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柳管家进了他那座小跨院儿,径直入得东厢一间看似办公室的屋子,柳管家从桌子上翻出一本厚厚的蓝册子来,翻到最新的一页,提笔道:“名字?籍贯?”
“无名,中原人氏。”我道。
“中原?中原地方大了!具体是哪儿的?”柳管家不耐烦地瞪我。
“火星。”我瞎扯。
柳管家疑惑道:“火星?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地方太小,您老当然没听说过。”我笑道。
柳管家没有再问,端端正正在纸上写下:吴明(无名),火星人氏。
原以为登记个姓名、签个入府为奴一个月的契约就完了,谁想这柳升竟然还叫了画匠来给我画了影身图,如此一来就算我逃出府去,只要把我的影身图交到官府,官府再复画上几万份张贴出去,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得让人给逮回来,只好打消了中途逃走的念头。
领了我的家丁制服及生活用品,我跟着柳升来到西墙厢房最北边那间我的住处,推门进去,见南墙是一张架子床,西墙开了扇窗子,窗前一桌一椅,北墙是一个架木盆的洗漱架子,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当真是简陋的可以。
柳升道:“每日卯初到院子中间集合点名,而后再由本管家分配当天的任务。午时三刻用午饭,酉时三刻用晚饭,亥时末休息。平时不得四处乱走擅离职守,否则将以府规处置!可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我连忙道,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我还是不要得罪这帮小鬼儿的好。
柳升见我答得恭敬,满意地一甩袖子扭身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做了几个飞踹,顺便在心里问候他老母。
卯初,相当于现代人所说的早晨5点至6点这段时间。古代没有闹钟,早起全靠自身习惯和鸡的习惯。然而这柳府的深宅大院儿里又怎会养只鸡来报晓呢,所以想要按时起床,全靠自己养成合适的生物钟。
我的生物钟基本上是早上八点起床,因为当了老板,不用像刚来古代的时候天天早起进城卖花瓶,所以懒了许多。幸好我有认床的毛病,乍一换个地方总会有几天不适应,睡不着觉,昨晚几乎一宿没合眼,所以今天早上五点多钟就按时起来了,迷迷糊糊地穿了家丁制服,脸盆里是昨晚从院子里的井里事先打好的清水,洗了把脸,总算能睁开眼了,但仍赶不走昏昏睡意。
柳府的甲等家丁是随身伺候柳碧寒的,乙等家丁负责府内各种重大活动的杂役事项,而丙等家丁,基本上就是打扫、搬运、修整等干苦力活的,具有相对甲乙两等家丁的不确定性,因此每天早上柳升都要集合所有的丙等家丁,安排当天要干的活计。
我迷迷糊糊地站在家丁队列的最后头,正跟昏沉沉的意识做斗争,就听得柳升在前边儿叫我的名字:“吴明!今日你负责打扫马圈,将马圈清理干净,另给马匹洗澡喂料,下午少主要用马。可听清了?”
“Yes Sir!”我啪地打了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什么?”柳升一懵。
“是!柳管家!”我连忙改口。
“如此,大家各去做事罢!”柳升一声令下,众丙们呼啦一下子散开,各奔岗位。
昨天被人带着在柳府里走了一圈儿熟悉环境,因为古代园林布局本就复杂,东一座楼西一间房的,没走一会儿我就头晕目眩,所以干脆也没认真记什么路线,今儿一说起马圈,我一下子就傻了,依稀记得是在某个大院儿的西北角来着,只好一路混找。
当我强打精神地飘行在假山树木间东张西望找寻马圈的时候,忽然脑顶一疼,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难道又是元宝?低头看去,却是一块石头。“谁?”我揉着被击中的地方迟缓地抬头寻找,却见旁边一座二层高的绣楼窗口内,豁然探出一个漂亮脑袋,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不是那刁蛮丫头柳碧暖还是谁!
“我说,你那屋里头难道常年备有石头,专砸过路的人啊?”我皱着眉瞪她。
“谁说的?本小姐的石头只砸狗不砸人!”柳碧暖挑衅地笑道。
我呲牙咧嘴地冲她狠狠比了个中指,不打算招惹这只母老虎,转身准备接着找马圈去。
“喂!你那手势是什么意思?”柳碧暖在楼上叫道。
“问你早上好!”我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少来!看你那表情就知道,这手势准不是什么好意思!”柳碧暖微怒道。
“信不信由你!”我仍不回头,打算撒丫子开跑。
“你给我站住!”柳碧暖及时发现了我的意图,大声叫道。
“我也没躺着呀,大姐!”快跑快跑,这丫头想找茬儿!
“你——!你再不站住,我就要柳升把你降成丁等家丁!”柳碧暖怒吼道。
丁等家丁?我怎么没听柳升说过?
柳碧暖见我疑惑地望着她,挑眉笑道:“丁等家丁皆是府内犯了错的家丁,每日专负责倒所有房内的马桶,然后用车运到城外去!……怎么样,还跑不跑了?”
我靠!丁等家丁这么可怜?这么说……我还惹不得这臭丫头了!“跑?没呀,我那是颠儿。——不知大小姐叫小的有何吩咐啊?”我点头哈腰地赔笑道。
“哼!油嘴滑舌!”柳碧暖又扔下一块石头,正打中我的肩膀,“你,给我上来!”
我拍拍肩上的土,仰头道:“大小姐,我一个做下人的,怎么能到你的闺房里去呢?传出去对大小姐你的声誉不好,柳寨主听到了也会生气的!”
“谁、谁让你到我的房里来啊!”柳碧暖红着脸怒道,“我是要你上来在房门外伺候!”
“这……恐怕不行吧?”我迟疑地说,“柳管家还要小的我去打扫马圈呢,今儿不能伺候小姐了!小姐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就闪人了!”
“闪人?闪人是什么意思?”柳碧暖问。
“闪人就是这样……”我前腿儿蹬后腿儿撑,预备——嗖!地一下子我就窜了出去,你不是要看“闪人”吗?老子就赶紧闪给你看!……让我上楼伺候你?那老子不掉层皮才怪!
我一路狂奔,想尽早闪出那丫头的视线范围,光顾着左右看着找路,没注意前头是个斜坡,脚下一空人就飞了出去,叽哩咕碌地沿着坡一路向下滚去,天眩地转中也不知道重重地撞上了什么,被我带得一起跟着往下滚,好容易滚到了坡底,我脑顶飞着一圈小鸟地坐起身来,才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千年冰峰般的眸子——柳碧寒!
妈妈哎!难道刚才撞到的“东西”是他?看看他满身满头的草叶子……呃,应该就是撞到他没错了……我抬头望向刚才滚下来的斜坡——原来是一块很大的草坪,故意修成了斜着的,好让人躺在上面可以更舒服。在我滚下来的轨迹旁,扔着一本书,显然刚才柳碧寒是坐在这斜坡上看书来着,冷不防被我从身后撞上来,就跟着一起滚落了下来。
——这下玩笑开大了!我机械似地一顿一顿地将头扭回来望向柳碧寒,他那双盯着我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你、在、干、什、么?”
“我……我不小心踩空了……你没事吧?”我缩着脖子怯怯地望着这位冷面男。
“起来!”柳碧寒冷冷道。
“哦……哦哦!”他一说“起来”我才发现,原来自个儿ρi股底下还坐着人家一根腿!忙不迭地跳起身来退到三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你是昨天那人?”柳碧寒缓缓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叶,语气仍然冷的像冰。
“是……是。”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把我的书捡起来。”柳碧寒冷冷命令道。
“哦。”我连忙过去捡起那本书递给他,顺便飞快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但见冰冰凉一张白板,没有任何表情,头发上还挂着几根草叶子,害我险些失笑。
“柳管家让你做什么?”柳碧寒掸了掸书皮上的草沫问道。
“打扫马圈。”我低声道。
“嗯,扫完马圈后再把这片草坪修剪修剪,草太长了。”柳碧寒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草坡上走。
“什么?!”我忍不住脱口大叫,这片草坪至少他妈的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让我拿把小剪刀一根儿一根儿的剪,要剪到哪个猴年马月去啊!好你个柳碧寒!杀人不用刀啊你!盛怒之下我脱下鞋子一把就扔了出去,正中柳碧寒的后脑勺,打得他头上挂着的那些草叶子四下里乱飞,情形十分无厘头。
鞋子一出手我就后悔了,再一打中柳碧寒的脑袋我就立刻吓懵了,僵在原地忘记了逃跑。柳碧寒像放慢动作一样地缓缓转过身来,两只冰洞似的眼睛卷起一阵寒流直直向我袭来——这样一个盛夏的清晨,我竟然冻得打了个哆嗦,以后要是觉得热的话直接往柳碧寒身边儿一站,比空调还管用!
——呸呸,都啥时候了还在这儿胡思乱想,柳碧寒都走过来了!——啊!他走过来了!
“那个……我,我是想脱了鞋子开始拔草来着,谁想手一滑鞋子就脱手了……”我做着无妄的分辩,眼珠子四下乱转,想要先觅得一条逃跑的路线。
柳碧寒瞥了我赤着的那只脚一眼,神色古怪地挑了挑眉,我心道坏了,这男人和女人即使在身高体重相等的情况下,手脚也是有极大的分别的,手嘛,或许我手指较长还可掩饰过去,但这脚……男人的脚总会比相同个头的女人大上很多的,而且我这脚还肉乎乎白嫩嫩,太明显的漏洞了!
眼看着柳碧寒带着一脸怀疑的神色向我逼近过来,我吓得神经质地一声大叫,拔脚就跑——不管了,先逃离现场再说,过后咬紧牙关打死不认,他柳碧寒又能耐我何?!
顾不得捡回自己扔出去的那只鞋,我光着一只脚连窜带跳地跑了将近一千多米,直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停下来找了个假山旁的石椅一ρi股坐上去休息。
连累带吓,加上昨晚一夜未睡,我歪在石椅上歇着歇着就睡着了,直到发觉太阳光有些剌眼,正要翻个身儿,忽然听得有人在附近说话:“穿越时光的叶水吟果然有一套,如此一来,咱们在中原的买卖便十分不好做了。少主,你看是不是要调整一下销售策略了?”
一听“叶水吟”三个字,我一个激凌就给醒了,耳听着脚步声渐渐临近,我慌得四下一望——假山!一个箭步跨过去,闪身躲至假山的一块大石头后,才掩好身子,那脚步声就由假山的另一端转了过来。
“铁叔可有什么好的提议么?”柳碧寒的声音就传自我藏身的大石头之前,吓得我大气儿也不敢出。
那个被称为“铁叔”的哼了一声,道:“那叶水吟令他手下诈买我们的原木制成马桶棺木,损害了我们柳家木料的名声,这仇不能不报!依我之见,咱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着人去买他们的木料,制成马桶棺木,这样双方扯平,重新回到原点,占优势的就还是咱们了!”
切!我心里哧笑一声,这种计策一遍使得,第二遍就不灵了,谁一个劲儿的买马桶往家里摆啊!
听得柳碧寒道:“此招并不可行。一来,穿越时光的原木料是孟氏木业提供,而孟氏木业并不像咱们柳家在原木上印戳,即便如法炮制做成了马桶,百姓也不认得它是孟氏木料所制;二来,前些日子那叶水吟用咱们的木料制成马桶大肆销售,只怕市场已经饱和,咱们再卖效果也是甚微,得不偿失;三来,他穿越时光恐怕早有防备,未见得会轻易上当将木料卖于我们。所以此计并不可行,还需另想其他方法。”
“或者……咱们同那叶水吟合作……共同对付云家堡——那云家堡也没少给姓叶的制造麻烦,想必姓叶的也是对其心存芥蒂,若我们提出与他合作,说不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少主以为如何?”铁叔道。
柳碧寒半晌没有吱声,似是在忖度铁叔这项提议的可行性,我心中纳闷儿:听铁叔这语气,仿佛柳家寨入侵中原这一出儿完全是冲着云家堡去的,难道云悠远和柳碧寒之间有什么宿仇不成?
没等我想出个一二三来,柳碧寒已经沉沉开口道:“我倒是想和那叶水吟也过过招,据说皇宫内流行的礼品娃娃就是出自他手,其人的奇谋巧思令人拍案,倒激起了我的好奇之心——想必云悠远当初同他交手也是出于此心罢!”
我心中不禁忿忿:一个云悠远冒出来给我捣乱不说,现在又窜出来一个柳碧寒!捣乱的原因竟然是同一个——好奇!人说好奇害死猫,现在这二位的好奇心简直要把我这个大活人给害死了!你说我好好的卖我的货挣我的钱,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两个有冤有仇就自行解决呗,干嘛还要把我也拉上?
我这厢生着闷气,那厢铁叔问向柳碧寒:“那么,依少主的意思是……要将云悠远与叶水吟一并歼之?”
柳碧寒道:“云悠远是经商奇才,这一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若此时将叶水吟拖入战圈,结果很可能对我们不利,所以暂时先不考虑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挽救柳家寨在中原的市场,铁叔,你去传信给中原各地区管事,令他们即刻将所有产品木价再降下一成来!”
此话一落,我和铁叔都吃了一惊,铁叔道:“少主,再降一成的话咱们可就是赔钱卖了!这全国都降,量太大,恐怕咱们会吃不消的……”
是啊是啊,我心里对柳碧寒道,你丫要是再降一成的话,我们梦穿和云家堡的货可就真卖不出去了,千万别冲动啊,年轻人!
柳碧寒冷笑道:“未等我们吃不消,那云家堡就已经先死掉了!况且咱们的木料厂原料贮存丰富,不愁无货供应,现在中原地区正是暴雨多发季节,孟氏木料若是卖不出货去,就会造成大批物料囤积,木质受潮变形,会严重影响对云家堡的原料供应和销售。此时降价,正是时候!”
一席话说得我心惊肉跳,看来这次没白到这柳府内当下人,无巧不巧地就被我听到了柳碧寒的重大生意决策,眼下必须得想办法把消息带出去给云悠远,让他早做防备!
外面的铁叔已经欣喜地答应着离去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又待了片刻,想着那柳碧寒恐怕已经走开,才冒出头去,却发现丫正立在那儿对着假山凝思,我这一冒头恰被他发现个正着!
“你——”柳碧寒满脸震怒地瞪着我。
“我……我刚刚在这儿睡着了,刚、刚醒过来!少、少主你怎么会在这儿的?”我吓得连忙掰谎,可这谎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的胆子当真不小。”柳碧寒夹着嗖嗖地寒气一步步向我逼近,我几乎可以看到他身后强大的小宇宙所散发出的慑人的光。
“还、还可以……”(什么时候了还跟人家客气呢?)我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假山壁上,再无退路。
柳碧寒逼至跟前,将我堵在假山与巨石之间,一张冰块脸压上前来,寒气袭人地道:“你可知窃听府内生意机密会得到怎样的处罚?”
“我、我没有窃听啊!”我咬紧牙关死也不认地道,“我刚才实在太累了,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就躲到这巨石后面睡着了,适才刚刚醒过来,正要出去却被少主你给发现了……我、我这就干活去!少主要是罚我……就、就对柳管家说我偷懒儿好了!”
柳碧寒冰锥似的眸光牢牢扎在我的脸上,盯得我心里发毛,良久他方一字一字道:“你、的、来、历?”
“我、我是从中原来的啊,到塞北来玩儿的,谁知得罪了令妹,这才入府为奴啊——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我知他起了疑心,不由眼珠子再度四下转着找寻逃路。
也不知道是我眼珠子转的动静太大,还是他的眼神太强,总之他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思,大掌一挥,一把就钳到了我的肩膀上,疼得我一抽气:“你、你想干什么?”
“带你去惩诫房问话。”柳碧寒阴森森地道。
惩、惩诫房?难道这家伙想刑讯逼供?我一想到古代那些个私刑招术冷汗立马就下来了,说啥也不能让他把我带到那儿去!当下我一歪头,一口咬在他钳着我肩膀的大手上,趁他吃痛松手之际,我一个猛子就窜上了巨石,打算越过巨石逃走,谁知他反应也不慢,长臂一伸就握住了我的一只脚腕子,用力一扯就把我给扯了下来,冷冽的眼神几乎想把我大卸八块:“你敢咬我?”
事情是越来越糟,一夜未睡导致我的大脑十分不够冷静,面对柳碧寒逼上来的死人脸,我心中一慌,身子再度往上一窜,一头就顶在了他的下巴上,撞得他“呃!”地一声闷呼,身子就往后仰去,为了怕我借机逃走,他手一伸飞快地扯住了我的前襟,害得我被他拽着向前踉跄了两步,正绊到他的腿上,两个人都没站住,“扑”地栽到了地上——还好,这家伙在下边儿当了肉垫儿,没摔疼我。
我挣扎着抬起上半身想要从他手里拽出自己的前襟,无奈这家伙的手就像涂了502胶,牢牢地粘在了我的衣服上。既然如此,我只好再次祭出我锋利的牙齿,张嘴——我咬——哎呀!没等我咬中目标,身下的柳碧寒一个掀身就翻身农奴把歌唱,反过来把我压在了身下。
“你属狗的么?!”柳碧寒将我摁在地上,怒声道。
——这情形怎么这么眼熟?貌似跟昨天我压着她妹妹一样呐!好小子,连带着替你妹妹报仇来了是不?那就别怪老子以牙还牙,用你妹妹对付我的那招——我提膝!我磕!
“呃——”柳碧寒一声低吼,双手齐松,身子也歪倒在旁边,至于这手去捂什么部位,我可以略过不看(这口是心非的女人!)。
眼见身上没了桎梏,我一个鲤鱼打挺——呃,没挺起来,功夫欠佳,失误!失误!我一轱辘爬起身来,撒了丫子就跑,管他卧底不卧底的,爷不干了!爷要出府!
我撒了丫子一路狂奔,我奔,我奔……老天,我竟然迷路了!这是哪儿?怎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昨儿熟悉地形的时候貌似没有到过这地方……不、不会吧……昨儿只有东大院儿我没有进来,因为领我转的那人说东大院儿是柳碧寒日常办理生意上重要事情的地方,平时绝不允许闲杂人等擅自入内——难道刚才我迷迷糊糊地跑到了东大院儿来了?
我闪身到一棵大柳树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但见亭台楼阁、湖山池榭,同其他的院子也并无不同,只是这里较之另三个院子要安静许多,罕有人至,只要我小心些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我藉着树木假山的掩护悄悄地往前走,虽然不知道现在是冲着哪个方向去的,不过只要被我看到院墙并且顺着走,肯定能找到出去的门。
正当我蹑手蹑脚地搜寻出路的时候,突然从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四下里一瞅——我靠!不远处那座小楼里正滚滚地冒着黑烟,隐隐还有火光在窗口处闪现,着火了!
