等局势,还都是公主的功劳呢。”

听了这话,圻虞萁的眉宇间重又显出几分傲气,嘴角忍不住地上翘几分:“不过是密奏父皇以军队拖住蓝凌几日,并不值什么。只要能帮得上轩哥便好。”

容素轩方将闻香杯中的茶汤倒入品茗杯中,放在茶托上方,双手拿起茶托,齐眉奉与她。眼梢眉角,皆是化不开的柔情。他的指尖微触到她柔­嫩­的手指,这傲慢的少女心中,顷刻荡漾起一丝温馨的涟漪。

圻虞萁不觉垂下了头,心胸之间辗转回旋,然而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扭捏女子,终于将难以启齿的话嗫嗫说了出来:“萁儿和父皇均希望轩哥能应允一事。”飞快地抬头扫了对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我本是和亲公主。。。。。。”

她只说了半句,其寓意两人皆以心知肚明。

容素轩只觉得心里拧了一下,柳眉情不自禁颦起,只一刹那,就用醉人的笑容遮掩过去。

见到对方默许之态,圻虞萁的傲慢终于全部垮塌,心中柔肠百转,脸上笑如春花。。。。。

门扉被轻轻叩了几下,随之传来风清低沉的声音:“公主,时候不早,请上路罢。”

含笑望着圻虞萁恋恋不舍的走远,容素轩懒懒向后一靠,妩媚的容颜逐渐转为清淡,幽幽叹了口气:“卿儿,休要再躲,你出来罢。”

要挟

自从被日朗带人半请半押接回容府,素卿心内焦虑紊乱,深知蓝澈趁乱篡位,若要巩固皇权,必先除去蓝凌!

她越想越坐立难安,在房中踱步不止。忽然记起素轩的习惯,下朝后必然要先到问心斋休息看书,索­性­自己先到那里等候,待他回来小心做一番旁敲侧击,或许能问出一些有用的线索,也未可知!总比一个人枯坐瞎猜强些。

决心已下,借故支开婢女,快步来到问心斋。果然斋中一个人影不见。

独自等待了一会,焦急的透过半掩的窗棂向外看去,却见容素轩和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边说话边走来。这人素卿在宫廷宴会上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似乎是胤王爷手下执掌兵部的要员。

两个人说话间便走到书斋门前,离去已然来不及,素卿心中一动,只好迅速躲入Сhā满古籍的紫檀书架后。。。。。

幸而书架极为厚重密实,素卿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背靠书架坐在地上,生怕呼吸声引来对方的警觉。好在素轩似乎并未疑心。

然而那兵部大臣似乎异常谨慎,说话的声音极小,素卿虽看不见他们的动作,也能猜测到两人似乎是在附耳交谈。一切都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只是偶尔能听到胤王爷三个字跳出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男子便迅速告辞而去。可是事到如今,素卿已经不能走出书架后,只有急迫等待素轩离去。然而,素轩并没有走,公主反而来了。。。。。。

含笑望着圻虞萁恋恋不舍的走远,容素轩懒懒向后一靠,妩媚的容颜逐渐转为清淡,幽幽叹了口气:“卿儿,休要再躲,你出来罢。”

素卿的心跳怦然停止了几拍,彻身冰冷,如坠冰窖。

然而这失态只是一瞬间,随之强行稳住心神,在起身的同时,柳眉一展,明如秋水的眸子,涌现出虚伪的笑。

款移莲步,自书架后走出,樱口微张,边走边故意轻描淡写的嗔道:“轩为何每次都能发现我?”她的蛾首一歪,显出几分娇憨的美态。

素轩不置可否,随意冲刷着茶杯,也不去看她,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淡然表情,点手示意对方上前。

素卿心中越发警颤,却也不得不依言坐到他的身侧。

素轩放开茶杯,抬手将对方拉入自己怀中,凤眼流波,笑睨着怀中人,柔声细语:“不知今日所见所闻,是否能解卿儿心头疑惑?”

素卿心头微紧,知道他这是要把事情挑明。索­性­­唇­角一勾,引出魅人弧度,沉吟道:“不错。轩还真是胆大包天,私下将北国公主掉包,以达到通敌目的,引得蓝凌不得不去打这消耗之战。便可助蓝澈趁机篡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难以抑制的变得很冷,妖媚的眼波也忽然变得利如刀锋:“ 按照轩的安排,蓝凌嫡系­精­锐部队已然残损,下一步该当是骨­肉­相残的戏码了罢!”

素轩闻言半是赞赏半是得趣的瞥了她一眼,暗自点头不语。

素卿心胸之中,但觉急、悲、恼、怒,交换纷沓,许久,才戚哀的叹出一口气,素轩布置周密,志在必得。蓝凌,我该如何做才能帮你?难道真的就放任你被素轩无情恐怖的计谋算计?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无助于恐慌像漩涡,渐渐将她拉入深潭。。。。。

素轩对她的失神似乎并不以为然,只是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晴难测。素卿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异常 。

果然,素轩的手臂忽然环过娇柔的香肩,微一用力,衣领便大大洞开,白皙的肌肤莹润如玉,隐约留有零落紫红­色­的伤痂。苍白冰冷的­唇­吻上了那道伤痕。

他浅笑出声,话音是吹皱一池春水的柔风,吹进心里都带着三分醉人的语调:“今日听到卿儿对蓝凌的关心,我却并不生气。”

不理会对方眉宇间隐忍的愤­色­,素轩的身体向前逼近,逼得对方不得不半支着上半身向后仰倒在地毯上。他俯身将她困在身下,冰冷的吻顺着颈子缓缓向下移动:“卿儿做事,如今越发谨慎了。其实,原本我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躲在书架之后。”

声音低沉几分,带了些动情地沙哑,魅惑似地轻柔道:“直到北长公主隐晦的提出若成大业,需与她联姻。我才听到身后骤然沉重粗嘎的呼吸声呢。”

凤眼中惯常的算计流转顷刻散去,代之以深切的情动:“卿儿,尽管你口口声声说如今已然恨我,却骗不了自己的心!今时今日,你依然爱着我。。。。”

他的吻细碎的落在她的鼻间,樱­唇­,耳畔,低哑的声音几乎不闻:“既然还爱,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离开。。。。。”

说到这里,温柔的面容逐渐变了,眼中骤然极端的残暴与­阴­骛充斥,手下用力,竟一把扼住对方纤细的脖颈,厉声道:“我惜那允远哲是个人才,特意从北军手中救他一命,原指望借其对付蓝凌。未承想他却只是费尽心力欲与你远走高飞!真是太过让人失望!”话说到此,表情骤然有些狰狞,心中窜起的嫉妒也越来越盛。随手狠狠将她向后一推。

素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这个瞬间凝固!

这鬼魅般­阴­柔莫测的人,他果然知道了!

真的是善儿告密么?这就是一念之仁造成的恶果!

她瞪着他,半撑起身子一点点向后挪,忽然发现自已对着的是个可怕的幽灵。眼泪忽然­干­了,血也­干­了,整个人仍佛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全身都己因痛苦和恐惧而颤抖。

莫非,真的到了破釜沉舟的一刻?如今,只能放手最后一搏!

手在地毯的绒毛中紧握,指甲已刺入­肉­里,但是素卿却全无所觉,只是瞪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决绝惨声嘶道:“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杀了我,二是放我走! 若是你两样都不选,只要淡月见到蓝澈,必然把你私通北国,调换公主之事全盘说出!到时候蓝澈定不会再任由你摆布!只怕所有的计划功亏一篑!”歇斯底里一般尖锐的声音在斋中不断回旋,同时刺激着两个人的心。

容素轩如同被人掴了一掌,曾经清润如水,宠辱不惊的脸上居然写满了悲凉的挫败!整个身子僵住了。许久许久,才不敢相信的颤声开了口:“卿儿,你在要挟我么?你真的忍心害我?”

素卿溃散的瞳孔盯着他,可眼中分明无他。紧紧抱起自己衣不遮体的身子,骤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笑中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不错,我正是在要挟你呢。。。。”边说边向后不断偎去,直到后背抵到书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支簪子。

含笑将锋利的尖端对像自己的喉咙,似乎迷失了心智,嘴角澈起凄艳的笑,笑声甜美娇媚,如春天的花,花中的蜜:“轩,做决定罢。”

素轩默默地看着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失措眼光,心头传来蚀骨的疼痛,随之心已冷透。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的­唇­角终于轻轻扬起,面具般表情也掩往了他的情感,他的思想。

声音比心还冷,然而脸上还是笑的:“卿儿宁愿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么?”

他就像是个活着的死人似的半跪在那里看着她,嗤笑一声,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只死心罢了。就算是死,你也永远无法从我身边逃离。”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者,就这样冷冷的宣布了她的命运。

素卿瞳孔顿时收缩,心头也许有些悲哀,却绝没有恐惧。死并不可怕。

过了很久,惨白的脸庞才绽出销魂蚀督的笑:“哦?真的无法逃离么?卿儿倒要试上一试。”话还没有说完,银光闪过,手里的簪子如闪电一般刺向纤细的颈。。。。。

血,如同喷泉一般涌出。染红了素轩月白的衣衫,他的速度快的出奇,生生用手臂替她挡住致命的一刺。

素卿恐惧而绝望的看着对方血流不止的伤口,眼中终于流出绵绵不断的泪水。

他的血混合着她的泪,将两人周身晕染成狼藉一片!

然而素轩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随意将­肉­中的簪子拔出,把少女猛地搂在怀中,像是要狠狠揉入自己的身体。。。。。。

无数喧嚣而烦乱得情绪,激得素卿的心剧烈的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死死咬住下­唇­,终于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动作,捡起身下残碎的衣襟,捂住对方的伤口。

“你究竟想怎样?难道身为你的卒子,连自尽的权利都没有么?”沙哑的声音平稳而冷淡,所来仿佛很遥远。这是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语调:“若是存心求死,只怕尊主并不能次次阻止。”死寂的笑容中充满恶意报复的快感。

素轩并不接话,只是用薄­唇­吻上她的流泪的眼,眼泪入口化作深切的苦涩。使得他的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带着满腔无奈与凄惶,素轩终于缓缓低沉的开了口:“既然卿儿喜欢谈条件,我们不妨就来谈谈罢。”

举头透过窗棂看向初升的冷月,眼波比月光更清冷:“只要你活着留在我身边,我便许诺决不伤蓝凌的­性­命。”话说到此,情不自禁对自己讽刺一笑,难道,堂堂乔敬之居然为了一个卑微的女子,退到如此地步了么?

然而怀中的素卿却并不承情,平铺直叙的话音不带一丝感情:“若是失去了一切,只留有一条命,又有什么意义?若换作你,会活下去么?”

素轩闻言,怔了一下,嘴角方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转而淡淡道:“明日西门之约,只怕卿儿难以亲赴。不知那允远哲会不会失望?”

怀中人柔软的身子,突然冰冷僵硬。

容素轩略有些邪佞地一笑,安抚地亲吻着她,在她耳边轻呢,如同情人的蜜语:“两命换一命,这样的条件,也算是慷慨大方了。你仔细想想罢。”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仔细掩住她的身体,再不看对方一眼,悠然起身离去。

可以感受到身后少女怨毒悲愤的眼神如针,死死扎入自己的后背。然而素轩的脚步却那么从容执着,无懈可击。

心中却是痛的,他们之间为何变得如此悲哀,为了留下她,只能借助最卑鄙的要挟手段。

曾经,她是那样爱他,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眉头都不皱一下。

然而如今,她却只求能远远的离开他,即使用死亡的方式离开!

心如刀绞,眉宇间全然是化不开的迷惘:那么自己呢,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心软,为了一枚卒子的­性­命竟肯许下不利的承诺?

幽幽叹了口气,天知道,他竟然比想象中更害怕她的离去。。。。

眼见素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素卿如同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颓然仰面倒在地毯上。夜,越来越冷,然而身体却早已麻木!

天上之明月,可否告知,卿该何去何从?

定计

庭院深沉,枯叶落尽,容素轩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安详悠闲,正坐在石桌前,随手把玩着淡绿­色­的官窑瓷杯。

偶有秋风抚过,却衬得天地间更是寂静,红尘中的嚣闹烦扰,似已都被阻隔在渚莲园外。

一阵树枝微弱的响动,突然一条人影自树梢飞鸟般掠下,来势如箭,落地无声!

然而容素轩的神态却都丝毫不变,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仿佛已经恭候很久。

僵持许久,还是来人轻描淡写的耸了耸肩,含笑开了口:“容公子,别来无恙?”

容素轩于是抬手作了个请的动作,温声道:“素轩知道那允公子善饮,特备下薄酒一杯,已然等候多时。这便请入座罢。”

那允远哲也不客气,也不推辞,三步两步做到桌前。

执壶倒满两杯,容素轩俊美的脸上盈着抹浅笑:“那允公子,我们原本可成为朋友。”声音是冷的,转眼将温柔的笑冻在­唇­角。

那允远哲只是自顾自接过酒杯,仰头饮尽,略挑了挑眉,满脸尽是纯良和无辜的表情:“哦?多谢公子如此抬举,只是那允却不敢高攀呢。”

容素轩凤眼骤凝,紧紧地看到对方眸中,似乎要把对方看穿。风动枯枝,沉默了很长时间:“其实你我本是相似之人,生来比凡人多一窍心智,又皆身负家仇。我本有心结交,无奈明珠暗投。”他讥笑一声饮尽琼浆,雪白的衣袖抚过桌角:“那允世家虽然遭受惨祸,可这何尝不能成为发奋攀登的动力呢。”

那允远哲先是愣怔一瞬,随之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高亢,好半天才停了下来。含笑摇头道:“容公子说了半日,不过是想激我复仇借机得利罢了。可惜,公子到底高看了远哲。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运筹帷幄,我已然身心皆疲。再也不想参与肮脏的权利争夺,不想被人利用,更加不想被仇恨左右,失去做人的灵魂!若是空留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即使得到再多,哪怕得到天下又如何?我只想离开这一切纷扰,做一个自由自在,快乐的,为自己而活的人!”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为颤抖,幽深的眸子闪着期盼而诚挚的光,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认真。

掉头转向对方,笑容愈发温和诚恳,字字道:“容公子,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我,能够放下欲望。”

容素轩的脸­色­骤然更白了几分,侧头望向庭院深处,秋风将他披散的长发吹起,一动不动地沉思着。像是一座完美的塑像。

许久许久,­唇­边终于挽起冷峭的笑意,只是这笑传达不到眼底:“那允公子所言,不过是为自己的懦弱胆怯找借口罢了。”嗤笑一声,望向园林深处,一字一字缓缓道:“家仇不报,妄为人!”

树上的秋叶,已自萧萧凋落,使得这寂寞庭院的初秋天气,更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也使得这初秋天气中的那允远哲,平添了几分凄凉心境!

于是他悲哀地、嘲讽地微笑了一下,发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审视的凝注对方,诚然沉声道:“容公子的所作所为,是真的为了复仇?抑或是借复仇的名号,掩盖自己的野心?”

西山日薄,晚霞满园。

容素轩­阴­白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令人惊栗的寒意。良久良久,忽然又苦笑一下,霎那间就将那寒气化去:“很好,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与谋。你走罢。”他缓缓站起了身,衣诀漂动,欲离去。

然而那允远哲快步挡在他的身前,笑意敛去,眉心骤起,急切而郑重的迎着对方的目光:“我要带卿卿一起走,我知道是你将她软禁在府上。”

容素轩的眉宇中闪过片刻的恍惚,随即笑了,只是笑得分外凄冷:“那允公子好生无礼。你只死了心,离去便罢,我并不会追究。”幽幽叹了口气,目光中的落寞之意,越发浓重。

那允远哲只觉一股怒火冲心而来,双拳攥紧,却也不得不忍气急声道:“你若是心中对她有几分情意,便放了她。卿卿被你利用到如今,也够了。留在这里只会抑郁而终,只怕你比谁都清楚!”

容素轩面具般的笑容终于不见!颦眉听对方说完,神­色­间微窒,幻化为­阴­疠!伴随着隐忍的杀气一晃而过:“休要再多言!我答应她不会杀你,速速离去便罢。”

对方目光一寒,脸上全是深邃的痛楚,来不及多想什么,伴随着嗖的一声,离鞘的剑锋竟已对准容素轩的喉咙。

那允声­色­厉然,决绝道:“你果然用我的命要挟她!好生卑鄙!殊不知,你承诺不杀我,我却可以杀你!”

容素轩神情木然,瞬也不瞬地望在他身上,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所处的危险。苍白的的面容之上,突地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颔首道:“那允公子还真是忘恩负义,居然剑指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那允远哲先是愣了一下,随之­唇­边也绽起邪媚的笑意,随意笑睨对方,朗声道:“容公子休要白费心机,你救我不过是借刀杀人的计策,皆是为了自己罢了。我早说过,并不承情。”他居然轻描淡写的把救命之恩一笔抹掉,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毫不手软将剑逼近半寸,笑容越发良善:“带我去见卿卿。”

见他如此无耻,容素轩反而有些得趣,不怒反笑:“说得很是,你确实不必承我的情。所以死在你的剑下,我也并不怨恨。”脚步丝毫不动,像是生在原地,悠然自若,挑衅的看着对方:“要杀便杀,我是不会带你去见她的。”他倦怠而自若的闭上眼睛。

那允远哲像是很意外,剑眉骤轩,似乎正在进行矛盾而激烈的心理斗争。许久,暗中似乎叹息了一声,终于沉声道:“容公子,并非在下心狠,只是若不趁今天这难得的机会除去你,只怕卿卿的一生也就毁了。”面上不禁泛起一阵愧­色­,复又微喟道:“说到底,究竟是远哲对不住了。”

话音猛然一顿,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入!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锐颤抖的女子呼唤声嘶力竭的响起:“住手!”

那允远哲心头一震,手中剑不由自主颓然垂下。凝目望去,只见容素卿花容失­色­,娇躯微颤,正飞快地奔过来。她的鬓发已乱,额角亦微现汗珠,面容摹地变得惨白,以单薄的身躯护住容素轩,看像那允远哲的目光恐惧而悠远,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敌人。颤声道:“你不能杀他!”

那允远哲有如突地被人当胸击了一拳,心中的剧痛使得面容惨变,身躯挺得笔直,动也不动,木立良久,像是化在原地,变成石像!

望着对面的两个人,心中似乎在决定着一件十分重大之事。许久许久,­唇­边终于显出讽刺的冷笑,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字地,说道:“原来,你心中始终只有他一人。”语声迟缓低沉,蕴含着说不出的哀痛与绝望。

冷漠的眼神扫过面容凄绝的素卿,毅然转身而去!

没看到身后的女子身躯摇了两摇! 几乎栽倒在地。

容素轩一直冷眼望着那允远哲矫健的身影消失不见,此刻连忙将她扶住,等素卿回过神时,他的­唇­边正盈着浅笑:“卿儿明知轩的身侧有影卫如影随形,那允远哲不但无法伤我,甚至可能被影卫所杀。却故意做出这幅儿女情长的姿态,只为救他一命。可惜,人家似乎并不承情。”他的柳眉微挑,口中虽说着刻薄的话,然而神情却变得越来越黯然。。。。。。

终究还是幽幽叹息一声,再也不发一言,将对方打横抱起,送回房中。。。。。

南朝123年八月初八,皇三子蓝澈在胤王派系的武力支持下,将全部朝臣滞留圣上晏驾的修文殿三天三夜。并于殿内当场株杀三名重臣,方将众人压服。强行立为新君。改国号召元。进封子侧妃容氏为容贵妃。

御书房中。

纹绣辉煌的黄袍终于加身,然而蓝澈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志得意满,反而布满憔悴张皇之­色­。

他的眉头紧皱,不耐烦的伸手打发走前来奉茶的宫人,焦声急道:“朕登基也有数日,朝中半数大臣均称病罢朝。说到底不过是心中不服罢了。朝事尚无法运作,朕这个圣上不过是空有虚名!当真可恶!”以手肘支住眉心,愁容越来越浓:“二位可有何对策?”

胤王爷垂手而听,满面俱是轻蔑不屑之­色­。对方语声一了,他便­阴­沉沉笑起来,抬头溜了对方一眼,哑声道:“不过是些迂腐的无用之人,圣上何必忧虑?只要将不伏之人杀尽,自然永诀后患。此事本王便可办妥。”

奈何蓝澈听了不喜反忧,眉头骤然更紧几分,叹息沉吟道:“朕刚刚登基,便行如此狠辣手段,只怕激起众愤,反越发失了人心,引发更多周折动荡,一发不可收拾。”边说着,右拳狠狠砸在桌上!

“圣上英明,所言甚是。”柔风般安抚的话语徐徐传来,容素轩上前一步,颌首笑道:“众臣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皆是因为先帝曾经当庭许诺,若是四殿下凯旋归来,以太子之位授之[奇][书+网]。然先帝临终之前,反将皇位传于圣上,是以便有一起小人,趁机搬弄挑拨,质疑圣上,教唆同僚罢朝,搅得朝堂动荡。只怕身在边境的四殿下,心中多半也是不服的。”

胤王爷和蓝澈闻言,皆各自点头。

蓝澈深深叹了口气,垂首沉思,满脸俱是忧虑踌躇之­色­,沉默片刻,突地冷笑一声,道:“我的这位四弟,还真是棘手!他在一日,朕便一日不可安睡,这皇位也一日不能稳定!” 急迫,加上恐惧,这滋味的确令他无法忍受。

胤王爷­干­瘦的脸上划过噬骨的­阴­森之­色­,霍然盯住蓝澈,冷冷道:“既如此,除去他便是!”

“谈何容易,虽然与北国一战,消耗极大,四弟手中却仍坐拥十余万兵力,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嫡系,若要杀他,只怕引起兵变!”蓝澈放在桌上的双拳紧握,只觉自己掌心俱已冰冷。

“好个兵变!”容素轩秋波如水,上下瞧了宝座上的人两眼,忽地“噗哧”一笑,柔声接道:“臣倒有一计,即可除去圣上的眼中钉,也可收服天下人心,使圣上毫无顾忌坐稳皇位。是为一举多得。”含笑望着蓝澈错愕而欣喜地表情,继续道:“只是,妙计自然意味着风险,只看圣上是否甘愿冒险了!”

蓝澈闻言呆了一呆,心中虽是惊疑交集,却也来不及再去思考别的,眼神中逐渐出现决绝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冒泡的和不冒泡的父老乡亲~~~~

几天没更新了,皆因学车进入白热化阶段~~~~~

今天终于休息了,赶紧爬上来。还望大家继续支持我哦~~~~~

逼反

­鸡­鸣紫陌曙光寒,莺啭皇州春­色­阑。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秋日暮光柔抚着世间万物,金­色­的光辉照耀在殿檐上,反­射­出华丽的光芒,分外耀眼绚烂。漫步其中,只觉世间一切奢华集结于此,华美中冷冷渗透着萎靡之态。

素卿也如同宫中一切奢侈的建筑摆设一般,身着绣了繁密花纹的水红及地宫装,迎春髻上珠翠繁复,一团珠光宝气。越发衬托得艳丽无双,风姿不可逼视。可惜脸­色­太过苍白,竟无半点血­色­。整个人仿佛­精­心打扮过的傀儡玩偶,美则美矣,却无半分生气。

御花园中的晚风,似乎越来越冷了。信步乱走,“千秋亭”三个大字骤然出现在眼前,曾经的记忆快如利刃,猛然刺痛心尖。素卿煞住脚步,略侧蜂首,止住身后随行宫娥,木然道:“本宫要独自走一走,勿再跟来。”

边说着,边独自踏上那条掩映在松柏间白石甬路。甬路深处,流水的声音宛若银铃,恍惚间,似乎回到了曾经的中秋之夜。

不由得哀声长叹出声,随着叹息,一阵低微的抽泣声,和着水音,缓缓入耳。素卿心中诧异,连忙赶了两步,情不自禁低唤出声:“漓儿。。。。。。”

蓝漓回过头,略怔了一怔,慌忙以袖擦了擦眼中泪水,哑声道:“素姐姐。。。。。”微颤的话音泄露的心底的悲伤无助。

素卿心中一痛,随着走上前来,躬身握住他的手,勉强笑语:“久也不见,漓儿长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不点了。”

温柔的手指抚过他的腮畔,仔细拭去一滴残泪,半晌才又幽然开口低声问:“为何独自哭泣?是在想念母妃么?”

话一出口,心间骤然一滞,深切的愧疚几乎让她夺路而逃,正是她自己,亲手害死了这少年的母亲!使其转眼间,从被­精­心呵护,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殿下,沦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然而蓝漓却不知这些,见素卿手捂心口,柳眉颦起,不觉有些紧张,死死拉住对方衣袖:“素姐姐,你病了么?我吩咐下人去宣太医!”说着,就回头到处找人。

素卿被他的关切激得越发难过,连忙止住他,苦笑道:“无碍,漓儿莫怕。”说着,携了他的手,在溪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然而蓝漓担忧的目光始终不离她左右,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素姐姐,你过得不开心罢。”

见他沉浸于丧亲之痛中,尚且还如此敏锐的察觉自己的情绪,素卿心头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眼神如雾,狼狈的避开少年清澈的眼光,转而投向小溪深处,悠悠道:“我开不开心,并不值什么。倒是漓儿。。。。。。”

难以出口的内疚与痛楚,终于逼出眼中清泪,声音渐渐嘶哑下去:“你受苦了。。。。。。”骤然缩住口,深知道对方几日之内接连受的打击,是无法安慰的。

然而蓝漓的泪却­干­了,声音也恢复了平静,稚­嫩­的脸上掠过与年龄不符的刚硬,冷冷侧过头,截口道:“素姐姐放心,自此后,漓儿会好好照顾自己,使得母后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傲然仰起头:“惟有做到坚强自勉,方不愧为父皇的儿子!”

素卿震惊不已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说不出到底是何滋味。许久,方抚了抚他的头发,脸­色­­阴­晴难辨,还有一些复杂:“漓儿,你长大了。再也不像姐姐当年在此邂逅的小孩子。”手掌离开对方的头顶:“只是,这种成熟,却不知该喜该忧。。。。。。。”

然而蓝漓究竟年岁还小,似乎对这番话不甚明了。在她温柔的爱抚下,只觉得心中满是难得的安心与舒适。再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尽情沉浸在这一刻安宁的时光。

良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警惕的四下望望,侧过头,在素卿耳畔低声犹豫着问道:“如今,到处都在传言皇兄窃夺了四哥哥的皇位,素姐姐,此话可真?”

此言一出,素卿脸上骤然变­色­!猛地捂住对方的口,压低声音叱道:“漓儿休得胡言!这种事情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小人谣传尚且制止不住,何况是从你堂堂殿下口中说出!必定会连累无数人命,哪怕你是当今圣上的亲弟,也难逃惩罚!”说完,眼见蓝漓惊恐的重重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手。

素卿这才略缓了口气,起身牵住蓝漓的手,柔声道:“天­色­不早,这便送漓儿回宫。”目光转处,悠悠嗟叹一声“今后,我会竭尽全力照顾漓儿,若是殿下不弃嫌,就把我当作亲姐姐罢。”

夕阳的余晕将两人的身影染为金黄。。。。。。。

冷漠而孤单的宫廷中,骤然听到了这样温暖的话语。蓝漓稚­嫩­而无助的脸上,感动之情漫溢而出,微微扯了扯嘴角,克制住自己不流下泪来。

素卿含笑而安慰的看着他,而心头悲戚的沉闷感越来越重,直压得透不过气来。。。。。。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南军主帅营中。

“将军。。。。。。。”萧佩瑜焦急的跨前一步,然而目光触及蓝凌那张戚哀的脸,却猛地缩住口,说不出一个字。

只见蓝凌放下手中金黄的诏书,面­色­由青变白,面上的肌­肉­,也突然抽搐了两下。他的手足俱已冰冷,沉吟许久,终于缓缓站起,惨然长叹道:“蓝澈以圣上的身份,命我交出军权,即刻孤身回京议事。”

此话虽低,却如同一记闷雷,在所有人头上爆炸!人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整个营帐顷刻如死一般寂静!

邬将军猛然推开众人,冲上前,狠狠将诏书摔在地上!他的目光变­色­,凶光毕露!野兽般吼出声来:“好毒辣的人,窃夺皇位不说,还要制将军与死地!”

萧佩瑜向来平和的目光中,已有深沉的怒­色­,握拳道:“令将军交出军权赴京,明摆着是请君入瓮,必定一去无回!看来蓝澈这圣上做得惶恐难安,定要把将军除掉放罢!”

此话一语中地,附和之声四起。

蓝凌的手中,下意识握紧桌上的紫铜镇纸,神­色­渐渐复于平静,嘴­唇­紧抿,沉思着缓缓道:“不错,回去便是死路一条。”边说着,黯然一叹,惨笑着环顾众人:“蓝澈这是在要我失道在先。”

帐内各位皆是身经百战,英勇无畏的猛士,从不畏惧生死。如今,却像被逼入了死角,见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个个面­色­骤变,冷汗淋漓!

蓝凌的锐眼如鹰,敏捷的看出了各人的恐慌,忽然上前两步,深切而郑重的做了个揖,字字沉声道:“此事说到底,是我们皇室的恩怨,与列位无关,凌绝不会连累出生入死的兄弟!”

然而堂下各人,都是追随蓝凌多年的铁血男儿,听到此话,心中凌然涌起的,是生死与共的豪情!

萧佩瑜率先长长一叹,截断了他的话,高声惨笑道:“我等随真武将军征战多年,只为保得南国江山社稷,即使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却没想到,到头来被逼到如此下场!”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几乎呼喊出来:“将军。反了罢!”

众人慷慨激昂的附和声中,邬将军虬髯浓眉顿展,仰天狂笑道:“老萧说的不错!这天下本就是那卑鄙之徒从四殿下手中窃夺,如今我们也该放手反击,出一出胸中这口鸟气!”

站在堂前的蓝凌像是也想笑,但笑容已无法在他僵硬的面上展露,他只是挑了挑嘴角,欣慰而复杂的眸光掠过这些衷心耿耿的属下,弯腰拾起地上的诏书,嘶的一声,在手中撕成两半!

纹饰繁杂的销金炉内青烟渺渺,像跳着鬼魅轻盈的舞蹈。

午后的修文殿温暖如春,静谧地落针可闻。

“不出素轩所料,老四果然抗旨不从。”示意身后宫人将奏章奉与下座的容素轩,高高在上的蓝澈,疲惫的眼眸中半是­阴­沉半是焦虑。

容素轩浅浅地噙了一口香茗,悠然自得接过奏章,随意扫了两眼:“很好,蓝凌盘踞宁州策划兵变,如此叛逆之事,失德在先。即使朝中推崇他的大臣,也无法代为辩解,自圆其说了。圣上借机将其镇压,实乃天经地义之事!如此一来,即可得到人心所向,又可除去心腹大患,可谓一举两得。”

他将奏章交还宫人,重新端起官窑茶杯。用被盖撇去浮沫,放眼望进去,碧绿交错的茶叶象是被雨水冲刷过的彘荒丛林。他的眸光也像是丛林中的雾气,迷蒙中隐藏清浅的笑意。

蓝澈闻言先是得意而笑,笑着笑着却又叹了一声,面上笑容尽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沉声犹豫道:“话虽如此,只是。。。。。。”

话未说完,就被噗嗤一声笑截断。容素轩柳眉轻颦,望向宝座的脸上全是不以为然的轻巧:“圣上只放心便是,今时今日,蓝凌手中握着的,再不是当初的所向披靡的三十万金戈铁甲。经过和北国一战,不过还剩丢盔弃甲的十余万残兵。何况都城补给支持已断,又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他的目光紧紧盯住蓝澈脸上的迟疑殆尽,截口高声道:“圣上,除掉蓝凌叛军之日,便是安定天下之时!您的皇位,才会固若金汤,无法撼动!”

双手举起桌上的茶杯,盈盈朝上施礼:“臣已然看到了这一天就在不远的将来,这便以茶代酒,祝圣上早日安枕无忧,永绝后患!”

这番话不偏不倚,恰恰说在蓝澈的心坎里!贪婪,欲望,促使着心跳的声音,加速、加重,邪妄的脸上,瞬息遍布狡狞之­色­,下定决心。

憔悴的面上,闪过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之­色­。突地仰天大笑了起来,犀利的眼眸直­射­向堂下的人,朗声道:“这次若是真应了素轩所言,朕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自己的承诺,册封容妃为后。从此,你们容家便是我南国一等一的贵族!”

容素轩连忙恭身跪倒,口中谢恩。头低低垂下,只为掩饰­唇­边,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讽刺微笑。

绕过回旋百转的长廊疾步而行,满心算计仿佛都丢弃在那颓败而毫无生机的修文殿中,心中似乎空了,乏了。。。。。。

飘渺的神思带动着寻找的步伐。心里别无他念,潜意识里,只想见到她。这种陌生而焦急的心境,竟是一生都不曾体会过的牵挂。。。。。。

天地仿佛变­色­,一切是怎么了?来不及探究,亦不愿探究。。。。。

一阵娇柔的嬉笑声隐隐传来,容素轩脚步顿时一滞,这是她么?这真心而柔美的笑声,他已然太久没有听过。。。。。。。

不敢细想,顺着声音的方向,辗转拐入御花园。

远远的,只见在宫娥的簇拥下,素卿颦眉含笑,连连摇头不止。然而小殿下蓝漓却不由分说,硬是揭开蒙在自己目上的丝帕,强拉素卿蹲下,亲自为她蒙上双眼。

素卿娇美的面上,半是无奈,半是宠溺,最终只好任由他摆布。

蓝漓得意的笑着,无声示意宫娥们纷纷躲藏,自己也迅速藏到假山腹中。转眼间,空地上便只留了素卿一人。

她的双手摸索着,­唇­边依然留着微笑的弧度,小心的向前翼翼迈着步子。

四周寂静无声。许久许久,耳边似乎有衣抉的瑟瑟声响,­唇­角骤然狡黠一挑,猛地朝声音的方向抓去。

果然轻易摸到一个人的胳膊,不由得下死力拽住,迫不及待将遮住双眼的丝帛扯下,柔声笑道:“我抓住了。。。。。。”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未说完的话也埂住喉头。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生日~~~

有生以来第一个没有生日蛋糕的生日~~

妈妈说因为成|人了~~~

忽然间很恐慌,想起了被千万人期待的奇迹,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

然而今天心情真的很糟,觉得自己很傻很天真,有生以来似乎一直在自顾自粉饰太平,装作对真实的残酷不屑一顾~~~~

毫无作用的清高似乎越来越不合时宜,或许就像那首极冷超级偏门的歌唱得一样:我因为我的成熟,低下了高贵的头。。。。。。

真是糟透了的生日。。。。。。

待发

吩咐宫人好生伺候五殿下,两人遂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连绵不断的朱红宫墙映衬着金黄的飞檐,长得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就像他们的未来。。。。。

水榭乍见,惊若仙人。光­阴­如梭,一切恍如昨日。

他依然如当年一般风姿卓绝,笑容魅惑,只是那笑容如今已透着疲惫。

从没有见过他流露在外的疲惫,素卿倏自心上一惊,他向来是何等的从容骄傲,翻云覆雨不过是弹指间的微微一笑,即使筹谋了天大的变故,他的外表看来,永远是轻松的。

悲也罢,乐也罢,素轩一直展现于人前的,不过是一场­精­妙的戏剧,迷惑世人,还带着算计与目的,带着柔美微笑的面具生活,久而久之,成为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方式。

可是,他,终究不过也是个凡人。

如今,他也已经累了。。。。。。。

暮风乍起,吹的树梢吱吱乱颤,将地上的影子割得支离破碎。

他们缓缓的走着,沉默无语很长时间。

“卿儿,没有话要问我吗?”

终于,素轩停住脚步,­唇­边显出无奈而温和的笑容,双眼不转瞬的盯住对方。

素卿幽然叹息一声, 抬起眸子,锐利的与他对视许久,声音是那么冷漠而平淡:“问什么?问圣上兄弟间如何自相残杀么?”

容素轩不以为意,浅笑蓦地响起,轻轻捉住她的手:“圣上为震声望于天下,惩治叛逆于人前,准备御驾亲征,收复叛军。依你看,蓝凌这次有几分胜算?”­阴­白的面上情不自禁浮起几分戏谬的挑衅。

素卿泰然自若的略侧过头去,眼角的目光追逐着宫灯的影子,看着看着,忽然毫无征兆的大笑出声。直到胸口中最后一丝力量耗尽,才收猛然收声,缓缓直起脊背,笔直如针!

傲然将眸光锁定在对方的脸上:“是胜是败,不过是个人的缘法,本不是我一个区区女子所能猜测。只望尊主能遵守你我约定罢了。”

眼波流转,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神情,樱­唇­微启,贴近他的耳畔:“我却知道,尊主心中所求,并非只尽如此。何不让淡月效力,为尊主分忧?”暮光映照中,只见她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更明亮的异常,声音低微的几乎不闻:“烟萝的体蛊。。。。。。”

容素轩的脸­色­骤然苍白如纸!神态亦自一变,惊惧眨眼间击破惯常的从容,连声音也嘶哑的变了调:“你疯了,种上体蛊的宿主如同服用慢­性­毒药,无药可解,终会一死!”

“哦?关键时刻,尊主竟会不舍得牺牲卒子么?”她冷峭的地笑了起来,素轩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素卿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变得空旷而无情,他的身影映在那瞳子里,是那样迷茫模糊。

越发的心惊起来,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对方面对自己。他的视线望进她麻木的眼中,他的凤眼里隐藏着迷惑的痛楚。

风,越来越大,将她鬓边的发丝,吹到他的耳畔,腮下,嘴角。。。。。

他们只听得到彼此心房跳动的声音。

他是在为自己痛苦么?就像是这些年来,自己每时每刻为他受的痛苦?素卿脸上,嘲讽的笑纹愈深,自顾自颌上眼帘。

“卿儿,我不要你死。。。。。”不敢再看她戚绝的神­色­,猛然将女子揉进怀中。低声的不断喃喃自语,双臂越来越紧,象是要把她揉入骨中。

素轩的臂膀在微微颤动,尾音消失在无声的嗫嗫中,脸上满是从所未见的迷乱,只觉鼻端尽是一片温暖的兰香,梦呓着道:“我欠你的,就用以后的日子补偿,好吗?” 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七分忧郁,三分悲痛。

素卿默默挣开他的怀抱,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退后几步。

“不,你我没有以后”。紧紧咬住下­唇­,决绝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绝情。

素轩的双手在半空中,十指逐渐握紧成拳:“卿儿,你曾经说过,你是爱我的,永远都不后悔,不是么?”

“是我错了,如今我已然爱不起你。”漠然将眼光从他身上移开,此刻的容素轩不再是那志得意满,运筹帷幄的尊主,他哀声祈求,不见了一丝虚情假意,将满身虚伪卸下,将高傲抛弃,只为了一段逐渐逝去的情缘作最后的挣扎。他绝望而执拗的拉住她的衣袖。

素卿心上不免一痛,只一瞬,依然强迫自己心坚如铁!

再退后一步,清冷的眼眸无波无澜,如一潭死水:“尊主莫要如此,淡月不敢高攀。皇宫人多眼杂,你我身份敏感,还请自重些,切勿受人以柄。”寒冷的眼波扫过对方,素轩只觉浑身冰冷刻骨。这是一种绝望的冷厉。

风渐冷。

冷冽秋雨,忽然从云中洒了下来,瞬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素卿宽大的裙摆弗动,业已转身:“至于蓝澈,就当作淡月为尊主的最后一次效力罢。”

不详的预感伴随着狂舞的秋雨扑面而来,素轩手中只是紧紧攥住一阙水红­色­的衣袖。

然而,绵长的痛苦划过凤眸,修­唇­抿起,终于抑制住自己不动,宛若石像,伫立雨中,任凭对方擦身而过。

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她失血的嘴­唇­,两行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痛苦的面靥,簌簌流下。

夜。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沁翠鸾内,有宫娥挑起大红毡帘,低声道:“娘娘,圣上来了,已等候您多时。”然而素卿只是自顾自提步而入,连眼角都没抬起半分。

绣阁深处,蓝澈斜签在锦塌上,脸­色­被光影掩藏,如同黑夜中的魅影。唯有一双桃花眼分外明亮。此刻含笑道:“爱妃,你叫朕好等。”他强作欢笑的声音让人听在耳中分外不快,而那曾经英俊的面上,仿佛几天间苍老憔悴了许多。

边说着,伸手去摸茶几上的酒盏,衣袖却将酒杯扫落,洇湿身上明黄的衣料。一股浓烈辛辣的味道,混合着宵金炉内浓郁的兰麝,一股刺鼻的异香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蓝澈自嘲的轻笑一声,便不去管酒盏,索­性­抱起酒壶,仰头饮尽。注意到素卿的眉间微乎其微的一皱,反而越发得趣笑出了声。

轻佻的招手唤她过来,故作姿态的长长叹息了一声:“爱妃又是去陪伴五弟了么?”一把扯过她的衣襟,将对方紧紧箍在怀中,醉眼越发­阴­沉,深潭般看不见底。声音低微,在耳畔呢喃: “爱妃对朕的兄弟个个关心备至,为何偏偏对朕冷淡如斯?”

素卿横波瞧了他一眼,冷冷道:“圣上醉了。”

“醉了?”蓝澈重复着她说的话,脸上凝起狠戾,­唇­边却渐渐绽出凄苦的笑容:“是啊,朕醉了!但愿长醉不复醒。”他猛然将酒壶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打破夜的寂静,让人心头一凌。

他的抑郁痛苦反而激起素卿心内难以抑制的快感,­唇­边浮起讥诮的笑意,秋波转处,斜斜膘了对方一眼:“圣上煞费苦心这么多年,终于如愿坐上宝座,却只为了一醉方休么?”说完,复又冷冷一笑,抬头挑衅的看向对方。

然而蓝澈并没有如意料中勃然大怒:“不错,朕虽然如愿继承了大统,却时时刻刻如坐针毡。”自嘲的轻笑一声,神­色­越来越古怪,呈现出一种痛苦和­阴­森,脸上却还是轻笑着的,只是那笑容掺进了刻骨惨淡,几乎让人不忍去看:“内有胤王容素轩独断专行,架空皇权,企图将朕致为傀儡,外有蓝凌策划兵变,虎视眈眈,逼朕不得不亲征以振声誉。。。。。。。”他越说脸­色­越­阴­沉,箍着对方的手也渐渐移到她细白的颈项。带着狂乱之­色­,轻轻扼住咽喉:“而朕唯一的后妃,也对朕恨之入骨,甚至曾处心积虑要毒杀朕呢。” 灯光之下,只见蓝澈迷离的面容,突地起了一阵扭曲,痛苦而恐惧的扭曲。

他的胸膛起伏,又喘了几口气,缓缓道:“就连母妃她,也抛下朕去了。。。。。。”声音渐渐颤抖哽咽,蓦地低下头,双手收得很紧,眼睛里几点泪光隐然:“朕的身边,竟连一个可信之人也无。。。。。。。”

喉被扼住,呼吸越来越困难。然而看到对方的痛苦,­唇­边却涌起愉快的笑意。

就在即将窒息之时,蓝澈毫无征兆的松开了了手。素卿没有防备,瘫软的身子顺势滑落在地。

明黄的身影自塌上起身,眸­色­­阴­沉,还带着些未醒的醉意,越发难测。居高临下看向地上的素卿,两人冷眼对视,满堂沉默如水。

良久良久,蓝澈突地幽幽一叹,屈下身,蹲了下去,将对方柔弱的身子抱起:“爱妃还需珍重,三日后,朕将领兵亲征宁州蓝凌叛军,还需爱妃随驾前往。到时,便可亲见到你的情人,爱妃必然期待的紧。” 他邪佞而笑,表情骤然有些狡狞,报复的欲望像火一样燃烧的更强烈了。仔细打量怀中人的反应。让对方痛苦,似乎正是这一对夫妻的相处之道。

果然,素卿闻言即是一变­色­,杏眸沉郁,所思紊乱,咬着­唇­思索半响,方勉强嗤笑一声,娇声道:“圣上妄图拿妾身威胁蓝凌,未免太过儿戏了些。莫说妾身已是圣上的贵妃,就算仍是待嫁女子,男人们总是天下为重,那段儿女情长的前尘往事,他又如何放在心上?”讥诮的话一出口,首先伤透是自己的心。

蓝澈只是冷冷一笑,将她安置在床榻上,一双冷眸鹰样的残虐,更加犀利的盯住她:“爱妃何必妄自菲薄?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能下定论。”躬身拂上如玉的脸庞,­唇­边溢出深沉的诡笑:“时辰不早,爱妃这便安置罢。”

话音刚落,转身欲走。

然而身后那只纤纤玉手去拽住黄袍的衣角,蓝澈蓦然回头,却见在幽暗的烛光中,素卿娇慵地倚在床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望着自己,漫声呼道:“圣上这便要走么?天­色­已晚,何不留宿沁翠鸾?”

她那妖媚的眼波,有如两颗晶莹的明珠,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勾魂夺魄,娇美的笑靥中,更像是在荡漾着暮春微带甜香的春水,水中飘满了桃花的涟漪。她的领口处,匀称美丽的肩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玉。说不出的诱惑撩人。

蓝澈的脚步骤停,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如此尤物的诱惑,冷峻的面目上,逐渐流露出迷醉的神情。

然而窗棂外,一股冷风穿堂而过,心中猛然一凉,有如冷水浇头,心神一清。在再开口时,语气半是冷冽半是嘲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玫瑰好看,只是太过扎手。爱妃的好意,朕惟有心领了。”

边说着,边决然冷笑而去。

素卿周身媚意顿消,一双撩人的秋波中,瞬间满含着愤恨怨毒的挫败之­色­。

夜,越来越深。

大地是寒冷而寂静的,荒芜的宁州山地,更是如此。

灯,灭了。连绵的营帐一片漆黑,将士们都已进入梦乡。他们的梦中定然会看见故乡的家亲人,朝思暮想的那个她罢?

月光,斜斜地照了下来,矗立在这片空地上,依稀可以看见,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蓝凌的脸看来更瘦削。

冷风如刀,打在他身上却如同无知无觉,斜身靠在蔽旧的战车上,右手执刀,继续雕刻那尊小像。在他娴熟的手法下,这小像的轮廓和线条很快就出现了,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美丽的女子挽­唇­而笑,说不出的俏皮娇憨。像是真的拥有了人类的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终于可以安心更新了~~~~

亲征

南朝123年八月十八,召元帝蓝澈登基仅十天后,其御弟皇四子蓝凌公然抗旨,质疑召元帝篡改遗诏,结党窃国。遂盘踞宁州边境策划兵变,意图谋反,剑指都城!

南朝123年八月二十五,召元帝为正视听,惩治叛逆,调集都城二十万禁军,上阵挂帅,任命上卿容素轩为军师,御驾亲征。

秋风在吹,暮云低垂。天地间一片暗淡,淡如水墨。

忽然间,有声音从远处响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响亮,渐渐的变得震耳欲聋。只见远处尘土蔽天,无数车马奔驰而至。

连绵不见尽头的军队,恍若乌云,铺天盖地般袭来。素手撩起幕帘,放眼向外望去,荒凉的驿道似曾相识,正是当初陪同素轩,去边关劳军时走过的路!只是这次,不再是轻松的慰劳,而是你死我活的杀戮!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适,但这段旅途实在太恐怖,太难测,一阵心悸的感觉掠过,周身冰冷。

出征前夜,在修文殿内偷听到的谈话始终回荡耳侧,容素轩向蓝澈献计,宁州山脉地形复杂,最是易守难攻,所以不能径直进攻。惟有大军到达宁州后,先沿山谷分为三部,分路进击。以步兵从正面发起冲击,再以骑兵从左右翼迂回侧击,争取将蓝凌部队诱困与奕灏山上。待到那时,粮仓截断,蓝凌自然不战而败。。。。。。。。

好一条­精­妙却实用的计策!凌他,会中计吗? 思及此处,素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目中露出深邃的痛苦之­色­。

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一味的天真下去!蓝凌与素轩,根本无法并存于世!这场战役,他们一定会有人死!这便是残酷的现实!

蓝凌走到今天被动惊心的一步,多多少少也与她有关联罢。正是因为他对她的爱,勾起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欲望。。。。。。。

他曾经对她深沉而挚热的爱是真的,换来的只是卑鄙的算计利用!

愧疚象狰狞的魔鬼,瞬间将心脏撕咬的血­肉­模糊。。。。。

而素轩。。。。。。

想到他,素卿只觉胸内一阵憋闷,开始不停地咳嗽,苍白的脸上现出凄艳的血红­色­。她手抚着胸膛,凄然喃喃自语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良久良久,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子,溃散的眼神中,突地闪过一丝奇异而­阴­狠的光芒。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烽烟四起,南国有史以来第一场手足相残的内战终于打响。

交锋第一天。

蓝凌骑马站在山上凝望远处,身旁有十余骑随从。

轰!山谷处传来冲天的火光,喊杀声,冲锋声,战鼓声不绝入耳。

狼烟迅速燃烧起来, 身着银­色­铠甲的蓝凌只觉得周身热血沸腾,战意如同潮水般蔓延。蓝澈,他同父异母的三哥,不但窃夺了他的王位,甚至强辱了他的女人!双手紧握成拳,如鸷鹰般锐利的目光中渐渐充满了愤恨和屈辱!

这场天下之争,就用自己或是对方的血来祭奠罢!

随着战鼓声,厮杀声越来越清晰响亮,蓝凌深沉的紫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看来蓝澈的禁军前锋即将被诱进腹地!

甲胄下有力的心脏不由得越跳越快,伸手一挥,自有传令官将命令下达。无数弓箭手宛若幽灵,箭头如麻,支支对准山谷腹地!

蓝凌的银枪已将举起,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冷隽的微笑。

在冷风的呼啸中,山上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等待。

突然!一阵退兵的号角吹起,本是互相纠缠,即将进入腹地的敌军如同潮水般退去。

月光朦胧。月­色­苍白。

蓝澈的大军业已退出宁州山谷,在广袤的荒原扎营。

圣上帐内炉火熊熊,摆着­精­致筵席,蓝澈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冷眼看着随行的太监用银针一一仔细查验菜肴。

­唇­边渐渐绽起自嘲而萧索的微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费尽心力,终于坐上这并不安稳的皇位,殊不知,高处不胜寒。从此后,只能时时刻刻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苟活着。即使日夜谨慎防备,以未必能高枕无忧!

他忽然有些了解了,父皇在世时,为何总是那样­阴­郁寂寞,喜怒难测。

思及此处,­唇­边笑纹愈深:皇权即使是毒,也是天下最甘甜诱惑的毒药,让人甘之若贻呢!

紫铜鼎炉里燃着淡淡青烟,紫檀木桌上摆着两壶酒,浓醇的酒香溢散在空气中。

蓝澈懒散的挥手命闲杂人等退下,犀芒扫向下站的容素轩,朗声笑道:“今日之事果然有几分凶险,若不是素轩谨慎,只怕我军前锋此刻已经着了蓝凌的道。”

话音一顿,笑意渐渐转为­阴­柔:“好一个下马威!不愧是先帝亲封的真武将军。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被爱卿识破,蓝凌此刻必然懊恼不堪了。。。。。。”

容素轩微微抬首,凤目微眯,不予置评。周身的风姿一派云淡风轻。

蓝澈却像是越发来了兴致,睇着对方,­唇­边笑意加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朕的心情愉悦,爱卿何不入席,陪朕共饮两杯?”

容素轩平和的面容温润如玉,闻言也不推辞,只轻声谢恩。遂坐于下首。

自有太监执壶将两只酒杯注满玉液。

“爱卿,依你看,蓝凌是否会被诱入我们预先设计的陷阱?” 蓝澈拿起酒杯,一口而尽,桃花眼扫过素轩,眉心逐渐皱起。

容素轩玉手握杯,轻噙了一口,甜中带辣的琼浆滑入喉中,仿佛一团火。似笑非笑望着对方,眉宇间一派轻松:“难说,蓝凌是难得的军事奇才,今天,不就先给我军来了个诱伏么?不过,就算他手段再高。。。。。。”

星光渐冷,夜沉入水。

菱花镜中,容素卿的脸­色­苍白如雪,正在用一种奇怪的油膏,将一双朱­唇­染得殷红,越发显出异样的魅惑。

身后有人揭帘而入,低声唤道:“娘娘。。。。”这声音尖细的异常,好像是强憋出来的。让人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别扭。

不由自主回身望去,原本冷漠的一双清眸中,只一瞬间就变了多种情绪!

先是极为惊愕,然后是欣喜与感动,再转为强忍住的爆笑,到了最后来,止不住地眼泪滚滚留下。。。。。。

嘴­唇­嗫嗫,喉间缓缓地蹦出两个字:“那允。。。。。”慌忙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我以为你。。。。。。”

那允远哲此刻的样子确实很可笑,高大的身躯强塞在一套婢女的衣裙中,甚至还填充逼真的胸部!

只见他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古铜­色­的脸上显出可疑的红晕:“你以为我什么?以为我又被气跑了?”

心情转为郁闷,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委屈的看着素卿:“在卿卿心目中,我就这样蠢么?被骗了这么多次,依然会上当?”

他疾步上前捉住她的手,一副受伤的表情:“上次在容府,我本来一时冲动,只想杀了容素轩救你离开。是以顾不上去想别的。谁知道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大喊大叫的。这才让我冷静下来,明白到你是为我好。试问容素轩在自己府中,怎会这样有恃无恐,任由我劫持而不作丝毫反抗?联想到他的为人,才意识到中了埋伏,是无法带你全身而退了。。。。。。”

素卿越听越明白,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冷笑道:“于是,你思来想去,故意做出一副被伤透心的痴情郎模样,借机溜了?”

那允远哲嬉皮笑脸,连连作揖求饶:“卿卿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无法带你走,我只好先离去,策划别的方案。。。。。。”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不过,看到你不顾一切的护住容素轩的时候,我还是很伤心。。。。。”

阵风顺着窗棂渗入,摇曳的灯火如波跳动,忽明忽暗的光焰下,那允远哲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嘴边那桀骜的调笑虽然清晰地绽着,然而剑眉忍不住稍蹙,一抹深邃的落寞滑过眼眸。

素卿只觉心上一痛,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叹息。

那允远哲飞快地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心中的抑郁赶走。故作轻松的咧嘴一笑:“自从那日我离开了以后,就一直在想别的办法救你出来。谁知道,两天后你就被带进了宫。我简直急坏了,须知宫内防守森严,想混进去救人越发困难。我费了好多周章买通了侍卫,正欲行动,结果又得知你要随驾亲政。”

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思念,猛地把素卿拥进怀中,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这一路我一直跟在军队后面,一直在找机会救你。直到今天,南军扎营,才在属下的掩护下,混入军内。。。。。”像是想起了什么,复又放开了对方,揭开随身带来中的提篮,急切催促道:“这里太过危险,随时都会被发现,你赶快换上士卒的衣服,跟我走!我的属下会在外面接应我们。”

他只顾低头絮絮说着话,将衣服抛出,却没有发现,素卿渐渐退后两步,静静的看着他,她痴痴的站在那里,像是要把他的身影牢牢刻入眼中,美丽的脸上是一抹戚痛而绝望的柔情。逐渐的,表情渐渐散去,变得寂寂然,无悲喜,无得失,无动静。

那允远哲终于意识到不对,疑惑的抬眸看向她。对视的那一瞬,他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

素卿的声音飘忽而轻细,听来就好像是从天畔那一轮如冰的冷月中传过来的:“我还不能走,我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完。”

缓缓走到窗前,面对窗外无边无际的清冷和黑暗,两行比晚风更冷的眼泪慢漫的流下面颊:“我知道自己太卑微,根本无法改变这场悲剧的收梢。唯一有可能做的,就是设法杀死蓝澈。算是完成素轩的最后的一件任务也好,算是偿还对蓝凌的亏欠也罢。我都要一试!”

那允远哲额上已现出青筋,青筋在跳动,他冲上去捏住她的双肩,极力压低嘶吼的声音;:“即使你杀了蓝澈,即使你死在他们面前,也无法阻挡他们的野心!既然无力改变,为何还要无力的挣扎?你醒醒吧!”他毫不怜惜的用力摇晃着她,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一把刀,直刺入她的心:“蓝澈今时不同往日,身为一国之君,防卫必然极端严密。你区区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杀得了他?”

容素卿忽然笑了。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弯起的朱­唇­就像是白雪中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前所未有的卡,改了好几天呢。自从写文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或许是最集中的冲突矛盾即将爆发,内心紧张所致吧!

夜劫

夜幕低垂,万物寂籁,寒月弯在天边,月冷,月清。

容素卿忽然笑了。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弯起的朱­唇­就像是白雪中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

这朵红梅看在那允远哲眼中,仿佛越来越鲜艳,逐渐宛如鲜血!蓦地刺伤了眼眸。

他颤抖的手指欲拂上她的­唇­。

素卿原本冷秘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恐惧之­色­,连忙偏头避开。

霎那,那允远哲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觉得全身都已冰冷僵硬,忽然又觉得全身都像是被火焰在燃烧:“你居然在­唇­上萃了毒!”一字一字,缓缓吐出,似有千斤重!心顿时空了,被伤痛狠狠啃噬,痛到失去知觉。

素卿却嫣然而笑,如冷月般淡漠的声音无情的传如耳中:“不错,就算蓝澈防备的再严密,却也未必料得此招。”下巴稍微昂起,袖内双拳亦紧紧攥起,清冷的秋波中逐渐充满了决绝的,破釜沉舟般的狠戾。

突地又垂下头去,如云的秀发像夜幕一样地垂落了下来,垂落在她面前,掩住了她的面容,也掩住了她的心事!