“来人啊!着火了!快救火!”我脱口大叫起来,才叫完又连忙捂住嘴:这不是自己找死呢吗!多好的机会啊!趁着混乱正好逃出府去!叫个屁叫!
我立刻拔步狂奔,但是奔着奔着又犹豫了:这火势看上去不小,且塞北气候本就干燥,这院儿里种的树又多,如果不及时扑灭的话说不定还会波及整个宅院,搞不好还会造成|人员伤亡!虽然柳碧寒与我在生意上是对手、在生活上……也刚刚转化为了不良关系,但是,出于良心和道义……我不能不管!
一念既定,我调头向着着火的阁楼跑去,边跑边大叫:“着火了!来人啊!快救火!”跑至跟前时,那楼里的浓烟已经滚滚地冒上天去,楼里局势不明,不晓得有没有人在里面,我站在门口冲着里面喊话:“喂!里面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
过了半晌方才听到从里面传来细细的一道声音:“救命……救命……”
妈的!果然有人!我急得原地打转,虽然很想冲进去救人,但咱又不是专业营救人员,万一把自己小命也给搭进去那就太亏了!老子来古代一遭除了挣了俩小钱儿外连个古代男都没泡过呢!就这么死了实在冤枉(这时候了还想嘛呢!)!
里面那细细的声音开始咳嗽起来,还夹着惊恐的哭声,直听得我心里一揪一揪的……这么一个生命,若再不管只怕就要眼睁睁地在我面前消逝了!我……我做不到……做不到袖手旁观啊!
也不知道是我天生道德高尚还是昨晚没睡神智不清——总之我头脑一热血液一冲,脱下外衣奔到旁边一方小小池塘旁沾湿了衣衫,不顾池塘水的臭味,用湿衣服蒙住口鼻,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着火的楼内。
才进楼门,一大股凶猛的热浪就扑面而来,夹着呛人的浓烟,熏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死于火灾的人当中,十个有九个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呛死的。烟往高处走,人就得往低处爬。我放低身形,猫着腰在浓烟中寻找被困的人:“喂!你在哪儿?”
“救我……救救我……”那人被吓傻了,只会反复叫着这一句话,急得我恨不得一拳把楼揍塌了,压死丫算了!
一念未了,这楼竟然真的啪啦啦地发出几声巨大的声响,呼塌一下子从一楼房顶掉下来一大片木架子——古代富人家的建筑多是木结构,这楼真他妈的要塌了!
“喂!你到底在哪儿?快告诉我!”我扯着嗓子大吼,紧紧贴着墙根儿走。
“呜呜……救我!求你!救救我!”那人慌得更厉害了,哭个不住。
“别他妈的哭了!你在哪儿?在哪个位置!再不说我就走了!”我吼道。
“我……在……在二楼……”那人哭道。
我靠!二楼!难道我还得上楼去?这木头楼梯搞不准什么时候就塌了!到时候我这条命也得赔进去!怎么办?上还是不上?
“咳咳咳!咳咳!救……”那人开始剧烈的咳嗽,仿佛被死神掐住了喉咙。
如果把那人换作我……我会多么地迫切希望有人能来救救我,何况那人已经近在咫尺……
一咬牙,扶梯而上,浓烟愈来愈呛,我也开始咳嗽起来,尽量放低身形,迷着眼在火光中寻找被困那人的身影。
在那儿!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猫着腰窜过去——柳碧暖!怎么会是她?!柳碧暖不知是吓的还是呛的,人已经晕厥了过去,我拍了拍她的脸,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添乱!难道还得让我拖着这丫头下楼去?我叉住她两腋用力一拽——嘿哟!咋还拽不动?靠!柳碧暖的一条腿竟然被一个大书架给压住了!难怪就两层楼她都没来得及跑出去。
我连忙放下她去搬那书架,好容易挪开了一道缝,用腿把她被压的腿给勾出来,然后死拖硬拽地把她背到背上,没走两步我就双腿儿打颤,哆嗦个不停——丫的!待这次出去后老子一定天天练蛙跳、蹲马步!
一步一蹭地顺着楼梯往下走,还没走两步,一个巨大的木头梁子就从房顶掉了下来,正砸在距我三厘米远的楼梯阶上,唬得我浑身寒毛都乍了,这要是再偏上一点,老子我就成了肉夹馍了!
脆弱的楼梯被这根粗大的梁子一砸开始摇摇欲坠,吓得我半天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就带着整个楼梯一起掉下一楼去。正犹豫着是否冒险一试,忽见楼梯的底部出现了几个身影,浓烟中望去,竟然是柳碧寒带着家丁冲了进来!
这家伙想是闻讯赶来的,家丁们手里都端着盆子和桶,见我高高立在摇摇晃晃的楼梯上,吓得都呆在原地不知所措。柳碧寒沉声道:“你莫要乱动!我来想办法!”
你就是叫我动我也不动!我已经隐隐听到楼梯从墙体分离的恐怖声音了,用不了一会儿这楼梯就得整个砸到一楼!老天!我是造了什么孽了!好端端地我冲进来救什么人啊!我趁机逃出去多好!此刻想必已经可以冲到府外逍遥自在了!我悔啊我!
我这厢愁肠百转,那厢柳碧寒已经开始沉着布置,所有的家丁都放下手中器具,集中到我所立的位置的下方,两两的牢牢互握住胳膊,搭成了一张人体救生床。柳碧寒冲我道:“你放心倒下来,他们定能接住你的!”
这……这能成吗?万一老子倒偏了不得摔个脑残啊?!再说这帮家伙能禁得住我这一百来斤从高空坠落的重力吗?
置疑归置疑,眼下形势也只能一试了!身后还背着个柳碧暖,不如先把丫扔下去打头炮,成不成的不就知道了(你丫够狠!)?
于是瞄准下面家丁们站的位置,我背过身子,让柳碧暖站在外面,轻轻一放手,柳碧暖的身子就向后仰了下去,被楼下家丁们接个正着!
好现象!如此老子可以放心大胆地仰下去了——啊!啊啊!
脚下楼梯一阵剧烈摇晃,霎时向外侧倾斜下去,楼下家丁见状不妙,连忙护着柳碧寒、抬着柳碧暖就往楼外跑,柳碧寒挣开家丁们的簇拥,回身冲我吼道:“扒住墙!”
我靠!你当我是壁虎啊?慌乱中我向墙上一瞅,果见上面有许多凹进去的、不规则的装饰用格子,设着花瓶古董等摆设,不及多想,我立刻四肢并用,一手扒住一个格子,脚下还蹬着两个格子,以一种极端不雅观的蛤蟆状贴附在墙壁上,耳后哗啦啦地一阵巨响,楼梯彻底给塌了戏了!
“我说……快想办法把我弄下去!我支持不了多久啊……”我哆嗦着哀嚎道。
“快去搬架梯子来!”我听到柳碧寒在下面吼道。
楼内浓烟越来越呛,饶是我用湿布蒙着口鼻,此时也已是咳得泪水直流,几乎扒不住墙壁。无数块燃着的大小木块不断从头顶掉下来,有几块小的甚至还打在了我的肩上,吓得我浑身乱扭才把火块给抖下去。
好容易熬到家丁们搬来了梯子,我这才提心吊胆地顺着梯子爬下来,脚刚一落地就听得有人大叫:“不好!房顶塌了!”没等我反应,只觉得腰上一紧,人就被一股力量扯着向前跌去,这力量实在太大,以至于我才一扑倒在地就被撞得晕了过去。
嘿哟……这一觉睡的真他妈的爽!就是……就是身上有点酸疼……我皱皱眉头,睁开了眼。
这是哪儿啊?我挣扎着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吊着天青色纱帐的牙床上。我的衣服……糟!我低头看着自己露在纱被外的上身穿着的干净净一件中衣,我那件衣服在冲进火场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弄脏了,很明显是有人替我换过了衣服!
我连忙扯开衣襟检查里面的束胸布条,还好没有人动过,银票也原封未动地贴着我的小心脏(啥时候都忘不了银票……)。再看看裤子,还是我自己套在里面的那条,还好还好。也不知道是谁替我换的中衣,有没有发觉我的女儿身,以及这里是谁的房间,那火有没有被扑灭?
带着一肚子疑问和饥饿,我翻身掀了帐子下床,先是瞅见了屋中央圆桌上摆着的一盘大香蕉,忙不迭地窜过去剥了一只裹腹。
眼看这一盘香蕉就要被我消灭干净,房门突然开了,跨进一个人来,穿着青绿色的衫子,身形瘦削高挑,剑眉斜飞凤眸冷冽,可不正是那个晶晶亮透心儿凉的柳碧寒么!
我塞在嘴里的半根香蕉还没来得及咽下,乍一见这家伙走进来,直慌得呛了一下子,香蕉肉喷了出去,正沾在他新换上的这件青绿衫子上,像朵野掬花似的缀在衣角。
“嘶……”我倒抽口凉气,如今旧恨未了又添新仇,吾命休矣!
柳碧寒盯着自己衣上那“掬花”看了半晌,慢慢抬起头来,冷冷眸子望向我:“你天生就这么能惹祸的么?”
我连忙摇头兼摇手:“意外!意外!平时也喷不了这么远的……”
柳碧寒似是根本没听我说什么,眼尾一扫我:“念你有恩于碧暖,以前的事便不再追究。我已传话给柳升,让他准你三天假,好好休养。”说完也不等我反应,径直转身离去了。
这个家伙!心中感激我还不明说,切,真不实诚!
没多时进来个小丫环,端着几碟小菜一碗粥,说是柳碧寒吩咐让送进来的,想不到姓柳的还挺细心,当下也不推让,大马金刀的跨坐在椅子上甩开腮帮子痛吃一顿。期间顺便向小丫环打听了一下这是哪儿,小丫环说是北大院里的客房。北大院是柳家兄妹的院子,这院里的客房只有贵客才能住得,看来我老人家受到的待遇够高的。
再细一打听,原来当时那着火的房顶塌下来的时候是柳碧寒把我扯离了危险区,之后我一昏就昏了整整一天一夜——说是昏,估计我的身体是趁机补了补眠,柳碧寒请了府中大夫替我察看了伤势,除了手臂和腿上有少许擦伤外别无大碍,想必我的衣服也是那时候被换下的……这个这个,大夫一定知道我是女儿身了,不会已经告诉柳碧寒了吧?可刚才柳碧寒来时也并未提及此事,既如此我也干脆接着装傻,熬过一个月再说!
——妈的!我这么舍命救了丫的妹妹,竟然不说大方点把我放出府去!真小气,哼!……估摸着是怕我把他和铁叔谈的事情给泄露出去,所以想等过了这阵儿风头再说。
吃饱喝足,我不想再待在这北大院里老虎的眼皮儿底下,所以悄悄溜出房来,准备回到我的西大院儿下人房去。向那小丫环打听了出去的路,我穿着中衣晃晃荡荡地往外走,经过一座假山——哦!又是假山!本文的多少事都发生在这家伙的附近哪!以后一定得离这家伙远远的!
经过一座假山,忽听得那后面传来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声,其中一个道:“外人不可能进得府来,除非是掩盖了身份混进来的……但你想,能进得东大院儿的只有甲等家丁,而做到甲等家丁的必是在府内服役十年以上的人,若真是仇家派来的人,那可真是有耐心哪!能在府内潜伏十多年……”
另一个道:“也或者是其他人趁人不备偷偷摸进东大院儿的,当时正值中午,太阳正热,咱们这些个人都躲到荫凉处或背人的地方偷懒儿去了,保不准那纵火之人就是这时候混进院儿去的!”
敢情儿是两个家丁在假山后边儿悄悄议论失火之事,我放轻脚步,偷偷藏到假山另一边,附耳细听。
第一个人又道:“也是,那新来的小子不就是莫明其妙地跑进去的吗?否则也发现不了咱家大小姐困在里面儿,哼!让这小子白捡了一功!我看没准儿这火就是这小子放的!想趁机来个英雄救美,混个柳家女婿当当!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
他娘的!果然是背人没好话!老子疯了还是傻了要故意放火救人?
第二个道:“且先不说那小子如何,只刚才柳管家放下话来说今儿下午要所有家丁在惩诫房集合,想必是要究查那邀星楼纵火真凶,你我可须当心些才是,免得被人当了替罪羔羊!”
“极是!极是!”第一个家丁道,“此处不宜久待,你我还是先各自做事去罢!”
我连忙一缩头,就见这俩家伙从假山后边分左右绕了出去,各自走了。
听这俩人话中意思,敢情儿我还是个重要的嫌疑犯!早知如此老子才不会去管这档子破事儿,真是好人不好当!
快步离开了北大院回至西大院,换上一套备用的家丁装——当初是领了两套的,供换洗用。才换好就听有人来叫:“所有人听了!立刻至惩诫房前集合!凡不到者杖责三十!立刻!”
跟着人心惶惶的家丁们一同来至惩诫房前,见府内一干女仆也已候在那里,柳碧寒在房前台矶上的一把太师椅上坐着,冷眸半眯地望着下面众人,倒颇具一股威严。
柳升站在台矶下沉声喝道:“邀星楼昨日失火,疑是有人故意纵火行凶,府内家人嫌疑重大,今日本管家要挨个问讯,所言不实者视为疑犯!尔等最好都实话以对,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罢翻开手上一本厚厚的名册,挨个叫名儿:“李有为!”
下面一人怯怯应道:“小的在……”
柳管家小眼儿扫了李有为一眼,冷冷问道:“昨日午时初至午时末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回柳管家的话,小的和张全发在打扫南大院儿的院子,张全发可为小的做证!”李有为道。
“张全发!李有为所言可属实?”柳管家问。
张全发答道:“回柳管家,李有为所言属实,小的可为他做证!从午初至午末这段时间,小的二人一直在南大院儿院子内打扫,期间未曾有人离开,洗衣房的陈妈妈也可为我二人做证,当时陈妈妈就在井旁洗衣!”
柳管家点点头,道:“陈妈妈同你二人可互相为证,如此暂时排除嫌疑。你三人且出列,站至西侧等候。”
而后继续挨个讯问,倒让我想起当初聚商会时那张大人设的那一计来,当时还有个云悠远帮我,可现在……我下意识四下扫了一眼,妄想着云悠远能突然出现帮我解了这一围。
……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来呢!求人不如求己,何况我本身也不是个爱依赖他人的人。
“吴明,你当时身在何处?”柳管家瞪向我。
来了。
“回柳管家的话,小的当时就在事发现场。”我不急不慌地答道。
“府内规矩,除甲等家丁外,其余人等皆不许进入东大院,你为何却身在东院儿?”柳管家逼问道。
“小的也不大清楚,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东院儿,而后发现邀星楼起火,这才叫嚷了起来。”我刻意将“叫嚷”两字说得重些,好表明我若是纵火凶手的话是不会叫起来的。
柳管家哼了一声,道:“老夫记得昨日是叫你去打扫马圈的,你不去马圈干活,为何会‘走着走着’去了东院儿?除非心存故意,否则为何如此凑巧地就走到了着火现场?”
他妈的!反正无论怎么说我也是没理,谁叫我昨天怎么那么倒霉,迷迷糊糊地就跑到了东院儿去呢!说给谁谁也不信!而且我昨天刚“窃听”了柳碧寒和铁叔的商业机密,转眼邀星楼就起了火,任谁也会认为我是见事情败露就干脆纵火行凶,浑身上下全是嘴也说不清了!
“世上巧事本就多,也不差昨日这一件,柳管家的意思是邀星楼起火与我凑巧在现场有关吗?”我索性明打明地道。
柳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冷笑道:“无巧不成书,你这一回只怕难脱干系!趁早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柳管家要我招什么?”我也冷冷问。
“你是如何进得东大院、如何进得邀星楼、如何纵的火?”柳管家沉喝道。
“柳管家想必忘了,在下是前日才刚进府,领在下熟悉府中环境的人并未带在下去过东大院,在下又怎会知道东大院有座邀星楼?即便在下碰巧找到了邀星楼,又怎会知道当时楼中是否有人?万一楼中有人那在下形迹岂不暴露无遗?何况当日大小姐便身在楼中,若是在下纵火,大小姐又岂会不知?柳管家若要证人,不妨去问问大小姐那日可看见了在下纵火?”我冷静地分辩道。
柳管家怒道:“大小姐当日身在二楼,你若在一楼纵火,大小姐又从何得知?况你虽未进过东大院,只要进去了随便找哪一座楼纵火不是一样?只不过碰巧被你选中了邀星楼而已!”
我笑起来,道:“请问柳管家,你认为我为何要纵火?”
“无非是想引起府内火灾,将我柳家基业一举毁之!”柳管家瞪眼道。
我笑道:“柳管家,如果在下是想引起火灾的话,根本无需跑到东大院去纵火,这府内宅宇相连,草木遍布,随便我在哪一处点了火,只要被人发现得晚,都可以引发一场火灾。而且,昨日在下进得邀星楼内时,发现一楼并未着火,火势是由二楼蔓延开的,可见火源是在二楼,大小姐当时身在二楼,如若是我纵的火,必定会为大小姐所发现,柳管家如若不信,大可以去问大小姐!”
柳管家被我说得一时语塞,回头望了望柳碧寒,柳碧寒一对若有所思的眸子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打量,冷冷开口:“碧暖昨日昏厥尚未清醒,求证一事暂且压后。柳升,下一个。”
柳管家狠狠瞪了我一眼,叫向下一个人。
吁……好险!我暗暗拍拍胸脯,谁知却被座上的柳碧寒瞥见,双目一眯冲我盯了过来,我竖起个中指送他:你兄妹俩一人一个,谁也不吃亏!
当所有人被问讯完毕之后,在一旁老老实实站着的我再次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因为除了我,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柳管家再次将一双獐目瞪向我,喝道:“吴明!这下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说什么?”我耸耸肩,“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要想证明火是我放的,必须得等大小姐醒过来,否则就请柳管家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是凶手!”
“既如此,就先将你押入柴房,待大小姐醒过来再行审问!”柳管家一挥手,上来两个家丁一手一个把我钳住往柴房拖。
“喂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现在你不能证明我是罪犯,凭什么要把我关到柴房?!”我大呼小叫,双脚胡乱踢腾。
“即便眼下不能证明,你也是有嫌疑在身,若不将你关押起来,万一被某人借机逃了,岂不事大?”柳管家再一挥手,“押下去押下去!”