那允远哲的心在往下沉,整个人都在住下沉,沉入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里,全身上下都已被紧紧绑住,他想挣扎,却挣不开,想呐喊,也喊不出。只能怔怔立在当场,宛若石雕。

“他们,真值得你去死么?你为何这样傻。。。。。。”一种说不出的悲痛伤怀就像是火焰般从五脏冲入了他的咽喉,烧红了他的脸,也烧红了他的眼睛。声调逐渐变了,他异常突然地顿住语声,凝视住对方的深眸中,有晶莹的光芒闪动。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两个人痴痴的陷入沉默。

这突来的沉默,却像是一柄铁锤,在素卿心上重重击了一锤。

她凄切的目光不再闪躲,转到他面上。

那允缓缓抬起头,发觉对方美丽的嘴角,正挂着一种无法了解的笑容,就像是遥远的月光那么令人难以捉摸。

她深深地凝注着他,终于,轻轻走上前来,温柔的握住那僵硬的手,带着缥缈的笑:“你放心,我惯于使毒,自然不会有事。。。。。。”

惟恐对方不信,她反手紧紧拥抱住他,声音是那么甜蜜而温柔,面上的神情,也变得那么安详而恬静,那是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那允,你且先回去,只安心便是,我的计划经过­精­心布置,必然万无一失。待到事成之后,我们便一同离去,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话声未了,目光流转,突地瞥见那允远哲的一双深深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看穿。

不由得心头一慌,才要调转目光,却见对方攒眉深思了许久,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罢了,我知道你决心已下,再劝也无用。”修­唇­微抿,轻柔吻上那光洁的额头,复又将她揽入怀,沉声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你自己一切小心。”

怀中的素卿终于松了一口气,略点了点头,不自觉地缓缓垂下眼帘。

然而那允远哲的黑眸中骤然流过一丝邪魅的­精­光,趁其不备,指如流星,飞快点中了对方的|­茓­道!

望着臂弯中失去意识的素卿,桀傲的脸上绽起无可奈何的苦笑:“卿卿,你究竟还要骗我到何时。。。。。。你明明是预备和蓝澈同归于尽,以死了结这场恩怨。。。。。”

笑容越发酸涩自嘲:“原来,你的心中,始终没有远哲的位置。。。。。”

月若寒盘,风如鬼嘶。

月光冷峭地照下来,照在那允远哲脸上,使他原本古铜­色­的脸变为可怖的青­色­。

人和马,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但那允手里的鞭子,仍在不停抽打着马。

无边的黑暗中,马车飞驶,将挡路的荒草,都辗得倒下去。

追兵的马蹄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密箭如雨,瑟瑟向马车­射­来。那允远哲心头一凛,断后的属下必然已遭受不测。

顾不上多想,打马更急,伴随着健马长嘶,车马自是走得更快了。

疯狂的颠簸终于使素卿从昏迷中醒来,怔怔发了回呆,记忆逐渐潮水般回笼,慌忙撩起布帘,竭力大声问:“那允,是你么?”

那允远哲头也不回的赶着马,闻言咧了咧嘴,依然能笑得出来:“不是我,难道是鬼?你以为我傻到相信你的鬼话,坐视你去死么?”飞扬的马鞭宛如游蛇:“你数次骗我的帐,咱们事后可要好生算一算!”

语声未了,健马突然仰道惊嘶起来。。。。。。

夜风越来越森寒,显得说不出的凄凉、恐怖!

夜­色­苍茫中,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 冷箭更是铺天盖地而来。

车厢内隐约传来轻轻一声叹息,叹息声中,两行清泪终于夺眶而出。

那允,你待我如斯,当真叫我问心有愧,情何以堪?

车厢坚硬的木材上不断发出笃笃的箭响,素卿心头大骇,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失声大吼:“那允,你小心些!”

那允远哲挥鞭隔开擦身而过的利箭,语调有些不耐烦:“好啰嗦的女人,你只将门窗关上,管好自己罢了!他们伤不了我。”

然而素卿并没有动,如水的目光凝注着那允远哲宽阔的背影,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那允,南军追得很紧,只怕我们逃不掉了,你放我下去罢!他们或许会放你走!” 语声终于化为悲啼。

或许是颠簸的缘故,那允远哲的身子猛然一颤。他只是沉默的赶着车。

许久许久,终于再也无法按奈自己的情绪,大声嘶吼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知道在你心中,只有容素轩,即使他这样对不起你,你还是不能放下他!而那允远哲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厢情愿的傻瓜!可我就是这么没出息,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 就傻瓜一样的喜欢上了你!”

嘴­唇­已经­干­得发裂,他舐了舐嘴­唇­,纵声大笑道,“就算你心中没有我,我也认了!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债!所以这次,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你回去受死!”

连绵回声在寒意逼人的山谷久久徘徊不散。。。。。。

素卿坐在那里,石像般动也不动,只有夜的冷风,疯狂吹拂着她的发丝,良久良久,­唇­边逐渐泛起含泪的微笑。这一笑如百合初放,牡丹盛开,就连天上明月也似乎失去了几分光彩!蓦然用衣袖擦去满面泪痕。。。。。。。。

车厢中甜美的语声一字字传入那允远哲的耳畔:“那允,今日,就让我们同生共死罢!”

那允远哲依然保持着原本得姿势,拼命的赶车,然而紧皱的眉心缓缓舒展,一抹由衷地笑意渐渐在英俊的脸庞绽放!

朦胧星光,膝胧夜,映着他们一双人影。于凄迷中,居然生出些许暖意。就连呼啸的山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然而耳畔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不绝于耳。身后的纷乱的马蹄奔腾声,已四下响起,自远而近,渐渐近在咫尺!

漆黑如麻的子夜中,前方的道路似乎也越来越崎岖坎坷。

马车在疯狂的飞驰!忽然,咣的一声巨响,车厢的一侧木轮似乎重重撞上了坚石,车厢骤然脱离!狠命向路旁砸去!随着素卿不由自主的惊呼,一股强大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身子狠狠抛了出来。。。。。。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刹那之间,那允远哲霍然松开缰绳,伴随着不断­射­来的阵阵暗箭,身体向后翻腾,飞快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了素卿。

他用自己的身躯尽量将她包裹住,两个人在惯­性­的作用下,顺着碎石林立的坡路滚了很远,才逐渐停了下来。

背心处烈炙般的疼痛,直到心底,但是那允远哲根本无暇顾及。只是紧张而慌乱的摸索检查着怀中人,甚至连目光都不敢眨动一下。他的遍体生寒,额上汗下如注。极度的惊慌使声音失去了从容:“卿卿,你有没有受伤?”

素卿拼命抿着­唇­,用力的摇头:“我没事,你放心。。。。。。”

那允远哲的脸上终于掠过如释重负的纯真笑容,喃喃自语:“没事就好。。。。。”话音刚落,英眉瞬间轩起,面­色­严峻的向后望了望,一把拉起素卿的手:“南军要追来了,我们快走!”

|­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弥漫了这凄清的山谷,清晨将临,漫漫的长夜,逐渐在恐怖的逃亡中过去。

后方又袭来一阵纷落不断的箭雨,那允远哲将素卿挡在身前,不断举剑隔挡着。

追击中,两人手牵手飞快地向山谷腹地飞奔而去,终于,一人一马两道身影在浓雾中渐渐隐现出来!

叶锡焦急不堪的脸上现出喜悦的表情,几步冲上前:“少爷,你终于来了!其他的人。。。。。”

然而那允远哲已经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上百南军越逼越近!

嗖的一声拔出鞘中长剑,那允远哲神­色­复杂的看着素卿,面­色­之沉痛,已俳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目光交汇,素卿心头突然一寒,顷刻懂了他眼中的话。她的身子颤抖,神­色­更是悲戚,疯狂的摇着头,泪水在脸上肆虐,不断喃喃道:“不,我们说好生死与共!”一夜的逃亡,外加­精­神的刺激,已然勾发了宿疾,呼吸逐渐痉挛,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伸手要替她抹去泪痕,可泪水反而越抹越多。温湿的水从手心传到心底,荡起阵阵温暖的涟漪,搅得他肝肠俱断,却又感到莫名的幸福。

然而时间在也耽搁不起,霍然别过头去,狠心嘶声道:“你留在这里只是拖累,还不快走,我随后就来!”

双目如电,复又转向叶锡,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仪,厉声道:“你带卿卿先走,我来断后。”

“不!”叶锡的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少爷,你们走,我来拖住他们!”

哪知那允远哲却突然上前两步,啪的一记耳光打在叶锡的脸上,目光逼视着他,口中一字字缓缓的道:“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你曾对天发誓,永远听从我的命令,如今却忘了么?”

叶锡的半边脸已然红肿,然而却并不退缩,大喝道:“这件事不一样。。。。。。”话未说完,却骤然惊恐的缩住了口,只因眼见那一贯骄傲的少爷居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颤声道:“叶锡,就当我求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叶锡石像般的面容,顿时布满泪珠……这泪珠在他那刚毅的轮廓上,更显得分外晶莹,分外夺目。

不敢再作迟疑,时间也不允许浪费。

猛地将素卿抱上马,叶锡的眼睛深深的凝注那允远哲,声音哑涩,微微颤抖:“少爷,你一定要来!”狠狠地咬紧牙关,说完,毅然飞身上马,催动马鞭。

马蹄声中,素卿想要挣扎,想要呼喊,想要撒泼,却再也没有哪怕一丝力气!痛恨自己的虚弱,却只有无能为力的流着泪,绝望的看着那允远哲­唇­边轻松安慰的笑容如同太阳的光线。。。。。。。

他的目光幻化成海洋满蔓延的柔情,贪婪的看了她最后一眼,骤然转身面对逼上前来的南军。。。。。。。

素卿只觉得惊怖欲绝,心脏停止了跳动!周身的血液全部凝固了! 原来他宽阔的后背正中,赫然Сhā着一支箭。。。。。。。

那允远哲的身影在浓雾中渐渐消失。。。。。。

随着一阵锥心的痛楚,素卿的意识业已消失。。。。。。

离聚

晚秋苍凉,草­色­枯黄,夕阳凄凄侧侧越过油漆久已剥落的大门照进院落。

一个少女伫立在晚秋凄恻的夕阳下,看着这满眼的荒凉,俯下身,拾起了一片落叶,痴痴的看着,痴痴的想着。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刻满了忧伤悲痛的痕迹,人类所有的欢乐,似乎全已距离她太远,太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残败的大门就“呀”的一声开了,一阵沉重的脚步,随着秋风,缓缓来到她的面前。

于是少女失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之­色­,仿佛是溺水之人,渴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待到看清来人模样,她的眼神复又暗淡下去。一颗心逐渐沉入无边的深渊。

夕阳越发淡了,整个小院如死一样沉默。

高大的北国男子浓眉紧皱,坚毅的脸上竟满是悲痛欲绝的神情!冷冷望着对方,强忍住胸中强烈的憎恨,凄然开口道:“少爷不会来了,你带上这些银票,速速离去罢!”

素卿仿佛根本听不明白叶锡在说什么,对他递过来的银票更加视若无睹。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眸子直直越过对方,木然地望着静穆的浮云,惨淡的暮光晕染了她美丽的脸庞。

许久,方失魂落魄般站起身,踏着厚厚的落叶,穿这满院秋风,向门外走去。

叶锡先是沉默的站在原地,终于忍不住黯然叹息一声,上前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冷冷道:“你要去哪里?你的命是少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我必然会确保你的安全。”

素卿并没有马上回答,脸上忽然露出种冷淡而诡秘的微笑,过了很久,才神秘的靠近对方,缓缓道:“我要去找他。”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却又带着些狡黠的味道:“那允绝不会死的,他从来都是个可恶的小骗子,定然是故意躲起来了呢。”

叶锡心里只觉一阵刺痛,对这少女的怨恨渐渐消除了一些。冷漠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无法描述的情感,也不知是悲哀?是同情?还是怜悯?

良久,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少爷侥幸突出重围,必然会到这里与我们会合。可是如今三日已过。。。。。。”话到此处,只感到五脏俱焚,再也说不下去,陡然缩住口。

素卿全身已然冰冷,连掌心都沁出了冷汗,牙龈也被咬出血。她的笑声听来凄清而悲伤。甚至根本分不出是哭是笑,攥紧袖中双拳,摇摇头道:“那允向来最是狡猾诡诈,自然不会有事。他恼我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就故意想办法激我担心着急。”

声音突然提高,脸上的­阴­霾尽消,笑容如同娇艳的春花:“定是这样,我这就去把他找出来,看他今后还敢不敢骗人!”神­色­之间,竟流露出几分癫狂之态。

她的言语如此古怪无状,叶锡不由得怔住了。

素卿的眼神已乱,嬉笑着拍了拍手,纤腰微拧,猛然向外冲去。

叶锡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举步欲追。但就在这刹那间,容素卿忽然娇笑着回头挥了挥手。

叶锡眼前顿时有银光闪烁,暗叫不好,忙向左边跳跃躲避,几缕寒风贴着他耳朵擦了过去!接着只听“嗖”的几声,几枚银针钉入他身后的院墙。

院外马蹄声随之响起,容素卿的人影渐行渐远。。。。。。

夜­色­深沉。

山风吹过,木叶萧萧。

凄凉的月光下,寂寥的山谷中,骑在马背上的女子显得那样的孤独渺小。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荒凉黑暗,似已脱离了活人的世界。

风吹着她单薄的衣襟,不断飞卷着,她的眼睛里布满焦急而期待的神­色­。不断催动马鞭,向记忆中的方向行进。

蓦地,失神的眸子发出了光亮,呼吸突然急促。飞快地跳下马,发疯一般向前冲去。

正是在这片山谷的腹地,那允远哲着轻松安慰的笑容,依依不舍,望了她最后一眼。

灿烂得如同太阳的光线,灼伤了她的眼眸。。。。。。

然而此刻,这腹地却空旷的令人恐惧,不见一丝活人的气息。只留有嶙峋的碎石,零星的残箭,和早已渗入土地的,变得乌黑的血迹。

这些遗迹不断的提醒着她,那场恐怖的围捕,千真万确的发生在此。。。。。。

素卿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苍白的脸上更已完全没有血­色­。先是发疯的四处搜寻,终于,整个人扑在冰冷的大地上,神­色­间仿佛已接近疯狂崩溃。。。。。。

那允,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那允,我今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只求你快些出来。。。。。

那允,我们还要一起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到雪山去,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么?

不要再闹了,快些出来,求你了,求你了。。。。。

昨日与那允远哲相处的种种,异常清晰的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锥心的记忆如同毒蛇,转眼将一颗心撕咬得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逐渐响起纷乱的马蹄声。然而素卿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自顾自伏在地上不断呢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时而大笑,时而轻泣。

将近子夜,主帅的营帐内依然亮着灯。幽暗的光影下,那雄健的身影略显憔悴。双方几天来的僵持令蓝凌的剑眉紧紧轩在一起。蓝澈兵多粮足,自然消耗得起。可是自己。。。。。。粮草已然撑不了多久,更何况经过起先与北军的连番交战,士卒们早已身心俱疲。。。。。。。。

化掌为拳,狠狠的敲击上坚硬的桌台,如电的深眸中闪出决绝的光芒,事到如今,只有主动进攻,才是唯一的出路,或许能险中取胜,也未可知!

正在此时,帘外传来守卫的声音:“邬将军求见!”

邬将军搓着自己一双大手站在原地,支吾了许久,并不说明来意。面上的神­色­有些奇怪。

蓝凌坐在椅子上望着他,目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愕,心中警铃大作:邬将军向来直来直往,从不曾如此不爽利。

不由得焦急起来,攒眉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邬将军照直说便是!”

邬将军抬头看看蓝凌­阴­沉的脸,似乎犹豫了片刻,转而咬了咬牙,胸膛起伏着,像是下定了决心: “适才卑职带领一队骑兵,在几天前歼灭小股蓝澈禁军的山谷腹地巡视,却发现有一人在内徘徊。”偷眼看了对方一眼,咳嗽一声,声音越来越低:“待到将其拿下,却发现那人竟是容小姐。只是其似乎心神已失,什么都问不出来。。。。。。”

然而蓝凌只听到素卿的名字,伴随着轰隆一声,再也听不见后面的话了。只见他箭一般冲上前去,双手死死钳住对方的肩膀,一双紫眸骤然亮了,其中布满狂乱之­色­,连连高声道:“人呢,她人呢?”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喧嚣着。

邬将军被骇的说不出话,只好伸手向门外指了指。还不待回过神来,蓝凌已然冲出了营帐。

如水般冷峭的月光下,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近在咫尺。

真的是她!只是那单薄的衣衫上却到处都沾满了血污,尘土,泥沙,脚上的鞋子快磨穿了,连脚底都在流着血。

她的发髻零乱,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有风吹过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要乘风而去。

蓝凌只觉得周身的热血全部都涌上了头顶!震惊得无以复加!默默地走上前去,双脚好像已经不听使唤,虽然只有几步,脚步却沉重如千钧!

他的喉中发出一声隐忍而热切的呼唤,此时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的世界只剩下她!

在这一瞬间,心里唯一的欲望,便是揽她入怀。

今夜月下的相逢,真的不是一场梦么?

上天究竟待他不薄!

然而素卿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麻木而溃散,神­色­凄迷,呆滞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子,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中,分明无他。

蓝凌这才从突如其来的狂喜中惊醒!意识到事情不对,心内逐渐升腾起不详而恐惧的预兆。双拳不由得握紧。

素卿见到对方正在看着她,死寂的脸上忽然露出嫣然一笑,上前握住他的胳膊,连声喃喃道:“你见过一个北国的少年么?他叫那允远哲,是我的朋友,故意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他呢。” 她曾经晶莹若雪的眸子化作一片混沌,不断地向蓝凌身后张望。

用力咬着嘴­唇­,仿佛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笑容越发讨好:“好哥哥,求求你告诉我,究竟将他藏在哪里了?”

她前胸的衣裳已裂开,浑身都因寒冷而振颤着,然而她却丝毫不管不顾,颓然松开他,自顾自转过身,眼中没有焦距,梦呓般的自言自语:“我一定会找到你,就算你再会骗人,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蓝凌的身子突然僵硬!就连嘴角的肌­肉­也僵硬了!

心仿佛被揉碎了,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冲上去,从背后将素卿抱住,声音已哽咽,泪已流下:“素儿,你究竟怎么了,为何变成这副样子。。。。。。”

霍然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悲伤欲绝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缓缓地,一字一字道:“素儿,是我,我是凌啊。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一阵翻山倒海般深沉的痛苦让他的余音颤抖不堪!

凌!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语,猝然,这潜意识中熟悉的名字彷佛锐利的银针一般,穿透了她的耳膜,深深地扎进她心头!周身不由自主地籁籁发抖起来。

对方的身影逐渐在溃散的瞳孔中慢慢聚焦,神思渐渐回复了一些,冰冷的素手缓缓拂上对方的脸颊:“凌,真的是你么?”

蓝凌慌乱失措的而又狂喜不迭的点着头,一把将素卿拥入怀中,霎时心绪万千,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弥漫。强抑着声音的颤抖,用尽全力,几乎要把对方揉碎!他的嘴­唇­急促开阖:“真的是我,真的是我。。。。。。”

素卿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 可是眉宇间,却尽是痛苦的神­色­,无尽的冷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从她的脸颊滚落在他的身上:“凌,我对不住你。是我亲手害死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双手用力的扣住对方的肩膀,越扣越紧,直至关节泛白。

深沉的哀痛终于借机爆发出来,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单手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头,情与仇,爱与恨,矛盾纠葛,此消彼长,不断在胸中缠斗反侧!

蓝凌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直到痛彻心肺:“原来,那真的是我的孩儿。。。”

刻骨铭心的凄凉痛楚从心底里升腾了上来,他痛苦地低垂下头,他的泪合着她的泪,不断地喃喃细语:“素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冷清清的上弦月,似乎也不忍再多看这幕凄楚的离聚,渐渐堕入云中。于是天地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几天不见,我来啦!

至于远哲,蛋腚,蛋腚!

置之死地而后生啦!

情逝

夜,像地狱般浓黑,不断凄厉的喊杀声如影随形,铺天盖地而来。高鼻深目的北国少年浑身是血,努力地奔跑着,想要逃出恐怖的猎捕。。。。。。。

他越跑越近,似乎即将摆脱追兵,他的­唇­角划过愉悦而调皮的微笑,向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素卿只觉得庆幸无比,欣喜万分!正要伸手去抓。。。。。。

霎那间,四面八方竟­射­来无数夺命的冷箭。。。。。。血如瀑布,疯狂的从少年身上不断喷溅。。。。。。

破碎的­肉­体随之坠入无边的黑暗。。。。。。

“那允!”随着惊魂未定的呼喊,素卿蓦然睁开眼眸,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涔涔,整个人似乎刚从水中捞出。

“素儿,别怕,有我在。”温和的金­色­晨光中尘絮飞舞,蓝凌双眉轩起,憔悴严峻的脸上全然是深切的焦虑之­色­。

“凌,真的是你。。。。。。”素卿脸上的茫然渐渐消退,零散的记忆逐渐回归,才想抬手归拢散发,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深深攥在对方的手掌中,两人俱都掌心潮湿,竟是各个都出了一手冷汗。

下意识的借机缩回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室尴尬,鬼魅般蔓延开来。。。。。。

蓝凌脸­色­骤变,只觉得心中有一根弦,猝然而断!憔悴的脸上竟显出心慌和恐惧的神情。

他们之间,怎会变成如此局面?

两人目光相对,虽然俱都屏住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心中,却似都隐约明白对方所想。

刻意忽略心头逐渐泛开的酸涩,蓝凌强迫自己一笑,仔细为对方整理着棉被,小心翼翼的轻声问:“素儿,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何以会孤身出现在此?”

素卿的身子霍然僵硬,脸庞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不住的颤抖着,泪水瞬间涌满眼眶,这一次竟主动地伸手捉住对方的手掌:“是那允,是那允救我出来,可是他。。。。。。他。。。。。。。”

周身不自觉的瑟缩不停,噙在眼里的泪水决堤般滑落:“凌,求求你,帮我找他。。。他都是为了我。。。。。为了我。。。。。。求你。。。。是我对不起他。。。” 口中不断的哀求着,几乎连话都说不连贯。

蓝凌紧抿着下­唇­,从这零乱的只言片语中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紧紧握起右手,手背上已暴出青筋,但过了半晌,又慢慢地松开。

愧疚,心痛,嫉妒。。。。。。各种复杂的情绪,如同萃毒的皮鞭,疯狂的抽打着他的心。刺痛,巨痛,循序渐进,找到机会便翻山倒海而来。

然而他还是抚慰地笑了,笑得说不出的悲哀凄凉。温柔的将对方柔弱的身体拥入怀中,柔声低语:“你放心,我会派人全力搜寻。。。。。。。”

感受到怀中人周身微微一滞,却仍顺从的接受着他的拥抱。蓝凌充满痛苦和悲伤的眼睛里,露出种对自己说不出的讥嘲之­色­。

他们向来聚少离多,那些相处在一起的日子如同飞梭,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每一个白天,每一个晚上,甚至每一时,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知有多少回忆。

有过痛苦,当然更有过快乐,有过烦闷,也更有过甜蜜。

有多少次情真意切的拥抱?多少次温柔体恤的轻抚?

现在这一切难道已永远成了过去?

那种刻骨铭心、魂牵梦索的情感,现在难道已成为昨日黄花?

她曾是他在这冰冷的人世上唯一的温暖所在。。。。。。。。

他曾经发誓般的恳求,做我娘子。。。。。。

于是,在严寒的军营中,她流着泪将自己的身体献给他。。。。。。。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的任由她被自己的三哥凌 辱蹂躏。。。。。。

无能为力的任由他们未出世的孩儿死去。。。。。。

无能为力的任由她被折磨得憔悴如斯。。。。。。。

她再也变不回当初在在集市初见,娇俏活泼的女子。。。。。。。

蓝凌的下颚紧紧顶住对方的肩膀,咬紧了牙,只觉得自己胸膛上仿佛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全身都已冷。

是啊,天意弄人,在经过这许多变故之后,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是他负了她。。。。。。。。

这是永远也无法抚慰的伤痕。。。。。。。

她的心底最深处,其实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了吧。。。。。。

情,已逝。。。。。。。

怀抱越收越紧,绝望之情几乎让人窒息。目中竟已有泪将出。

不舍得,不甘心。。。。。

瞳孔渐渐缩紧,眸光变的无比执拗决绝:“素儿,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语气是那样希冀和倔强,紧紧环住怀中的女子,宛若珍宝。

决心已如铁,无论如何,无论变成怎样的局面,他死也不会再放手。

然而素卿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居然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但没有表情有时候恰恰就是最痛苦的表情。。。。。。。

于是蓝凌充满期盼的眼睛里,也骤然充满了痛苦,痛苦得几乎支持不住。不愿多想,不敢多想,惟有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目光凝视着窗外。

清晨的微风吹过荒芜的原野,杂草如波浪起伏。。。。。。。

容素轩那清隽疏朗的笑,一时间像是漫漫冷月,虚渺如斯。

良久良久,他才转过身:“我知道了,退下罢。”长发已被吹乱,丝丝缕缕苟刻出苍白俊秀的脸廓。

一道黑影得令箭一般离去,快得几乎象是人眼的错觉。

晴空如洗,秋高风急,天地间仿佛带着种浓烈的悲怆之意。

白衣人一动不动望着苍凉的原野,似乎陷入了深思。许久许久,方长长叹息一声,面上露出一种萧索的微笑:“卿儿,事到如今,你真的会背叛我么。。。。。。。。”

蓝凌慢慢的坐下来,慢慢地伸出手,放在桌上,面上的忧思在清晨的光线中显得更多,更深沉。

一众将领已等在这里,静静地坐着,也显得心思重重。

营帐中的气氛极为沉重。众人都在等待主帅开口。

然而蓝凌的眸光只顾追随阳光中浮动跳跃的尘土,忽然道:“李却,四天前,你们在山谷腹地歼灭小股蓝澈禁军的时候,可曾发现那允远哲?”

李却没料到他会在此时问起这些,先是愣怔一下,随即回忆道:“那小股禁军确实像是追踪什么人才闯进的腹地,只是我们到达的时候,激斗似已结束,并未曾见到那北人。”

蓝凌闻言沉默了一会,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凝视着他,缓缓吩咐道:“你带些人手,在四周细细搜寻,那允远哲或许侥幸生还,也未可知。”

李却迟疑着还未及开口,急­性­子的邬将军先Сhā进话来:“将军,眼下蓝澈思动,正在危急时刻,您怎么派小李去做这些微末小事?”一腔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蓝凌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冷冷道:“休要多问,本帅自有道理。”

李却和邬将军狐疑的互相对视一眼,也只好起身领命!

萧佩瑜一直都在凝视着蓝凌,观察着他面上的表情,观察得很仔细。此时见到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咳嗽了一声,敛神道:“哨探今晨回报,蓝澈部队约九万士卒,正迎头从正面向我行进。”

蓝凌双眉轩起,目光慢慢地在属下脸上扫过,忽然笑了笑,道:“各位有何高见?”

邬将军原本心中有些不满,此刻忽然听到问话,便立即将刚才之事抛在脑后,忍不住第一个开口道:“蓝澈久居都城,自然对宁州复杂多变的山地走势不甚了解。从正面进攻,恰在情理之中!对我们极为有利!”

蓝凌微微点头,复又调转目光,凝视着萧佩瑜,含笑道:“萧将军作何感想?”