“喂!喂!柳寨主!柳碧寒!你可以证明不是我的!对不对?!”我一急之下脱口大叫。
满院的人带着惊吓的表情齐齐望向柳碧寒,谁也没见过有这么大胆的下人敢直呼主子姓名,柳碧寒倒也没发作,只是一扬手示意那两个家丁先停下,而后问向我道:“你要我替你证明?”
“没错!”我瞪着他,“昨日我才刚见了你,不过片刻之后邀星楼便起了火,即便我跑着,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便冲至楼上点火,请柳寨主你明断!”
柳碧寒盯了我半晌,缓缓道:“且放开他,此事今日先告一段落,待小姐醒来后再做安排。吴明,你跟我来。”说着便不再看我,起身离去。
我飞快地瞄了瞄身旁众人,都带着惊异的神色望着我,我也不搭理他们,连忙小跑着跟了柳碧寒离开了惩诫房。
一路进了北大院的柳碧寒的书房,挥退了贴身小厮,柳碧寒单单留下了我,冷眸盯了我半晌,方道:“昨日你可看到是否有人从邀星楼内出来?”
我想了想,道:“没有。从我赶到邀星楼到上至楼内二层,除了大小姐一人外并未见到半个人影。”
柳碧寒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在桌前踱着步子,那件被我喷上香蕉肉的青绿衫子已经被他换掉了,眼下这件是条墨绿的,倒令他凭添了几许老练沉稳,少了几分冷酷锋利。
“柳……少主,那邀星楼里都有些什么?”我问。
柳碧寒瞥了我一眼,道:“不过是放置一些古董摆设、字画书籍罢了,碧暖时常到楼内赏玩。”
这就怪了,楼里又没有什么值钱东西,那放火的家伙别的楼不烧干嘛要烧这座楼呢?换作是我,一定会烧柳碧寒放置帐册及生意上机密文件的地方,这才能给他柳家以最大打击。除非,纵火这人目的不在柳家的生意,而是……柳碧暖?没道理啊,她柳碧暖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就算性格不怎么招人待见,也不致于惹来杀身之祸啊!何况用火烧还不如用刀刺来得利索呢,这是图什么啊?
柳碧寒望了我半晌,道:“着火时,你在楼里看到了什么?”
“除了大小姐,谁也没看着。”我道,心想难道纵火的人是柳碧暖?
没等柳碧寒说话,忽有人来报说大小姐醒过来了,柳碧寒连忙大步迈出屋去,我也紧紧跟着,快步来至柳碧暖房中,见她正半躺在床上靠枕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丫环喂过去的粥,一见柳碧寒进来,张口叫了声“哥……”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
柳碧寒坐至床边,罕见地柔声道:“碧暖,莫哭,已经没事了,大夫说你不过是惊吓过度,腿被书架子砸伤了骨头,需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柳碧暖含泪点了点头,道:“哥,那楼怎会着起火来呢?”
柳碧寒反问她道:“碧暖,当时你到楼中后并未起火,是么?”
“是啊,”柳碧暖点头,“我正在架子旁翻书,隐隐就闻到了一股子烟味儿,抬头一看,见那窗前桌子竟然着起火来,慌得我便想往楼下跑,谁知衣襟挂在书架上,竟把书架给扯倒了,正砸在腿上,疼得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火势早已大了起来。”
“你是说……是桌子先着了火?”柳碧寒皱眉思忖。
“那桌子上都放着什么?”我Сhā嘴问道。
柳碧暖这才发现了我,脸一红,指着我道:“你这小无赖怎么会跟来的?谁许你进我屋子了?”
“碧暖,是吴明将你救出来的。”柳碧寒道。
“什么?是他?”柳碧暖脸又是一红,“我才不信!”
“信不信无所谓了!先告诉我那桌子上都有什么?”我追问道。
“有……我用来写字的纸,笔和墨,几本书,一盏油灯,一只白瓷花瓶……还有一架桌屏,一只水晶球,一把茶壶一只杯子……就这些。”柳碧暖边回忆边道。
“水晶球?”我疑惑地看向柳碧寒。
“是番邦所产,用以摆设。”柳碧寒道。
“这球应该不怕烧吧?”我问。柳碧寒点头。我道:“能拿来让我看看么?”
柳碧寒若有所思地盯了我片刻,遂命人将那只幸存下来的水晶球取来,我接在手里细细观察,其实就跟现代在一些礼品店里见过的玻璃制品差不多,不过这个朝代还没有炼制玻璃的技术,水晶球是货真价实的水晶打磨而成,不像现代的玻璃制品那样晶莹剔透,里面有不少结晶块,放到太阳光底下就会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我一边把玩着水晶球,一边将它放至阳光下调整着角度,过了半晌我就笑起来:“果然是这么回事儿!真凶就是这只水晶球!”
柳家兄妹齐齐望向我,柳碧寒半信半疑,柳碧暖干脆就指着我叫道:“你这小无赖又胡诌!鬼才相信你的话!”
我挑眉笑道:“那你哥哥肯定是第一个相信我的鬼!”
柳碧寒闻言将眼一眯,道:“你倒说说看。”
嘿嘿,不能怪古人,没有见过玻璃,更没有见过凹凸镜,自然也就不懂得凸镜聚光的科学道理,这水晶球内部有许多不规则的结晶块,恰巧有那么一块形成了凸面,这水晶球就被放在邀星楼临窗的桌子上,正午强烈的阳光照进来,通过球内的凸面聚焦在桌子上的纸上,自然就引起纸张燃烧,加上天干物燥,桌上又尽是些书本油灯等可燃物,火势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倘若柳碧暖发现冒烟后不惊慌失措,而是找东西及时灭火,那火也便着不起多大来,可惜她只不过是一介千金小姐,不懂得救火与自救的知识,所以才导致了这场火灾的发生。
我连解说带演示地一番下来,柳碧寒看我的眼神果然变了,直盯着我问道:“这凸镜聚光可引起燃烧的道理,你是从何处知晓?”
“这个嘛……”我露出小白牙灿灿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怎么样,柳寨主可信了我了?”
柳碧寒未置可否,但明显是已经被眼前的事实说服了,我悄悄地叫他“柳大鬼”,也不知道是否被他听见。
柳大鬼向柳碧暖道:“你且好好养伤,为兄过后再来看你。”说罢起身便往房门外走,我也连忙跟上,却听得柳碧暖在身后叫道:“喂!小无赖!”
“嗯?”我扭脸看她。
“你……”柳碧暖脸红了红,“以后不许你再进我的房间!”
切!你就是求我进我也不进!神经病!我冲她做了个狰狞的表情,转身出门了。
追上走在前面的柳碧寒,我涎着脸笑道:“那个……少主,这下我的嫌疑洗清了,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柳碧寒眼尾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回吧。”
哈,德性!老实了吧?见到科学的力量了吧?知道什么是天才了吧(小学生都知道的东西你还在这儿臭现什么?!)?
兴高采烈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也不管他做何反应,我撒了丫子就窜了。——从昨天到今天这一大出真是弄得我筋疲力尽耗神磨心哪!得回我那房间里好好歇上一歇!
我一步三跳地回到下人房,才一ρi股躺到硬梆梆的床上,就听见门外有人叫我:“吴明!在不在?”
不理!真讨厌!一听就是柳升那道公羊嗓,之前一个劲儿地想把我栽成纵火犯,这梁子咱是结下了!
谁知我不吱声,那柳升竟然自个儿推门进来了,也不管我是否是装睡,径直沉声道:“吴明,少主令你从今日起升为甲等家丁,随身伺候少主起居,赶快收拾家伙,随我进北院儿去!”
“什么?!”我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随身伺候柳碧寒?这不等于是身入龙潭虎|茓了吗?柳碧寒那家伙难道是想随时控制我,不让我把窃听到的机密泄露出去?
来不及多想,我抓起自己装行李的小包袱跟着柳升出了房门,一路往北院行去。至北院,柳升领我进了正房旁边的一间小房间,道:“这是你的住处,以后你的职责便是每日卯初至正房门前候着少主起床,少主叫你进房才许进房,少主一向不用丫环奶妈,因此更衣梳头盥洗等皆由你来伺候,日常你只需跟在少主身边听候吩咐便是。可都记下了?”
“记、记下了!”我只得答应着。
柳升瞥了我一眼,哼道:“你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进府不过两日便当上了甲等家丁!哼,你最好给老夫放老实些,免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您老走好!”我一猫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把柳升硬是请出了门去。
这个柳碧寒,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跟在他身边无异于站在悬崖边上,所以务必要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还有他要降价的事情,如果今天不想办法带出去给云悠远,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要冒险出府一趟。当下推门出去,先小心地打量了打量附近是否有人,确定无人后我飞快地闪身出门,沿着墙根快步走出北院,而后又藉着假山树木的掩护疾步而行。
柳府的大门冲着南,因此我从北院出来只要一气往南走便可见到府门。果不其然,行了一阵儿地势便渐渐开阔起来,我也有了些入府时的印象,前面就是一片青石铺就的场院,没有任何树木再能做为掩护,因此我的身形极易被人发现。我一咬牙,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在明处,反倒不甚令人起疑。
才行至门口,正要扯个谎给看门的家丁放我出去,却见门外现出一抹熟悉的墨绿身影——柳碧寒?!天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柳碧寒偏过头来,仿佛早料到了我会出府似的,唇角挑起一丝哂笑,道:“你来得倒巧。我正要去林场视察,你便跟来伺候罢。”
我一阵心惊肉跳:这家伙看出了什么吗?怎么不揭穿我?难道他是想将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进行到底?……不管了!他想玩儿老子就陪他玩儿!不信他还能把我给吃了!
当下大大方方地应了声“是”。另有一名小厮从马圈牵过一匹高头大马来,柳碧寒将缰绳接过,一翻身便坐至马背上,技术娴熟,显然是常常骑马的好手,而后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便小步跑起来,柳碧寒在马背上道:“跟着来罢。”说罢便驾马窜了出去。
我当场就傻在了原地——不、不是吧?难不成你要我跟在马ρi股后边儿用跑的啊?这、这不是存心整人吗?柳碧寒!你这个大变态!此仇不报我誓不嫁人!
我一路咒骂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在柳碧寒的马后狂奔,幸好那马速度不快,但也够我拚了老命追赶的。这柳府座落在陌阳城的城边儿,从府门出来一直往西去,不多时便出了城门,沿着城外栈道一路西行,远远地就能望见一大片山林,想必那就是柳家的林场了。
估摸着还没跑到一半的路程,我就已经吃不住劲儿了,停下来撑着膝盖猛喘,柳碧寒勒住马头回身看向我,口中冷冷道:“怎么,难道还要我这个做主子的等你不成?”
“你……你可以……不……不用等……等我……”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不怪……怪你……”
“立刻跟来!”柳碧寒甩下这句话后调转马头继续往前跑,气得我抄起地上一块石头就丢了过去,正好打中了马ρi股,那马吃了一惊,呜嘶嘶地抬起两只前蹄儿刹了闸,险些将柳碧寒给掀下马背来。
柳碧寒噌地跳下马,带着一脸暴怒就向我走了过来,吓得我立刻撒了丫子冲上前去,道:“我好了!咱们快走吧!”也不理他,径直沿着路往前跑。柳碧寒很快便驾了马重新赶到我的前头,重新恢复了我奴隶般的旅程。
跑跑停停,终于在我马上就累得魂归离恨天的时候,柳家的林场到了。林场是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一片广阔的山林,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柳家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领着两排家丁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着柳碧寒,柳碧寒下马施礼道:“鲁叔!”
鲁叔将柳碧寒迎入寨内,笑道:“少主昨儿才寻视了林场,怎么今儿又过来了?”
柳碧寒道:“近日天干,容易失火,鲁叔你吩咐下去,让工匠们务必小心谨慎!”敢情儿这家伙是因为昨日失火之事提高了警惕。
鲁叔连忙应是,引着柳碧寒一路往工地行去。
我在后边儿边喘边跟着,这柳家的林场不是一般的大,乍一望过去几乎看不到边际,全是密密匝匝的绿林,每隔数百米就盖有一间大厂房,里面全是在对原木进行加工的工匠,那些被砍下来的树干被拉到这里进行刨光、烘烤、盖戳儿等流程,然后再运送到仓库储备起来,随时外发。
这些东西我以前在孟员外的木料厂也见过,大同小异,所以也没啥新鲜看头,没走多远我就累得不愿动弹了,柳碧寒也不理我,直管在鲁叔的陪同下往前走,我也不想理他,索性一ρi股坐到路边一个树墩子上休息。柳碧寒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头也不回地对我道:“到门口等我。”
“哦。”我应着,还算这小子天良未泯,没逼着我跟他一起逛这偌大的林场。反正等他逛完起码也得一个小时以后了,老子我先跟这树荫儿底下歇歇再说。
正歇得昏昏欲睡,突然头顶一疼——“哎哟!谁!?”定睛向地上看去,砸中我头顶的不是元宝也不是石头,竟是一块破木头!我闪电转头,见不远处的树后有个人影一缩头,我跳起身就追了过去,那人愣了愣,转身就跑,谁知此处林密树多,那人转身太猛来不及看路,“嗵!”地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后一株大树上,腾腾腾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到地上,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分明还能看到丫的眼前金星乱冒。
“你干嘛?”我蹲下看着他,“为什么撞树?”
“没……”那人疼得直揉额头,抬起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带着尴尬道:“小的本来不愿惊动叶当家的,所以只将纸条藏在木头里扔给当家的,谁想还是被叶当家的给发现了……”
我大吃一惊,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叶当家的?”
那人也压低声音道:“小的是云家堡的人,在柳家林场做木匠已经做了三年了。昨日我们堡主传下话来,要小的转告叶当家的您,堡主说,柳家要在中原降价一事他已尽知,要叶当家的您放心,直管小心自己安全,不必冒险出府传信。”
一席话说得我目瞪口呆外加问题满腹,只好想起哪个问哪个:“你们堡主怎么知道我会到林场来?”
那人道:“堡主说,昨日柳家失火,今日柳碧寒必定会到林场来视察,而叶当家的你做为最有嫌疑之人,也必定会被柳碧寒带来,以柳碧寒的性格,他将你带来是要‘引蛇出洞’,故意卖个破绽诱你出手,所以堡主命我设法与叶当家的你联络,堡主说:小叶行事逢大沉稳遇小冲动,且先由得柳碧寒试探,莫要被激怒而正中其下怀,凡事忍为先,勿以出府为最后手段,否则你我前功尽弃;然不能忍处,云某也相信小叶必能巧计化解。”
我不禁张大了嘴:这个云悠远是属神仙的还是属妖精的?怎么我的一举一动他都宛如亲眼所见一般?怎么我的思想轨迹行为模式全都能被他料中?他、他何时如此的了解我了?难道,仅仅是他做为“云清”待在我身边的那一段时间便已能令他看透我这个人了?听他语气,似是对柳碧寒为人也知之匪浅,可他也未曾在柳碧寒身旁待过啊?除非……他仅仅是从柳碧寒做生意的方式就能够捉摸出他的个性来,那样的话,这个云悠远可真的是够敏锐够心细的,看人看得准,布线布得远,这样一个对手……很可怕!想起他那双眼睛,清如水亮如星,完全像是胸无城府的纯情男子,然而若要反过来想的话,这样一对难以窥得心中所想的眸子,岂不是深不可测?
见我不住地发呆,那人轻咳了两声,道:“堡主的话已传到,小的先告退了,以免被人发现。叶当家的请!”说着便起身藉着树木的掩护一溜烟儿地消失在树林深处了。
我怔怔地往回走,心里面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儿。我的性格向来独立,还有着那么一点点不服输的劲儿,我一直认为女人不比男人差,没有男人,女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事实证明,在古代我的确活得风生水起——虽然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可云悠远的出现却完全将我这一点点小小的骄傲粉碎殆尽,让我由一个成功者的角色变为了另一个成功者手中的一步棋,我仿佛从来就没有脱离过这个棋盘,一直被他那两根修长的手指拈得牢牢。
我既生气又郁闷,若我是个男人,定会轰轰烈烈地跟云悠远拚个高下,即使失败亦不足惜。可惜,我只是个女人,只是个感情胜于理智的女人,我虽有着好胜的性格,却也不乏大多女人满足于安逸的柔性特征。我爱钱,因为有钱可以过得安逸,所以我之前的种种凌厉在换来了不错的生活之后就荡然无存。我世故,做为一个从复杂的现代社会穿过来的人,我已经懂得了收起犄角保守做人。我心软,仅仅做为一个女人。
所以我不可能拚得过云悠远,一个冷静、缜密、敏锐、智慧过人的男人。他生下来就富可敌国,所以他不会因追求安逸而激发或收敛斗志,他立于山巅,是众矢之地,所以他从来不会掉以轻心、心慈手软。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
这男人已经过了不服输的火爆年纪,比起仍像一匹野马的我,他更像是一位骑士,他的乐趣已不在于奔跑,而在于驾驭。
——征服野马是每位骑士最喜欢做的事,云悠远此时在享受他找到的乐趣,而我……我他妈的此时还在丫的ρi股底下撒着欢儿的乱扑腾呢!(不雅!不雅!)
——更、更要命的是……我竟然、我竟然对他的驾驭有些许的欣喜……就像某些坏女人,故意去激怒男人再被男人征服,如同别人所说,男人天生就有着征服欲,女人天生就有着被征服欲,男人和女人就是在不断的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中寻求着心理与感官上的刺激。
当、当然了,我可不是想追求什么感官上的刺激,我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好胜心作怪,被云悠远踩在头上令我欣喜的原因是我觉得自己总算有了个对手……对,就是这样的,没有别的原因,谁都不许乱想!(谁想啊!)而我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再将他驾驭在身下,这才是我最终的目的!一帆风顺的胜利总是不如一波三折的胜利来得激动人心,不是吗?!我就是要来个最终反转将云悠远那厮牢牢地踩在脚下,要令他一败涂地,这才无愧于我小强女主的称号!哇哈哈哈哈!
一番自我催眠自我安慰过后,我的心情总算有所好转,慢慢悠悠地回到刚才休息用的大树墩旁,捡起那位卧底砸在我头上的破木头,在木头上面的窟窿里找到了一张用黑炭写着字的纸,内容无非就是他刚才告诉我的那些话。我扔掉木头,把纸条塞进腰带里——本想放到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以毁掉证据,但是一想这张纸是被那家伙的脏手揉成一团塞到烂木头里的,心里就一恶,还是回头抽空悄悄烧了得了。
仔细想想,云悠远那家伙之所以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很可能是丫很早之前便在柳府内也安Сhā了眼线,由此推彼,说不定这个奸诈的狐狸在我穿越时光内也有眼线!我日他个祖宗的!等我这趟回去,非得在他云家堡内安Сhā一万个人!让他云悠远连上厕所蹲了多长时间都记录在案!哼哼!
一路在心里骂着云悠远我一路沿着来路往回走,行至大门处时那柳碧寒视察林场还没有回来,只好蹲在门口等他。他那匹大青马被拴在门前的柱子上埋头吃草,一条尾巴美滋滋地甩来甩去。
我忽然就想起自己来时这一路上的艰辛了,难不成回去的时候姓柳的还得让我跟着马ρi股后边儿一路狂奔回去?干脆老子现在就先绝了他这一念头!——把马弄到那边树林子里拴起来,就说它自己跑丢了!叫你丫骑!
四下里望望,门口有五六个站岗的家丁,不管他,我是跟着柳碧寒来的,就是把马牵走了他们也不会起疑的!当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把拴马的绳子解了,口中故意说道:“来,小乖乖,哥哥带你到那边儿去吃嫩草哈!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驮咱家主子回府呀!来,乖……”
那几个看门的家丁倒是没起疑,反而是这匹蠢马,吃草吃得正上瘾,见我过来扯它压根儿就不愿意动,用力将我手中的缰绳挣脱,大ρi股一拧正冲着我的脸,接着低头吃它的草。
你丫的!你主子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是不?我冲到它面前扯住缰绳用力拽,这马也不知道是天生脾气宁还是见不了生人,四只蹄子一戳竟然跟我犟上了,一人一马展开了拔河大赛,惹得站岗的那几个家丁哈哈大笑。
真真气死老子我了!我甩开缰绳,冷冷盯向该马,马瞥了我一眼接着低头吃草。你吃!你吃!老子拽不动你难道还拽不动草吗?我蹲下身去噌噌噌,以除草机的速度将该马嘴边的青草一气儿拔光。这马倒也不急,头一偏又去吃另一侧的草,我跟过去再拔,它再一转头,我再跟!再拔!它再一转,我再……
“呜嘶嘶……”
“嗷!”
动物也是有脾气的。
惨痛的教训换来了宝贵的经验。这匹马终于没了耐心,扬起前蹄一脚丫子就踩中了我的肩膀,直疼得我怪叫一声翻倒在一边,这马见伤了人自己也觉惭愧,竟然一甩脖子撒开四蹄儿跑向了密林深处。
也罢,也罢,虽然捱了这畜牲一脚,总算把丫给吓跑了,总好过一路再跟着它跑回去。我揉着肩膀靠在大门柱上接着等柳碧寒,约摸过了十来分钟,丫终于在鲁叔及众家丁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一照面就问我:“马呢?”
“跑了!”我翻个白眼。
“为何跑了?”柳碧寒冷冷问道。
“我喂它草,它不吃,踢了我一脚后就跑了。”反正那马不在,就是在它难道还能口吐人言说我说的是假话?
“缰绳是谁解开的?”柳碧寒盯向我。
“我啊!你看,它周围的草都吃光了,又够不着远处的草,所以我当然要把它的缰绳给解下来了,结果它踢了我就跑了。”我指着地上被我拔光的草地给柳碧寒看,以证明我所言属实。
柳碧寒当然不信我的话,但是又找不着证据反驳,所以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转身对鲁叔道:“鲁叔,着人去马房再牵一匹马来。”
——什么?他在林场还设有马房?你大爷的!刚才那一场老子岂不是白费力了?肩膀还被那畜牲给白白踹了一脚!我真是欲哭无泪啊!忙道:“鲁叔!麻烦您老牵两匹来!”
结果自然只牵了一匹来,柳碧寒翻身上马,斜睨着我,唇角勾起一丝哂笑,道:“我们回罢。”
我忍!我忍!你就是想逼我是不?你就是想逼我现出原形是不?你就是想等我沉不住气开始出手跟你捣乱是不?你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我自动现身了是不?哼哼!哈哈!兮兮!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乱了!)
老子就是不给你这机会!一个字:我他妈的忍!
我抬脸送给他一记灿烂微笑,将眼睛努力弯成黑月牙,道:“是,少主!咱回!”
柳碧寒一瞬间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了死人脸,扯起缰绳拍马上路。我捂着兀自疼痛不已的左肩跟在后面,一路上哪怕跑得累到喘不过气来,我也绝不吱一声——今儿爷就让你柳碧寒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个性,什么叫做霸气,什么叫做东方不败!(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路跑回柳府,柳碧寒直接回到他的北院,没说让我不用伺候,所以我也只得跟着他ρi股后边儿转。
“打水,我洗脸。”柳碧寒道。忍着肩疼跑去院井处打了一盆水给丫端至屋内,还没将盆放稳又听得他道:“沏杯茶。”取了屋内多宝格上一只镌着“碧螺春”三字的瓷罐,取些茶叶出来放至茶壶内,匆匆跑至北院伙房烧火的嬷嬷处要了开水,拎至柳碧寒的房间将茶沏了,还没等把开水壶送回伙房,又听得柳碧寒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慢悠悠地道:“给我沏些龙井来,放到书房几案上,另将墨磨好,我待会儿要写字。”好,好,把碧螺春倒掉,换上龙井,给你端到几案上,再给你磨墨,绝对够黑够浓,把你胳膊写断了你都用不完!
“打扇儿。”好,好,给你扇扇,我咋没见着你脑门上有一滴汗啊?
“去书架上将我那本《古木博物考》取来。”是, 是,在哪儿啊?我靠,那不是在最顶层吗?站椅子上都够不着,挨着房顶呢!……行了行了,要了把梯子来,这回能够着了,给你!
“……记错了,不是这本,放回去罢。”你……你行,您老记性真他妈的好!
“将晚饭端来书房,我在这里吃。”OK,OK,你坐着我站着,你吃着我看着。
“准备洗澡水,我沐浴。”咦?不会还让我帮你搓背吧?不晓得身材如何哈……
“你在门外伺候着。”……哦。
“好了,进来铺床。”是是是,还用不用我讲个故事哄你入睡啊?
“你可以回房了,明日卯初在我房外伺候。”成,您老慢睡,祝恶梦连连,小便失禁!
在伙房扒拉了一顿残羹剩饭后我一头倒在了床上,不小心压到了肩膀伤处,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坐起身脱下上衣查看——哎哟,青了一大片!那匹死马下蹄儿够狠的!
我赶紧跑到伙房弄了点热水给自己热敷,边热敷边琢磨:这柳碧寒看来看去也不像是个虐待狂啊,为什么今天要这么折腾我?就算对我有所怀疑,他也该知道我现在是贴身伺候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搞破坏。除非……除非他是在等,等我受不了了就跑去和线人接头——他的目的不是我!而是线人!看来他很清楚自己府中有对手安Сhā下的卧底,虽然他不确定我是否与他的对手有关系,但是他在试探,他想通过我拔出身边的钉子!
汗哪!我怎么觉得自己像只乒乓球似的,被两个高手操纵着来打击对方?!真是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加菲猫啊!(好像是Hello Kitty吧?!)——当、当然了,就算我发威也不能把那两位高智商的家伙怎么地啊,但是我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遛来遛去,这汪浑水老子愿意跟着你们搅搅呢就搅搅,老子要是不愿意搅了随时可以抽冷子走人,爱咋咋地!
一整晚上由于肩伤疼得厉害,脑袋里思路也比较纷杂混乱,所以压根儿没能睡好,第二天早上甩着两个大黑眼圈儿就起床了,草草洗漱完毕后就跑到柳碧寒的房外等候招唤。不多时就听得房里道:“吴明,进来伺候。”
我推门进去,见柳碧寒已经起了床,穿着中衣正在洗脸,洗脸水是昨晚打好的清水,晾了一晚上,免得一早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里露气太重对身体不好。我过去替他将纱被叠起来,顺便趁他不注意,恶毒地在地上蹭了蹭,然后端端正正放回床上。柳碧寒洗罢脸,往床前一站,也不看我,道:“更衣。”
“还穿昨天那件墨绿的?”我问。
“脏了,换一套。”柳碧寒站在那儿闭目养神,完全一副大少爷的鬼样子。
衣服放在床侧的衣柜里,我打开柜门,嚯,这小子衣服还蛮多的,摆放也挺整齐,第一层放的是袍子,第二层是中衣,第三层,噢嗬嗬,是内衣,哎呀!真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我看到这些呢!(装什么呢!)
取出一条大红的外套和一件大绿的长袍,我打算趁他闭着眼的机会给丫来个红配绿、狗臭屁,谁知还没来得及往身上套,他就睁了睁眼,只扫了一下,又闭上,道:“换那件靛青的。”
只得取了靛青的出来给他穿了,顺便将那条丝制腰带绑了个死结。
“梳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死结困住的柳碧寒依旧简短地发着命令,坐至窗前桌旁,桌上摆着一架溜儿圆铜镜。打开妆奁抽屉,取出一把犀角梳,我心中奸笑:看老子不梳下你一半头发来!当下魔掌一伸,抄起梳子狠狠拢进柳碧寒那一把漆黑长发内,用力往下一扯——啊!险些抻着我自个儿的胳膊!丫的头发竟然顺滑通畅,仿佛用了*柔或*蕾或*飞丝,一点儿纠结的地方都没有!
真讨厌!一个大男人家,长这么好的头发干什么!(男的就不能长好头发啦?)
虽然我从小就留长头发,但是至多会梳个马尾辫或是夏天了在头上盘个高髻,再稍微复杂一点的发型就不会了。给别人梳头我这还是头一回,而且还是给个古代男人梳。梳哪种发型好呢……盘起来吧,夏天热,披在身后实在让我这个一天到晚看着他的人浑身不舒服。
用梳子将头发拢好,在头顶抓巴抓巴,然后系上绑头发用的绦子,盘上头顶,最后Сhā根木簪用以固定,好了!
“重梳。“柳碧寒看了眼镜子里自己头顶正上方的那坨黑髻,面无表情地道。
翻工了三回,最后一回总算让柳碧寒稍感满意了,当然,我更满意,看着他脑袋后面被我故意留下没梳上去的几绺长发,我在心中奸笑不已。
趁柳碧寒用早餐的时候,我向他提出了一个请求:“少主,我想出府一趟。”
嘿嘿!云悠远,你不是不让我轻易出府吗?柳碧寒,你不是防着我出府接头吗?老子今儿还就大大方方的要出去了!让你们急去!让你们想去!
“找柳升要牌子吧。”柳碧寒压根儿没抬头,用勺子舀着小米粥喝。哼,装得还挺像,心里头不定怎么犯嘀咕呢!
柳府家丁的出府时间是有限制的,出府前必须去柳升处要写着出府时间的牌子,在规定时间内须赶回府内交回牌子,否则以玩忽职守论处。出府限制时间有长有短,一般不超过两个时辰,当然,办公事的例外。我找柳升要了两个时辰为限的牌子,大摇大摆地出了柳府。
吁……虽然进了柳府不过才三天,再回外界已是恍如隔世,站在热闹喧嚣的街道上我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起来,就连车马扬尘也都不觉得污浊可憎了。一个猛子扎进人流中,左手糖葫芦右手桂花糕,吃完东街吃西街,逛完南街逛北街。虽然知道柳碧寒必派人在身后不远处监视着我,我压根儿不理那套,光明正大地找了间云家堡在本城的布铺一脚就迈了进去。
“老板!你们铺子里有没有我身上这种布料啊?”我指着自己仍穿在身上的柳府家丁服问向柜台后的老板道。
老板凑上前来用手摸了摸我衣袖处的料子,连忙点头道:“有,有,不知客官要几尺?”
“几尺嘛……我也不大清楚,你们这儿做不做衣服?”我问。
“呵呵,客官,小店只卖布,不做衣服,您要是想做衣服的话,可以从小店买了布再找家裁缝店。”老板笑道。
“哦……那老板看我身上这衣服得用几尺布?我要做件一模一样的,以前那件被火烧了洞没法子穿了。”我瞟了眼一位刚跨进门的、立在柜台前看布的客人。
“这么着吧,让小老儿替客官量一下身上这件衣服的尺寸。”老板从柜台内拿出尺子道。
“成,量吧,可别多给我量啊!”我瞪眼道。
“哪能呢,哈哈,客官您说笑。”老板走出柜台开始替我量尺寸。
那位看布的客人随意扫了眼柜台上摆的布匹,而后转身慢慢悠悠地出了门。我拿着老板替我截的新布,付了钱,然后也跨出门去,沿着街东张西望的找裁缝店,正溜达着,就听见旁边有人叫:“这位客官!拿着新布敢是要做衣服?”
我扭脸看去,见一名店伙计打扮的人赶过来冲我哈腰,满脸堆笑地道:“客官可是要做新衣?我们绣衣裁缝店的制衣手艺可是全城最好的!”
“哦?那正好,我正找裁缝店呢!”我跟着伙计往前走了一段,正有一家不甚起眼的裁缝店立于街边众店铺之中,伙计便将我请进门去。
店老板在柜台后冲我作揖,笑道:“客官是要做新衣么?请至二楼,让我店裁缝给客官量一下身形尺寸。”
“好。”我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随后跟进来的一位客人,手里也拿着一块新布,貌似是方才在布铺里看到的那位。
伙计将我领至二楼一个房间,敲门道:“师傅,有客人要制衣。”
“请进。”房里一个声音道。
我推门进屋,伙计从外面将门关好。
“喂!你的行动也太慢了吧?害我在街上逛了一个多时辰,脚都逛肿了!”我毫不客气地往屋内桌旁一坐,瞪向早已坐在那儿的“裁缝师傅”——云悠远。
云悠远还是那张耙耙脸的妆,微微笑着望着我:“我才得到你在东街的消息,跑去接应,你便已经到了西街。这样的脚力若已是肿后的效果,那肿前岂不是一日千里?”
呃……那个,我是走得有点快了,这不是怕他的线人们注意不到我吗?这不是为了扩大接触面吗?我干咳两声,想起今天找他的目的,遂怒道:“你!你是不是在柳府里头安有卧底?”
云悠远丝毫不觉得对我有愧,竟然理所当然地把头一点:“有。”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既然你已经安了卧底了,为什么还要我观察柳碧寒的举动?”我愤而起身逼向前去。
“第一,你入柳府是意料之外的事,”云悠远不紧不慢地望着我道,“并不在我的计划内。第二,我的线人近不得柳碧寒,若冒然接近必定暴露无疑。第三,凭借小叶你可疑的身份以及独特的个性,必能引起柳碧寒的注意,以柳碧寒的行事方式,越是危险的人物越会放至自己身边,以身试险,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第一反应。如此一来,反而是你最有机会第一个获取柳家的机密。小叶以为如何?”
“我……”我没话说了,云悠远这番话句句在理,非要让我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怎么独特了?啊?我跟别人不一样啊?多长了眼睛啦?能用鼻子吃饭啦?”不知怎么的,在这个家伙面前我就是忍不住想耍点小无赖,谁叫他总是这么无懈可击了!真让我有挫败感!
云悠远一笑,道:“你这次出府不会仅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吧?”
你个臭家伙,转变话题!我进一步逼近他,瞪眼道:“你给老子从实招来:是不是在我的穿越时光里也安Сhā了眼线?”
“疑心生暗鬼,叶当家的还是莫再追究这个问题的好。”云悠远轻描淡写地一笑,像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恨得我牙痒痒,他不说有也不说没有,反而还笑话我多疑,性格简直太恶劣了!
“好,好,那你总该告诉我柳府里头谁是你的眼线吧?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啊!”我叉腰接着瞪他。
“说来无用,反而还会令你行动不自然,知道不如不知。”云悠远仍然大仙儿似的说着偈语一样的话。
“我……我问了半天等于白问!你说我这趟出府是干嘛来了!”我气得一脚蹬在云悠远的座位上,故意在他天青色的袍摆上踩了个狰狞的脚印子。
云悠远一挑眉,好整以暇地抬眼看我,道:“这正是我想问叶当家的。”
“我……我在柳府里待着心里没底,前有狼后有虎的!”我嘲讽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三日后。”云悠远淡笑。
“用我做什么吗?”我问。
“做你自己,”云悠远一笑,目光落在我踩着他椅子的腿上,害我有些发窘,连忙收回这不雅动作,见他微挑唇角,道:“这一场,交给我。”
交给他?意思是……我可以放心的坐壁上观?是用不着我帮忙还是就算我帮忙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云悠远是太狂妄还是太深沉?
见我一声不语地盯着他看,云悠远忽地伸出手来将我贴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顺向耳后,然而又很快地收回手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淡淡笑道:“女人想太多事情是会掉头发的,叶当家自行保重。”
这,这个家伙!总用一副无害的表情说着令人着恼的话!我脸上有些烫,不知是因他的话还是因他的动作,胡乱找话说道:“中原木制品市场近来怎么样?”
云悠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双深深的眸子好像能看到我的心里来,害我不敢正视,假意端起桌上的杯子喝茶,一气儿饮尽,放下杯子时里面连根茶叶棒子都没了。
“柳家的木制品价格再度降下一成后,我们刚恢复元气的市场又受重创,昨日销量尚不及往日三成。”云悠远淡淡道。
“啊?!我们梦穿也这么惨?”我焦急地抓住云悠远的胳膊。
“我已致信平掌柜,请他将价格也降下一成来,另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会员制,十两银以上的货品,买一件赠价值二两的货品,五两以上的买一件赠一两,五两以下的买一件赠木制餐具一套。以此或可挽救一时。”云悠远不紧不慢地道。
咦!这个云悠远果然有过人之处,买一赠一这种现代营销手段他竟然也能琢磨出来!
“那……你们云家堡呢?”我问。
“分文未降。”云悠远淡笑。
“为什么?”我睁大眼望住他。
“降价赠货是叶当家的手段,云某只是代为转达。一分不降是云某的手段,你我不过是各循套路罢了。”云悠远道。
没错……这个家伙果然已经把我的行事手段摸了个一清二楚!可怕!讨厌!令人不爽的受制感再度涌上心头,我就着抓着他胳膊的机会狠狠掐了他一把,然后才恨恨地放开手瞪着他。
云悠远无视我的歹毒目光,抻了抻被我抓皱的衣袖,而后抬眸道:“叶当家的该回去了罢?”