萧佩瑜却叹口气,沉吟着,道:“蓝澈虽不善军事,容素轩却不可小觑。当初攻打西缪之时,此人的心机谋略可见一斑。他向来狡邪诡诈,­阴­柔叵测,如此直来直往的战术,只怕不符合其为人个­性­。”

他的话正中了蓝凌心中所虑,这战术若是换作别人部署,他定然不疑,可偏偏是容素轩制定,反让人难以置信。

双眉越皱越紧,神­色­也越发凝重。。。。。。。。

宁州的天气说变就变,早晨还是晴空万里,接近正午时分,却忽然响起了闷雷。

雷电终于停了,天­色­却更­阴­暗。

转眼间,雨,密如珠帘。

辽阔无边的旷野,在雨中看去,越发凄清。

容素卿坐在帐中,门帘大开,用两只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痴痴的看着门外的大雨。深思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闪电的光,照着正走进来的,蓝凌的脸。他疑视着萎缩在地上的女子,神情间仿佛带种说不出的痛。

长长嗟叹一声,上前将她抱起放在榻上:“素儿,莫要折磨自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哑,温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颈项:“你要好好的。。。。。。。”

恋恋捧起对方的脸,凝眸锁着她,电光中,透明的肌肤如月泽,却藏着无限凄哀的神­色­。

心中一痛,如水的怜惜,让他的声音轻柔如梦:“你只安心,我已吩咐下去,势必帮你找到那允远哲。”声调陡然一低,一阵酸涩措不及防,攻上心头。

素卿悠悠的一笑,竟像水中月一样飘缈遥远,朦胧的声音随着雨声浅浅入耳:“谢谢你。”

这样轻柔的语声听在蓝凌耳里,却比天上的霹雳还响彻心扉!的怀抱陡然僵住,倒抽了口凉气,满脸俱是伤痛之­色­。

克制不住内心的凄绝惶恐,他不由自主般紧箍住她的腰,祈求般呢喃:“不要和凌说谢谢。不要说。。。。。。”

素卿心头发酸,泪珠随着划下脸庞:“凌,不要再骗自己了。。。。。。。你我。。。。。”

“住口。。。。。” 心跳陡然加快,快得几乎跳出胸膛。蓝凌的表情骤然有些狰狞,他炽热的­唇­猛地堵住她的口舌,吻地密不透风,不让她有机会将可怕的话说出来。

无尽的思念伴随着无尽的绝望,恨不能把她的身子揉入骨。

眼见她的泪水越来越多,心中疼痛的无以复加,轻叹一声,毅然松开她站起身:“从今以后,凌再也不会放手。”

鹰隼般锐利的眸中闪过深沉的柔情:“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恋恋不舍的凝望她最后一眼,豁然转身。

素卿胸中一阵痉挛,几乎要昏厥过去!这离别般的目光太熟悉,太可怖!正像是那允远哲看她最后一眼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和大家做朋友,真诚的交流!

希望大家留下意见啊~~~~

圈套

素卿胸中一阵痉挛,窒息得感觉油然而生。这离别般的目光太熟悉,太可怖!正像是那允远哲看她最后一眼的目光!

周身顿时凉透!情不自禁半撑起身体,眸子中盛满刻骨的恐惧。颤声问:“你要去哪里?”话问出口的同时,心中却惶惶然有了答案。

蓝凌收住了脚步,并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还带着安抚般的笑意:“蓝澈大军已然迎头向我方行进,是时候点兵迎战了。”

一声声响雷击下,暴雨倾盆。

帐中一片­阴­暗,同样­阴­暗的还有素卿的脸­色­。

下­唇­咬出了血,忽抬起头,强压住满腹惶恐,轻声道:“凌准备如何应对?”

蓝凌犀利的目光紧紧凝注门外的暴雨,沉默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道:“当前之际,敌众我寡,唯有全力以赴,调集所有军力,竭力一击,方有胜算。。。。。。”

话音未绝,却被容素卿情急之间猝然脱口打断:“不可。。。。。。。”

蓝凌回过头,面上流露出不解的疑惑之­色­,无言的静候她的下文。

素卿却慌忙避开对方的目光,泪痕已­干­,但面上的表情却远比流泪更悲惨。心在疯狂的纠结矛盾着,只是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

蓝凌缓缓地走了回来,踌躇忧虑的表情敛去,又复而平和,­唇­边勾起轻浅的微笑,坐到素卿身边,身体将对方环住,闪电的白光中,温柔地开口:“你放心,这些年来,凌身经百战,无论多么凶险艰难,皆能全身而退。何况此役却并非最困难,所以我一定会赢。。。。。。” 仔细地盯着对方的脸,只希望得到她放心的表情。

谁知素卿并没有因他的安抚慰而安心。眼神反而越来越古怪,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痛苦和挣扎!

她忽然没有预兆的推开他,从塌上起身,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

苍白的脸仿佛因痛苦渐渐变得透明,周身冷汗如雨,咬着牙拼命的摇头后退,脑海中的念头疯狂的激战着,几乎让整个身体崩溃。

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话语如流水一般从口中淌出:“你却不知,蓝澈军队正面的冲击只是假象,正是为了诱使凌将全部兵力集中对抗!而他们早预备了骑兵从左右翼迂回侧击。。。。。。待到那时。。。。。”

声音突然刀割般中断,不敢再想下去,刻骨的冷意顺着脊背逐渐扩散,陡然打了个寒颤!

然而蓝凌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太过惊诧,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双拳默默握紧,有青筋凸出,许久许久,才低声问:“你如何知晓?”

素卿看着他,嘴角微微抽动,声音嘶哑而低沉,几若不闻:“我偷听到轩和蓝澈的谈话。”

喘息声越发急促,心里也像是被刀割一样。

不忍亲眼看着蓝凌送死,却不得不出卖了素轩的计划。。。。。。。。

终不能两全。。。。。

不能。。。。两全。。。。。。

蓝凌的目光顷刻变得海水一般深邃,从她的脸上逐渐投入门外的雨幕,迟疑着,缓缓得重复着她的话:“轩。。。。。。。”

悲伤的面上掠过讥诮的表情:“其实我早该知道,你和容素轩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沉默,死一般沉默。只余雨声如溪流。

容素卿没有否认,没有辩驳,只是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得说不出的悲哀凄凉:“所以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这句话憋在心里多年,今日终于可以说出,只觉得心口一轻,蔓延着淡淡的解脱感觉。

蓝凌的脸已变得跟她同样苍白,但心神却是稳定的,他凝视着素卿,心的中间,像Сhā着一根针,一根尖锐、冰冷的针:“你爱他?” 咬紧了牙,疑问变成了陈述。

这句话就像一把刀,一刀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素卿垂下头,再抬头时神情说不出的沉着镇定,凝视着蓝凌:“我对他已然无爱亦无恨,两清了,两清了。。。。。。。” 凄惶的脸上渐渐没有了痛苦,只余麻木。

蓝凌默默的望着她,惨淡的­唇­边,逐渐勾起微笑的弧度,声音坚决如铁,一字一字道:“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想探究。我只知道,你是凌今生唯一深爱的女子。”

走上前来用力握住她的手,身体中突然有充满了力量,怜惜的目光温柔如水:“为了你我的将来,此战必胜。”

风雨透过账帘扑面而来,很冷很冷。

素卿空洞麻木的脸上,突然露出种刀锋般的嘲讽之意。冷冷的看着对方,退后几步,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将来?将来?”她越笑声音越大,渐渐的露出几分癫狂之态,歇斯底里一般:“你我没有将来!我将素轩的计划泄露给你,从此我们亦然两清了呢!再也没有什么你欠我的,我欠你的。。。”

大笑着一步步向后退,不停地向后退,直到退入雨中。嘶声道:“我自己去找那允远哲,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谁也不欠,你们谁也不欠了。。。。。。。”边说着,边扭头向远处奔去,不防备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泥泞之中。然而素卿仿佛没有知觉一般,狼狈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前行!

蓝凌看着她,心好像正慢慢地往下沉,喉咙里竟已发不出声间。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深邃无边,猝然冲进无边的雨幕,执拗的紧紧地搂住对方,两人在倾盆的暴雨中拉扯纠缠不休,分不清彼此脸上是雨,还是泪。。。。。。

雨势渐小,光线却越发­阴­暗。

萧佩瑜看着蓝凌,眼睛里带着种沉思之­色­:“若容小姐所言属实,便可释我们心中所疑。我们也要立即调整战术。。。。。。”

蓝凌点点头,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淡淡道:“不错。”

萧佩瑜眼中的忧思越发沉重,皱着眉,轻轻道:“蓝澈之妻,容素轩之妹,深夜之间,孤身独闯我军势力范围,虽然口口声声为寻找那允远哲而来,却始终令人生疑。安知这不是容素轩安排的苦­肉­计呢?”

他的声音缓缓,神­色­极为凝重:“怕只怕容小姐透露的敌方军事部署,不过是事先设计好的­阴­谋。。。。。”

蓝凌的瞳孔骤然紧缩,目光忽然也变得刀锋般锐利,猝然­射­向对方脸上,厉声道:“她不会骗我。 ”

凝视着帐外的雨丝,声音低下去,执拗的喃喃道:“她不会骗我去送死。。。。。。”

萧佩瑜怔住了,像是陷入了沉思。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郑重道:“我虽不信她,却信将军。末将知道,将军决不会拿一众生死兄弟的命去冒险。”手掌轻按上对方的肩头,满腔关切如同兄长:“只要将军认为是可信,便放手去做罢。”

蓝凌霍然抬起头望着他,嘴­唇­嗫嗫,却始终没有说话。

过命的兄弟之间,原本就不需要多说。。。。。。

蓝凌转过身,缓缓来到地图旁,双眉轩起,沉声道:“既如此,可派小李带人正面迎击,你与邬将军兵分两路,环谷阻截骑兵。。。。。。”有力的手指迅速覆上了图上的位置。。。。。。

天空终于放晴。苍茫的宁州上空,赫然出现一道七­色­彩虹。

狼烟燃烧,战鼓擂动,战意如秋意,慢慢席卷而来。

新的一仗,在蛰伏几日后,终于打响。

满地的鲜血,逐渐染红了整个山谷。

前面的同伴死了,士卒们踩踏着同伴的尸体迎上,身上中了刀,也要扑上去,抱着敌军同归于尽。

李却的战马被一刀砍断了腿,他的身体一歪,随即挺身一跃,落于地上,踢踢脚下的尸体,向四周环顾,身边的士卒已然被砍掉右臂!然而却不顾忌鲜血的奔涌,边大声的吼叫,边用仅剩的一只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如鬼!

李却心中激荡,飞快的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天边美丽如画的彩虹,恍惚中感到,这是他这一生,看到的,最美丽的彩虹吧!

若是她也在,一定会惊叹这梦幻般的美丽!

他苦笑,常年征战在外,家乡的她想必早已嫁作他人之妻,她不会再在那里等他了。

悠悠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她等待。。。。。。

她应该拥有安定美好的生活。。。。。。

正失神间,肩膀上骤然中了一刀,疼痛让他清醒,嘶吼一声,对方的脑袋如同切西瓜一样被斩落在地。

鲜血布满全身,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回头再观沙场,心头一阵巨大的悲怆。自己携带的近万士兵,几近覆没!山谷中的尸体堆积如山,大量的鲜血蔓延流广,犹如身处修罗地狱!

然而敌军却如漫天黄蜂,疯狂般的席卷而来,杀之不尽!

“不对,事情不对,若如将军所说,蓝澈正面的冲击只是假象,兵力又怎会如此充足。。。”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冷汗霍霍而下:“中计了。。。。。”

如雨的冷箭嗖嗖­射­来,贴身侍卫大吼一声,飞快地挡在李却身前,整个人被­射­成马蜂窝一般,笔挺地摔倒在地,那一双血红的眼睛依然圆睁着。

李却低头看着手足般的战友,眼角流出晶莹的液体,口中发出一声类似哭泣的悲鸣,疯狂挥舞着手中剑,野兽般的砍杀着迎上来的敌人。那喷涌的鲜血和牵连的­肉­块引不起心灵丝毫的波动,他清楚,马上,自己就会和战友泉下相聚,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麻木而机械的,大脑,已经失出了起码的作用。。。。。。。

充血的眼睛已然昏花,只看到敌军不断眼前穿梭,箭头如同漫天的蝗虫,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远处的笙旗更是与天相连。。。。。

吼!! 寒光一闪,却是又是一刀砍到,那一瞬间,李却那双凝望着彩虹的眼睛,却终究是没有闭上。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超级想听意见~~~~

借用远方童鞋的一句话,打滚打滚~~~~~~

弑君

夜­色­渐临,星已升起。唯独没有月亮。

野寂寂,夜­色­中迷漫着黄沙。

荒原上显得更苍凉,更辽阔。

血腥的屠杀已隐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安静的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营帐中灯火通明,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蓝澈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塌上尽量伸直,自桌上摸起酒盏,噙了一口。双目紧紧盯住容素轩的背影,­唇­边扯起虚伪的笑容:“容卿计策­精­妙,此战大捷,杀敌破万!看来将蓝凌叛军一举歼灭,指日可待。” 话说到此,心情大悦,再倒了杯酒,缓缓喝了下去:“爱卿却为何闷闷不乐?”

容素轩终于从远方的夜­色­中收回了目光,微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的微笑仿佛永远也不知疲倦,眉心却像是染上了些暮秋的萧索。

蓝澈懒懒向后一倚,桃花眼中闪出一丝­精­光:“容卿是在挂念妹子罢,”重重叹了口气,摇头唏嘘道:“自贵妃被贼人虏劫去以后,朕的心中同样时刻忧虑难安。 夜夜无法入眠。”他的表情语调俨然是最深情的丈夫在牵挂自己的妻子。

容素轩先是置若罔闻的坐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像是入了定一般。许久,忽然抬起头看向蓝澈,目光冰冷如寒月,脸上的笑容也骤然变了,变得很神秘,很奇特。

白如莹玉的手自顾自持起酒杯,淡淡道:“圣上忧虑的太过逾了些,现下之际,不如多忧心自己的处境罢。”凤眼微眯,竟盈满促狭嘲讽之意。手掌握紧,杯中酒慢慢溢出。

这不恭的话让蓝澈听了很刺耳,却也不得不强压怒气,勉强笑道:“容卿此话何意?”

他别扭的表情让容素轩很得趣,先是嗤的笑了一声,随后悠然说道:“蓝凌的杀手曾成功与于圣上子府中刺杀北国公主,出入防备严密的都城如无人之境,想来必然手段卓绝。如今蓝凌处境艰难,自然会放手一搏,做最后的挣扎。安知其不会在这荒芜的宁州故技重施,对圣上不利呢?”他说的轻松,好像不过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这轻松的语调似乎隐含暗示,蓝澈忽然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脸­色­逐渐变了,心里忽然涌出一阵巨大恐惧。

僵持许久,方强行稳住心神,强行扯出笑容:“军营重地,宛如铜墙铁壁一般,何况朕的侍卫皆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任是武功再高强的杀手,只怕也是有来无回。朕实在无须担心。”说到最后,话音陡然提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弹吓,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力量。

容素轩手中的酒杯,慢慢地放下,缓缓站起身来,神­色­还是很冷淡,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种轻蔑的讥诮之意。淡淡乜向蓝澈。

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不知为何而来。迷茫惊慌中,蓝澈手中的杯盏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了地上。

容素轩笑如春风,是那样的和煦动人,但瞳孔里却已露出一点尖针般的刺。然后,瞳孔突然放大。袖中,竟骤然现出一柄银蛇般的软剑!

“你。。。。。。”这突如其来的逆变使蓝澈的呼吸猝然停顿,猛地大喝一声:“来人!护驾!”

伴随着惊绝的喊声,几条黑影顷刻飞掠而入。

蓝澈的心骤然沉到见不到地的深渊,脸­色­变得比死人还白!进来的人,并不是他随时随刻,守护在帐外的贴身侍卫!

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冷汗顷刻如雨!

与此同时,只见寒光一闪,容素轩的软剑滑过优美的弧度,嗤的一声,竟刺进他自己的肩胛!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蓝澈的脸上,手上。。。。。。粘湿一片!

容素轩依然在笑,好像根本不知道痛楚,流的也根本不是自己的血。

居高临下凝视着蓝澈,脸上仍带着种轻巧的表情,柔声细语道:“你应该明白了。”

蓝澈骇到极致反而镇定下来,他的胸膛起伏,紧握双拳,死死咬紧牙关。

伴随着鲜红的血将白衣沁透, 顺着衣袖嘀嗒嘀嗒落在地上,蜿蜒不止,逐渐汇流成触目惊心的红线, 容素轩的凤眼中终于闪出残忍的笑意,一字字道:“事到如今,我已然掌控一切,你再也没有生存的价值。”

无边的恐惧绝望令蓝澈突然弹簧般跳了起来,面孔扭曲的几乎不成|人形,厉声吼道:“你竟敢弑君!你若是杀了朕,自己也无法苟活!军队必反!”

他嘶吼着,挣扎着,狂乱如野兽,只想把容素轩撕成千片万片,然而却无法冲到对方的身边。。。。。。。

容素轩笑若浮云般飘缈,慢慢地转身面向帐外,讥诮道:“臣之耿耿忠心,天地可证。一路冒死辅佐您登上皇位,又怎会大逆不道谋害圣上?刺杀圣上的,不过是蓝凌悉心培植的亡命杀手罢了。微臣虽忠心护主,不惜身负重伤,无奈杀手手段太过狠辣,终未保得圣上­性­命呢。”微微一笑,­唇­边绽起无情的弧度:“圣上安心去罢,臣定会扫平蓝澈叛军,为您报仇。”

。。。。。。。

西风卷起了黄沙,夜,真的很冷。

很奇怪,没有预期中的喜悦,只有厌倦疲惫的感觉充斥着虚无的心房,神­色­变得说不出的落寞。容素轩没有再回头去看身后发生的一切。懒得回头。

他的腰身虽仍挺得笔直,但胃却在收缩,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他的胸与胃之间压迫着,压得他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素卿,你可知道,你最痛恨的蓝澈已死。。。。。。。”心头又酸又苦,­唇­线习惯­性­的扬起,显出凄凉的苦笑,目光忽然变得很空洞,仿佛在凝视着远方:“其实你是在恨我,却又终不忍恨,于是就把所有的怨毒转嫁在蓝澈的身上罢。。。。。。。”

山谷中的血迹已­干­透。一阵风吹过来,相隔很远的地方依然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

素卿刚从噩梦中惊醒,但醒来时却比在噩梦中更痛苦。终于感到了寒冷,轻轻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起身关起窗子。

灯是刚点起来。透着昏黄而惨淡的光。她在孤灯旁坐了下去,灯光照在脸上,脸上凄绝与担忧的神­色­越发鲜明。

颤抖的手仿佛无事可做一般,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下去,仿佛在等着什么。

可是她还能等待什么呢?是蓝凌兵败的消息,还是素轩兵败的消息?

抑或是,他们其中一人的死讯??

思及此处,心脏骤停, 她的身子突然颤抖起来,抖得就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夜更深,更静,整座军营安静的诡异。

一个人若已无法说服自己活下去,却依然苟活于世,也和死全无分别了。这才是世界上最悲痛的罢。

忽然抓起杯子,用力抛出。

杯子被抛出时,泪已落了下来。。。。。。。

如果她可以替他们去死,该多好,该多好。。。。。。。。

油灯的光影忽然猛烈的跳跃起来,帐帘被猛地掀开,有人野兽般冲进帐中,伴随着肆虐的秋风,素卿的身子,已被一掌打得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再沿着墙滑下来。

邬将军睚眦俱裂,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住瘫在地上的素卿,嘶声吼道:“贱人,你还我兄弟命来!”这一声悲恸的大喝,就像是半空中打下个霹雳!

周身顷刻因绝伦的恐惧而冰冷!素卿的周身痛的近乎窒息,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地上,嘴­唇­无力的抽动两下,万般疑惑袭上心间,却连一句话也无法说出口。

莫非,偷听到的情报是假的?莫非自己中了素轩的计策,反害了蓝凌?

纷乱的思绪蜂拥而来,脑袋几乎痛到爆炸!

邬将军紧紧握住的双拳因悲痛而微微颤抖着,眼中渐渐涌现出晶莹的光亮,他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嘎声道:“贱人,你的心肠比毒蛇还狠!设毒计害死小李,害死我近万生死弟兄。”

哽咽的语音一滞,眼角突然收缩,刻骨的仇恨烧红了他的双眼,大步上前,扯起衣领,将素卿猛地一把提起,语声中带着种比刀锋还利的仇恨之意:“我现在就杀了你,给小李报仇!”他扬起了斗大的拳头。

这应该是致命的一拳罢。

她终于不必亲眼看到他们生死相搏,终于不必左右为难了。。。。。。。

只是那允。。。。。。那允。。。。。。

终究放心不下。

无论你是生是死,一腔浓情厚意,唯有来世再报。。。。。。。

思及此处,素卿溃散的眼睛里显出一丝即将解脱的喜悦,美丽的嘴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复又合上眼帘,甚至带着感激之情,一动不动,默默的等待着。。。。。。。

许久许久。

预料之中的痛击没有到来。

再张开眼时,蓝凌的手掌死死攥住邬将军的拳头。

他的目光凝视着邬将军,他的眼睛也和对方一样,是晶莹的。他的声音嘶哑而坚定:“这不­干­素儿的事。”

邬将军的脸­色­变了,变得更苍白, 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忽然惨笑道:“将军,你真的是被这贱人迷惑住了么?她明明是容素轩的细作,刻意勾引将军,博取信任!花言巧语把我们诱入圈套,生生害死了小李啊。。。。。。”

话还没有说完,截然停住,他已发现蓝凌悲苦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厉­色­。

蓝凌一手扶住素卿绵软的身体,另一只握枪的手背上已现出青筋。

他咬着牙,渐渐低下头,看向自己握枪的手,一字一字道:“我相信素儿决不会故意害我们,她只是无心被容素轩利用!”

邬将军怔了怔,目中已露出痛苦之­色­。胸膛激烈的起伏着,大喝一声,急于冲上前来:“将军,您糊涂了!事到如今,你还要袒护她么?我这就杀了这狐狸­精­!以免您错上加错!”

蓝凌用身体护住素卿,叹了口气,突然举起银枪,送到邬将军眼前:“是本帅未核实情报,就贸然部署战略,害死了小李,和众多兵士!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杀,先杀了我!本帅心甘情愿!”那悲痛的声音像是野兽般低号着,惨不忍闻。

邬将军不容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终于,发出一声深切的悲叹,转身走出大门。。。

素卿只觉得五内俱焚,心头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何种滋味,苍白的脸已通红,全身都已因激动而颤抖。虽然尽力控制着自己,还是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痴痴的抬头看了蓝凌一眼,然而情绪的巨大波动却触动旧症,胸内逐渐憋闷难舒,咳喘不止。

蓝凌的紫眸骤然缩紧,一抹深邃的心痛之­色­蔓延开来,返手紧紧将对方拥入怀中。

东方渐白,凄冷的夜即将过去。。。。。。。

冷雾,晓风,残月。

蓝凌静静地看着怀中的人,目光温柔如水,依依难舍。许久许久,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四处找不到那允远哲的尸体,他或许还活着,也未可知。”

不去看素卿惊愕的表情,又长长叹息了声,自顾自收回自己的手臂,转而用背朝着对方,语音渐渐冷漠下去:“你走。你既然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再勉强。盘缠和马匹都已预备好,你立刻上路,去找那允远哲罢。”

素卿惊异的看着他疲惫而挺拓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被帘外侍卫惊慌的禀报声打断:“将军,敌军趁夜偷袭,已然攻上来了!”

南朝123年九月初九,重阳。即位不足一月的召元帝蓝澈,在御驾亲征宁州兵变过程中,遭其御弟亦是兵变策划者蓝凌手下刺客暗算,重伤不治,殒命军中。

军师容素轩接管北征禁军,平叛之战亦升级成为召元帝复仇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相比较点击,收藏和评论,我还是最在意大家的意见!

爱你们啦!

这章还不是很虐吧?

诀别

黄沙漫天,野草悲泣,苍穹空阔无边,大地­阴­沉而悲伤。风中逐渐传来恐怖的厮杀声,衬得这原野越发­阴­森冷冽,充满残暴霸道的杀机。

战况空前的激烈,喊杀声,冲锋声,战鼓声越来越近,镇耳欲聋!电石火光几乎将黑夜映照成白昼!蓝凌极力绷直身躯站在高坡上,整个人都似已僵硬,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然而握枪的手却越收越紧,逐渐的,每一根筋络和血管都显现出来。

敌军已经攻来,萧佩瑜的布防队伍自然已被击溃。。。。。。咬紧牙关,心猛烈的抽搐着,萧佩瑜本来依计防守右翼,却无奈在李却正面大军中计全军覆没后,仓皇回撤布防弥补,自然战斗力降低,蓝凌冷若冰霄的眼眸中骤然闪过深沉的悲­色­:只怕继李却之后,萧佩瑜也遭遇了不测。。。。。。

防卫已破,士卒死伤过半,粮草断绝,器具紧缺,弓箭的来源已经枯竭。。。。。。

在绝望的恐惧中,士兵的意志已经逐渐消磨殆尽。。。。。。

­唇­边忽然勾起讥诮的惨笑,一步走错,全盘皆输,莫非说的正是自己身处的局面?

他的笑声竟越来越大,好像这一生中从未遇见过如此可笑的事。

一阵快速马蹄声传来,片刻,一个灰头土脸的士兵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大呼道:“将军,邬将军前锋已覆没!敌军。。。。片刻就会攻上来了!”

而蓝凌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轻轻抚着手中的银枪,就像是在轻抚着自己身上的刀疤一样。

这支枪伴随他走过了刀尖舔血的前半生,令他回忆起了许许多多如烟般往事。。。。。。

是那样的清晰,一幕一幕,回放不休。。。。。。

他的一生,似乎没有什么快乐的时光。。。。。。

而那唯一的亮­色­也逐渐不确定了。。。。。。。

真的,不确定了吗?

良久良久,他才转过身。

风吹到这里,似也变得更凄凉萧索。

那一贯挺拔的身姿顿时憔悴了许多。

随着第一个敌人踏上山坡,蓝凌的身子一跃而起,心中疯狂的火焰使他拼命的带头斩杀着,银枪刺入­肉­体,单纯的发出沉闷的声响,知觉逐渐麻木,像是一具杀人的机器。然而他的残杀不能制止身后同伴渐渐变少,倒下,死去。。。。。。

在机械的砍杀中,蓝凌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失败了,无法改变战局的结果,事到如今,实力的悬殊实在过大了。。。。。。

空中骤然袭来密密麻麻的箭雨,啸声伐空,箭雨过后,空余尸体遍地。

又过了半个时辰,身影周围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敌方攻击的速度也已经慢了下来,转而水般退去,逐渐响起密集的战鼓,大局已定。素轩的铁骑已经踏上了山坡。

蓝凌站在狼藉的血泊中,看了看自己残缺的长枪和颤抖的手臂,心里一阵苦笑。

忽然,他迷离得目中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渐渐地,像是发出了光。

一抹纤细的人影缓缓走黑如深渊夜幕中现出,宛如月落人间。

两人隔着满地尸体遥遥相对而立。

“你一直在军营中,没有走。” 他先开了口,说得很轻,轻得就像是呼吸。

素卿带着抹温柔的笑,凝视着他:“不错。”

蓝凌觉得周围的一切猝然安静下来,没有战争,没有厮杀,没有死亡。

耳畔什么也都听不见,唯独能听见对方轻浅的喘息声,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不是梦。

冰凉的银枪,忽然变得烙铁般灼热。

心也同样滚烫。

蓝凌转头看了看身下惨烈的战局,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如今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素卿的头发纷乱的在夜风中飞舞,笑意如水:“看来是这样。”

蓝凌痴痴的看着对方的脸,一瞬不瞬,目中露出无尽难以描摹的情愫,缓缓道:“你本来有机会远走高飞,去过自由的生活。”

素卿走上前来,静静地站定,月光照着她的脸,使她看起来更美,但却是种很凄凉而伤感的美,就像夏日下的归鸿,残秋时的夕阳。

无言的沉默着,手掌盖住蓝凌握枪的手。

蓝凌的脸­色­也白了几分,慢慢格开对方的手。

脸上绽出一抹萧索自嘲的苦笑,淡淡道:“你留下来,不过是因为愧疚。”

素卿的手掌一滞,随即攥成了拳,缓缓地垂下去,头也跟着垂下。

蓝凌凝视着她,一颗心渐渐沉到不知名的深渊,痛得几乎窒息。

寒风肆虐着,火把如长龙,夜却仿佛更很深了。大地终归于寂静。

身着银­色­甲胄的容素轩骑于马上,终于在一队­精­锐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慢慢地走近,他的目光越过残骸,冷峭如冰,袭向那一双人,像是根本未曾行过血腥的屠杀,嘴角露出那固有的,温润动人的微笑,悠然开口道:“四殿下,别来无恙。”

说完,目光转而凝住素卿惨白的脸,声音温柔若春水:“卿儿,轩之所以能胜,全是拜你所赐呢,做得甚好。”

这恶毒的话,如同当胸一掌,几乎让人难以承受!素卿抬手捂住胸口,嘴­唇­已咬出血来。

容素轩越发恶毒的嗤笑一声,复又瞥向蓝凌,讥诮道:“四殿下,可怜你英雄一世,到头来,却被情所害。须知这女子,不过是在下用来­色­诱你的一颗棋子罢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讥笑自他口中发出,仿佛回荡在深沉空旷的修罗地狱中,如鬼魅。

笑声停顿,顷刻间,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大地竟似突然静止。

蓝凌周身都在颤抖,眼睛里也似有火焰在燃烧,无边的痛苦一张脸突然妞曲变形。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素卿,目中的痛苦之­色­,甚至比他还强烈。霍然拾头死死的盯住容素轩,眼神中那深深的恨意和怨毒令素轩心如刀绞,然而面上,却仍然是轻巧的微笑。

眼看着最后的障碍即将除掉,他为什么竟连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

极力说着残忍的话,试图伤害别人,为何最先心痛得却是自己?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就仿佛一个人涉尽千山万水,终于走到了旅途终点似的,却又偏偏缺少那一份满足的欢悦和兴奋。

这连他自己都不懂。他只觉得心很乱。

蓝凌终于能勉强克制住满心的凄惶,咬着牙,也笑了起来,却笑得凄凉而奇特,缓缓道:“败了就是败了,只怪自己无用,并怨不得旁人。”声音低沉而决绝,让人不忍入耳。

直到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耗尽,他才收声,缓缓直起脊背,傲然投过视线望去。

手背上青筋毕露,银枪底部,已深深的陷入脚下的土地。

瞬间,素卿的心头如同被人用利刃刺透,无法抑制的仇恨聚集无边,奔腾翻涌,几要冲出胸膛!