哎哟!差点忘了时间限制!我噌地跳起身来就往门外冲:“我走啦!等你好消息!——呃!”由于太着急,开门的时候我被马踢伤的左肩一下子就撞到了门框上,直疼得我脸皮共白纸一色,冷汗与眼泪齐飞,登时就蹲下身捂着肩膀缩成了一团。
“小叶!”云悠远两步就迈了过来,“你受伤了?”
我想说没事,但是钻心的疼痛令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伸出一只手不停地摇,突然手上一热,自己这只掌心中满是冷汗的手就被云悠远的干燥而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
我惊讶且惶惑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他一对焦急的眸子,见我看他,他便一眨眼,那焦急就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仍是一片清澈无波。
“左肩?”他问。
我点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握着。
“柳碧寒对你用私刑?”他沉声又问,眸子里划过一道冷意。
“没……是我自己弄的。”我忍着疼呲牙咧嘴地站起身,“过两天就好了,没事儿!”
云悠远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又问道:“可曾找大夫看了?”
我嘿地一笑:“找大夫干什么?我这是磕伤,不用管它自己慢慢就好了!”我可没脸说我这是让马给踢的,云悠远还不得躲被窝里笑死!(人家为嘛躲被窝里笑啊?!)
云悠远垂眸沉吟片刻,蓦地抬眸望住我:“给我看看。”
“啊?”我一呆。
“我要看看你的伤。”云悠远语气平静。
“啊?”我心中一慌、脸上一红,看个肩膀这种事要是搁现代也无所谓,大夏天的女孩子们不都穿着吊带小背心满街乱跑吗?!可、可这是古代啊!在这儿生活了一年多的我多少也已经被同化了……这这这,被个大男人扒了衣服看□(你也太夸张了吧!)也太羞人了!
“你在柳府内为了保住女儿身的身份自是不方便请大夫,现在去请大夫却也是来不及,既是磕伤,我倒也略通些活血化淤的推拿术,权且为你简单处理一下伤处。”云悠远清水般的眸子望着我,不掺一丝杂质。
好……好吧,反正也是疼得厉害,能减轻一些也是好的……我红着脸低下头,看向他仍旧握着我的大手。唉!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爱脸红了?真是没面子!
见我默允了,云悠远便让我坐回椅子上,松开握着我的手,让我解开上衣,露出左肩青了一大片的伤处来。
“伤了骨头。”他低头检查我的伤势,而后沉声道,微微的呵气拂在我的发丝上,让我有种薰薰然的感觉。
“不是骨折了吧?”我微微动了动肩,又是一阵钻心疼。
“莫乱动,”云悠远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修长手指带着淡淡的温热沿着我青淤的肌肤开始慢慢揉捏。
“哎呀呀呀!疼!疼!”我的左臂不敢乱动,只好用右手握拳砸着身边的桌子。
“没有骨折,却也导致骨头损伤。”云悠远道,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许多,“近几日莫着凉水。”
“哦。好、好了,我得赶快回去了!这点小伤忍忍就过去了……”我发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坐立不安的站起身,一站起来才发现我和云悠远竟然离得如此之近,我的鼻尖几乎擦到了他的前襟,而他的下巴也轻轻碰到了我的头顶。
也许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温软的东西从我的额际一掠而过。
“女人还是脆弱些才可爱。”云悠远退开一步背对着我负手而立。
“男人还是笨一点才可靠!”我边整理衣服边顶回去,“行了,我走啦!”
直到我走出房间回身关门,云悠远也没有回过身来,我冲着他弧线优美的背摞下一句:“真想让你吃一回瘪,好证明你是个真实的人!”
匆匆跑下楼去,却被店老板叫住,低声道:“客官,布且先留在小店,过几日您可来取成衣。”
哦,对对!到时我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府呢。我将布给了老板,然后撒了丫子窜向柳府。
时已近午,柳碧寒正在北院花厅里用午膳,我在大街上吃了一肚子零食倒也不饿,于是就立在他身后听唤。见他用罢,端了茶慢饮,忽而道:“到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逛街。”我心中一哼,你这家伙要套词儿也问的太直接了吧。
“怎么,没去见令兄么?”柳碧寒也不看我,用茶杯盖儿刮着水里的茶叶沫子。
“仅有两个时辰怎么来得及呢?少主要是每天都能给我两个时辰出府,那我倒是有空和家人团聚。”我翻个白眼儿。
“我看你倒也不必出府,不如将令兄请进府来,我也想认识认识。”柳碧寒用眼尾看了我一眼,不疼不痒地道。
说实话,我认为这个提议相当不错,这样我就可以免费看一场龙虎斗的大戏,但是鉴于我和云悠远的联盟军三天后就要大肆进攻塞北市场,这节骨眼儿上还是能少一事少一事的为妙。
“家兄性格内向,见不得生人,恐怕不能进府拜见少主了。”我推脱道。
柳碧寒不置可否,一味低头品茶,忽听外面有人来报,说铁叔请见少主。柳碧寒请铁叔进来,见是个四十来岁脸膛红润的长者,铁叔看了我一眼,向柳碧寒道:“少主,老朽有要事……”
“但说无妨。”柳碧寒仍不看我,完全没把我当回事儿。
铁叔犹豫了一下,只得压低声音道:“少主,近几日城内的云家堡布铺似有异动!”
糟!难道我们的前期准备被柳家察觉了?
“哦?”柳碧寒伸手示意铁叔坐下说话,脸上无甚表情。
“据咱们的线人来报……那些云家布铺似乎在暗暗进行改造!”铁叔沉声道。
柳碧寒一挑眉,哂道:“难不成全部要改成木铺么?”
这句话惊出我一脑门汗来:这柳碧寒的心思缜密度丝毫不亚于云悠远哪!此事他既料中,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胎死腹中了吗?
“极有可能如此!”铁叔把头一点,“看样子云家堡是想来个反戈一击啊!但是咱们柳家牢牢垄断着塞北木市场,就算他想挤进来,只怕短时间内也非易事,真不知道那个云悠远是怎么想的!”
“无非是用咱们当初进攻中原市场的手段,来个低价倾销罢了。”柳碧寒淡淡道,“铁叔,你去通知塞北四城掌柜,今日午后至东院议事厅议事!”
嘿嘿!小柳子!你就是再聪明也只能防得了其一防不了全部啊!量你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用以旧换新+会员制来收拾你!
我心中得意,但是脸上仍做出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低头数着地上大理石的地板砖儿。
铁叔告辞离开,柳碧寒径直踱至北院书房,在一张凉榻上躺下午憩,我打了个哈欠,才要窝到房内的椅子上也假寐一下,就听到这死人的嘴里飘出两个字来:“打扇儿。”
奶奶的!你还挺滋润是吧?!大夏天睡午觉开空调,够小康的你!我极不情愿地蹭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折扇,站在他的身旁替他扇风。这把扇子是檀香木做的,没有画,只在其中一面上用小小的楷体镌了个“柳”字——哼,见扇如见人,姓柳的就跟这把扇子一样,乏味无趣!
我冲榻上闭着眼的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却见他睫毛一抖,好像潜意识中察觉到了似的,惹得我暗笑不已。
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见他似是睡稳了,我猛地加快力道和速度,呼呼的风扇得他散落在竹枕上的长发受了惊似的乍起,丝制的衣襟兜着风胀了起来,像是现代的充气人,笑得我险些岔气儿。
柳碧寒在乱发中睁开眼睛,我连忙低下头放轻力道,假装认真扇着扇子,半晌听不见动静,我偷眼看他,见他将脸微微向内偏了偏,已经又睡了过去。
……哈哈?这个家伙像个小孩子似的睡起来就轻易弄不醒耶!想不到他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嘎嘎嘎!那现在这书房岂不是我的天下了吗?!
我扔下熟睡的柳小孩儿,大摇大摆地坐到平时他坐的那把书桌前的太师椅上,拈起一根小号狼豪,轻沾墨汁,刷刷刷,一幅柳碧寒的漫画肖像跃然扇上,晾干,折好,放回,不动声色。
桌上摆的那几本书皆是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柳碧寒时常翻,难怪人也越变越涩。随手拍死墙上一只被热得飞不动的苍蝇,夹在他最常看的那本书里,然后端端正正放回原处。
墙上是几幅不知名人士画的山水,有江心垂钓,于是狼豪一挥在那钓钩处添了一只笨拙的王八;有枫林远山,于是远山顶多了冲天的山火;还有寂静园林,于是园林里鬼影憧憧。
自己折腾了一阵儿觉得没什么意思,窗外烈日正灸,静得连鸟都不吱一声,我的眼皮儿也开始打架了,于是扯了几把椅子拼成床板,躲在房间阴凉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一阵巨烈的晃动把我从梦中惊醒,睁眼看时,见柳碧寒的一张死人脸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一条长腿踏在我脑袋枕着的那张椅子上,显然刚才的晃动来源于此。
“哥!我好想你!哇……”梦里面和家人在一起说笑的景象还残留在我的大脑里,以致于迷迷糊糊中分不清此时身处何地,一时间将眼前的柳碧寒当成了自己在现代的哥哥,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一年了,我真的好想爸妈和哥哥,平时总是抱着逃避的心态,逼迫自己不去想他们,不去想永远也见不到他们的现实,然而从昨晚肩膀受了伤,自己躲在小房间里偷偷热敷开始,心里就总想起爸妈和哥哥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来,再加上今日云悠远那看似冷淡实则关心的小小举动,愈发让我觉得自己好孤单,好无靠,思乡和委屈就在这刚睡醒时毫无戒心的情况下一股脑地喷涌了出来。
自从到了古代,我还没有这么尽情的哭过,坚强是装给别人看的,更是装给自己看的,我一直在骗着别人,同时也在骗着自己,骗自己很坚强,长期以来在外人的面前扮做男人,我几乎连自己都忘了我是个女儿身,我有哭的权利,我有脆弱的权利,我有倾泻感情的权利。
也许,我是被云悠远的那句话触动了心底最单薄的壁垒——女人,脆弱一些才可爱。我并不想让别人觉得我很可爱,我只是想活得像个真正的女人,过着女人该过的生活。
……唉……想想罢咧,现在若要我变回女人,还不定有多少麻烦事要解决哩!偶尔发泄一下就得了,我还是我,小强一只!
“哭够了?”熟悉的独特冷音质从头顶上传来。
我用手揩去眼角残余泪痕,然后望了望该人胸前湿漉漉的一小片,再抬头望了望该人,老老实实地答道:“够了。”
“更衣,梳头。”柳碧寒甩着死人脸往他的卧房走,我连忙跟过去,想起他下午还要给自个儿手下开会来着,难为他刚才竟然耐着心没有打断我的哭嚎过程。
有了今早梳头的经验,我三把两把的就梳好了柳碧寒的那一头长发,做为对刚才他耐心表现的感谢,这次我没有再给他留下“尾巴”。但是更衣……
替他解腰带的时候我才蓦然想起今早发坏给他系了个死结!原想着让他今晚睡觉自个儿脱衣服的时候崩溃一下子,没想到我刚才抱着人家哭了一身湿,引出了丫换衣的行为,绕了个大圈子又绕回到我自个儿头上了!真他妈的崩溃!
我低着头吭哧吭哧努力抠着那被系得紧紧的死结,脑门子上的汗都嘀嗒下来了,柳碧寒像个雕塑似的戳着,完全放任我自作自受。
解!解不开!我心里恼火,拽住腰带两边用力往下扯,想直接把它从柳碧寒的身上给“脱”下来,结果腰带扯至柳碧寒的臀部就被绷住了——谁叫他腰细臀翘呢,虽然身材很魔鬼,但是阻挠我往下脱腰带就太讨厌了!
……情形有点诡异,我打算放弃往下脱,重新把腰带撸回腰间,却被柳碧寒抓住了手,才抬起头看向他,他就把我的手给甩开了,然后自己动手将腰带扯回腰间,用死人的口气道:“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约合5分钟)解开它,否则以误事论处!”
靠!难得老子我刚把对你的印象往上提升了两位,你这么一说——哼!重新回到最底层吧你!
一时间我揪着腰带是又咬又拽,……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能系得这么紧呢?!可见我与他的阶级仇恨是有多么的深重啊!
一柱香是吗?好吧!非常事件只能用非常手段处理了。我腾腾跑至墙边一架放杂物的橱柜里一通乱翻,抄出一把剪刀,没待柳碧寒反应,“咔嚓”一下子:“OK了!搞定!”
柳碧寒瞪着我手中断为两截的腰带,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件、衣、服、是、万、盛、福、的、绝、版!”
——翻译成现代话就是:这衣服是耐克的绝版套装!全球仅此一件!你丫竟然给我剪了?你丫倒霉了!你丫死定了!你丫给我纳命来!!!
不知道柳碧寒是想就此放过我还是打算秋后算账,总之事发后我们两个都木着脸一前一后地奔了东院儿。东院儿的议事厅里早早便坐了塞北四城的大掌柜,四城总管铁叔正代迟到的柳碧寒主持着会议。
“少主!”见柳碧寒进门,五个人齐齐立起身行礼。
柳碧寒只略一挥手,示意全体坐下,然后他自己就一ρi股坐在了会议桌的首席。凝重的气氛立刻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生物,我亲眼看见一只苍蝇吓得掉在了桌子中央不敢再飞。
我想这家伙是真的火了,此前以为他会放我一马的侥幸心理被山雨欲来的紧张感所代替,我站在他身后大气儿也不敢出,这冷面男不说话就已经让人有如此的压迫感了,不知道发起飙来会有多可怕……不敢想!不敢想!
“云家堡布铺改装之事诸位皆已知晓,今日召集各位是要听听大家有何高见,铁叔先说罢。”柳碧寒沉沉开口。
铁叔一欠身,道:“属下认为这是云家堡的木制品要进军塞北的前兆,我们必须提前防范!”
“如何防范?”柳碧寒道。
“诚如少主今日中午所言,云家堡此番‘攻城’,极可能会用我们曾用过的低价倾销一策,依属下的想法,不如趁他们还未动手之前就先将我们的木价降下来,堵住他们的来势!”铁叔果断地道。
“降多少?”柳碧寒问。
“属下认为……高于成本价一成左右即可。”铁叔道。
这老头儿还挺狠,不过他手笔再大也大不过云悠远,十文钱以旧换新,这帮人就是想破头也绝想不到云悠远会来这一手。
“不妥。”柳碧寒却道,“对手还未出招,我们自己便先降价,乱了阵脚,万一云家堡按兵不动,我们岂不白白损失了?”
甲掌柜道:“云家堡的原木供应商是中原孟氏木业,单从成本上来说就高了我们不少,何况他们若要攻入塞北市场,原料运输也是个问题,单车马费就是一笔巨耗。或者……我们不降那么多,先降下一两成来看看对方反应如何?”
乙掌柜道:“也不甚妥,万一打草惊蛇反而不好。依属下的意思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先看看对方要出什么招,而后再见招拆招!”
丙掌柜道:“属下倒认为不妨走走官府这一经,咱们柳家是塞北区的纳税大户,四城府尹全指着咱们的税给自己的政绩添彩,不妨同各城知府谈上一谈,要官府协助咱们阻止外商进入塞北,想必官府也是愿意的!”
他这一招我倒也知道,在现代叫做地方保护,就是每个省市会对自己本地的企业有一些保护性的措施,一定程度上的限制他省企业在本地的销售规模——因为不论你的生意做到了哪个地方,大部分的税还是要上给本地的税务局的。
而在天龙朝,一个地方的税收多少是关系到当地官员的政绩考核的,为了保证纳税大户能够多上税,官府自然会对该户所经营的生意进行适当的保护,防止外省商铺入侵本地市场而造成该地税收减少。
因此丙掌柜这个主意一出,其余的人皆点头称好,连我都认为这一招要是祭出来,恐怕还真能对我们的大计造成一定的阻挠。
柳碧寒沉思了半晌,刷地展开手中扇子缓缓扇着,说道:“此计当在不得已时而为之。若在以前,中原各木铺各自为营,我们使出此计便不怕他们以牙还牙——中原地大,各商铺又各存私心,官府不可能因为其中一家的片面之请便阻挠另一家的买卖。而如今却不同了,那梦幻穿越时光的叶水吟前一段时间在中原各地频繁举办聚商会,使得中原各商家有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若我们冒然使出此计,就怕云家堡也联合中原所有商家鼓动当地官府对我们在中原的买卖亦实行阻挠,这对我们在中原的生意会造成莫大损失。”
直到听了柳碧寒的这一番分析我才蓦然惊觉——原来云悠远还以云清的身份混在我梦穿内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侵入塞北市场的计划!就已经想到了柳家寨可能会用到利用官府的地方保护措施来阻挠他的入侵!就已经提前利用我给他的职权进行了先期的拉拢、凝聚中原各大木铺的准备!他、他他、他简直、简直是料事如神、简直是未卜先知、简直是商业天才、简直是……是……(对不起,没词儿了。-_-!!!)
一时间我竟有些恍惚,仿佛被某种微妙的情怀触动了内心深处一条最不敏感的神经,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云悠远的身影来,淡淡笑着的,深深望着的,拂过发梢的,负手而立的……永远的一副云淡风清,谈笑间玩儿转乾坤。
何谓潇洒?不是弃万事于不顾的不作为,而是袖笼风云不变色、舀取沧海沏为茶的大气泰然。
不得不老实承认……云悠远很潇洒。以致于……以致于在我的内心隐蔽处竟然产生了一点点的……波动。这波动来得奇怪,让我呼吸加速,让我神经亢奋,让我双眼清亮,让我唇角微扬,让我……忍不住想再一次见到他。
这念头太古怪了!这念头要不得!他是我的对手!尽管现在我们是同盟,但此事过后我们还是要各归各位,他还是会重新成为我的对手的!我很快把刚才的古怪念头归结为是我残留着的少女时期对偶像的崇拜情结,并且将这小小的“崇拜”立刻在心里挖坑深埋,踩实夯平,毁尸灭迹。
就在我花痴了这么一下子的功夫,铁叔和那几位掌柜的都正用怪异的目光盯着柳碧寒看,我心道莫非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这小柳子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却见他也不明所以地循着众人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中……
嘶!扇子!那把被我画上柳碧寒大头像的扇子!老天!腰带事件还没着落呢这把扇子又来添乱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诸事不顺?