她浑身颤抖着,忽然冲到蓝凌身前,瞪圆双眼,流着泪嘶吼道:“容素轩,你莫忘记我们的约定!”

素轩依然坐在马背上,一派波澜不惊,笑着睥睨向两人,笑着笑着,脸上却也带着种掩饰不了的悲伤:“你放心,我既然答应过卿儿,自然不会杀他。”

蓝凌的脸­色­又变了,变成一种晦败的死灰。他看来就仿佛这晚秋的黑夜一样萧索,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而高傲的。

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枪尖,冷冷笑道:“如此说来,本将军还要谢过你的不杀之恩了?”话音凌然一顿,瞳孔骤然收紧,死死盯住容素轩,目光凛冽如冰刀,如果目光能杀人,容素轩此刻早就是个死人。

然而这终究是假设,容素轩安然坐在马上,随手把玩着缰绳,夜­色­中,他的凤眼流光闪烁,灿若繁星。听闻此话,­唇­边流淌着得趣的浅笑,先是淡淡地扫了素卿一眼,才将眼角的余光投到蓝凌身上,倦怠的随口道:“我不杀你,只要你跪下俯首称臣。” 他带着看戏般挑衅的笑容,静静等待对方的反应。

蓝凌在听着,甚至连眼角的肌­肉­都没有牵动。神­色­还是很平静,无法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他心里深入骨髓的恨。

然而这句话却像是一柄铁锤,重重地敲击在素卿的头上。

身子一阵震颤,就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突然扼住了她咽喉。她连呼吸都已停顿,慢慢地,一步步走向前,目中也充满了隐忍的悲愤:“尊主,你若是有心遵守承诺,饶蓝凌不死,就不该如此为难他!”

双膝砰然跪地,舍弃掉最后的尊严,她俯下身去,对素轩匍匐叩首,额头不断触碰冰冷的土地,屈辱仇恨的泪不断从眼中涌出:“尊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请收手罢!从自此以后,淡月再也不会背叛尊主,永世不离尊主左右,只求您。。。。。。”口舌中一片腥甜,竟不知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别的。

容素轩面上还带着笑容,但眸子里却已全无笑意。凤眼中闪过一抹凄楚孤寂,­唇­角微弱地扯动了下,才要开口,却被一阵惨烈的狂笑打断。

是蓝凌在笑,但这笑却比哭还要痛苦。

笑声回荡在旷野中,经久不散。他并没有看容素轩,只是将复杂的眼光望进素卿的眼中,他的眼眸里交错着纠缠不清的痛楚。

沙哑的嗓音,艰涩地开口:“素儿,莫要求他,这只能让我觉得更加屈辱。”

荒野上越发黑暗,越发寒冷。狂风中传来偶尔传来断续的马嘶声。

沉默许久,蓝凌的悲愤骤然而去,取而代之的,确是光线一般的笑意,少见而美好。

素卿蓦然记起,曾经的那场南国春雨,荷花水榭,小桥之上,那挺拔伟岸的男子,身着藏蓝将袍,手撑油纸伞,略染风尘之­色­。清朗俊逸的­唇­边划过的一丝太阳般的光线,深潭般的眼睛泛着难言的情绪。。。。。。。。

素卿的颤抖突然停止,全身似已僵硬。

蓝凌的眸­色­越发温柔,痴痴望向素卿,夜风拂过脸庞,像是他指间的触摸。带着无比的期盼与紧张,郑重开口:“素儿,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冷竣完全消散了,他的身上剩下的全是柔情:“你曾真心爱过我吗?”

他的彷徨眼神似乎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心痛的欲碎,百般滋味涌上心,双手捏紧成拳,无穷的绝望几乎让素卿窒息!

疯狂的点着头,泪花四溅,不断呻吟:“我有,我有。。。。。。。”强烈的不安让她几乎无法起身,强忍住哽哑,连滚带爬,向蓝凌扑去!

然而太晚了。

蓝凌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舒心笑容。复又留恋的看了素卿一眼,带着丝丝不舍,丝丝幸福,银枪的尖锋断然送入喉间。

鲜血如雾,飞散入冷夜。盔甲顷刻殷红,那曾经挺拔骄傲的身躯颓然倒下。。。。。。

“不!!!!”

素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号,刹那间痛不欲生,五脏俱焚!

爬到他的身边,拥他入怀,手指颤抖如树叶,执拗而绝望得捂住喷血不止的伤口。

连绵不断悲切的呼唤,终于唤回了蓝凌最后一线神思。

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拂过素卿惨白的脸庞,满手的湿润分不清是血是泪,女子疯狂的眼泪不断的撒在他的脸上,蓝凌溃散的意识中,夹杂着心痛与幸福的感觉。

世人都说,人在临死之前,会将自己一生的道路一幕幕回放,然而他,却只在朦胧的迷雾中,重新见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市集,狡黠的少女娇憨巧笑,焦急而鲁莽的抓住自己的手,口称相公。。。

蓝凌突然觉得无边悔恨,他曾经有过一次幸福的机会,在荒凉的边关,身旁的女子带着渴盼而凄楚的笑容,求他放手,一起远离纷争,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曾经拥有过世间最宝贵的,却毅然舍弃,失去了它。。。。。

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一次。。。。。。。

^奇^­唇­边漫过微弱的苦笑,没有如果。。。。。。。

^书^是他错了。。。。。。。

^网^一念之差,便是错误的选择。。。。。。

错的太离谱。。。。。。。

竭力撑开眼角,凝望她那最后的一眼,仿佛欲将她镶嵌在他的灵魂深处,轮回之上。他的嘴­唇­蠕蠕颤动,依依不舍的吐出了人生最后两个字:“娘子。。。。。”

即使再多的留恋与不舍也无法阻止滚烫的鲜血小河般不断流出,身体越来越轻,眼帘控制不住地缓缓阖上。。。。。。

素卿惊恐无措的看着他的手无力的垂下,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再也无法做任何思考,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打击,那种把心一口一口啃噬的剧烈剧痛,再也无法清醒地面对。。。。。。

随着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眼前一黑,猝然向后直挺挺栽倒。。。。。。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好无力,觉得没有写出­精­髓~~~~

先发上来,以后再修改罢!

无望

随着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痉挛,素卿在也无法清醒地承受打击,眼前一黑,猝然向后直挺挺栽倒。。。。。。

素轩寒冰般­阴­柔的眼眸骤然流露出恐慌与伤痛的神­色­。随从们惊诧的看见,一瞬的时间,那高傲的尊主已经跳下马,冲了过去,抱起素卿绵软的身子。

素轩紧紧将女子搂入怀中,原本空虚冷漠的胸中,顿时升腾起锥心刺骨般的心疼。

旷野里逐渐静得像一潭死水,他半跪在地上像生了根似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那曾经流传飞扬的眼神越来越暗淡,带着失意与疑惑,带着爱与恨的矛盾交织,痴望着着怀中人惨白如纸的脸,不应该存在的失落与后悔深深在心底纠葛缠绕,渐渐令他窒息,心痛得难以忍受。。。。。。。

惟有逼死蓝凌,才能永绝后患。。。。。。。

惟有不择手段,才能获得成功。。。。。。

难道,他做错了么?

妒忌与痛苦像是两条­阴­险的毒蛇,同时啃噬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寂静被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打破。

有条黑衣汉子快步上前,躬身在素轩耳边低语道:“尊主,都城回报,兵部齐大人按照计划,暗地起事,突袭了胤王爷一党的府邸,将其完全控制,禁锢在各自府上。如今,只恭候尊主回京,作下一步指示。”

听到捷报,素轩的面上终于露出一种很疲惫,很奇特的微笑,只是这笑容却没有直达眼底。。。。。

挥手命来人退下,洁白的手指轻柔地掠过素卿的发丝,怜惜地抚上她昏迷中的脸庞,卿儿,你听到了么?你高兴么?轩忍辱负重,苦心经营近十载,成事的这一天,终于到了呢。。。

轩再也不必违心将你送给别人,再也不必眼看着你在别人的怀抱中强颜欢笑。。。。。。。

一瞬不瞬得望着她,含笑的眼神逐渐暗淡,喟然一叹:卿儿所承受的痛苦,轩会用一生来补偿。。

他俯首贴在她冰冷的脸颊,吻上她冰冷­唇­瓣,带着狂乱的决绝之­色­:“从此后,你我坐拥天下,永生永世,绝不分离!”

南朝123年十一月,蓝氏皇族因手足相残,兄弟争娣,最终导致全盘凋零灭亡。南国上卿容素轩趁乱窜权,一举推翻蓝氏,以极快的速度肃清蓝族余势,自立为南国新帝,如愿以偿,坐上万众瞩目的宝座,改国号瑜昌。

南国迎来了崭新的时代。

秋日晃眼即去,严寒的冬天已随着枫叶的飘落,夜晚到来的更快了。

结束了一天的朝政,送走了前来恭贺的北国使节,容素轩的脸上撤下了面具般温润耳雅的笑容。

朝廷经过改朝换代的变故,渐渐稳定下来,一切都步入正轨,朝着他设定的方向行进着。

然而。。。。。。

月影疏浅,月华萤然,冷冷的月光越过窗棂投­射­入黝黑的偏殿。

斥退随从,他久久依站在门旁,一站便是几个时辰。

冷月映照在淡黄|­色­的织锦华袍上,增添了一份如霜的冷清。月夜渐凉,映衬得这位在人前意气风发,游刃有余的新君,竟显得异常孤寂萧索。

他苍白的面上,眉头紧紧轩起,丧失了往日虚伪的温柔,深沉的­阴­鹜。却铭刻着深沉的伤悲。

远远的凝望着一个女子幽魂般游走在空旷­阴­森的宫殿,单衣襦裙,散发赤足。自顾自喃喃细语,自说自笑。

胸内一阵疼痛,涩然开口:“为何不点灯?”

一直匍匐在对方脚下的善儿连忙叩头回道:“启禀圣上,小姐自从于宫人口中得知前朝五殿下不慎坠湖而亡的消息后,神志越发糊涂起来,只要夜晚一点灯,必然大声叫嚷,宛如受到极大的惊吓。是以。。。。。。”

素轩的身子猛然一僵,凤眼深处,掠过一层深邃的哀伤之­色­。略作迟疑,终于长叹口气,提步缓缓向前走去。

徐徐靠近,只见素卿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上,一双剪水眸子完全失去了原本的灵光,全然麻木如死灰一般,溃散无波。她赤着足,踩踏在冬日冰冷的地面上。

华丽的锦缎衣裙早被自己撕得稀烂,漏出颍白的躯体,就连领口,也毫不避忌的大敞着,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长发纷乱,只是一圈一圈,边追赶被月光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边吟唱着不成调的曲子。这歌声凄侧悲厉,缥缈回荡在宫殿当中,像是某种神秘的经咒,又像是孤魂的夜哭。

“卿儿。。。。。” 素轩终于走到她的身旁,克制出内心的振颤,脱下外衫轻轻为素卿披上,再将其卷入怀中,痛苦的呢喃不断自口中发出:“卿儿。。。。。。。”他的语音渐渐微弱下去。

然而这苦痛似乎只是独角戏,怀中的她周身冰冷,根本没有丝毫反应,不挣扎,不哭闹,只是自顾自哼唱怪异的曲调,烦躁的将他的外袍扔在地上,任意践踏着,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卿儿。。。。。。。。。”素轩的心越收越紧, 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庞,不断地呼唤她的名字,焦急的眼神望进对方的眼睛,可是,面对的那一瞬间,话语骤然凝结在喉头,就连呼吸也几乎消失。

素卿的眼睛早就像活着的死人一样溃散失神。

她曾经明亮的眼睛里根本无他。

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素轩苍白的脸上已完全没有血­色­。引以为傲的自持力一瞬间全盘溃败,化为乌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发疯般地攫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眼神中算计不再,只留着狂乱与心痛,嘶声朝她喊道:“卿儿,我是轩啊,你醒醒,求你醒醒。。。”

他居然放下自尊倨傲,喊出了求字!

空旷的宫殿,四处回荡着他绝望的呼喊,除此之外,没有半分回应。。。。。。。。。

“卿儿,一切都过去了。。。。。。从此天下都是我们的。。。。。你可知道。。。。只要你醒来,这世上的一切,我皆可给你。。。”素轩的双手越抓越紧,死死的掐入她的­肉­中,似乎想通过­肉­体的疼痛换回她的神志。。。。

带着满脸的迷乱与凄绝,深埋内心多年的画终于再也无法隐忍,嗫蹑出口:“卿儿,对不起。。。。。我爱你。。。。。”慢慢的抬起头,期待的凝注她,声音已因悲痛而嘶哑。

然而对方就像是麻木的尸体,只带着痴傻呆滞的笑意,完全无动于衷,仿佛连痛觉都已丧失。。。。。。。。

素轩终于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眸,这高雅温润的帝王,运筹帷幄的尊主,竞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负了伤的脆弱野兽。

他的爱字,说得太迟,太迟。。。。。。。

说不出的无能为力,伴随着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的周身冰冷僵硬。。。。。。。。。

恰在此时,月亮从乌云后重新出现,淡月拂过素轩的半张脸,怀中痴笑着的素卿通过溃散的目光,突然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容!

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随之响彻,她猝然疯狂的挣扎踢打,突然用尽全身力气,用牙齿撕咬着对方的肩胛,直到鲜红的血染污了皇袍!

趁素轩痛得全身收缩,略放松了手臂,素卿遂奋力摆脱他的怀抱, 全力朝尽量远的角落爬去,她的嘴却已离开他的肩,嘴里却咬着他的血,他的­肉­。。。。。。

尖锐地哭嚎中,充满血腥杀戮的黑夜,在记忆的深处影影绰绰,不断晃动,几乎就要冲进脑海。。。。。。。

“魔鬼。。。。你是魔鬼。。。。。。。”素卿胆怯的摇着头,目光迷惘而散乱,不断的­干­咳抽搐,用尽所有力气摇着头,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

身体因恐惧而疯狂地颤栗着,莫名疼痛的感觉撕心裂肺,翻山倒海。拾起头,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凝在眼里的泪,疯狂的滴落。

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蜷曲瑟缩在角落中,连绵不绝地发出恐惧绝望的呜咽,微弱颤抖的不断喃喃着:“魔鬼,魔鬼。。。。。。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她突然向前趴倒在地,雪白的额头不断触碰乌黑的石面,不断叩首,发出怦怦的闷响,额上的血混合眼中的泪,使整张脸狼藉一片:“求求你,放过我。。。。。求你,不要过来。。。。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素卿卑微的哭泣着,乞求着,身体不停颤动,像是一滩烂泥,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惨不忍睹。

容素轩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黑暗里,站在月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脸­色­如冰,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素卿的声声噙泣却如柄柄利刃,慢慢将他的心千刀万剐。

自从三个月前素卿从昏迷中醒来,就彻底丧失了心智,整个人全然崩溃。素轩请尽了全国的名医为其诊治,皆说是受刺激过深,加之平日身体虚弱,忧思过多,多症交集,触发失心疯的症状。然而虽不断治疗用药,却丝毫不见半分好转。

有胆大的郎中壮着胆子回禀过,只怕这疯症永难治愈。。。。。。。。

这三个月来,他每天来看她,默默企盼奇迹的发生,然而,每次都是这样的收场。。。。。。

而她的疯癫之状,似乎一次比一次发作的厉害。。。。。

思及此处,心痛欲发难忍,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凄惶,不顾对方狂乱的拒绝,猛地走上前去,压住她胡乱舞动的双手,双臂强行把她围住,如铜墙铁壁一般。苍白的­唇­附在对方耳畔,不断地含糊低语:“卿儿,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莫要再折磨自己。。。。。。”

他的语调有些沙哑颤抖,渐渐的,竟带了些哽咽之意。

然而素卿只感到一股冰冷绝伦的恐惧,像有闷雷在她身上炸开一般,脑中轰然巨响!本能地锐声尖叫:“魔鬼!滚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连绵不断声嘶力竭的哭喊,悲鸣,绝望而凄厉,呼吸停滞了般,一颗心早已经碎裂,神思彻底崩溃,再也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她发疯似的挣扎,整个人癫狂之极,惶睁着两只失神的瞳子,骇到极点,颤抖变成痉挛。。。。

痉挛越发强烈,身体随之崩溃,一缕涎液顺着嘴角缓缓渗出,面白如纸,痴呆的双目颓然颌上,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抽搐不止,口鼻之间的气息越发微弱。

容素轩目中的悲伤突又变为恐惧,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年轻的君主坐在床前,清隽的面容略显憔悴,眸光复杂地凝视着昏迷不醒的素卿。伸手爱怜的抚摸那惨白的脸颊,默默发出无声的叹息,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平静接受自己的抚摸吧。。。。

许久许久,素轩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转,冷冷出声:“她为何还未苏醒?”

身后的御医连忙跪下,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启禀圣上,娘娘本就心窍迷失,如今又受到了重大的刺激,是以勾发起以往旧症,导致昏迷。。。。。。”说着说着,语音越来越低微。

心痛与自责的在素轩的心里翻江倒海,几乎无法自制,声调猛然提高,冰冷的目光凝注太医:“她,会怎样?”

“娘娘身体虚弱,本有陈疾,再也无法经受丝毫刺激,否则随时会再次病发,越发严重,逐渐油尽灯枯。。。”

素轩的身体猛然僵直,不敢再听,不愿再听,挥手命太医退下,默默将素卿拥入怀中,嘴角边渐渐泛起讥诮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带有说不出的悲凉凄惨。。。。。。

事到如今,他得到了她的躯体,却永远失去了她的灵魂,失去了她曾经浓烈无私的爱!他的心骤然落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这才猛醒,他曾经拥有却轻视的,是多么宝贵的稀世珍宝。。。。。。

是他自己亲手,扼杀了她的灵魂。。。。。。

自嘲的笑声越发响彻起来,几乎让人连骨髓都冷透。。。。。

东方渐白。

有宫人低声提醒,上朝的时辰到了。。。。。

素轩愣怔片刻,小心的将素卿放平躺好,珍重的理好锦被,慢慢地站起身来,没有再回头。

华丽的宫廷秘道在他脚下笔直地伸展出去,就好像一条漫长的人生道路一样。从泥沼和血泊中走到这里,他的确已走了段长路,长得可怕。

他在这条路上,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从这里开始,又要往哪里走呢?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不后悔么?

容素轩缓缓地走着,清晨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面上,不复见飞扬的神采,也没有表情,然而,这种空洞,却比流泪更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也觉得这章有点虐,知道大家要pia飞我~~~~

各位手下留情啦~~~

疯妃

我感到浑身滚烫,热得像被烙铁灼烧。然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却强行给我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繁琐的衣裳。。。。。。。她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热死我么?

好烦燥,烦躁的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拼命推开他们,用尽所有的力气,一缕一缕,撕破身上的箍枷。衣料发出咝咝的破碎声,这声音真好听,宛如仙乐。让人越发乐此不疲,沉醉其中。

我站在屋子的正中,边撕扯自己的衣裳,头发,边含笑看着那些面­色­张皇,不知所措的人,她们的表情可真傻,她们一定是疯了罢。。。。。这里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呢。

但即使这样,全身还是热得难以忍受,宛如胸膛中游一把熊熊烈火在燃烧。

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能抑制住心头影影绰绰的人影,抑制住随时准备将我吞噬的回忆。。。

于是,随手抄起身边的物件,用力砸向黑石地面。。。。。。。

破碎的撞击声真的很美妙,一个个音符拼凑成绝美的乐曲,填满了内心不知名的凄惶与恐惧。

嗤笑的看着那些愚蠢的人人们,眼中显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任凭我摔碎所有能摔的东西,她们面面相觑一阵子后,居然跪在我的面前,唯唯诺诺的哀求着:“娘娘,求您用些饭食罢,若是圣上见到您这副样子,必然会迁怒与奴婢们。。。”

她们还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话,头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然而我却依然嗤笑着躺在原地,心中越发的迷茫起来,什么圣上,什么娘娘,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吃不吃饭,关他们什么事? 听不懂,好烦。。。。。。。。

不愿意再想。。。。。不愿意听下去。。。。。

自顾自笑着将递上来的食盘再次打翻。

这饭菜的味道真恶心,逐渐萦绕满整座大殿。

她们依然不厌其烦的再次奉上饭菜,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解。。。。。。

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总有十多次了罢!

再次打翻,任由杯盘飞溅。。。。。。。

我发现,我爱上这种游戏了,至少,比我一个人唱歌发呆要好玩得多。

于是越发我笑个不停,呆滞崩溃的脸上渐渐闪耀出兴奋地光彩。

也不知这种戏码重复了多久,所有人都在无可奈何的陪我游戏,好开心。。。。。。

直到我厌倦了,累了,随便躺倒,陷入了沉睡。

神思恍惚间,一抹莹白的身影逐渐从白雾中走来,四周的一切喧哗逐渐淡下去,淡下去。。宛如黑夜的鬼魅。。。。。。。。

仿佛被雷霆击中,心底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好痛好痛!

我痴傻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清逸的身影,残忍的微笑,好熟悉,好恐怖!

天地般逐渐变成一片血红,无尽的血流啊流,汇成河。。。。。。。。

那幽灵般的人越走越近,苍白的脸上绽放出嗜血的笑意,踏过遍地尸体,慢慢伸出了手,悠悠召唤道:“卿儿,来。。。。。。。到我身边来。。。。。。”

莫名的恐惧感觉铺天盖地袭来,疯狂的传导进周身每一根神经,整个身子如坠万丈深渊。

这个人,就是地狱的魔鬼吧!

冷汗从我的皮肤不断渗出,痛苦的呻吟,情不自禁发出痛哭,不断摇头挣扎,破碎的低语,祈求他手下留情: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惨决的尖叫声发出一半,便转为呜咽。

可是他却不放过我,反而越发走近了!

我只觉得脑袋一声巨响,双眼皆已发黑,巨大的恐惧促使我徒劳的疯狂踢打,竭力反抗。

然而无法想象的恐怖,依然在体内肆虐。我知道那个魔鬼即将走过来,在杀死所有人之后,将我拖入地狱!

我恐慌而无可奈何的瞪大双眼,望着这魔鬼,目光中包含的是惊讶、是恐惧、是痛苦、是绝望。。。。。

心如撕裂的剧痛和模糊的恐怖记忆交叠袭来,惟有不断的乱抓乱挠,双腿不停地乱踢,疯狂而又无助的挣扎,嘴里不断的求饶声,试图保护自己。

慢慢的,胸内痉挛的感觉愈发强烈,四肢开始抽搐,无法描述得剧痛涌向全身每一寸肌肤,从头到脚啲淹没在痛苦的漩涡中。

时断时续的悲鸣声也突然嘎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则是发自内心最深处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随着强烈的嘶咳,身体终于获得了解脱,意识归于模糊,双眼渐渐向上翻去,软软的瘫倒。

朦胧间,听见一声纷乱的脚步声,喧嚣声,我试着抬眼看清楚,可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分辨不明。

猛地,有一个人影冲到我的跟前,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

随之,我被一双柔软的臂膀紧紧拥在怀里,我感觉得到对方的战栗与恐慌,他不断的在我耳边喃喃说着什么,可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他到底是谁?松香的味道是这样熟悉,这样亲切,这样温柔。让我死灰的心莫名其妙的抖动一下。

我知道,他,一定是我最亲密的人,或许还是我的亲人。

可以带我远远离开那个可怕的魔鬼,不是么?

我终于安全了,想笑,可是刚张开嘴­唇­,却一阵咳喘,吐出一口淤血。

被他紧紧抱着,他的颤抖,昭示着他的关心,这让我觉得好幸福。。。。。。。。

忽然,有一滴冰冷的,湿润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脸上。。。。。。。。。

脸上像是被灼烧了一下。。。。。。

他一定很爱我罢。。。。。。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我的心碎了。。。。。。。。

我陷入了无边的梦魇中。。。。。

抱着我的人不见了。。。。。。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这感觉真好,所有的过往,宛如云烟,似乎都随着浓烟渐渐散了。。。。。。。

“素儿。。。。。”那低沉而充满怜惜的声音缓缓想起,我猛抬头,循声望去,泪水浸满脸庞,这是一个熟悉的人呢。

蓝衣男子依然是那样挺拔英俊,深潭般的眸子刻画出难以描摹的深情。

我痴痴的看着他,逐渐含着泪笑了。我记起了他的名字。

“凌。。。。。。。”望着他古铜­色­脸上,难得一见,灿如光线的笑容,我知道,所有的苦难都已消失,从此(奇*书*网.整*理*提*供),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急切地向他伸出了手:“凌,带我走。。。。。。”

然而这时,凌的身影却逐渐变淡,变得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我惊慌失措,不溶置信的看着这一巨变,想伸出双臂去抓,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半分,惟有嘶声哀求着:“凌,不要走。。。。。。。。。带上我,求你! ”

一动不动的立在紫檀雕花床畔,容素轩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清冷的凤眼中,隐含着彻骨的心痛。

素卿发疯时,那一声声嘶喊,悲鸣,祈求,生生把他的心撕碎,千刀万剐,血­肉­模糊。

无尽自责和凄楚在心底疯狂的蔓延叫嚣,然而面上,却是极力镇定的。静静的看着宫娥们用白绫,将女子的四肢束缚在床沿上。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是他一步一步,慢慢将她逼疯。。。。。。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么?

随着床上少女喉间发出一声轻浅的呻吟,微蹙的睫毛下一双翦水明眸似开似阖,素轩心中一惊,连忙闪身藏到幔帘之外。

他,对世间一切都可以运筹帷幄的他,如今却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甚至都不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敢再刺激她半分。

多么可悲,多么讽刺!

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这场恩怨情仇的纠葛,事到如今,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伤害。

得到了江山,失去了她。。。。。。。

­阴­沉的幕帘外,素轩瘦削得身影宛如雕像,一缕鲜血,顺着咬破的下­唇­缓缓流下。。。

流转的眸子闪过彻骨的讥诮,悲凉的笑影顺着苍白得­唇­角蔓延开来,笑着笑着,眼泪也逐渐流下。。。

胸中有悔,有爱,有伤痛,还有悲凉的无可奈何。

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他会后悔今天的选择么?

也许依然不会放弃对欲望的追逐罢。。。。。。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素卿慢慢从昏迷中苏醒,克制住眩晕的感觉,下意识想尝试起身。然而四肢的束缚却让她连任何动作都无能为力。

素卿仰面平躺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失神的瞪着天花板。瞪着瞪着,忽然湿润了。跟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划过脸庞。

就在下人们为她的暂时平静而暗自庆幸的时候,素卿呆滞的瞳子骤然闪烁着惊恐的光:那魔鬼!随时会来!要赶快逃开!

潮水般的恐慌再次席卷,全身上下每一条肌­肉­都在痛苦得刺激下痉挛不已。伴随着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声,脸用力后仰,几道青筋骤然在颈处突出。明知不会有任何作用,依旧竭力挣扎扭動,双手想拚命抓紧什么,却因被白绫固制而丝毫无着力之处,被紧缚身体无法控制的向上绷起,弯曲,拱起。。。。。

素卿在疯狂与无助中苦苦挣扎,恐惧的高声尖叫,如同掉落陷阱的野兽。。。。。。。

在痛苦的痉挛中,素卿泪眼婆娑的重新见到那魔鬼的狞笑。彻头彻尾的恐惧,令素卿全身扭曲不止。不断呻吟哭喊;而在魔鬼消失的间歇中,素卿会默默地祈祷对方不要再来。但不幸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新一轮得磨难就会随之而來。而且越来越密集。令她难以置信的绝望可怖一次次击穿她的最后神志。

“不要,求求你。。。。。。魔鬼。。。。。。饶命。。。。。。谁能救救我。”素卿艰难无助的凄惨哀求。

一时间。素卿悲惨啲哭叫声充满了大殿,悲鸣越来越凄厉。让人听了不免凄然落泪。几个宫娥在一旁目睹这绝望的一幕,不禁扭头不忍看。

许久许久,素卿连高声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悲鸣的声音逐渐微弱,整个人已经­精­疲力竭,如同次从水中捞起。双眼已哭肿,嗓子也因尖叫而嘶哑不堪,头无力颓然垂在胸前,纷乱的头发遮盖住脸颊,再次陷入昏厥。

如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无尽的悲哀疯狂蔓延,素轩感到绝望是那样的寒冷,像是最冷酷的寒冬。他的一生,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的绝望。

仰头饮尽壶中酒,随手将酒壶扔到玉阶之下:“说!”他­阴­柔的笑着,眸中却冰冷,无半分笑意。

太医周身微颤,将身子匍匐到不能再低:“娘娘的疯症越发恶化了,连汤药都无法灌入。只怕。。。。。。”

容素轩的外表依然平静无波,手掌却紧紧抓住龙椅的扶手,面无表情地继续听下去。

太医沉吟良久,壮着胆子继续回道:“治疗此类疯症,任是再珍惜昂贵的药材,妙手回春的郎中,都未必管用。正应了那句老话:心病还需心药医。只要有人能打开娘娘心中的郁结,自然不药而愈。”

他浑黄的老眼种流露出一抹睿智的光,飞快地瞥了容素轩一眼:“反之, 若是任由目前状况继续下去,只怕依娘娘的身体状况,心力极度衰竭,再也熬不了几日了。”

惊恐如海浪般袭来。

握着扶手的手猛地施力,竟生生印下指印!

骤然站起身,销香炉随即被踢翻,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寂静的夜被无情的击破。

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有风吹过大殿,吹起幔纱飞舞。。。。。。打在他脸上,冷冷的,一直冷到心里。

容素轩静静地站着,看着纱风中摇,等风停下来的时候,他就慢慢地走过去,就像是走入了­阴­森空虚的坟墓。

心冰冷,甚至比月亮的冷辉更冷!

这所宫殿,因为素卿的缘故,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

死一般的黑暗静寂中,他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折腾了几天几夜,已经昏睡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出现。

容素轩凝视着那张惨白的睡颜,痴痴的看着,看着,嘴部的轮廓变得很冷,几乎已冷得接近残酷。是的,他向来对别人残酷,对自己更残酷。

那同样苍白的脸上还是全无表情,又有谁能看得出这冷酷的面具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辛酸和痛苦。

就这样过了一夜。

东方初白的一霎那,素轩的凤眸中忽然闪过混合着惶恐与凄惶交错的光。

猝然俯身,最后一次决绝的吻上她的­唇­。。。。。。

那样怜惜,那样温柔,那样留恋。。。。。。

再抬头时,镇定不再,整张脸都已因痛苦而扭曲。。。。。。。。

上朝的时辰又到了呢,他挺直了腰,拭去了眼角泪痕,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那允出现!

亲们坚持住!!

对了,今天看了个耽美文,上瘾了,很好玩,很可爱!

然后回头码我的苦情沉重文,心情那叫一个郁闷!!

放手

窗外暮­色­已深,花香在晚风中默默流动。长夜即将到来。

容素轩放下手中的朱笔,推开高叠的奏章,起身走出御书房。

御花园中花树扶疏,|­乳­白­色­的雾气渐渐升起。越发映衬出他脸­色­的苍白,白得透明,白得可怕。

然而他的凤眸依然很亮,只是带着种说不出的空虚忧郁。

缓步走进园中凉亭,只见亭中高塌低几,几上一琴。手抚琴弦,“挣”一声,空灵的琴声,就仿佛是和白雾同时从虚无缘渺闷散出来的,立刻填满天地间。

素轩的心灵逐渐就起了种奇妙的感应,绵绵无尽的痛苦,忽然都已变得很遥远。。。。。。。

伴随着琴音,无尽的过往,曾经以为无关紧要的一切,曾经毫不珍惜的细节,以无比清晰的姿态,一幕一幕,重现眼前。

荷塘水榭,春风细雨,素卿的笑靥莞尔如花。他轻声纠正她的错处,他们的手指萦绕,按踏琴弦,素卿的脸颊猝然红了,含笑低下头去,头发上的淡淡兰香缭绕不散。。。。。。。

中秋夜宴的归途,如霜的月光下,他们执手交握,若隐若现的情思暗暗升腾,素卿玉样的脸庞,划过矛盾而挣扎的依恋。。。。。。

问心斋遇刺,他装作昏迷未醒,素卿第一次偷偷吻上他的­唇­,合着不知道何时滴下的泪珠,以一种绝望而奋不顾身的姿态。。。。。。。

她的滚烫紧紧贴着他的冰冷。倔强而坚持,执着却无望。。。。。

她永远都不知道,在那一刻,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去往宁州劳军的马车中,车轮被石头磕绊,随着惯­性­,素卿全身扑倒在他的身上,两瓣樱­唇­猝不及防,紧紧贴在他冰冷的薄­唇­。

他被她压在身下,只觉得她吹气如兰,口脂香气阵阵袭来。。。。。。他知道应该毅然推开,可是那一瞬间居然忘记了如何应对。。。。。。

还有许多许多珍惜的回忆。。。。。。

他,原来真的曾经快乐过。。。。。。。。。

只为博得他的一丝真心,素卿决绝而惨烈的跳下悬崖。被救起时,那奄奄一息的面容上,冷泪缓缓顺着脸颊流淌到嘴­唇­。然而她还是抽动嘴角,做出了一个悲凉而倔强微笑。。。。。。

为了抑制心中对她渐渐升起的情愫,他极力说着最残忍的话,拼命的伤害对方,而刚从死神手中脱逃出来的女子,却竭尽全力,发出断断续续的誓言:“只我一人。。。。认为值得便罢了。我。。并。。不悔!”

单薄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不停发出剧烈的呛咳混着血丝,沿嘴角流下。然而她却完全不以为然,望着他笑,坚定而顺从:“淡月的命。。。。本来就是。。轩的。”

他闻言像被蜇了一下,豁然站起身来,镇定心神,浑若无事望着她的惨状,话语是那样无情冷漠。。。。。。然而心头,却像被刀割一样生疼。。。。。。。

她为他舍命,面对死亡也是含着笑的。。。。。。。

可是他,却一再冷冷伤害对方,无情的把她推向蓝凌,无视素卿那绝望的泪水。。。。。。

他一次又一次出言□她,拒绝她的关心。。。。。。

甚至,他亲手将她当作祭品,送给蓝澈。。。。。。在那个时候,素卿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丧失了所有的希望了吧。。。。。。。。

桩桩件件往事,如同一把一把利刃,抢扑后继,扎向心头。

“挣”的一声,琴声又起。

四周暮­色­更深了,黑暗就像是轻纱般泅下来,笼罩了整座花园。

琴声悲凄,诉说着内心的悲苦。

面对真情,他初时不屑,后来又转为不敢。。。。。。。

事到如今,待要挽回,为时却已晚。。。。。。

覆水难收。。。。。。。。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生命中纵然有欢乐,也只不过是过眼的烟云,只有悲伤才是永恒吧。。。。。。。。

于是容素轩的脸上,复又露出苍白而残忍的笑意,对自己的残忍。。。。。。。

抚琴的手忽然一震,“格”的一声,五弦俱断。

夜深了,四周寂寂,夜­色­清玲。星光正冷清渍地照着断琴。

容素轩默默抚摸着断弦,苍白的脸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用大理石雕成的,坚强,冷酷,高贵。

花丛深处,一道淡淡的影子逐渐清晰。

懒散而嘲讽的声音也随着传来:“好个心断如琴。”

容素轩只默默地看着对方缓缓走来,眼连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巳算淮了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样。

如水的月光下,黑夜少年长身玉立,气度从容,目光奕奕中带着惯常的调侃。

只是,那曾经风神俊朗的脸庞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自眼梢,到嘴角,贯穿左脸。在这凄楚的夜­色­中,更显诡异。

容素轩淡淡而笑,优柔从容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黑衣少年也朗声笑了起来,双手抱胸,望着对方眨了眨眼,道:“你派出影卫四处打探我的行踪,又特意将皇宫的布防削弱,自然是想请我来。”

话音一转,眼被变得利如刀锋:“可惜,在宁州的时候,你的手下下手太狠,直到最近,我的伤势才痊愈呢。”

面对他的咄咄质询,容素轩却丝毫不以为然,柔声笑了,笑声更优雅有礼,道“南国传说,世间有一种神奇的狸猫,天赋九命,难以杀绝。只怕说的正是那允公子呢。”

他终于从亭中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安详而稳定,背对那允远哲,转向­阴­沉的林海。从背后看过去,他的风度优美,无懈可击。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那允远哲却觉得对方的身影是那样萧索,那样孤独。寂寞得让人同情。

正在失神间,容素轩的声音复又传来:“那允公子,你可相信,朕从未想过要将你置于死地。”这轻柔的话语,居然很是诚恳。

那允远哲的心内越发疑惑,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却充满了讥消:“承蒙容公子另眼相看,那允还真是受宠若惊呢。”他没有口称圣上,依然延续原本的称呼,脸上虽是懒怠的笑,心内却飞快的思索,想弄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容素轩忽然转过身,如水的秋波对上他的深眸,慢慢地接着道:“朕知道这话,你是必定不信的。”幽幽嗟叹一声,目光中忽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悲哀之意:“其实在这世间,朕唯一羡慕的人,就是你。”

那允远哲彻底惊呆了,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这一向高傲绝伦的人,居然说羡慕自己!

不理会对方的反应,容素轩自嘲的轻笑一声,自顾自说下去:“朕虽羡慕你,却并不想成为你,也无法作出像你一样的选择。。。。。。”宽大的衣阙在晚风中摇奕着,嘴角笑纹加深,笑容中竞似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人这东西,就是这样矛盾呢。。。。。。”

那允远哲的瞳孔因惊愕而收缩。两个男子对面而立,风已停止,御花园中静寂如坟墓。

许久许久,那允远哲眼睛里忽然起了种奇怪的变化,可是立刻又恢复冷静,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他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低沉的声音极为认真严厉。

容素轩声­色­不动,淡淡道“是。”

那允远哲脸­色­变了,变得更惊讶。像是竭尽全力挥出的重拳生生打空。心头最迫切的牵挂不由自主疑问出声:“你真的肯让我带卿卿离开?”

容素轩依然不动,只是­精­心掩饰的脸­色­变了,就好像一直不败的提防,突然濒临崩溃。

双拳紧紧握起,比平时握得更紧,整个人也似已突然凝结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微的点了下头。。。。。。。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蜂拥上头,黑衣少年的脸­色­变了,看来就像是天上的冷月,自里透青,青得可怕。

偏殿浓黑,黑如地狱。

不分昼夜,这里决不点灯。

只有高大的窗棂,投­射­进月亮萧索的冷辉。

那允远哲的手有些颤抖,缓缓摸索到雕花辉煌的门扉。

万籁俱寂中,猛然传来女子癫狂的哀嚎声。

那允远哲的心,顿时痛若窒息。

月光下,偏殿空旷无边,所有的陈设均被撤走,只余一张雕花大床。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女子,正在床上狂乱的苦苦挣扎。看似柔弱的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蛮力,甚至挣断了束缚她手脚的白绫,如玉的手腕的被磨擦得鲜血淋漓。。。。。

几个宫娥竭力按压着她,试图将一碗药汁喂入,然而素卿却像是见了鬼一样,歇斯底里的摇着头,的全身剧烈扭動反抗,两腿乱蹬乱踢,双手不停地抽搐,眼睛因恐惧而瞪得大大的。嘴里含糊不清的“魔鬼,魔鬼。。。。”的惨叫。

僵持许久,终于,宫娥们逮到难得的机会,其中四个人飞快按住了她的手脚,领头的一人连忙将药汁灌入她的口中。

素卿痛苦地皱着眉心,喉间发出呜咽悲惨的哀号。只觉得又苦又腥的药汤令人欲呕。下一瞬间,单薄的身子剧烈颤抖,她在挣扎中,咳出那口热汤。

宫娥再喂,回应是更剧烈、严重的呛咳。

即使在疯癫的状态里,她的身子潜意识中,拒绝治疗。或许她再无求生意志,只是一心求死。

那允远哲,只觉脑海中一声巨响,眼前黑暗一片,胸部如遭重锤,氧气被掠夺,他只能张大了嘴。拼命呼吸。

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近了她。

然而素卿却分明看不见他,只是艰难无助的挣扎着。她正经受着心魔可怖非人折磨,如同彻底被抛入了地狱的底层。

那刺骨的恐惧在脑内咆哮肆虐。不由自主地涌尽全身力量,将身体猛地挺起,倾尽全力反抗着宫娥的捆绑,口中随即发出了难以抑制,让人心碎啲惨叫,呻吟,哭喊,求饶声:“不!!不要啊。。。。。呜。。。。。救命,魔鬼。。。。。。。饶了我。。。。。。”

难言的恐怖使素卿忍不住不停地向两侧甩头,纷乱的秀发也随之左右摆动,泪水混合着汗水涂满那凄美得脸庞。两手狂乱的乱抓,两腿一时在空中飞舞,一时在床上乱蹬。赢弱的身体一次次向上抬起。在宫娥的按压下呈弓形凸起。

高声尖叫与疯狂痉挛成为她发泄自己心头无法想象的痛楚的唯一方式。。。。。。

眼泪,顺着男子挺俊的脸廓缓缓流下,越来越多,宫殿中逐渐响起那允远哲隐忍而悲切的抽泣。。。。。。。

极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挥了挥手,哑声道:“你们退下罢,这里有我。”

知道来人是圣上特意邀请的客人,宫娥们犹豫着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女子略颌首,低声嘱咐道:“公子小心。”这才纷纷行礼退下。

月光如洗。

空旷的殿堂只余他和她。

那允远哲用手背抹­干­脸上的泪,嘴角抽动,强迫自己勾起惯常的笑。

走上前,坐到床边。

癫狂的素卿这才发现对方,挣扎居然渐停,睁大了溃散失神眼睛,呼吸紧张而急促。

那允远哲颤抖的手掌轻轻在素卿脸颊摩擦,他的動作是那么轻柔。宛如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珍宝。

口中的声音比手掌更加颤抖,几乎变了调:“卿卿。。。。。卿卿。。。。。。”尾调一紧,无法克制的转为哽咽。

忽然,素卿痴呆的眼睛里,闪过一股巨大的恐惧,使她再次无法自控疯狂挣扎。头在左右晃動,双手死死掐着那允远哲的手,长长的指甲刺破他的手背,鲜血横流。

双腿也用力乱蹬,不断踢打对方。面容痛苦之极,喉头发出嘴里含糊不清的“嗷嗷”惨叫,像是要杀死自己无法逃脱啲厄运。。。。。。。

那允远哲深深的黑眸中,现出刻骨的伤悲!不在乎自己滴血的手,忍受着素卿的狂乱厮打,涌力将对方那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转向自己。

他捧着她脸庞,不断的低声哀求:“卿卿,是我,我是那允,是你最讨厌的那允,是要钱不要命的那允啊。。。。。。”

脸上满是泪水和冷汗,混合着狂乱的忧伤:“卿卿,我还没有死。。我来找你了。。我会带你离开。。求求你看我一眼。。。。。求你醒醒。。。。。”

那允!这熟悉而奇特的两个字骤然传入耳膜,奇怪的,素卿迷乱的瞳孔立时大张开,­干­燥开裂的嘴­唇­中,猝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号叫。两行无言的泪水下意识流出了痴傻的双眼,从眼角缓缓滚落下來。

挣扎幅度逐渐小了下來,取而代之啲是急促的喘息声。。。。。。。。

“卿卿。。。。。。”那允远哲终于发出难以控制的哀号,一把将对方柔软的身体揽住怀中。。。。。

泪水一直自素卿呆滞麻木的眼睛中流着。虽然脑海依旧朦胧迷乱,可是痴傻的她,却前所未有的安静了下来。。。。。。

她的身体因为癫狂已经虚弱至极。此时神经突然松弛下來,便再没有力气支持。周身不断轻微的颤栗,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 慢慢阂上眼帘,昏倒在那允远哲怀中。

将昏睡中素卿安置好,隐忍住吞食心扉的疼痛,那允远哲的双拳已俱是冷汗,不断的握紧再松开。。。。。。

他的双眼血红,一步一步走向幔帘后的人,一瞬间,飞起一记重拳狠击在那张冷如月华的脸上。

这一拳的力量令容素轩栽倒在地!

然而容素轩只是默默拭去嘴角的血迹,不但不愤怒,苍白的脸上甚至流露出一抹释然。。。。。

那允远哲的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厮号,冲上前去,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

容素轩的脸­色­越发惨白,只是就这样伏在地上,仿佛在等着对方的践踏。

对方的拳脚打在身上,他已没感觉,他已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痛苦都已变得麻木。。。。。。

那允远哲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样子看来既可怜,又可怕。

手已凸出青筋,呼吸异常急促,用一双满布红丝的仇恨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对方。

一字一字,缓缓道:“我本该舍了这条命也要杀了你,可是,我心里明白,卿卿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你死!”

他突然放声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讥诮悲凉,笑声比哭声还痛苦:“自始至终,这个傻女人,爱的只有你一个,即使你把她害得生不如死,即使把她逼疯,卿卿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笑着笑着,泪已落下。。。。。

容素轩的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紧紧咬着牙,抓起宽阔的衣袖,用力握紧,就像是在紧握着他自己的心一样。

那允远哲却又在冷笑着,居高临下面对着容素轩,嘶声道:“你如今做出这幅痛苦的样子,却给谁看?以前你对卿卿丝毫不珍惜,任意玩弄她,伤害她,利用她,事到如今,后悔已然太晚了。你知道自己若强求与她在一起,卿卿只有一死!”

他说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条鞭子。

容素轩的脸又变得白纸般苍白,过了很久,他终于慢慢爬起身,身子冷而僵硬。

苍白的脸仿佛又已因痛苦渐渐变得透明,一字字缓缓道:“你们走罢,带卿儿离开,永远不要让朕找到。”

他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比这冬夜更冷的寒意,腰身高傲的挺直:“我们各自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事到如今,原来真的覆水难收。。。。。”

肌­肉­忽然绷紧,目中露出绝望的痛苦之­色­,但他却还是毅然转身,离开偏殿,没有回头。

那允远哲凝视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连一个字都不再说。

容素轩要走向哪里?

权利的天堂还是心灵的地狱?

地狱本就在人们的心里。

你心里若没有爱,只有仇恨,地狱就在你的心里。

你心里若已没有爱,你的人也已在地狱。

这时窗外仿佛忽然涌起了一片又浓又厚的夜雾,对方孤独的落寞的身影在雾中渐渐变得遥远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章正文就截稿啦~~~~

番外不太会写

隐居

一片安宁的寂静中,吹拂着春风,带着温柔平和的暖意。

两年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西方天边的红霞,逐渐由绚丽转为平淡,斜斜的一轮夕阳,正从于苍翠的群山后发出绚丽的余光。

辗转绕过山峦,转到山腹,却见林木掩映,群山环抱中,屋影幢幢。

晚饭时分,一缕缕炊烟升起,宛若一幅清逸的山水画。

谁能想到,这里,竟是一座隐蔽的小山村。

顺着白石砌成的小径走进村庄,偶尔可见含笑招呼,各自忙碌的村民们。

蜿蜒继续前行,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间石砌的小屋,虽然不大,却搭建得十分­精­致,可见其主人,必是心灵手巧之人。

小屋门前,篱笆墙内,正坐着两个女子。一群小­鸡­围绕在她们四周嬉戏啄食。

年纪稍张的少­妇­怀抱襁褓,满脸温柔笑意,边逗弄婴孩,边和身边人说着话。

年纪轻的女子虽然身着粗布青裙,却丝毫掩饰不住绝­色­的姿容,一张素脸肌肤如云,乌黑的头发上,围着青布包头,雪白的赤足上,也穿了双青布鞋子。

只见她放下手中正择着的菜,一双如水的清眸羡慕的看向正在母亲怀中酣睡的婴孩,含笑道:“香香还真是可爱呢。。。。。惠姐姐,我喜欢香香。”她的吐语极为娇­嫩­,竟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听到自己的孩儿被赞美,做母亲的自然开心不已。慧娘于是莞尔笑了,边轻轻拍着婴孩,边随口打趣道:“青青若是喜欢孩子,何不与你相公生一个?男人们每日上山打猎,我们女人有孩子做伴,也不至于寂寞。”

青青闻言,掉转目光凝注对方半晌,也不知羞怯,痴痴笑问:“要怎么生?”

慧娘的笑容顿时尴尬僵住。面上阵红阵白。这些日子的相邻相处,虽然知道这名唤青青的女子脑筋不太灵光,却万万未曾料到,竟痴傻到如此地步。

正惊诧间,青青却不依不饶,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择菜的事情也丢到脑后,­干­脆拽住慧娘的衣角,连连追问:“好姐姐,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生出孩子?”

见她竟完全不通人事,慧娘心中有是疑惑又是好奇,心念一转,女人天生的八卦猎奇,顿时充斥了整个脑海。不由得拉住对方的手,沉声问:“青青,你相公说过,你们成亲已经两年了,难道竟没有圆房?”

她探索的目光,青青却丝毫感受不到,不解的摇了摇头,好奇的嬉笑着道:“什么叫圆房?”

“圆房,就是和你相公一起睡觉。。。夫妻两人一起做那种事。。。。。。”焦急之下,慧娘脑中最直接的话语冲口而出,然而目光接触到青青懵懂的瞳子,面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又骤然缩住了口。

“哪种事?”青青越发疑惑了,伸出青葱般的手指,轻含在口中,柳眉轻颦,显出了一幅如痴如呆的深思样子。

原来这傻丫头和小那兄弟并没有夫妻之实!慧娘不觉怔鄂。心念一转,随即添了几分忧虑,小那平日里,最是诙谐幽默,一张油嘴,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无法无天,邻里街坊间,相处极为融洽,又加上是一把打猎的好手,村里的男人们,都不及他。村里几个没羞没臊得大姑娘小媳­妇­,有的没的,也都喜欢和小那攀谈搭讪,找理由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卖弄风情。。。。

想到这里,不觉骤起眉毛,摇了摇头,复又看了青青一眼,长叹口气:这丫头,虽然相貌生的好,可纵然长得像个天仙,也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再加上她少了几分心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女人分内的家务活也不会­干­。若是有了孩子,还保险一些,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怕只怕小那哪天起了外心。。。。。。

越想越惊心,慧娘眼前,仿佛预见了青青被抛弃的悲惨下场。。。。。。不行,青青这丫头平日对自己是极好的,她不能坐视惨剧发生!

毅然将身体向对祸事毫不知情,一脸茫然的青青靠过去,压低声音,絮絮耳语起来。

夜已渐深,门外各种声音都已消寂。

有些冷了,独自坐在桌前的青青站了起来,刚想去掩窗子。

晚风中突然飘来一阵闲闲的哼唱声,心里觉一阵喜悦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飞扑到门前,猛然打来门扉。

星光纷繁中,挺拔的男子大步走来,月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看到青青,那双发亮的跟晴里立即充满了笑意,他的眼眶很深,鼻梁很直,只可惜英俊的脸侧,嵌着一道长长的伤疤。

顺手将肩上的猎物和手中的刀剑扔到门旁,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门内那单薄的身子。

淡淡的血腥气和汗味顿时萦绕在青青的口鼻之间,然而她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甘之若怡。

许久许久,他才放开她。

粗糙的手掌拂上那细瓷般的脸庞,无比怜惜。带着散漫的微笑,轻声开口:“等急了罢。”

青青带着柔顺的笑,轻微的点了点头,再次扑到对方怀中:“天­色­黑了,不见相公回来,青青害怕。”边说着,躯体不由自主,微微一抖震。

那允远哲心头一紧,温柔的拍打对方的后背,连连道:“都怪我回来晚了,该罚。”

于是青青笑得越发展颜,拉过对方的手,将他按坐在到桌边:“就罚相公吃掉所有的饭菜罢。”

边说着,边去厨下,端了饭菜过来。

然而那允远哲并不举筷,深邃而复杂的目光追逐着对方的倩影,削薄的­唇­沟起忧虑与幸福交织的弧线。

两年的光­阴­,素卿的疯症有了极大的好转。

其实,自从离开皇宫,离开容素轩的那一日,她的癫狂便逐渐平静。

他们辗转流离,居无定所,对外以夫妻相称,不敢擅自和部署于南北两国的暗哨联系,生怕泄漏行踪。

直到一年前来到这座隐蔽的北国山村。

日复一日,以往残酷的回忆,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自她脑海中抹去了一般。

痴痴傻傻的喃喃自语逐渐少了。。。。。。。

暴力的挣扎也少了。。。。。。

虽然还会从睡梦中大汗淋漓的惊醒,但只要有他在身边细心安抚,便会逐渐平静下来。

她逐渐变得像个孩子,一个对自己无限依赖的小孩。不通世事,简单纯真。

他是她在这世间的唯一庇护,她无时无刻不能没有他。

然而,他知道,这不是爱。。。。。。。。

思及此处,心猛然一沉。。。。。。

许久,又忽得释然一笑,那微笑再没有一丝哀伤,如同阳光的波澜般在他古铜­色­的脸上层层荡漾开来,那允啊那允,付出多少,总想索回多少,你始终是个最贪心的商人呢。。。。。。。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能和卿卿在一起,实在不该奢求太多。。。。。。。

“相公,你为何不用饭,你放心,这一次,青青没有烧糊。。。。。”娇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邀功,打断了那允远哲的思绪。

忍不住笑出了声,柔和的烛光下,他握住了她的手,眨了眨眼晴,笑道:“我知道青青最能­干­,来,陪我一起吃。”

青青低头微笑着嗯了一声,靠着他坐了下来。

于是烛光化为光圈,无比温暖的包围着他们。。。。。。

夜黑更深,月盘如冰盘,苍穹一片冷冽。

而这间简朴的小屋,却是暖融融的。

那允远哲抱起被褥,边熟练的打着地铺,边抬头看向正站在屋间,睁大眼睛瞪着自己的青青,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天晚了,早些睡吧。”

然而青青却像是置若罔闻一般,依旧站着不动,歪着脑袋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允远哲心中有些奇怪,复又抬头瞟了她一眼:“青青不累么?怎么还不睡?”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我可真是累了,今天追那只鹿追得好远。不过它跑得再快,也逃不出小爷的手掌心。。。”边洋洋得意地说着,便大剌剌仰面躺到在地铺上,自顾自和上眼帘。

然而下一秒钟,他几乎从榻上跳了起来。

只因为青青银铃般娇美声音猝然响起:“相公,我们圆房罢。”

那允远哲揉了揉眼睛,仿佛没听懂似的,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说什么?”

青青依然袅袅婷婷的站在原地,清如水的眸子中纯净无瑕。用一种极为认真虔诚的语气重复道:“相公,我们圆房罢。”款移莲步,款款走进:“慧姐姐说,是夫妻就要圆房,在一张床上睡觉,比如她和三宝大哥一样!为什么你却总是在地上睡呢?”

随着此话一出,那允远哲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几乎下意识向后偎了偎,强做出镇定的样子,飞快地思索措辞:“青青,我是想和你圆房,但不是现在。”

青青不由得停住脚步,秀美的面上满是迷惑:“为什么?慧姐姐说,你我成亲很久了,早就应该圆房了啊。”

又是慧娘!那允远哲恨恨得咬牙切齿,真该叫三宝好好管管自己多事的婆娘了!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搭讪着起身,拿起桌上那只粗瓷盖碗来,也不管茶已冷透,仰头便饮尽。整理了一下思路,自觉心神略平,这才开口道:“青青,你不懂。。。。。。”

谁知话未说完,就猛然怔住,大张了口,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妖娆的灯影中,青青褪下了鞋子,露出纤美的赤足,跟着缓缓解开腰间的衣带,只余亵衣,“我懂,慧姐姐教我的。。。。。。”美如月华的脸上渐渐升起红晕。

无比的恼火袭上心头,不对,不只是管管,要叫三宝将她婆娘痛扁一顿!那允远哲觉得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再开口时,有些语无伦次:“那个。。。。这件事情很复杂。。。。青青,你先穿上衣服,听我慢慢解释。。。。。。”

他向来自认并非正人君子,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再这样继续下去,难保不会出事。

“为什么会复杂?”青青秀眉颦起,脸上骤然出现了受伤的表情,疑惑的凝注对方:“相公,你是在讨厌我么?”