我几乎能感觉到柳碧寒的后背散发出来的寒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听得他“啪”地一声合上了扇子,咬着牙道:“诸位以为如何?”
“是,是,少主所言极是!”大家连忙附和,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茶水以遮掩目光,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近几日令线人好生盯住云家堡的动静,随时汇报情况。”柳碧寒接着道,“眼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守势来应对为好。”
这家伙果然也有眼线安Сhā在云家堡的铺子里,原来商战也处处无间啊!
后来这伙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没心思细听了,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要怎么应付腰带事件及扇子事件,思来想去似乎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被柳某人海扁一顿的命运,于是我决定开溜,能避一时是一时!
议事厅是一间三面临水的小阁,建在府内的含春湖上,通往湖岸的是一条曲折廊桥,厅内三面皆开有敞窗,风景既好又不怕隔墙有耳。这伙人围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大圆桌开会,而柳碧寒的位置正面向着唯一的一扇门,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我要是想从门口溜出去是不大可能了,只有……只有从窗口钻出去一途。
想想柳碧寒可怕的死人脸,我咬牙坚定了跃窗的决心,瞅准众人全神贯注交流的机会,我慢慢后退至窗根处,窗台比较矮,我一踮脚ρi股就坐了上去,然后跨出去一根腿,再跨出去一根腿,双手撑住窗台,慢慢伏身……嘶……好凉的湖水……最后一松手,整个身体就滑入了湖中。
其实大夏天的在湖里游个泳也挺爽,但是我那被马踢伤的肩膀一着凉水就刺痛了起来,几乎无法划水,只好勉强扒着议事厅的墙基慢慢绕至正门处的廊桥边,然后水淋淋地爬了上去,门口站岗的两个家丁乍一见从水里钻出个人来唬得一怔,我连忙摆手示意别出声,那两人认得我,知道我是随身伺候柳碧寒的,也就没起疑。
甩着一身水跑回北院房间,换上一套干衣服,边擦头发边想着要怎么摆平今天的祸事:扇子还是小事,柳碧寒那套绝版衣服的腰带恐怕是没办法补救了……除非找个高级裁缝,把两截断面一点点接在一起,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这么高级的裁缝,就是现在现找也来不及啊!我能等,柳碧寒的怒火可是不能等啊!
干脆给人家老老实实的道歉得了——可看那死人的样子,这次的事件好像不是磕头求饶就能开脱的了的呢!……道歉?求饶?……这么办好了,不知道管不管用,豁出去一试吧!
忍着兀自疼痛不已的肩伤,如此这般里里外外一通忙活,终于赶在柳碧寒回到北院之前布置完毕,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院门外等那家伙回来。
果不多时,柳大少爷顶着他那张冰块脸回来了,百米之外都能感觉到他那逼人的寒意,我低头恭身态度十分谦卑,见他走至我面前的时候略顿了顿身形,然后大步地跨进院中,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风向。
如我所料,柳碧寒一回来就先奔了自己的卧房,这个臭美的家伙每次办完公事都要回来先洗洗他那张死人脸的。好!A步骤——
柳碧寒一推开房门,劈头盖脸地就从门上方砸下来一大卷卷轴来,正打在他的头上——啊!怎么回事这是?!明明我都试验好了的!他一开门那卷卷轴就应该刷地展开在他的眼前,给他来个视觉上的冲击才对!……仔细想想,我试验的时候好像都是轻轻关门开门的,忘了柳碧寒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力推门的了!——失误!失误!
柳碧寒将那卷轴捏在手里,暴怒地回头瞪我:“你又搞什么?!”
“我……”我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柳碧寒瞪了我半晌,似是强强压下胸中即将喷涌的火山,而后才回过头去打开手中的卷册,便见一幅我的自画像跃然纸上,满面流涕地叩首合十,上缀一对话框,内写道:主子,小的知错了!
就算我做了错事也不可能真的给柳碧寒磕头求饶,用画的方式涮自己一把却是无所谓的事,加上这整个画既活灵活现又滑稽可笑,比起真人哭着喊着求他原谅效果来得好的多,古人同今人是一样的,适时的拿自己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很容易化解人与人之间的许多误解。
我站在柳碧寒的身后,因此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对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然后将画卷一收,继续往屋内走,打算随手将画轴放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于是我的B步骤便于此时闪亮登场——
在桌子的中央是一只竹制花瓶(看到它是不是很亲切?)——是我费了半天劲打听到了府里种竹子的地方,然后又跑到柴房借斧子,重操旧业砍了一根竹子现做的,竹身画的仍是个小小的我,单膝跪地,双手向上做捧花状,而在这竹花瓶里Сhā着的是满满的黄|色蔷薇——这个时节没有玫瑰,而黄玫瑰的花语代表道歉,所以只好临时用黄蔷薇代替了,黄蔷薇也有个美好的花语——永恒的微笑。虽然古人不兴什么花语鸟语的,只要我这意思到了,自己心里也过得去。
当然,这美好的花语也是要告诉柳碧寒的,否则我这番道歉的心血岂不白费?于是在花瓶的旁边还放了一张简易的贺卡——说是“简易”是因为我们穿越时光的贺卡都是用薄薄的木片做的,现在临时不好找这样的东西,只好用硬一些的画纸剪巴剪巴折巴折巴凑数。纸上画的还是一个我,一脸涎笑,面目很是狗腿,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黄蔷薇,意为永恒的微笑。愿我家少主一生无忧,终日微笑!
柳碧寒拈着贺卡看了看,随手扔回桌子,然后走向洗脸架子准备洗脸。他这一低头就看到了我的C步骤——洗脸盆的盆沿上粘着一张我先画在纸上然后沿着边缘剪下来的我的小像,嬉眉笑眼地猫着腰做着请洗脸的手势,脑顶上还挂着一个对话框,道:此乃无忧之水,洗罢脸请忘记一切烦恼怨恨,享受清凉太平!——得承认我这是在不断地诱导催眠柳碧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千万别把宰杀我当成|人生第一大事。
洗罢脸,按惯例柳大少爷是要喝口茶的,我连忙奔去院中的小伙房取了一盘子事先备好的东西来,D步骤——鲜美的果味刨冰!当当当当!要问大夏天的冰从哪里来?这并不稀奇,在古代虽然没有冰箱,但是一些富贵之家会在自家挖一个极深的地窖,冬天的时候将干净的水冻成冰存储在地窖里,而后在外面密封好,到了夏天炎热的时候就从地窖里取出几块冰来放在屋内解暑降温或化为冰水食用。——千万别小看了古人哟!
我事先先将新鲜水果拍碎了挤出汁来放在碗里备上,将一块整冰放在一个小坛子里再放进盛水的大坛子里保“凉”,嘱咐厨娘,见到柳碧寒回来就立刻将冰取出来用杵子捣碎,做成冰沙,而后等他洗完脸,我再亲自到厨房浇上果汁果丁蜂蜜等物,呈进屋去,保管柳大冰块吃着自己的同类也会觉得爽歪歪!
柳碧寒见我端来这一坨冒着凉气的物件儿先是有些迟疑,但毕竟他跟那伙掌柜的们在炎热的下午说了不少的话,既热又渴的他也难以抵挡冰的诱惑,我拍马屁地剜了一勺子亲手喂至他的唇边,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张开两片薄唇,轻轻将勺里的冰沙纳入口中,我闪着星星眼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他情绪变化的蛛丝马迹,然而这个家伙的一张死人脸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完全无法窥得其阴暗的内心世界。
古龙前辈曾经说过:要想征服男人的心,必先征服男人的胃。
我没打着要征服这姓柳的,只求能通过消除他的胃火而达到消除他的心火的目的,那我就阿弥陀佛感天谢地了!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现在是否还有心火,起码能看出他的胃倒是蛮受用,竟然索性把眼一闭,专等着我一勺一勺的把冰喂进他的口中!这个臭家伙!我做出来后还一口没尝呢!没有冰的夏天对于我这个现代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为了拯救自己一把,我打算偷偷的也喂自己一勺,谁知才舀了一口放在嘴里,还没嚼呢,这家伙就睁开了眼睛!
我当场瞠住了,也不敢动嘴,任由那冰沙凉着自己的牙齿,瞪大了眼望着柳碧寒。柳碧寒看了我几眼,又把眼一闭、嘴一张……啊?他还吃呀?他不介意我用了他的勺子吗?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当下喂他一勺,喂我自己一勺,吃得两人都不亦乐乎,很快这一盘子果汁刨冰就见了底儿,剩下的化了的汤儿被我一口饮尽,最后还舔了舔盘子。
当我去厨房放下盘子再回至屋中时,柳碧寒已经去了书房,眼尖的我发现我那卷道歉画被他放在了专门放画轴的青花瓷缸里——竟然没有被当垃圾扔掉耶!看来是个好现象!
兴冲冲地跟去书房,才一进门就发现柳碧寒正立在那儿盯着墙上的几幅画看——Oh My God!那几幅被我篡改的山水画!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功亏一匮啊!我顿时成了一只被抽了筋的软猴子,塌着双肩悲哀地飘过去,低声道:“我错了,你罚我吧。”
柳碧寒未发一言,只是慢慢走到窗前桌边,在他那把太师椅上坐下,随手就拿了本书准备翻——不!那位苍蝇老兄还在里面夹着!我扑过去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夺了过来,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趴在了书桌上,好歹是把书抢到手了,才要起身,却被柳碧寒一只大手伸过来握住了脑袋后的马尾辫儿,我诧异地扭脸看他,却见他那对眸子意外地没有了冰冷而化为了两泊深潭,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你究竟是谁?”
柳碧寒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他已有所察觉?我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吓得大气不敢出的瞪着他,而他也眨也不眨地盯着我,我们两个姿势诡异地僵持了个把分钟,终于我在书桌上趴得撑不住了,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我是你的小跟班呀,少主。”我讨好地笑笑,悄悄把手中的书掖到身后的腰带里。
“是么……”柳碧寒大手松开我的辫子,目光投向窗外金红色夕阳下的花园,似是对我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地道:“我以为……是个黄蔷薇花妖呢。”
——黄蔷薇花妖?他的意思是……带给人永恒微笑的精灵吗?
嘿,这个家伙!
“那本书不必藏了,”柳碧寒突然恢复了冷淡的语调,从桌上拿起另一本书翻开,“里面夹了什么,给我弄掉。”
呃……原来这家伙已经猜到了!我赶忙跑到门外把书里那具尸体掸掉,幸好没沾上血迹,顶多留有一只苍蝇的大腿,鉴证着这一次的惨案。
柳碧寒开始看书,我在他身旁察言观色了一阵,认为本次危机似乎已经安全渡过,心里这块大石头才算稳稳地落了地。这精神一放松身体便也跟着放了松,忽然一下子觉得浑身疲累四肢无力,左肩伤处的刺痛感瞬间爆发,脑袋里也是一蛰一蛰的疼。
我蹭到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一阵头昏脑胀涌上来,忍不住趴到椅旁的桌上休息,谁知没趴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个天昏哪,地暗哪,死去活来的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脑袋还是很沉,身上很冷,穿着衣服盖着一床薄棉被竟然还有点想打哆嗦。
我靠!我他妈的不是发烧了吧?!我一个猛子坐起身,头立刻像被一千把刀子分割了似的,疼得嗷的一嗓子又栽回了床上,只得拚命往身上裹了裹被子,睁着可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哦,是我的房间。谁把我弄回来的?难道是柳碧寒?那家伙有这么好心吗?
正琢磨着,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一个小丫环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我醒了便冲我道:“这位哥哥可算是醒了!快把药吃了罢!”
“哦,多谢美人妹妹!”我挣扎着坐起身,接过小丫环手里的碗,拍马屁的话还是要说地,否则万一这小丫头摞挑子不干了,谁来伺候病中的我呢!
良药苦口,老子我自小不怕吃苦药,最多捏着鼻子硬往下灌就是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了尽快恢复最佳状态,别说是苦药了,就是□(啥?)……那个,补药,我也一样吃!
一口气将药灌进肠子里,打了两个苦命的嗝儿,然后把碗递回给小丫环,连声向她道谢,顺便问道:“美人妹妹,你可知道是谁把我弄回这里的?”
小丫环被一声“美人妹妹”叫得捂着小嘴儿直乐,道:“是少主呀!他亲自把你抱到床上的呢!我在咱们府里待了三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少主对人这样好呢,哥哥你还真是受宠!”
啊……真的是柳碧寒?!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那……他现在,我是说少主现在在何处?”我问。
“这个时候少主当然是在东院儿议事厅里议事了!”小丫环道。
咦?他不是刚议完事吗?怎么又去议了……难道他有开会癖?!小丫环看出我心中疑惑,不禁咯咯笑道:“你呀!都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今儿都初八了!”
啊?!甭管初几,我怎么能昏这么长时间啊!看样子这病来势凶猛!不成,我得赶快缩进被窝里接着睡觉,要尽快好起来才行!
“美女妹妹,多谢你来送药,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去歇歇吧!”我假意笑道。小丫头笑眯眯地端着药碗出去了,我赶紧盖严被子强迫自己再度入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十分不好受,仍然冷得打哆嗦,这大夏天的本来就没有备着厚被子,只好再下床去多穿几件衣服。才努力地睁开眼准备翻身坐起来,便见柳碧寒一张挺帅的脸(不是死人脸了?)出现在视网膜上。
“唔?你怎么来了?”迷糊间也忘了称呼他“少主”。
柳碧寒盯了我半晌,方冷冷道:“来看你是否还有命在。”
这个死人!来看望我就说来看望我嘛!死鸭子嘴硬!真不实诚!我虚弱地笑笑:“让你失望了吧?我这条小命顽强得很呢!”
“那倒是,杂草一般。”柳碧寒鼻子里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了我的肩头,我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听得他用更冷的声音道:“肩被马踢得伤至如此,为何不早找府里大夫看一看?是想试试自己的小命能顽强到何种地步么?”
啊?!他知道我的肩伤了?难、难道被他看过了……我连忙掀开被子往自己的身上看,却见那天的那身衣服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柳碧寒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移开目光冷冷道:“我已找府中大夫替你看过了,他说你肩部骨头遭过损伤,又经由冷水泡过,寒气从骨缝渗入全身血脉,导致高烧风寒,若不是事先在伤处做过推血化淤的治疗,你这肩伤只怕会落下后遗症!”
推血化淤……是了,是云悠远那天帮我做的!若不是他,我说不定后半辈子都要落个小儿麻痹了(这是后遗症吗?!)!想起那天他那温热的大手抚上肩头的感觉,我的脸上不觉一红,正思绪纷乱着,突然脑门上一热,另一只大手出现在视线的上方,它的主人柳大冰块正在用它试我的体温!
柳大冰块虽然人冷话冷,可他的手却一点都不冷,这样一个突然的温柔举动令我猝不及防,傻傻地愣在了他的大掌之下。
柳碧寒只是很快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又很快地收了回去,仿佛对自己这个冲动的行为也感到有些不大自然,迅速起身,丢下一句“这两天不用你伺候了”之后,就快步离开了犯案现场。
没过多时,又有小丫环送来了汤药和米粥小菜,另还有个嬷嬷抱来了一床厚被子,说是少主让送过来的——这个柳大冰块,心还是蛮细的嘛!
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开始发汗了,身上的寒气一经逼出,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除了脚步还有些虚飘之外,基本上已无大碍。府中大夫送来了活血化淤的外用药膏,让我一日三次地往肩伤处抹。
初十这天的早上,我慢慢飘进柳碧寒的书房,发现丫竟然没在,想是又去了议事厅。一想到议事厅我才猛然间记起,今天是云悠远约定要动手的日子!此时外面街上想必已经热闹成了一片,大幅的以旧换新的条幅定是大肆挂上了街头,由此宣告云家堡、梦穿、福殷世家的联盟军正式进攻塞北。
怪的是……我竟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兴奋,也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也许是……柳碧寒的缘故。
——所以我就说嘛!和对手不能走得太近了!人都是有感情的!万一从对手变为了朋友,那还怎么交锋啊?不行不行!得保持距离!否则我心一软放弃了下煞手,岂不是对云悠远和殷天鸿不仁不义?!
想起云悠远,我忽然忍不住想要再出府去——当然啰!我可不承认是想见他,我只是想到街上看看计划进行的是否顺利罢了!
再说了,我还做了件衣服一直没去取呢!身上这套家丁服都被我穿臭了,正好以此为理由请求柳碧寒让我出府。
找遍了东院和北院,哪儿都见不着柳碧寒的身影,不得已捞住个家丁问了问,说是丫出府了,估摸着也是上街亲自观望形势去的。
我飞快地奔到柳升处,以去取衣服为借口要了出府的牌子,一路往陌阳城最热闹的街上行去。
果然如我和云悠远计划的那样,满大街张挂的都是云木阁以旧换新的宣传条幅,成群结队的老百姓搬着自家的旧家具急匆匆往云木阁的木铺赶,生怕晚了就换不到新家具了。
我随便挑了一间云木阁的木铺迈了进去,见满店的伙计忙得滴溜儿乱转,有忙着带顾客挑新家具的,有忙着抬旧家具的,有忙着替买了新家具的找车送家去的,掌柜的更是忙到十分去,收钱记账发会员卡,还得腾出嘴来给顾客讲解会员卡的妙处和用法,总之走到哪儿哪儿都是一片喧嚣。
大成功!我暗暗攥了攥拳头,不出半月,柳家寨的木制品垄断必然崩盘!这趟塞北总算没有白来!小柳子,你可别怪我,谁叫你先跑到中原找麻烦去的?老老实实地在塞北老窝做你的冰块儿不是挺好的嘛?
一路心情畅快地连逛了好几家云木阁木铺,最终逛到城中心最大的一家云木阁时,我在二楼摆放新家具的陈设室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Hello!云仔!”我像只大兔子似的跳过去,重重拍在那人弧线优美的背上。
那人转过脸来,一脸清朗的笑意,正是耙耙脸妆的云悠远。“伤可好些了?”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这个,令我有种被人关心着的幸福感。
“嗯!”我一点头,摆出个夸张的甜腻腻的笑容在脸上,“多亏云仔你的黑煞掌……呃,是如来神掌!使得我避免了落下后遗症的危险,我正要好好谢谢你呢!”
望着我这副不那么令人信任的笑容,云悠远挑了挑眉,很是认真地问道:“哦?你要如何谢我?”
哎呀?这家伙!我不过随便一说罢了,你还真当了真了!我故作大方地一拍他胸膛道:“你说吧!你想要我怎么谢?”