那允远哲简直要背过气去,连忙摇头不迭:“我怎么会讨厌青青呢?休要胡思乱想。。。。”

于是青青的面上,复又涌现由衷而娇美的笑容,走上前来,伏下腰肢,温柔的抱住男子的头。伸出双手环上他的颈子,生涩而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顷刻间,那允远哲只觉得心神激荡不已,几乎情难自持。喉头拒绝的话语,手中反抗的动作,全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亵衣缓缓脱落下来,雪白的胴体入眼诱人万分。

柔软的肢体和淡淡的兰香交相袭来,那允远哲的周身,刹那之间,感到一股无法克制的冲动在疯狂的叫嚣。

喉中发出一声迫切的低呼,猛然抱起青青,一把将她抱起顺势放躺在身后的床上,炙热的吻上她的樱­唇­,狂烈的吻着她,隐忍多年的热情一下子全然爆发。­唇­齿交接,引得他全身因的紧绷而颤抖着。

许久,他才将舌从她香软的口腔抽出,带着无比的怜惜,嘴­唇­顺着那雪白的耳垂,颈项,缓缓向下,浅浅啄吻,烙上那白腻的胸膛。

情到浓处,不由自主将内心的惶恐喃喃道出:“青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的甘愿么?”尾音在沉醉中逐渐微弱,逐渐沉迷。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从来没志向当圣人!再也按捺不住,迅速地卸去自己的衣衫。

青青在颤抖而热切的爱抚下娇弱的嘤咛一声,只感到肺部的氧气全部挤出来,昏昏沉沉,如漂浮在半空:“我自然是甘愿的,因为你是我的相公,你一直都对青青这样好。。。。。。慧姐姐说,奇Qīsūu.сom书男人都喜欢这样子,青青自然应该让相公高兴,报答相公。。。。。。”

一股直窜入胸的冰冷顿时卷袭上来,瞬间像一颗炸弹,在那允远哲身上炸开一般。

脑中轰然一声,浑身火热的欲望顷刻被彻骨的冰水熄灭,再无一丝余烬。

他骤然停止了一切动作。

身下的青青,惊讶而错愕的呆望着,对方原本痴迷的眸子渐渐氤氲成一片深沉的悲伤。

“相公。。。。。。”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缩的坐起来,不由得疑问出声。然而目光触及那允远哲逐渐冰冷的面容时,喉头却蓦地紧缩。

忽明忽暗的烛光剪影,在那允远哲乌黑的头发上跳跃,他的­唇­畔渐渐浮现一抹讥诮嘲讽的哀伤的笑容。

像是对自己彻底的否认和讥讽。

“是我错了,今晚我去李二哥家睡,你早些休息罢。”站起身,依然温柔的微笑着,只是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里多了一抹极力压抑的黯然神伤。

狠下心肠无视青青泪眼婆娑的迷惑脸庞,毅然披衣转身而去。

他知道不该生气,不该迁怒于她。

只是他需要冷静下来。

他只是受了点伤。

昔现

晨曦如梦。

远山在朝阳的晕染下中由变为格外翠绿,泉水流到这里,也渐渐慢了。

风的气息极为芬芳,因为鲜花就开在山坡上,五­色­缤纷的鲜花静悄悄地拥抱着平静的小村庄。

那允远哲随意用脚尖踢开小石子,走进小院,脚步很轻,似乎眉间的忧思只是错觉。

他在门前停住,长叹了口气,嘴角迅速挽起向上的弧线,才伸手推开门扉。

只见黝黑的屋内,青青满头长发披散,只披了件单薄的衣裳,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呆的萎缩着坐在床脚下,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不断轻声抽泣,楚楚可怜。

听到响声,似乎被吓了一跳,不由得瑟缩一下,彷徨得抬起眼睛。

“相公,你回来了!”待到看清阳光中那允远哲的脸庞,她情不自禁唤出口,脸上虽然仍挂着泪珠,声音里却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欣喜。

心中猛然一痛,来不及多想什么,那允远哲快步迎了上去,轻轻蹲下身搂住了她,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不该发神经莫名其妙的跑出去,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家中,我曾经发誓会永远好好照顾你,却食言了。。。。。。”

小心翼翼将对方零乱的发丝归拢耳后,愧疚的感觉越发深刻,这两年来,他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久,何况还是在漆黑的深夜!青青一定很害怕,很无助,一夜未曾入眠。。。。。。。。

越想越懊恼,那允远哲对自己的意气用事后悔不迭,几乎想跳起来抽自己几个嘴巴。

青青依偎在他的怀抱中,双目紧闭,双手紧紧攥住对方的衣衫,似乎唯有如此,才能获得安全的感觉。

“相公昨夜为何要走,是青青做错了什么,惹相公不快了么?”蚊蚋般的小声,懵懂的问出了心中疑惑,说不出的委屈令美目再次一酸,泪水涟涟,自紧阖的眼缝流出来。

心痛得无法复加,涤荡着心中本已紊乱不堪的思潮。那允远哲边手忙脚乱的擦拭青青面上的泪痕,边不断低声道:“青青没有做错,是我不好。。。。。都是我被鬼拍了脑袋,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胡乱冲青青发脾气。。。。。”

怀抱越收越紧,一连串词不达意的话,滔滔不绝的自口中流出:“对不起,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是我再犯浑丢下青青,就咒我吃饭被噎到,出门被狗咬,打猎的时候被。。。。。。。”

那允远哲灵感闪现,正说得起劲,却猛然被一只白如凝脂的玉葱兰手捂住了嘴巴。只见青青雪白的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破涕为笑的样子像是雨后的花朵:“只要相公不再离开,青青就原谅你了。”

心念一转,复又很善解人意的加了一句:“若是相公不愿圆房,青青以后再也不提。”说完,方安心的缩入对方怀中,阖上眼帘。

没留意到那允远哲脸­色­骤变,哭笑不得。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一幅哑巴吃黄连的挫败模样。

沉吟许久,薄削的­唇­郑重吻上了如云的黑发:“青青,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一字一字,化为誓言。

春去秋来。

生活宁馨而平静。

夕阳西下,远山朦朦。

溪水潺潺。

青青将最后一件衣裳洗好,满意地笑了,觉得自己很是能­干­。

复抬头看了看满天晚霞,时间不早了,该回家预备晚饭了呢。

端起大木盆才走了两步,却只见慧娘抱着孩子,一幅慌慌张张的样子,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在青青面前停下,连声道:“青青,原来你在这里。我家三宝说,小那今天没和他们一起进山打猎,他去哪里了?”

青青伸手掠掠脸上的散发,答道:“相公一早就赶去镇上了,要去给我买些胭脂水粉。” 脸上不觉甜甜一笑,她本来不想要这些东西,无奈相公执意要去,还说,若是青青擦上胭脂,就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糟了!”一听这话,慧娘的脸­阴­沉了下来,不由得惊叫出声。

青青露出疑惑的表情,眼里也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我听从镇子上回来的男人说,现下北国已然和南国打起来了,而南军已然越过边界,吞噬了咱们好几座城池呢。”

青青依然是一幅懵懂的样子:“咱们北国不是向来与南国相安无事么?怎会。。。。。”

慧娘剁了跺脚,打断了她的话,秀气的双眉也随之骤起:“是啊,自从南国新君登基,两国之间便停了战,极为亲善。咱们皇上甚至将长公主许配给南国圣上容氏为后呢。老百姓都只道这下子南北结为亲家,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了。没想到,不过消停了一年时间,南国居然背信弃义,说打就打过来了。”说到此处,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可怜的公主,也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然而青青却丝毫没听到后来的话。

南国圣上容氏!这陌生的几个字居然如鬼魅一般,不断在心间纠缠碰撞。。。。。。

瞳孔骤然收缩,手忽然也已冰冷,全身都已冰冷,仿佛有一种尖针般的寒意慢慢升起,刺入背脊。

最可怕的是,自己竟不知这片冰冷为何而来。。。。。。。

“青青,你怎么了?你在听么?”慧娘终于发觉了对方的异样,连忙伸出手推了推她。

青青这才猛然从怔鄂中回过神来,摇摇头驱散脑海中迷乱的疑雾:“慧姐姐,你说什么?”

慧娘只好把方才的话急急重复一遍:“听从镇子上回来的男人说,前线告急,部队只好四处招募兵丁。咱们荒山野村人烟稀少,还算安全。却只怕朝廷会到各镇上胡乱抓人呢。所以村长嘱咐各家,这几日不要到镇上去。。。。。。”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青青手中的木盆坠落在地。

只见她脸­色­骤变,两只眼睛也直了,站在当地一动不动。

“青青,你别怕,小那极聪明,功夫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更何况,咱们镇子这么偏僻,朝廷也未必会来捉人。只怕小那过一会子就回来了呢。。。。。。”看到对方如此形状,慧娘自悔失言,赶上前去搀住青青,连连出言宽慰,哄她往家走去。

而青青只是一脸失神,痴痴呆呆的任凭慧娘带领。

身后,夕阳终于落下去,四周一片­阴­暗,一片空茫。

在焦急地等待中,夜­色­已深,微风飓然,小小的村庄寂静已极。

一到了半夜,风的摇曳,虫的鸣叫,本来很微弱的声音,现在都已听得很清楚。

三宝把烟袋在鞋底一阵猛磕,抬头看了看推门外而入的自己婆娘,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好好看着小那娘子?”

慧娘慌慌张张把怀中的香香放到炕上,边解襁褓边道:“青青好容易睡着了,我趁机抱香香回来换尿布,换好就回去。”

三宝哦了一声,扯脖子看了看窗外天­色­,终于忍不住了,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都这么晚了,若是没事,小那早该回来了。不行,我要组织村里的男人找找他!”边说着,边提起了自己的弓箭。

慧娘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连声嘱咐他多加小心。

月若寒盘,山中雾正浓,­阴­森森的蔓延在崎岖的山路上。

不知名的远山深处,偶尔传出动物的嘶吼声,更加增添了恐怖的氛围。

就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点,却见一个女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断喘息着。

不错,正是青青。她趁慧娘回家的时候,孤身一人跑了出来。

相公这么晚没有回家,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她要找到他!

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她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惟有坐下来休息一会。

有风吹过的时候,她身上就会觉得一阵寒意。那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而这样的恐惧,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山谷,却是异常的熟悉,像是曾经镶嵌在记忆中!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其实这一年来,青青也曾试着回忆前尘,然而每当竭力回想时,脑海中却只有迷茫的白雾缭绕,心中,却如有千万只手撕扯,扯得生疼。

甚至有一次,因此而勾发了沉病,吐了血。。。。。。

相公很是焦急,连夜请来郎中。不知道郎中对相公说了什么,相公再次进屋来,便是一脸严峻的样子,那种严肃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相公告诉她,以前他们两人生活得很快乐,忽然有一天,她得了一场危险的伤寒,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却失去了记忆。。。。。。。

真的是这样么?她的过往如相公所说的一般平静幸福?

她曾经半信半疑,然而此时此刻,却完全不相信了。

至少眼前这幅场面,­阴­沉的山谷,恐怖的夜晚,焦急绝望的寻找,真真切切,在她生命中发生过!

难道,她曾经失去过相公一次么?

青青用力咬着嘴­唇­,猛地站起了身!发疯的向前跑去。边跑边大声喊叫:“相公,你在哪里?相公,我来找你了!”

寂寥的山谷中,不见一丝活人的气息。

山谷寂静,不断传来悠悠回声。。。。。。

然而这回声,听入耳中,却变成了别的话。。。。。。。。

那允,你究竟藏到哪里去了?

那允,我今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只求你快些出来。。。。。

那允,我们还要一起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到雪山去,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么?

不要再闹了,快些出来,求你了,求你了。。。。。

异常清晰的呼喊在青青的脑海里,耳畔中不断回放着,锥心的记忆如同猛兽,猝不及防,猛然将她吞噬!

鲜血从她嘴角沁出时,她的泪也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宿鸟惊起,远处忽然隐隐传来马嘶,片刻间,人马来到眼前,牲口的嘴角,已喷出浓浓的白沫子,一望而知,是赶路过急,马上人黑衣长剑,面孔英俊,双目炯炯有神,只是眉心紧皱,满脸俱是焦急之­色­。不是那允远哲,却是哪个?

Сhā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最近瞎忙什么,一直没有更新~~~~~

雪山

夜­色­苍茫中,一条人影动也不动地站在他面前,满头海藻般的乌发,在风中不住飘动。

马背上的那允远哲猛然一惊,急忙勒住缰绳。勉强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拦路人的身影,心内不觉又是自责又是后怕,还有一丝微微的惊喜。

来不及多想什么,霍然跳下马,一把将对方揽进怀中,歉然道:“对不起,害青青担心了。回程的路上,有一段山坡岩石塌方,我只好绕了远路。。。。。。没成想,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

心念转动,声音陡然一沉:“你不好好在家等我,一个女子深夜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万一出了事,可叫人如何是好。。。。。。”越想越心惊,待要斥责她两句,却猛然感到有些不对。

如同被烫了一下,他骤然松开了手。

只见青青僵直地站在原地,面­色­煞白,一缕鲜血顺着嘴角蜿蜒流下。

脸上的笑容却平静温柔,眼波如水,凝视在自己脸上。

那允远哲的脸­色­顿时变了。浑身不由得一颤,如遭雷劈。他眼睁睁瞧着她,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夜­色­如墨,月­色­如冰。

灰蒙蒙的山谷,潮湿,­阴­暗,寒冷,令人悚栗的寒冷。

青青静静地站着,风,吹起了她鬓边发丝。明眸如水,弱不胜衣,单薄的身影似将随风而走。

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月光照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忧伤而凄迷,却又是绝顶的美丽。

一双朱­唇­微启,轻声唤道:“那允。”

那允远哲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情不自禁,垂下了头,惨然一笑,道:“你到底是记起来了。”

青青虽然面带微笑,但笑得比哭还忧伤,哑声道:“是。”

那允远哲长长叹息了一声,闭起眼睛,勉强够起­唇­畔的弧度,缓缓的道:“你怪我骗了你这么久吗?”尾音有些变调,泄露了一颗心在故作镇定外表下的慌乱。

“怪你?怪你一次又一次,豁出­性­命救我?怪你抛弃一切富贵安逸,偏要带着一个疯子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怪你一而再,根本没有回报的付出?”声音因激动而变调,青青攥紧了双拳。

然而那允远哲只是凝目望着她,神­色­有些奇怪,良久良久,悲苦一笑,摇头道:“要做什么,只凭我自己高兴,用不着你感激我。”

风,更冷。久久的,无声的,打在两人身上。

大地静寂,沉默许久。

忽然,一双舂葱般的玉手,按住了那允远哲的手背,温柔的语声,一字字缓缓着道:“那允,你知道我是如何恢复记忆的么?”

青青的胸膛起伏,似乎有些喘息,不待那允远哲开口,继续说下去:“当我站在这空旷­阴­森的山谷,疯狂的找你。直到绝望的认为,将会失去你的时候,忽然记起了,自己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次同样椎心恐怖的经历。。。。。。”

声音陡然一缩,两行泪水,猝不及防滚落面颊,素手抬起,抚在对方脸侧的伤疤上:“那允,我根本无法承受,再失去你一次的痛苦了。。。。。。”

再也难以克制深沉的情动,手中宝剑钪镗一声掉落在地,双臂用力将对方揉入怀中,口中不断喃喃着:“卿卿,卿卿。。。。。”

纵容自己沉溺于这宽广的怀抱,彼此身体相依偎的暖意,足以温暖心底深处。和着眼泪,素卿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多年以来久违的释然笑容。。。。。。

朦胧中,金光闪烁,远处蜿蜒的火把越来越近,照亮­阴­森的山路。村民们找来了。好累好累,素卿终于可以安心缓缓阖上眼帘。

从昏睡中醒来,雨点敲打着屋檐,宛如马踏沙场,战鼓频敲,一声声令人肠断。

那允远哲正支肘坐在床头,眉心轩起,若有所思。

听到声响,轻轻一笑,道:“你醒了。”

素卿觉得四肢无力,头也有些眩晕。却依然挣扎而起:“看我,真是懒,居然睡过了头。细软你都收拾好了么?咱们要趁早上路呢。”

然而那允远哲却如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默默坐在原处。

黯然半晌,凄然笑道:“你真的决定了么?”

素卿不由得美目一蹙,凝视对方的眼神越发疑惑:“为何要这么问?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要去雪山么?”

那允远哲的神­色­极为复杂矛盾,沉吟半响,终于下决心,将隐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昨天我在镇上得知,这次伐北,他御驾亲征。”

素卿才半坐起的身子猛然一颤,又倒了下去。

于是那允远哲脸上的表情越发凄楚,勉强朝对方酸涩一笑,嘶声道:“我知道你忘不了他。如果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

一阵莫名的剧痛袭上心头,手抚着胸膛,不住地喘气:“为什么要我去找他,你后悔了么?”

如水的眸子里藏着刻骨的伤心,顿时击破那允远哲脆弱的伪装。

用力拥她入怀,像是生怕她消失一般,忍不住脱口道:“卿卿,这两年和你朝夕相处的岁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即使你对我的感情仅是依赖,我亦心满意足。可是,现在你恢复了记忆,虽然我向来很自私,可是我爱你,所以不能不理会你的感觉。。。。。。。我不想你因为报恩而和我在一起。你知道么?只有你快乐幸福,我才会幸福。。。。。。。如果你还爱着他,就应该。。。。。。。”

话未说完,却猛然被一对樱­唇­堵住了嘴。

素卿美丽的眼中,充满柔情。

这时窗外雨已渐停,阳光照在带露的木叶上,露珠如珍珠。

那允远哲可以看见,素卿的脸虽然病态而苍白,神态却那样安详而光亮。

她瞧着那允远哲笑了,笑得是那么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忧伤。字字道:“以前的素卿已被他亲手杀死,而今,世上再无淡月或素卿此人,唯有青青。”

那允远哲痴痴地看着她,呆了半晌,心头但觉一种从来未有的宁静,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惑,瞬间消散。他再次拥她入怀,­唇­角划过光线般的弧度:“谢谢你青青,你使那允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比他幸福千倍万倍。。。。。。。。。。”语音落处,一滴泪也随着落下,很快没入对方乌翼般的秀发。。。。。。。

素卿含着笑,安心的缩入对方的怀抱,忽然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两人的心,同时猛然下沉。

许久许久,还是素卿缓缓开了口,打破可怖的沉默:“相公,我的时日,怕是不多了。”她的语音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

这无情的事实豁然出口,还是让那允远哲不禁打了个寒噤,掌心满是冷汗。

抬头望处,看到素卿幸福而宁静的脸,悲恸的心情奇迹般镇定下来,嘴角又泛起轻松的笑容:“我们去雪山,马上就起程。我可以用两年的时间,帮助青青恢复神智,同样可以用两年的时间,让青青死心塌地的爱上我。。。。。”

薄­唇­温柔而仔细的吮吸着对方满脸的泪水和冷汗,他的声音执拗而坚持:“我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大家也都觉仓促,偶准备继续写下去了。。。。。

大家不要嫌罗嗦哦。。。。。

那允番外--迷惘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接了那桩生意。

我这一生,最不悔的一件事,也是接了那桩生意。

。。。。。。。。。。。。。

当时我正置身北国最负盛名的温柔乡中,身下铺着绫罗绸缎,手中擎着琼浆玉露,怀中暖玉温香,抱着人人艳慕的花魁玉娘。

正在打情骂俏,销魂蚀骨间,不识时务的敲门声响起。

我骂骂咧咧的打开门,却不知道,从此打来了另一种人生。。。。。。。

来人是朝廷的暗探,也是一向负责和我接头的人。

看清他手中递过来银票的数目,我的嘴里终于停止了埋怨。

冲来人仗义一笑,谄媚道:“为朝廷效力,是那允世家修来的服气,有事您说话!”

三日后,我带着几个手下,踏上了去往南国的旅途。

这次的任务是,掳劫一直在边境上与北国较劲的南国四殿下,真武将军的心上人。以达到要挟扰乱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阴­招还真是卑鄙,亏朝廷想得出来。

不光卑鄙,还很天真。

我非常怀疑,堂堂南国将军,真的会被一个女人的­性­命要挟?

反正在人世间,除了我老娘,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要挟我。

不过,这不是我要­操­心的。

我需要­操­心的,只是顺利劫持那个倒霉的女人,拿到另一半未付的酬金而已。

果不其然,若是容易得手,那帮狡猾的暗探也不会找上我。

那倒霉女人居然是南国高官容素轩的妹妹。

前哨回报,他们兄妹随时随刻形影不离,并且有一队侍卫护送,欲往边境酬军。

事情比较棘手!仔细部署了一番计划,我最终决定先来个光明正大的接触,探探路数。

于是,在那间简陋的茶寮,我带着木头脑袋的叶锡,大摇大摆地登场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容素轩兄妹。

然而,一刹那间的凝望带来的震撼,却化作永恒,永远印在脑中。

他们两人都穿了白­色­衣衫,坐在桌前,低低的彼此说着话。

男子凤眼如飞,风流婉转,不知说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阴­白的容颜顿时灿若桃花。

而身旁的女子,发如青丝,肤若莹玉,雪衣罗衫的宽大衣袖,支在桌上,微微落下半截,露出里面一双自如莹玉的手腕。体态如柳,不可方扬。

尤其是一双如月明眸,带着七分温柔,三分狡黠,似笑非笑,瞥向男子。

好一对璧人!

这是我一见之下,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真的是兄妹么?

这是随之自然而然产生的第二个念头。

这倒霉的­肉­票真美,竟比北国最美艳的花魁还要漂亮!

这是很猥琐,很本真的第三个念头。。。。。。。

各种念头层出不穷,前所未有的丰富。

正站在原地胡思乱想间,居然是那对兄妹帮了我的大忙。

男子温文尔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二位公子若不弃嫌,何不同桌坐坐?”

我不由得诧然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带笑的凤眼。那眸子看似笑得纯善,然而波回转处,却深藏着刀锋般的冷意!

我的心头森然一动,脸上却展颜而笑。此人难缠,这幅良善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那允三公子我!

还不待我开口,猪头叶锡却气哼哼开了口:“南国高官面前,又岂敢高攀?”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那公子笑而不答,美人却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掩口一笑,故意朝同伴娇声戏缪道:“卿儿之前从来未曾出过门,万没想到世间男子竟是这样小家子气的,扭捏作态,羞涩缅碘,连闺阁女儿还不如呢。”她的声音虽低,却故意刚好让我们听见。

叶锡给气得涨头红脸,然而那自称卿儿的女子却看都不看他,只把挑衅的目光凝在我的脸上。

有意思啊有意思!

虽然正在筹划绑票,我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大好!

脸上挂起自认为最帅最迷人的笑容,大步上前坐下,潇洒的扬声道:“这位小姐说的极是,倒是在下矫情了些,这就叨扰了。”

自从­干­了绑票这活,没一趟是如此意外的!

这对兄妹居然想方设法邀请我们同行!

他们不是太傻了,就是太­精­了!

在一起混了几天,我确定,是后者。

狐狸一般的容素轩想来早就看出了我动机不纯,只是一时不敢确定我的目的,是以故意将我绑在身边,死死看住。只怕背地里,正忙着调查呢。

可是你聪明我也不笨。一起走了几日,早发现暗地里有一批绝顶杀手如影随形,只怕是有人要狐狸你的命呢!

快打吧,我很期待!只待你们火并的时候,我就可以浑水摸鱼,反而省事!

不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想到了这一步,难道容素轩就没想到么?

莫非,是我高估了他?

满腔疑惑中,机会终于到来了!

在奕灏山谷的腹地,我们遇到了杀手的伏击。

杀手武功高强,暗器恶毒,计划缜密。若不是姓容得早有准备,只怕一行人都凶多吉少了!

我边心不在焉的抵御杀手攻击,边时刻注意­肉­票动向。正忙乱间,只听一声马嘶,容素卿居然和一个丫头赶马车突出了重围!

大事不妙!再也顾不上别的,正准备找马去追,却见一波杀手招式凌厉,向我包围而来!

虽然心里焦急万分,却也丝毫□不得,只能尽力与他们纠缠!

正在这时,却见容素轩挺身跃入战圈,居然替我抵挡袭击!

心头的疑云越来越浓,一时来不及多想,连忙趁着机会抽离战局,一跃上马,去追容素卿!

月­色­中天,我终于发现了马车!

也听到那番令人震惊的对话!

这对话果然验证了我心头的疑惑。

容素卿并非容素轩亲妹,只不过是一枚可悲的棋子。

容素轩一路邀我随行,适才又助我离开战局,果然有图谋。

这份图谋,比我之前预料的大得多。

。。。。。。。。。

不过,这些依然与我无关。

对我来说,最关键的是,剩下的银票几乎就要到手了。

我以为我会很开心,谁知,天意弄人,快乐的心情却从此而渐渐消失。。。。。。。。

准确地说,是从我绑架了容素卿的那一刻开始消失。

容素卿从昏迷中醒来,惊恐的发现落入了我的手心,甚至被喂了蛊毒。

她虽然又害怕又恼怒,然而脸上却依然能扯出虚伪而妩媚的笑,与我虚与尾蛇,不断周旋。

我很开心和她斗智,甚至觉得惹她生气也很有趣,于是故意说了许多混帐话逗她。她也不甘示弱,一会要喝水,一会要休息,想出各种花招刁难我。

渐渐的,我心中甚至出现了荒谬的念头,这趟绑票的旅程,若是没有尽头,该多好。。。。于是纵容自己沉迷于这旅程,直到发现,对于容素卿来说,一切不过是绝望的拖延。

她是爱容素轩的吧,否则的话,又怎会如此绝望悲哀?

而容素轩爱她么?若是爱,又怎会忍心若此?

明明事不关己,我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紊乱。

我坐在草地上看着容素卿的背影,她的背影纤美苗条,柔弱的像是很容易便会被折断,然而她却像是背负着太多沉重的枷锁。真的能够承受的了么。。。。

她真是太愚蠢了,我忽然无法忍受这种愚蠢。

于是我开了口,难得的严肃认真,无情的,一字字说:“卿卿,你这是自欺欺人。”

。。。。。。。。。。。

。。。。。。。。。。。

我知道我是在用实话伤害她,我只是想要她清醒。

然而当我看到容素卿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嘴­唇­发白,无力的嗫嗫反驳,是那样娇柔脆弱,绝望痛苦时,我的心也奇怪的痛了。

才发现,自己不仅是伤害了她,同样伤害了自己。

那两天,我着了魔一般,说了太多伤人的实话。。。。。。。。

后来,容素卿竟决然跳下悬崖!

无比的懊悔几乎让我窒息,大吼一声扑上前去,却为时已晚。。。。。。

最后一刻,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女子凄楚脸上闪过的一丝狡黠。

我趴在岩壁上,无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滋味。

容素卿并非寻死,不过是在赌。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

她就这么爱容素轩么?

值得这样爱一个根本无心的人?

好愚蠢的女人。好倔强的女人!

如果我是容素轩,就冲这一跳,也会抛弃一切的爱她。

可我毕竟不是容素轩。

于是这一跳征服了我。

后来我去山涧中找过她,如我所料,山涧下是一条河。可是,自这么高跃下,就算不死,也会伤得很重罢。何况,她还中了毒!

我疯狂的找了几天,无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好手下传来消息,容素轩已然将她救起。

那么,她会得到她想要的么?

我不知道。

诚然,我是个自私的人。

所以我不该自寻烦恼,惦记着一个为别人要生要死的女人。

我以为从那一天起,她走出了我的生命,不过是一个过客,印象深刻的过客。

自然,我没有完成任务,所以没有拿到另一半钱。

真是职业生涯的污点。

我以为我们从此两清了,不再会有纠葛。

然而老天却和我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那允世家在北王面前逐渐失势,只好寻求退路早作打算。

于是,我接受了蓝凌的条件。去了南军阵营。

流连在营帐外,看到昏黄的灯光衬托着那抹纤细的剪影,心脏在这个刹那停止了跳动。

这才明白,原来她从来未曾走出自己的心。

无法控制的思念促使我身不由主走进营房,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素卿只惊诧了一瞬便不再挣扎,也不喊叫,骤然笑了,笑容如春花,而笑声中含有几分凛冽,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那允。”

她讥诮的嘲讽说,是铜臭味出卖了我。

然而我不在乎着讽刺,卿卿如此轻易的认出了我,让我欣喜若狂。不羁的调笑成功的掩饰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第一次吻上了她的侧脸。。。。。。。。

在卿卿心目中,只当我是一个轻薄子吧。。。。。。。

通过与蓝凌的接触,我看出了他冷峻的外表下,对皇位的窥视。

与容素轩一样,只怕他亦不是卿卿的良人。

我越发的理解了,为何卿卿眼中的忧伤是那么浓烈,那么绝望。。。。。。

离开的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求卿卿随我走,然而她却只当只是一个玩笑。。。。。。。

她真的看不见我的真心么?抑或是根本不愿去看?

转而飞身上马,马在奔腾,黄沙再次铺天盖地的扬起,朗朗笑音藏住了我的伤心。

我们的缘分并没有尽。

我曾绑架了她,她却偷去了我的心。

此后,我们经历了一次次的纠葛,一次次的伤心,一次次的生死,一次次的离别。

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可以和她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时光能有多久,可是,它终究是来了。

然而,我真的很迷茫,我的幸福,也是卿卿的幸福么?

如果她是幸福的,为何在不经意间,面上会经常流露出一种极为悲哀枪痛的神­色­?

如果她是幸福的,为何会常常在半夜里醒来,痴痴坐望天上明月,直到天明?

。。。。。。。。。。。。

Сhā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先加一篇番外吧,正文下次更。

好吧,我食言了,原本早说还有两章就截稿了,哪知到现在也没有完~~~~

结局

朝阳初生,位当南北两国交汇处的最大城镇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新阳照在古老市集的街道上。

然而那些昔日繁华的街道,已全然冷落了下来,半个百姓的人影也无。街旁并排矗立着的商铺,都紧紧关上店门,以求避祸。

惟有手持兵刃,面­色­严峻的南国士卒,不断地四处巡逻搜查,无声地用行动一再提醒北人,这座原本属于他们的城镇已然沦陷。

于是,原本明媚的秋日清晨,迅速笼罩上深沉得令人窒息般的恐惧。

城池之上,凉风乍起,吹乱了满城风光,亦将那抹修长的身影裹在一片迷离莫测中。

部署了战略,斥退了武将,他便不再开口,只将眼光凝在不知名的远方。

随从侍卫皆屏气凝神,四周静得有如荒郊。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容素轩才蓦然转过身,容颜潋滟依旧,但举手投足中,已经透出独属于君王的威不可侵。

“如何?”双眼不转瞬的凝注来人,他的­唇­边漫起不变的笑容,但是深藏内心的思潮,却一刹那变得紧张紊乱。

日朗的眼睛闪过一线忧思,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得出,面具之下,这年轻君王的眉宇间,盈满化不开的哀伤与疲惫。

然而他却无能为力替主子分忧,只能附耳将探听到的消息细细回报,眼睁睁看着圣上的脸­色­越来越煞白,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虚晃一下,万古不变的笑意猝然而去。。。。。。。

桌上红烛将尽,壁间灯油亦将枯,星无更鼓之声,此刻夜必定已很深了。

赶了一天的路,天黑才入住客栈,不免­精­疲力竭。

然而素卿却无一丝睡意,只是坐在桌前,痴痴的看着铜镜中的倒影出神,思绪缥缈,竟不知飞往何处。

正迷离间,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素卿这才回过神来,诧异的抬头望去,只见那允远哲僵直地站在门外,面上已变了颜­色­,表情也说不出的奇怪。

见到对方这幅形状,不觉心内一沉,才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允远哲面­色­严峻,无声得向窗外一指。

素卿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抢步走到窗口,探首外望,只见外面笔直的一条街上,不知何时,竟然站满了戎装兵卒,手中各个横特长刀,被月光一映,更觉刀光森然,寒气侵人。

这些兵卒并肩而立,为数竟在百人以上,分别站成两排,一排面向街左,一排向街右,这么多人站在一起,连半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木然关上窗子,素卿的身躯却有如泥塑木雕,再也无法动弹一下。

整座屋子,仿佛只剩两人的呼吸之声。

良久,那允远哲的脸上方挤出一丝苦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卿卿,事到如今,终需做个了断。否则,对你们两人都是折磨。”他轻轻拉住她的手,竭尽全力作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若是今夜你改变了主意,我决不责怪。若是你的决心不变,纵使拼死,我也会带你走。”

“那允。。。。。。。”五内一阵剧痛,眼泪涌出眼眶。

他伸出手,掩住她的口:“不要说,若是再说感激的话,我会伤心。”安慰一般挑起­唇­弯,霍然转身,极力把腰杆挺得笔直,大步走出门外。

昏昏沉沉地步回上房,望着窗外长夜将阑,霜雾浓重,丝丝寒意自夜风中漏出,那允远哲翻了翻衣领,竟觉得心底寒冷得可怕。不经意间,一滴泪水缓缓顺着脸庞,滴落在地。

天上月明星稀,地上刀光如雪,容素轩的身影,穿过众人,走进这家小小的客栈。晚风吹得他满头青发丝丝飘舞。

一片寂静,静得似乎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听得出来。

靴底触地的声音刺进鼓膜,素卿的身子有些摇晃,连忙退后几步扶住桌角,低头赫赫喘着粗气,心脏抽痛得厉害。

容素轩终于走到她的身边,停下脚步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痴痴看着对方。

悲伤如死,素卿不愿面对,将脸别到一边。

然而容素轩的双手却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面对他。他的视线望进她的眼中,眼眸里交错着深藏的痛楚。

终于叹了口气,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思念,紧紧将她抱住。

一股悲伤顿时从脚底油然而生,素卿倾尽全力的挣扎着,发疯般捶打对方。

容素轩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怀抱越收越紧,执拗的决不放手。

纠缠许久,素卿终于停住了挣扎,绝望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她浑身颤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的脸,那向来无情的面孔逐渐扭曲,赫然凝刻着爱恋与痛苦的交错。

他们的视线浇铸纠缠,心中全是无止境的痛楚。

“卿儿。。。。。。”那微微颤抖的轻柔呼唤很熟悉,回荡在无尽的午夜梦回之中。

“你可知道,最讽刺的是,我这半生算尽天下,竟算不明自己的心。待到终于明白,却已然铸成大错。。。。。。”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我亦明白,以往所为,并不配留你。既然选了江山,就不该再奢求感情。”

“我也曾以为此生根本不会有感情,甚至不屑言爱。可是,自从有了你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软弱的凡人,不是神,更并非草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哽咽。温热的液体落到素卿的脸上,与她的泪连成一片。

“我恨你,若没有你,我便会一直不懂爱。若是没有你,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天下,我会很满足。。。。。。”

边说着,双手逐渐收紧,勒疼了怀中人。。。。。。

容素轩的脸上逐渐迷乱,流转的凤眼灿若春水:“卿儿,我们天生是彼此的孽债啊。。。”

孽债。。。。。。。。。恍如惊雷爆炸,素卿的心中空无一物,仿佛已经失去了任何感觉,只是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两个字。。。。。。。

“卿儿,你可记得,我曾发过誓,即使下地狱,也要拉你同去。。。。。。”他捧起她的脸,盯着她问道,素卿凄迷而全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素轩冰冷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可是,我竟然会不忍心。。。。。。。。。”他潇潇笑了,对自己讽刺的笑:“我容素轩竟会不忍心。。。。。。”

凤眼中划下泪水,滚落在衣袖上。攥住衣袖,狠命一扯,撕下了半幅:“世间事本不能两全,是我贪心奢求,我放你走。只盼来生,你不会忘记我。。。。。。”

强忍住心中的疼痛,素卿勉力抬起手臂,将手拂在他的脸畔。

他的眸光水意缭绕,她凝起笑容凝视着他。

“轩,你我今生缘尽。。。。。。。”

“是啊,缘尽。。。。。。。”容素轩的脸­色­越发苍白,几乎透明,猛地将对方揽进怀里,贴到胸口:“或许,这次放手,是我这一生,唯一做对的事。。。。。。”

他最后一次颤抖的吻上她的­唇­:“我知道那允毫无条件的爱你,不像我,只会带来伤害。”

他的目光如水,仿佛定定的看穿她的心灵,艰难的嗫嗫问出口:“你呢?你爱他么?”

无措的样子完全失去了君王的气魄,竟然像是等待宣判的囚徒。

略微一怔之后,素卿瞬即恢复常态,轻轻一笑,点头道:“我爱他。”双手的蔻丹紧紧刺破手心,疼痛的笑着,这仿佛是她一生最拿手的本领。

闻得此言,周身的血液仿佛凝住,容素轩只觉一股血腥的味道猝不及防涌向喉头。

终于,他含着笑咽下这口淤血,颌首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容素轩真的走了,俯首而望,孤独的身影,长长地映在清冷的街上,此刻月已西沉,夜­色­将尽,又是快要破晓的时候。

素卿靠在窗前,双手紧紧攥住窗棂,关节俱以发白。微微咳嗽着,口内一片腥甜。只觉浑身湿湿的,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身虚汗,周身虚脱,如同踩在棉花上。

她贪婪的看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把他刻在骨头上。

轩,我终于明白,爱情如同魔鬼的蛊惑,无法用是非对错评判。

所以,我爱你,从未停息。

即使,你不懂爱。

即使,你不值得。

即使,你犯了太多太多的错。

轩,你可知道,爱情如同飞蛾扑火,无法用理智左右。

所以,我爱你,从不后悔。

即使,付出生命。

即使,心若凌迟。

即使,你明白的太迟太晚。

然而这些话,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素卿疲惫而解脱的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又何必要说出口?

淡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情自薄。

曾经的情仇随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弥散尽,就这样算了吧,爱也好,恨也好,终化云烟。

是时候该放下了。。。。

这一生,毕竟,曾刻骨铭心的爱过。。。。。。

车马渐渐走入山区,山路更窄,也更为崎岖,驾车的人,显然也有不同凡俗的身手,在这狭窄、崎岖,而且渐渐陡斜的山道,竞仍能驾着这四马大车放辔而行,虽然行驰得也较慢些,但却已是极不容易的事了。

终于,随着骏马长嘶,车子在相对宽敞的平地停住。

“那允。。。为何停车。。我们。。。。到了么?” 车厢中传来微弱的呻吟。

身披貂裘的那允远哲连忙放开缰绳,打起车帘。

目光动处,心中也不禁为之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痛楚之意,只见面­色­若纸的女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锦被下,散乱的长发被虚汗黏脸颊。

她不断喘着粗气,胸脯起伏不定。微蹙的睫毛下一双翦水明眸似开似阖,连自己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已然气若游丝。

紧紧咬住下­唇­,竭力扯出明朗的笑容,那允远哲俯身抱起了她,来到车厢外,只觉得那绵软的身体轻若鹅毛:“是啊,我们终于到了。卿卿你看。。。。。。”

素卿瘫在对方怀中,胸部痉挛般窒息,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竭力睁开半闭的眼睛,只见天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绒布冰川玻璃样透明,皎洁如晶莹的玉石。绵绵长长,仿佛还流溢着袅袅的颤音。

“好美。。。。。我终于。。。。。见到了。。。。。”她痴痴久久的看着,逐渐的,­唇­畔绽出无力而由衷的微笑,迷离的目光从远方的美景渐渐归拢到那允远哲的脸上。

“我知道。。。。你最讨厌我说谢谢。。。可,可是。。。。我还是要说最后一次。。。” 她不停的大口喘息着:“谢谢你。。。。带我到雪山来。。。。”发声越来越辛苦,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咳喘愈烈,竟喷出了一口血,骤然染红胸前的素­色­衣衫。

“卿卿,不要再说,你累了,我抱你回车上休息。” 那允远哲紧绷的身躯,不断的颤抖著,声音也逐渐颤抖,他慌慌张张的伸手,胡乱揩拭对方脸庞和胸口触目惊心的殷红。

然而鲜红的血却像是擦拭不尽,反而越擦越多。。。。。。惊恐失措的绝望感觉,令那允远哲的眸子骤然收缩。

“不,你。。。容我说完。。。。。”素卿竭尽全身力气抬起手,留恋的抚摸对方日益消瘦的脸廓。她的手苍白而冰冷,甚至比身下的冰雪还要冷。

随着又一阵混合着血丝的剧烈呛咳,灰白的面上居然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柔美的眼波比春天的池水还要温柔,深情的凝望着他,嘴角泛起一个绝伦的笑靥:“那允,我在这雪山脚下许愿。。。若有来生,只盼第一个遇见你。。。。。。从此携手一生。。。。永不分。。。。离。。。。。再也。。。。不要经历这么多的痛苦。。。。。”这时,原本瘫软的身体忽然开始无意识的颤抖起来,伴随几近不接的倒气声往上一下下地挺着。

那允远哲强忍的眼泪猝不及防,突然决堤般泛滥:“不要,卿卿,求你,不要。。。” 一片静寂的山地,充斥着男子低低的抽泣声。

一滴晶莹的冷泪,无声地顺着眼角缓缓流过生机全无的脸颊。。。。。。

随着周身轻微的痉挛,素卿双眸逐渐溃散空洞:“那允。。莫要怨我自私。。。。我只是太累了。。。。再也撑不下去。。。。对不起。。。来生。。来生。。。。。”

要说的话未完,便猝然而止。

雪白的手颓然从对方的脸上无力的滑了下来。。。。。。。

覆满散发的脸庞绵软的向一侧歪去。。。。。

她吐出了最后一口温热的气,惨白的­唇­依然保留凄美的弧线,那双半张的迷朦眸子,越过那允远哲的脸,茫然定格在身后的雪山,始终没有闭上。。。。。

恐惧让那允远哲手脚冰冷。

他抱紧逐渐冰冷的素卿,一次又一次的摇晃她,把脸埋进她的发里。

他的热泪濡湿了她的发。

口中发出痛不欲生,模糊而坚定的嘶吼:“卿卿,你还没有真正爱上我!我不让你死,我会找天下最好的神医治好你!我不许你再次骗我,不信来生的鬼话,我只要你的今世。。。。。”

放眼看去,天际屹立着皑皑的雪山冰峰,冰雪如玉,灏广无边。

人在其中,是那样的渺小无依。

千里之外。暖香环绕。

年轻的君主正在帐内伏案疾书。倏然胸中涌起一阵剧痛,竟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染红了手下的军令!

随侍堂下的侍从不由得一惊,才要上前,却见圣上无力摆了摆手。

然而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像是将全身­精­力,全都耗尽一般。

侍从们惊讶的发现,圣上满头冷汗得捂住心口趴在桌上,先前那种风雅自若之态,忽然变得哀伤不堪,竟连那双炯然有光的凤眼,都瞬间已失去原有光采。。。。。。

三年后。

经过多番艰苦卓绝的战役,南瑜昌帝容素轩终于赢得南北之战的胜利,成功攻占北国疆土,自此天下归一,再无南北之分。

史封开国圣帝。

这是个极具争议­性­的皇帝,与他建立的卓越功勋一般,关于他的民间传闻也很多。

有人说他英明勤勉,宽容厚德,亦有人说他­阴­险无情,心如蛇蝎。

他的一生只有两妃两子,而唯一的皇后,也不过册封一年后,便废除了。

这种不近女­色­的行为,在之后历代皇帝中,算是特例。

有传言说,开国圣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迷恋自己早夭的亲妹所致。

也有人说,他迷恋的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前朝南帝蓝澈的狐媚嫔妃。

谣传甚多,不可一一言表。

。。。。。。

至于那允远哲与容素卿,却仿佛在人间失去了踪迹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也有人说,北国之巅,雪山脚下,曾见过一对逍遥世外的神仙眷属。。。。。。

然而,传言终归是传言,不可尽信。。。。。。

事实到底如何,谁也无曾考证。

Сhā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大家不要拍我~~~~

比较粗糙,稍后修改。

还有一篇番外,就截稿。

圻虞萁番外--画绢

夜已深,一切声音归于静寂。

窗外月­色­甚明,高高地挂在柳树梢头,月光洒满窗纸,映入房中,照得床前地上,呈现出一片银­色­光华。

我躺在床上,呆滞的睁着眼,胸中空空洞洞的,浑浑噩噩的盯着­精­致华贵无比的销金炉内,一缕淡烟易袭升起,仍在不断地发着幽香。

屋里没有灯光,但窗外月明如洗,透过窗棂,依稀可见,他穿着一袭淡黄的丝袍,长身玉立,神情风流委婉,面目极为秀美,嘴角虽然如常扬起,在月光之中,美若昭华,却冷森森地带着一份寒意。

我的心中猛跳,身体也随之跳了起来,飞快地向窗子扑去!

却不慎急中出乱,撞到了茶几!

伴随着钪镗一声脆响,几上的碧玉碗砸了个粉碎,再抬头时,月下的幻影居然消失了。。。

一时之间,我的心胸中被悲抢堵塞,禁不住长叹一声,颓然瘫倒在地,闭上双眸:“是啊,此时此刻,他人在攻打我父王的征途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对月凄然而笑,千百种紊乱的思潮,这一刹那间,便在我冰冷空虚的脑海中翻涌起来:“原来向来骄傲绝伦的圻虞萁,不过是一个最可悲的笑话!一个沦落地狱的可怜虫。。。。。。”

隐忍的泪水终于落下,于是之前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一幕一幕地在脑中映现了出来。

我,圻虞萁,贵为堂堂北长公主,亦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

自小,我便喜欢和哥哥们骑马奔驰,­射­箭打猎。

父王经常爱昵的抚摸着我的头发,叹息道:“可惜朕的萁儿,不是男子。。。。。。。”

他的语气是那样惋惜沉重,令我极为不解。

我虽身为女子,却争强好胜,文韬武略,样样不输儿男。又何必纠结于­性­别之分?

日子在无拘无束的快乐中一天一天过去。

直到十八岁那年,我才终于绝望得明白了,父王那番话的含义。

南北之战我国溃败,南四殿下居然心狠手辣,西缪屠城!

我那向来铁腕的父王思来想去,竟做出了和亲停战的决定!

而我,是唯一适龄,尚未婚配的公主。。。。。

晴天霹雳,彻底击溃了曾经阳光普照的生活。

面对我抵死的不从,决绝的反抗,父王只是冷冷的说,身为公主,献身护国,是你天生的使命。

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一瞬间苍老憔悴了许多,这时候我才懂得,身为皇家女子,即使再骄傲,再倔强,也无法逃脱天定的命运。。。。。

父王隐忍的老泪中,我屈辱的坐上了和亲的马车。被迫离开了熟悉的一切,走上了战败献身的耻辱之旅。

朝阳似血,大漠苍凉。苍茫的原野凄凉萧索。

马车终于来到两国交界的边境。

此时此刻,我已经认命。

负责护送的兵士,只留下车中的我和几个随行婢女,便匆匆离开了。

巨大的屈辱与愤恨涌上心头,我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此时,只听车外南人将领,冷淡的吩咐回程。

我的眼前瞬间浮现,他说这话时脸上鄙夷厌恶的表情。

无法克制心中叫嚣汹涌的耻辱,愤怒的颤抖中,我猛然撩起了帘子,冷冷出声:“且慢!”

缓缓自车中走出,极力将腰身挺得笔直,妄图留住最后的尊严。

我怨怒的目光冰冷,恨恨看向队伍最前方的两个人。

只见那蓝衣银甲的少年高大英俊,轮廓坚毅,风姿极为飒爽,只是面容冰冰冷冷,气度高华中却带着种逼人的傲气。手中握一柄银枪,寒潭般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耐烦地神情。必是南四殿下,西缪屠城的始作俑者蓝凌无疑。

而他身旁的公子,周身包裹在银白的狐裘中,长身玉立,乌发素冠,苍白而俊逸的脸上带着种又温柔又柔媚的笑意,凤眼斜飞入鬃,嘴角高高挑起,说不出的风流婉转。

然而让我惊异的,却并非他绝世的姿容,反是他脸上不但没有丝毫鄙薄,反而略带抚慰怜惜的春水般柔和表情。

这样的表情。。。。。。。。

我的心弦居然不由自主,为之一颤!

愣怔片刻,狼狈的将情绪掩掉,强自盯着两人,我厉声开口质问:“我国虽然战败,可我毕竟是公主之身,难道以诗书礼仪闻名的南国,竟这样无理怠慢吗?”

那位公子和煦一笑,如暖阳般温暖。上前对我施礼道:“公主还请见谅,我南国并没有怠慢公主之意,只怪在下无礼未向公主请安。还请公主海涵。”说着,盈盈抬头,目光转处仍然显出几分了解和安慰的柔光。

我的心中越发莫明其妙的慌乱,下意识想要躲闪对方的目光,然而天生的骄傲却不容我退缩,反而强迫自己勉力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做出一副针锋相对的样子,高声冷冷问道:“你就是负责迎亲的官员?”

像是对我恶劣的态度视而不见,那双温柔的凤眼中氤氲着层层烟雾,似乎可以将他人的愁绪全部化掉。

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答道:“正是呢,在下南国监令容素轩,奉命护送公主抵达都城。”声音温雅柔润,像是甘醇的美酒,可以麻醉一切伤痛。

说完,他缓缓向我走来,伸出修长而莹白的手。

在醉人而安宁的笑颜中,我愣了一下,这才搭上自己的手,在他的搀扶下,登上车去。

手相触时,只觉一股过电般的酥麻游遍全身,我的心底里,竟然于一路的凄惶和愤怒中,升起了一线不合时宜的喜悦。。。。。。。

于是,就从双手交握的那一瞬间开始,情毒已种。。。。。。。

后来。。。。。。。

或许是为了把握自己的命运,或许只是为了这致命的情愫,在他的循循说服下,我成为他危险计划的参与者。。。。。。

将身边最贴心的婢女冒充自己送入南朝王宫,从那刻起,我就明白,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之后的生命,只能与他休戚与共。。。。。。

幸而,他运筹帷幄,最终扳倒南朝蓝氏,自立为帝。

再后来,他兑现了对我的承诺,亲赴北国,向父皇求亲。

金銮殿上,父王和他单独谈了许久,谈话内容,无人可知。

无论如何,父王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南北自此结为姻亲,协议休战,永为睦邻。

我的命运就是这么诡异,生平第二次,披上大红嫁衣,乘坐华丽的马车,踏上熟悉的和亲征途。

而不同的是,心中再也不是上一次的悲壮屈辱,而是难以抑制的幸福与激动。

我,圻虞萁,征服了天定的命运,嫁给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只顾全心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憧憬中,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父王的眼神,是那样的担忧而悲哀。。。。。。。

封后大典,奢华铺张,隆重异常。

全国上下,举世同欢,盛况空前。

不得不说,这番虚景,极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我以为自己从此,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红烛跳动,擅自掀开盖头,向琉璃镜中望去,只见镜中人的脸上,褪去了原本的冷傲与骄持。却烘染上一层朝霞般娇羞的红晕,明如春水似的眼波,放出一种灿烂的光彩。宛若一朵红睡莲,在晨露中迎着朝阳盛开。

我变了,因他而变。

原来,任凭再骄傲的女子,也会心甘情愿,成为爱情的俘虏。。。。。。。

然而,一夜忐忑而欣喜的期待中,星月隐去,东方渐白。

他,没有来。

我那温润体贴的新婚夫君,竟不曾踏入洞房。

天地间顿时变得寂寞冷清起来,这盛夏的六月之夜,我的心中,盛满了寂寞冷清的感觉。

不理会婢女的劝阻,甩掉头上凤冠,提步欲找他询问。

皇宫之大,难寻难访。问过宫人,方回道,圣上平日无事,必在新修建的渚莲园中。

渚莲园么?

在宫人的引导下,步入园林,目光望下打量一下,只见这庭园之中,林木葱郁,如花如锦,环抱着一池碧绿如翡翠的湖泊。湖泊之上,遍种荷花,潋滟无双。

踏上那道­精­致的水榭,直通湖心凉亭。

他孤零零趴在亭中石桌上昏睡,怀抱一柄古拙瑶琴,身旁玉壶已空,脚下尽是撕碎的画绢,随风飘散。

我愣愣的站在他的面前,只觉得满心不安的预感如潮水拍岸,呼呼不绝。

缓缓转回身,往来路行去,在这一刻间,竟然连自己的来意也忘记了。。。。。,因为我的整个情感,都已为奇怪的悲哀和惊痛充满,再也没有空隙来容纳别的了。

那日的事,我们都没有再提,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眼中的柔情如昔,风度翩翩无懈可击。

渐渐的我却发现,我们之间,其实横岗着千山万水。

那完美的微笑,是最坚固的铠甲。阻止我,和世间所有人走近。。。。。

思及此处,我闭上眼睛,良久,再张开来,伸手处,夜,仍然是黑暗不见五指。

真的是所有人么?

或许,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画上的女子。

除了朝堂,他似乎所有的时间都留在渚莲园。甚至接连一月不来东宫一次。那一天,我终于无法忍耐下去,再次去寻找他。

于是,荷花水榭中,我见到了他刚刚绘完的那幅图。

他见到我来了,只当作是空气一般,那一双满盛眷恋的凤目,只是眨也不眨地瞪着手下的画。

只见这幅淡黄的丝绢上,画的竟是一位绝­色­女子,云鬓高挽,粉面桃腮,眉如春山,鼻如悬胆,一双如月明眸,满是化不开的哀愁,幽幽地低着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春葱。

楚楚堪怜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心头一痛。

女子的身后,是半池春绿,荷花盛开。正象是渚莲园的景­色­。

“她是谁?”情不自禁,我惶恐的问出了声。

四周静寂,耳畔只有夏蝉喧闹。

他的目光中带着悲哀之­色­,只是痴痴凝望画中人。

许久许久,他缓缓站起身。

目光转处,忽然流露出冰冷的笑意。双手一扬,嘶的一声,竟将那幅画生生撕成两半!

随手将画抛开,猝然转身而去。。。。。。

然而我却敏锐地看清,对方俊目之中,泪珠盈盈,就在转身的瞬间,晶莹的泪珠,终于沿着他俊逸的面颊,滑落下来。。。。。。。

我逐渐发现,反反复复勾勒那女子的画像,然后撕毁,是他独处是最常做的事。

不久后,他接连娶了两方嫔妃。皆是朝中重臣之女。

奇怪的,好强如我,却只觉心中却麻麻的,竟没有一丝妒忌。

因为我看到,他对她们的态度和我一样,是那么温婉柔和,彬彬有礼。却又拒人千里之外。。。。。。

说来可笑,我不妒忌活人,却妒忌一幅画绢。。。。。

那段时间,我着了魔一般,疯狂打探画中女子的身份。

终于辗转得知,她竟是他名义上的亲妹。也是前朝蓝氏君主的贵妃。

自从他得了天下,她便发了疯。

后来便在宫中消失,只怕已是香消玉殒。。。。。。。

她竟是个疯子,竟是个死人!

感觉不到原本应有的轻松,我只觉心中有山一样重的悲哀,海一样深的委屈,却无法宣泄出来。

成亲一年后,两位嫔妃都有了身孕,而我却依然没有怀胎。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若是有了孩儿,不但皇室添丁,说不定还会使他会对我亲近些。

可悲的我啊,不知不觉中,竟变得如此卑微。

正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间,传来了他要挂帅出征北国的消息。

像是被一个巨大的霹雳,当头轰了一下,使得我的神智,在这一瞬间,竟全部凝住了。愣怔许久,方跌跌撞撞的冲进荷花水榭。

他依然坐在老地方,边饮酒,边看画。

画中人依然是那个女子,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衣着。同样忧伤温柔的轻笑。

面对我撕心裂肺的质询,他只是浅浅一笑,那微愁而清冷的笑容竟与画中人有三份神似!自顾自饮尽青瓷杯中的琼浆,复又把画撕碎。

这笑容却如同狠狠一巴掌,生生打在我的脸上。

“轩哥,你一直在利用我,是也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无声地流着泪,颤抖着哀声问。

他的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复端起酒杯来,再次浅浅喝了一口,微微笑着道:“不错,当日朕的皇位刚刚坐定,极需休养生息,怎堪北国在旁虎视眈眈?娶你为妻,不过是麻痹北王,令其疏于防范之举。”

秋波一转,凝在我的脸上:“何况,这门亲事,也是你亲自所求,朕不过是顺水推舟。”

这冰冷的语声,宛如一支利箭,无情地­射­入我的心里。

剧烈的喘着粗气,我的双腿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像是在逃避着什么,紧紧迟到身后的栏杆。心中有如刀戳。

他手里仍端着酒杯,微微向我欠了欠身子,继续微笑道:“萁儿,路是你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北国疆土,朕是志在必得!”

我们的目光相对峙许久,尖锐的惨笑突然自我口中流出,惨厉的不像我自己的声音:“既然圣上早有图谋,本宫迟迟不能有孕,也是安排好的罢!你好狠,好卑鄙!”

容素轩流转的凤目中,突然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意,但瞬即恢复平常,微微一笑,道:“你放心,你我夫妻一场,朕自然不会难为你,你只管好好做你的皇后便是。”他站起了身,再也不看我一眼,提步欲走。

满心的绝望不容我多想什么,完全忘记了平日努力维持的仪态。猛地扑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胳膊:“容素轩,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

发出的声音居然比想象中平静得多,甚至平静得可怕:“你可曾对我有过半分真心?” 虽是寥寥数十来字,可是我却花尽了气力,才将它说出来。

然而,容素轩的脚步停都没有停,轻轻拨开我的手,脸­色­淡然,全无一丝情绪的波动,不置一词,决绝而去。。。。。。

当日深夜,我试图刺杀他,却没有成功。

他只是淡笑地看着我,像是丝毫不感意外似的,目中无波无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三日后,他出发征北。

徒留我,昔日的骄傲公主,今天的傀儡皇后,作为这内廷最大的笑话,苟活深宫。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犹记在耳的话语逐渐消失,一切幻象也全都消失。

我依然跌坐在冰冷而华丽的宫殿中,不经意间,指尖一痛,不小心摸到了碧玉碗的碎片。

我迎着冰凉的月光,缓缓举起碎片,脸上逐渐绽放出久违了的明媚微笑。。。。。。。。

Сhā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到这章,终于截稿。

好感谢陪我一路走过的读者。

感谢给我长评,给我鼓励,给我意见,给我撒花的你们。。。。。

没有你们,我想这文章终不能写完。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结束文章,也如同结束一段旅程,有些轻松,更多不舍。。。。。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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