云悠远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道:“便换上女装谢我罢。”
——女装?!天……我竟然忘了,自己原是穿女装的性别啊!这话直说到了我的心里去,就算我不够温柔不够灵巧不够可爱不够漂亮(你终于承认了!),但我终究是个女人啊!我也想要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穿着飘逸的纱裙,梳着精致的发辫,在自己心怡的男子面前说笑撒娇(你别吓人了!)、享受恋爱的美好感觉啊!
忆兮来古代的一年余,我穿女装的时间合计起来竟连一月都不到——而且还是粗布的!我大好的青春啊!就这么消磨在男人装里了!——这不成!我要纵容自己一回!我要做一次女人(你一直也都不是男人啊。)!
一念既定,我抬头望向云悠远,见他正一直饶有兴味地低头欣赏我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不觉脸有些热,厚着脸皮道:“换就换,谁怕谁!到时你可不要迷上我哦!”
云悠远不禁轻笑道:“在下尽量克制便是。”
拣日不如撞日,既要换就今天换吧!我拉着云悠远要往楼下走,好找家成衣店买上一身女装,却忽被他反握了手,从二楼另一侧的楼梯走了下去,没待我发问,他已先道:“小叶难道忘了,这木铺原本就是由布铺改造而成的,云家堡旗下的云锦庄也做成衣生意。”
是了是了!想起来了,这店面是改成了木布两用式的呢,整个双层楼被从中间一分为二,东边的是木铺,西边的是布铺。由于顾客们此时都聚在东边的木铺里抢购家具,布铺这半边显得格外冷清。我被云悠远握着手走在西侧安静的楼梯上,忽然有点脸红心跳。
寂静最易使人暇想,独处更能引发情思。他走在我的身前,展现给我一头黑软的发丝,像黑狐的尾般伏在他修挺的背脊上。他的臂长而有力,钢琴家般修长而优美的十指环住了我的手,掌心温热,如棉似絮。他的腰腹有力,臀部挺翘,双腿性感(看哪儿呢!想嘛呢!)……
老天!我在乱动什么心思!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开始走上了不纯洁的歪路,我连忙用没被牵着的那只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偏巧云悠远忽然侧过脸来看我,我这副万年罕见的小女儿状正被他撞了个正着!
云悠远定住了脚步,那对向来极少流露情感的眸子亮亮地望进我因被人撞破窘貌感到惊恐而睁大的眼睛里来,笑意不可抑止地像层层涟漪般泛上他的眼底,更像一对有魔力的手般撩动着我的心弦。
这样令人心旌神摇的对视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也许只有一刹那。恍惚间被云悠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飘啊飘地就下了楼梯。
没有转至前面的店面,而是径直来到了一楼后部的置衣间,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女装险些晃花了我的眼,我那遗失在楼梯上的一魂二魄一时间尚未附体,压根儿不知道要挑哪一件的好,只得道:“你帮我选一件好了。”
云悠远没有细挑,只是随手选了件樱草色的衣裙递给我,我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挑这个颜色?很适合我吗?”
“小叶认为自己是什么颜色?”云悠远轻笑着反问。
这个问题蛮有意思,我一ρi股坐到旁边用来装衣服的木箱上,盘着膝一手支腮地细细想来:红色?我好像不够奔放;绿色?似乎也没有那么清新;白色?谁信呢!我要是有那么纯洁,还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黑色?不会吧!我并不郁卒也不阴暗啊!
见我对自己也没有个正确的认识,云悠远有些好笑,静静地道:“在我看来,小叶是彩色的,鲜明,缤纷,虽不是浓墨重彩,却令人赏心悦目。”
……是,是真的么?我真的……有这么好?(人家没说你好啊!)我的心像喝了农*山泉似的有那么一点点甜,喜眉笑眼地摇晃着自己得意的脑袋。
“然而挑这件衣服却是根据我此刻的心情,”云悠远又道,“小叶不会介意吧?”
他此刻的心情?……樱草色,是阳光的颜色。淡淡的黄,轻盈、温暖,像静午的日光,令人舒适安逸。——这便是他的心情么?是……是我带给他的么?
老天……多像是情话……我,我又有些眩晕了……抱着云悠远替我选的这件阳光黄的衣服,我……我忽然想起了个冷笑话(真煞风景!),不由得喃喃道:“有只鸭子叫小黄,一天它大叫了一声:‘呱!’从此它就变成小黄瓜了。”
无故犯抽的后果就是,云悠远这个轻易不将情绪表现在外的深沉家伙竟然在反应了一下之后笑不可抑,十分有损作者给他的形象设定。
之后我在试衣间终于脱下了枷诸在我身上的令人厌恨的男装,换上了我梦寐以求的女装,但见轻襟广袖、敞裾细腰,微一转身便是衣袂飘飘,恍如踏鲤水仙,直欲凌波而去。
“好不好看?”我捏着兰花指从试衣间里出来,问向双臂环于胸前等在那儿的云悠远。
云悠远含笑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走到一张梳妆台前坐下,这妆台是专为女客试完衣服整理弄乱的发鬓用的,我向桌上的铜镜里望去,模模糊糊的一片黄影,晃着一颗黑色的脑袋。正要说这镜子屁也照不见,不如不照。忽觉脑后一松,被我束成马尾的发辫一下子就散落了下来。
我讶异地扭脸望去,见我束发的发带被云悠远拿在手里,他伸手从妆台上取过一把象牙梳,轻轻地替我梳理起长发来。
我的大脑,我的心脏,我的全身,就像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霎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行为的勇气。恍惚迷离地坐在座位上,任由那双温柔的大手在我的发间穿梭,暖暖的体温不时拂过我的脖颈,诱发一阵轻微的颤栗。
我忽然想起了汉时张敞为妻子画眉的典故来,何其的浪漫,何其的情真意切……
“在想什么,小黄瓜?”云悠远低低的嗓音从耳畔传来,由镜子里望去,他微倾着上身,脸颊就在我的鬓旁,带着一抹看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没、没想什么!”我连忙掩饰地摇头,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肌肤相触,又是一道220伏的电流袭来(电烤鸭?),害我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云悠远直起身,修长手指轻抚上自己被我刚才碰到的脸颊,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我窘着脸一把扯下他的胳膊,顺便借势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知是怎样编了几根发辫,松松地垂在脑后,很是自然轻松。不觉取笑道:“想不到云大堡主还有这一手!想必是时常练习的结果!”
“过奖,这是云某第一次试手。”云悠远淡笑。
真的?真的?我探着身子仰脸儿看他,不像是说谎——就算是说谎,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我也看不出个嘛来。
心情莫明地开朗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往外跑。重新来到街上,我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激动之下,我双手叉腰一阵狂笑:“哇哈哈哈哈!看到了没?老子是女人!货真价实的女人!”
满大街的行人惊恐地望着我,有几个胆小的竟然吓得掉头就跑。我乐得正要接着笑下去,忽然一只胳膊环过我的肩,大手覆在了我的嘴上,云悠远的声音在耳边道:“再这样笑,我们两个便要官府大牢内见了。”没待我说话,他的胳膊一收,夹着我大步离开了这条已是人心惶惶的街道。
走大街,穿小巷,踏草地,过桥梁。我像是一只脱了缰的野马,尽情地撒着欢儿。酒楼、饭庄、戏园子,除了妓院我们几乎把陌阳城都逛了个遍。
还是做女人好,可以蹦跳着指着满大街新鲜的玩意儿问“这是什么?”,可以大肆将喜欢的小饰品往包包里塞,然后理直气壮地让身旁的云姓男人付账,可以吃了麻糖吃蜜饯,吃了桃酥吃肥肠(瞎吃什么呢!)!
咦?怎么好像有种谈恋爱在约会的感觉呢?
眼下我正坏心眼地自掏腰包买了两根糖葫芦,递给云悠远一根,这糖葫芦看着好看,吃起来就有些不甚雅观了,咬小口显得矫情,咬大口显得下作,咬一半搞不好还会把另一半给掉地上,吃得快了容易把核咽下去,吃得慢了外面的糖就会化了沾在嘴边,总而言之,根据我多年吃糖葫芦的经验来看,很少能有人把这玩意儿吃得既好看又不留破绽。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一向保持完美形象的云悠远要怎么吃这串糖葫芦,甚至已经做好嘲笑他的准备了。
当下我冲他谄媚一笑,道:“喏,云仔,我请你的,一定要吃哦!不吃就是看不起我!吃,快吃!”
云悠远就是再神也猜不出我心中猥琐的想法,接过我递过去的糖葫芦,还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就听得有人一声尖叫:“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落水?是了,这陌阳城内的布局有点像清明上河图中所描画的北宋朝的汴京,它的城中有一条约十米宽的河,河水是由封龙岭岭尖的常年积雪化冻而成,贯穿塞北四城,有点像现代城市中的民心河。河面上也行船,多是些游河观景的富人家的小画舫。河两岸有石拱桥连接,供行人往来。
我和云悠远就是刚从桥上溜达下来的,乍一闻听有人落水,齐齐向河中望去,果见那河里挣扎着一个人,显然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越扑腾反而离河岸越远。偏巧距他落水处最近的一艘画舫也在百米开外,根本来不及划过来救他,岸上的人也不知道是都不会水还是无力救人,个个只站在岸边跟着瞎嚷嚷,眼看着那人慢慢地就向河底沉去,水性一向好的我想都没想一撩裙摆就准备冲过去下水救人,忽地被云悠远一把拦住,道:“留在这里,不许下水。”而后几个大步便迈向了河边,一个漂亮的鱼跃纵入河中。
我连忙跟过去等在河岸上准备搭手往上拉人,许是这河水过于污浊难以在水下辨清那人的位置,云悠远潜入河中半晌方才冒出头来,挟着落水之人往岸边游来。
围观的众人见状齐齐一声欢呼,纷纷跑过来帮忙往上拽人,云悠远先是将那人托上了岸,被众人七手八脚拉上去,而后伸出自己的大手递向我,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释然冲他一笑,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上了岸。
正帮他理着贴在颊上的湿发时,忽又听得旁边众人纷纷惊呼:“哎呀!这人没有气儿了!他死了!”
什么?!我一惊,回身扒开众人扑到那人身边,掀开他的眼皮儿一查看,瞳孔还没有散!还有救!上学时游泳课上学到的救人知识立刻窜入脑中,我直起上身双手相叠用力按压这人的□,一下,两下,三下,Shit!这家伙牙关紧咬还他妈的挺宁!松开他的□,我一手捏了他的鼻子,一手用力钳开他的嘴巴,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将口中空气渡进他的口内——很正常的人工呼吸动作,却引发了周围一片的惊呼。
“天哪!这不要脸的女人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下的竟然和男人亲嘴!”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快叫官府把她捉了去罢!”
“她是疯子罢?!怎会同一个死人亲嘴呢?!”
“快阻止她!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立刻有七八双手朝我的身上扯来,——日你们祖宗的!现在是关键时刻,能否救活这人就在此一举了!愚昧!白痴!正当我心急如焚时,忽听得身旁一声沉喝:“住手!”
——是云悠远,声音虽不大却份量十足,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以至于那帮上来拉扯我的人一时间愣在了当场,忘记了动手。若不是忙于救人,我倒真想看看这个一向温如玉、淡如云的家伙冷起脸来是个什么样子。
总算有人回过神来,叫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们处置这不要脸的女人?!”
妈的!一口一个不要脸,老子就是脾气再好也他妈的受不了了!云仔!抽他!抽丫挺的!
“或者,你认为可以通过我这一关。”云悠远淡淡地道,我的余光瞥到了他的一双脚立到了我的身前,成为了一道令人安心的屏障。好云仔!够Diao!够霸气!
也许是云悠远的气势压住了这帮乌合之众,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再吱声。我这厢一会儿按压□一会儿人工呼吸地忙个不停,急了一头的汗。
正没个结果,忽又听得耳边一阵喧闹,有人叫道:“官差来了!官差来了!快将这伤风化的女人押走!”
众人立时有了仗势,纷纷叫嚣了起来。而后便听得一人问道:“出了何事?”
众人道:“差爷,这女人不顾廉耻,光天化日之下抱了个死男人亲嘴!请差爷赶快将其押回府衙去罢!”
那差爷怒道:“岂有此理!张三李四,将那女人拿下!”
张三李四应着便要过来拿人,听得云悠远淡淡道:“差爷,因何拿人?”
差爷道:“这疯女人在此做出如此不当之事,自然要拿!”
“若有保人替她担责呢?”云悠远不紧不慢地道。
“保人?谁是她保人?”差爷压根儿当此话为无稽之谈。
“在下便是。”
“你?你是她什么人?”差爷问。
“丈夫。”
“扑哧——”我被云悠远这两个字惊得一口气儿没把握好,以喷气机般的力量全部吹进了溺水者的口腔,谁想这一喷竟然令他身体抽动了一下,我连忙再接再励拚命渡气给他,也顾不上云悠远那厮借机口头上占我便宜了。
“丈、丈夫?”差爷显然也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关系,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围的起哄者也跟着惊咦了一声,然后也没了声响。
这事儿连人家当丈夫的都不管,俺们这帮外人还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儿啊!当下纷纷干咳着各解尴尬,再也不提抓我见官的话了。
与此同时,把我陷害成“不要脸的女人”的这位溺水者终于在我的不懈努力下狂吐了几大口河水,乍了尸似地动了起来。所有的人又是一阵惊呼,他们没想到一个看上去明显活不成的人竟然还能还阳,个个目瞪口呆地怔在当场,直到云悠远沉沉道了声:“还不带他去看郎中?”人们这才纷纷醒转,七手八脚地抬起那人奔了离此最近的一处医馆而去。
为了救活这家伙简直耗掉我半条命,累得我一ρi股就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都累麻了。正喘着,一只熟悉的大手就伸进了视线里,抬头看去,云悠远用着一种特殊的目光望着我看,顾不上分析这目光的成份及PH值,我握住他的手被他轻轻拉起来,见他浑身还湿透着,便说道:“咱们快回去吧,赶紧把你这身湿衣服换掉!”
云悠远不发一言地转身拉着我就走,步子很大,以致于我不得不一路小跑的跟着他,七拐八绕地回到了那家云家堡布铺,他径直把我带到了后楼空无一人的置衣间。
“哎哟妈啊!你腿长就了不起啦?走那么快,累死我了!”我边喘着边挣开他的手,一ρi股坐到墙根处一只放衣料的箱子上,指着置衣间内的一个小套间——也就是试衣间道:“赶快,换掉你那身湿衣裳!这一路甩的我身上都是水!”
云悠远并未离开,反而微偏了头似笑非笑地望向我,道:“我倒想先知道,小叶这救人的招式是从何处学来?”
“这个嘛……是秘密!要是告诉你了那我还混个屁啊!”我得意洋洋地双手环胸往墙上一靠,翻着眼睛仰脸儿冲着云悠远坏笑。
云悠远忽然探下身来,大手勾住我的下巴,目光不明地轻轻道:“小叶……总是能不断地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奇……”
我被他凑到面前的这张让河水冲掉了耙耙妆的脸晃得思维有点跟不上趟儿,支唔道:“是……是吗?”
“是。”云悠远轻轻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让我脸红心跳神思混乱,“我承认,今天……你令我震撼了。初换上女装的那一刹,以及不顾世人诽议忘我救人的那一刹,撼动我心。”
撼、撼动我心……他这话……似乎在指……
“那,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怎样抢救溺水者……”我喃喃地道。
云悠远笑起来,忽然褪下了他一直以来淡漠的外表,两尾黑瞳弯成了动人心弦的下弦月,唇角轻扬成一道完美的弧度,低低地道:“那我,现在便来练一练罢……”
未待我反应,他的唇就温柔无比地印上了我的唇。
……Oh……MaMa……(你丫给我说汉语!)……哦……妈妈……这……这是怎么……怎么啦?……
……只是很浅的一个吻,但足以吸走我全部的灵魂,直到他的唇离去了很久,我还是没有魂魄附体,整个人仿佛置身于盘古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世界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只觉得一阵马达轰鸣,人就飘了起来(你UFO啊?)。
清醒过来的时候,云悠远正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新换了一袭月白的衣衫,恍若天人。
“那个……”我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声音极为暖昧地哑了,连忙掐着脖子干咳了几声,复道:“我、我该回去了,耽误了太长时间了……”
云悠远向我走过来,我忽然有点羞窘、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往墙根缩了缩身子。他侧身坐到了我的旁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偏了头望着我,过了许久方轻轻地道:“小叶一直觉得我不够真实么?”
我心里想说通过刚才那一吻我认为你确实是个有实体的人类,但是脑袋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
云悠远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两片黑羽,撩得人心尖儿直颤,半晌才又道:“倘若,我承认……当你用嘴渡气给那人时,心中有些不舒服呢?”
真的?“真的?真的?”我突然有点好笑,有点开心,有点兴奋,闪着贼亮亮的眼睛盯着云悠远,“你是说……你吃醋了?”
云悠远撩起睫毛用黑眼睛望着我笑,我“哈”地一声叫起来,双手去握他的耳朵:“不管!你刚才承认了哈!别装没说过!你吃醋了!果然还没修成仙呢!……怎么样,我就说小心迷上我嘛!哇哈哈哈哈——唔!”
就在我乱七八糟的笑着的当口,云悠远长臂一揽将我拥倒在他的怀中,一番天旋地转过后,一个深深的吻汹涌袭来。
时间,在这样的时候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不知不觉间窗纸上已经染上了一抹夕阳的金红色。
“我他妈的得回去了。”我的声音从两人的唇缝间挤出来。
做为对我不雅话语的惩罚,云悠远将唇缝彻底堵死。
“你说……为什么亲嘴的时候还要用到舌头?”我再次在唇缝间挤出声音。
于是云悠远再堵。
“哈……我想起个笑话儿……”我。
堵。
“……”
……唉,没想到啊没想到,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云悠远同志原来是个这么霸道不讲理的家伙!可怜的世间人都被这腹黑男给骗了!我为世人一大哭!
揉着被云某人吮得红肿的嘴唇,我做为报复地在他的耳垂儿上咬了个小小的牙印儿,然后飞快地逃离了他那易让人沦陷的怀抱。冲进试衣间换回了我的那套家丁服,走出来的时候见云某人也涂上了耙耙妆,忽然今天的一切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走了!”我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脸,潇洒地挥了挥手。
“我送你。”云悠远笑着过来握我的手,这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动不动就笑,真没素质(跟素质有何关系?)!
手拉手地走出置衣间,绕至前门店面,才一跨出门去,迎面正碰到了一个人,我那冷汗刷地就下来了——柳碧寒!
我的个亲娘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啊?!柳碧寒那对冷眸嗖地一下子就定格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嗖地一下子又定格在了我和云悠远紧紧握着的手上,最后嗖地一下子定格在了云悠远的脸上。
中原塞北两大巨擎终于见面了!云悠远毫不避讳柳碧寒盯向自己的那对寒意透骨的眸子,一双云淡风清的眼睛也泰然自若地望回去,一刚一柔两股力量在半空中试探、交锋,擦出了噼哩啪啦的爱的火花(什么????)……呃,是带有敌意的火花。
“少、少主……”我支支唔唔地叫道,今儿我可是真犯了错了,原本领的是出府两个时辰的牌子,谁想在府外一疯就疯了一整天,如今还被柳府最大的头头给捉奸在床——呸呸,是捉奸在店——什么啊!是捉拿在店!不心虚才怪。
“这位是……”柳碧寒根本不看我,一味地盯着云悠远。
“呃,这、这是家兄,吴大明!”我连忙掩饰,然后又假装向云悠远介绍道:“这位是柳家寨的寨主,柳碧寒,是小弟我的主子。”
“久仰。”云悠远略一点头,淡淡笑道。
“不敢。”柳碧寒亦是微一颔首,沉声道:“吴兄好气度!敢问在中原做何生意?”
柳碧寒眼光果然厉害,尽管云悠远并非本来面目,单凭个人气质他就可以猜出此人并非给他人打工的,而是自己当老板的。
“过奖,在下做木制品。”云悠远竟然丝毫不避嫌疑,从容作答。
“极巧,在下亦是做木制品生意的,原料成品都有涉及。吴兄如有合作意向,或可至在下府中一谈。”柳碧寒目光深沉地道。
“承蒙看重,在下定当登门造访。”云悠远淡淡一笑。
两个男人表面上看似平静客套,实则暗流涌动,直令夹在当中的我尤如踩在刀刃上一般战战兢兢。
“如此,后会有期。”柳碧寒一拱手,也不进店了,瞥了我一眼直接转身往回走,口中冷道:“还不跟来?”
“哦……是。”我打了个寒噤,望了云悠远一眼,正要跟过去,忽被他握着的手用力一拽,我的身子一下子跌进他的怀里,他低了头飞快地在我的唇上一吻,然后才放开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轻轻对着我笑。
——老天!这男人疯了!我吓得像受了惊的小鸡般先是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柳碧寒,还好丫没有突然回头来个第二次捉奸,然后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刚才那一瞬间大街上没有人注意到云某人的疯狂举动,除了店里柜台后面的掌柜表情有些可疑地低头装着记账外,好像没有别人发现奸情了。
甩给云悠远一记略带点儿小幸福的大白眼,我撒着小欢儿地跟着柳碧寒离开了。
——你说……云悠远他……为什么会突然吻我呢?
——估计……他可能是有点儿喜欢你。
——啊?喜欢我?不会吧?他?云悠远?天下第一堡的堡主云悠远?天龙朝的大财阀云悠远?长相身材气质智力都是NO.1的云悠远?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不大可能。
——讨厌!
——像你这样没长相没身材没气质、智力也拚不过人家的半男不女的天龙朝的黑户,人家怎么会看上你?
——滚,滚!谁半男不女了?他刚才不是还说我换上女装的那一刹那令他震撼吗?
——大概是在震撼你的□怎么会那么贫瘠。
——去死!你你你,你是谁啊?!
——我是你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啊!
——啊……对哦。
跟在柳碧寒的ρi股后面走着,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的情感神经总算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不禁有些疑惑起今日所发生之事的真实性,心里不住地犯着嘀咕。
云悠远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没家世没背景,来历不明,他不是调查过我吗?他这样一个豪门世家出身的人,有可能会不在乎对方的家世吗?就算他不在乎好了,那男人最在意女人的——外貌身材气质呢?虽然我还不能被归到丑女那一类,但是这世间美人何其多!他云悠远这样一位豪富,每日出入于上流社会,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有见过?随便用鼻子哼一声就会有大把的如花美女排着队贴上门来,我这根黄瓜秧子又算老几?
好吧好吧,退一万步说,就算云悠远家世和外表都可以不在乎,像我这样的性格——贪钱,好吃,想发财又有点怕事,做好事都要想想是否有利可图,温柔与我无缘,贤惠离得远远,既不体贴善良也不善解人意——他倒底看上我哪一点了是?
如此透彻的一分析,结论是我都不喜欢自己,他云悠远又怎么会喜欢呢!
那他,这么做的原因……难道是……
想一想从他一年前发现了柳家寨要进军中原市场的苗头开始,到立即着手布置反击,以及甚至几年前在柳碧寒初露峥嵘时就已经安Сhā了内线在柳家寨内,每一个步骤都准确严谨,每一种情况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完全就是布线千里,尽在掌握!
……由彼知己,我的穿越时光虽及不上柳家寨实力雄厚气势磅礴,但也算是异军突起,说不定云悠远也早早对我这支潜力股有所察觉,早早便安Сhā了眼线在我的组织内部,我的一举一动完全尽现于他的眼底,时时观察时时提防,一旦有所异动便会招致云家堡迅猛无匹的绝地剿杀——譬如这次他对付柳家寨的手段。
幸好,幸好我骨子里的那点胆小基因让我仅仅满足于自然发展的现状,没有什么独霸中原的野心,这才没有同云家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敌对双方。然而通过塞北之行的近距离接触,也许云悠远意识到了我脑中的新奇想法一旦付诸于野心,势必将会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威胁,加上确定了我是女儿身的事实,他……他用了截然不同于对付柳家寨的方式来对付我,那就是……“情”。
用女人最致命的弱点——情,来套牢我,消磨我,俘虏我,让我无法再成为他的威胁,让我从此为情所困自顾不暇!——是了,一定是的!这是计,这是他的计!在展开与柳家寨的交锋之际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对付也许是下一个柳家寨的我的梦穿,出手迅疾,一招致命!
天……天杀的云悠远!你、你竟然、竟然欺骗我!竟然、竟然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我……我……我@#¥%&*!!!(冷静!冷静!)
也许……也许以上仅仅是我的猜测,也许我多想了,也许我只是因为不确定云悠远给予我的这份情的真实性……但是!女人请绝对不要拿一份不明确的感情来催眠自己!这是女人的大敌,多少苦命的女人就是毁在了男人制造出的虚幻的感情上!
所以,我,绝不能败在这一回上,绝不能败在一个臭男人给的不真实的“情”上!
千思万绪在五脏六腑内纠结燃烧,我愤怒无比地突然跳起来一脚踹在了路旁的一株大梧桐树上:“我杀了你!!!!!嗷……”
柳碧寒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薄怒些许诧异地瞪着我:“你干什么?!”
“我……我崴到脚了……嗷嗷嗷……”我捂着脚腕子坐在地上哀嚎。
“那树怎么你了?”柳碧寒狐疑地瞥了眼那株梧桐,甚至还往树冠上瞧了瞧,看是否有人藏在上面。
“没……”我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心中仍自着恼,吼道:“快走!回府!”完全忘了人家才是主子。
一前一后地迈进府门去,迎面就碰上了一脸冷笑的柳升,柳升先是向我身后的柳碧寒行了礼,而后低喝一声:“吴明!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该吃晚饭了吧?”我抬头看了看天色。
柳升气得胡子直颤:“你领的是两个时辰的牌子!为何现在才回府?!依府规当以玩忽职守处置!速到惩诫房领罚!”
嘶……我把这茬儿给忘了!怯怯地问了一句:“请问……是什么样的处罚?”
“杖责三十!”柳升冷冷道。
“啊?!”我大叫一声,望向柳碧寒,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开口替我免罪,谁知这家伙只是冷冷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像个奶油冰棍儿。
“少主……”为了不挨打,我低三下四地赔出一副笑脸去拽柳碧寒的袖子恳求,“我回来这么晚是有原因的……”
“原因是同令兄在一起?”柳碧寒冷冷打断我。
“呃……是,是啊,我们兄弟几天未见面了……自然有好些体己话儿要说,不知不觉就误了时辰,请少主宽恕小的我这一次吧……”
“两个时辰还不够你说的么?”柳碧寒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一张死人脸冷得像……呃,像死人(废话!)。
这、这家伙!今天吃了炮药了吗?!凶什么凶啊!眼见柳碧寒似是不打算奉献好心,我一咬牙:反正爷宁可背信弃义也绝不能遭受这份儿皮肉这苦!我跑!
我突地转身拔腿就要往府门外跑,管它什么一个月为奴的约定!爷现在心情不爽,爷不干了!爷……呃!
柳碧寒反应神速,长臂一伸,一把就揪住了我的脖领儿把我给拽了回来,直勒得我差点断气儿。见他面色阴寒,冷冷道:“柳升,带他去惩诫房!从此以后不许他出府门半步!”
什、什么?!这家伙今天也疯了!疯了疯了!所有的男人都疯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出府?!我是家丁,不是奴隶!我要自由!”我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柳碧寒压根儿不搭理我,径直负手往北院行去,气得我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柳碧寒!你给我站住!我靠你大爷的!你凭什么剥夺我的自由?你这变态!你这虐待狂!我咒你一辈子打光棍儿!一辈子嫁不出去!……”暴怒之下没发现自己的口误,光看到柳碧寒远去的后背抽了一下子。
惩诫房,没有什么想像中的杀伤性武器,不过就是在墙壁旁陈列着一排杖责用的粗细不一的棍子罢了。房间正中是一只长条状的木凳,用来让犯了错的家丁趴在上面,然后进行杖责。
我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一个拽了胳膊一个拽了腿牢牢按在凳子上,另有一个刚要上来扒我的裤子——话说扒裤子不是为了要看ρi股白不白,而是怕受罚之人被打得血肉模糊,裤子和肉粘在一起,治起来也不方便——毕竟只是处罚,好了之后还是要在府中干活的。
刚要扒裤子,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在旁负责监罚的柳升道:“不必去衣,既是少主跟前伺候的,多少给他些面子,念是初犯,便用最细的刑杖打他个半数。免得打坏了,一时半刻好不了,少主跟前再换人伺候难免不称心。”
负责行罚的家丁应了声是,遂去墙边取了最细的那根刑杖来,我心道这柳升总算办了件好事,但一想我挨这顿打跟他也不无关系,顿将感谢之心撤去,一味跟着落在身上的刑杖哇哇大叫起来。
这十五杖很快就打完了,完全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带着节奏带着韵律,慢慢地一下一下打,那是为了让观众看的,打得太快没有艺术性,揪不住人心。而现在又没有观众看我,也没人为我的挨打揪心,人家负责打的家丁也只想着赶快打完赶快去吃晚饭,根本没人想着打出什么艺术感来,噌噌噌,三下五除二,打完收工。
柳升冷冷道:“还不赶快去北院伺候少主用餐?”说罢一行人丢下我,各自离去。
说来这十五杖也没有电视上演的那样惨重,我跟这帮人无怨无仇的,也没人会故意下狠手,累了自己不说还得罪了我。因此除了一时半刻还难以起身下地外,并没有打得伤筋动骨皮开肉绽,也就是青青紫紫的一片生疼,估摸着养个七八天的就可以痊愈。
我忍痛慢慢翻下凳子,饶是坚强如小强的我也忍不住疼得掉下几滴泪来,一步一蹭地往北院走,心中将柳碧寒的祖宗八代细细骂来。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不分是非蛮不讲理,细想来今天这事儿也确实是触犯了他柳府的府规,人家用府规处置我也并无不对,说实话,柳碧寒能纵容我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不赖的了,换作别人早就该把我给打残了。
咱已经过了意气用事以我为主的年龄,没必要为了一顿打再去计较什么,提醒自己这里不是现代,是等级观念深重的古代,在人家的地盘儿上混就得按照人家的规矩生存,只有这样才能融入这个时代,玩儿转这个社会——这一点在我最初穿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所以此时我十分开通地用最短的时间劝自己放下了心中怨恨,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蹭回北院自己的房间,先是把上回大夫给我擦肩伤用的活血化淤的药膏抹到了ρi股上的杖伤上,然后准备换身干净衣服,突然发现在我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包袱,打开一看,竟是前几天我拿到裁缝铺要人做的新的家丁服!
——有人来过我的房间!是线人!云悠远安Сhā在柳府的线人!这一定是云悠远让那线人将衣服送进来的,我今日出府早将这事儿给忘了,想不到他还记得,且还冒着风险让人送到了我的房间!
一时间又想起路上对云悠远的愤恨来,这家伙不仅利用我做卧底来监视柳碧寒的一举一动,还借机想把我一并拿下,真是可恶至极!不行!从今儿起我不能再任由他来摆布了!对手终究是对手,云悠远也好,柳碧寒也好,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除非其中一人放弃自己经营的心血改换门庭。但这不可能是云悠远,也不可能是柳碧寒,他们两家世代经商,就算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接下这买卖,但古人传承意识深重,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心血又怎能在他们这一代上断了根?!
但,更不可能是我。虽然我的穿越时光仅仅只有一年的历史,我是不会因为要跟谁化敌为友就改变自己的生活。也许我不如他们有经验、有野心,智商也拚不过他们,但是我就是喜欢夹缝中求生存,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证明自己是顽强的,是没有男人也一样可以活得风生水起的女人!
既然这样,那就没有必要谁让谁、谁听谁了,商场本就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云悠远利用我,我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你,同盟,本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我要的不多,唯求自保。
主意已定,心中反倒坦然了。慢慢蹭进柳碧寒的房间,见他正坐在窗前沉思,于是便问他道:“少主是这会儿用膳还是过一会儿?”
柳碧寒盯向我,似是没想到我在挨了一顿打后还能如此平静地过来伺候他,我心平气和地抬眼与他对视,见从我脸上找不出什么异样,柳碧寒收回目光,道:“让厨娘将饭端上来。”
“不必,按府中规矩厨娘是不得进入主子房间的。还是我去端吧。”我说,然后慢慢蹭着往外走。
柳碧寒没有什么食欲,只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我端来洗脸水放在架子上,道:“请少主洗脸。”
柳碧寒一声不响地洗了脸,才刚转身,我又迎上去替他解腰带:“少主要换哪件衫子?”通常吃过晚饭后柳碧寒都要换上一套家常穿的衫子——富家少爷的习性,臭讲究!
“随便哪一件。”柳碧寒意外地没有像平常那样自己挑,我于是挑了件天青色的薄衫给他换上。
“少主喝什么茶?”我问。
“碧螺春。”柳碧寒深深盯了我一眼,道。
“要去书房么?”我又问。
“不去。”柳碧寒转身又坐到窗边桌前,靠在太师椅上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我沏了茶放在他身前桌上,而后要去拿火石将灯点起来,却听得他道:“不必掌灯。”
“哦。”我回身站在他身后,拿着他那把大折扇给他扇着风。
时间在我和他之间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转眼房间已是漆黑一片,窗外的天空浮上几朵浓重的云,几许凉风夹着湿气透窗而入——要下雨了。
闷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一道亮闪照得屋内瞬间亮了一下,亮光中我发现柳碧寒的一双眸子正在看着我,心中蓦地吓了一跳,手中的扇子也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细密的雨声由小渐大,嘈嘈切切地落在满园的花上,叶上,山石上,使得这寂静显得更加突兀。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沉闷,对着满窗的雨发起怔来,以致于忘了关上窗扇挡住随着风飘进来的雨水。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个亮闪划过,我看到柳碧寒竟然始终未动,仍用那双眸子在望着我,颊侧粘着几滴雨水,正缓缓地顺着他弧线优美的脸滑下来。
“少主……”我有些惊异地叫他,忙走过去想要把窗户关上,忽然被他握住了手。“少主?”
柳碧寒没有吱声,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指尖冷冷,让我不禁打了两个寒噤。
“你是我所见过……最特别的人。”柳碧寒忽然缓缓开口,听不出他的语气倾向。
“哦。”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哦了一声。
过了半晌,柳碧寒握着我的手忽然用力攥了攥我,然后便放开了,仿佛心中有什么想说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只好都加诸在这一握之下了。
“少主……要掌灯么?”我问。
“嗯。”
我关上窗扇,才燃起桌上那盏灯来,便听得有人敲门,见说道:“少主,铁总管来了。”
“请进。”柳碧寒沉声道,顺便起身走至洗脸架旁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铁总管将伞收了放到门外廊下,掸掸身上雨气,这才迈进屋来,劈头便道:“少主!没想到那云悠远还真有两下子!竟然会使出以旧换新这一招!今日咱们四城店铺硬是没有卖出一件货去!这可如何是好?!”
柳碧寒手一托,示意铁叔先坐下,我奉上茶去就站到柳碧寒身后,听他沉声道:“铁叔,两军交战最忌自乱阵脚。云悠远这一招想必是筹划已久,准备周详,这才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我猜得不错,也许……这云悠远早在我们计划攻入中原时起便已经着手准备反击事宜了。这一回合我们的暂时落败归绺于过于轻敌,对他的反击速度预料不准确。家父早便说过,云悠远是我们这一辈人中的佼佼者,思维缜密,出手果断。当初他才一接手云家堡的买卖,立刻便采用薄利多销的方式将当时家父在中原的生意彻底挤了出去,家父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也是我为何一年前便计划重新打入中原市场的原因。如今对方攻上门来,我们自不能麻痹大意,今日我亦上街察看了一番,云悠远不但采用以旧换新的方式,而且还推出了一种名为‘会员卡’的制度,这一制度我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中原‘穿越时光’的当家的叶水吟首创,如今云悠远用了起来,据我推断,很有可能这二人已经结成了联盟,势在打破我柳家寨在塞北木制品市场的垄断,等着我们的不可谓不是一场硬仗。”
柳碧寒这一番话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他要用低价倾销的方式攻入中原市场了,原来是父仇子报。听他对云悠远的这一番分析,其智商已经不在云悠远之下了,他所吃亏的就是经验尚显不足,云悠远入行早他几年,自然做起事来要比他周全。
铁叔点头道:“一个云悠远已经颇难对付,如今那中原商业新锐叶水吟也掺了进来,形势于我们愈发不利了!依属下的意思,不若便请官府出马,对其施以限制罢!”
“请官府出面是最后手段,一旦云悠远如法炮制,双方势必又将回至起点,空劳一场。”柳碧寒沉声道,“眼下以旧换新这一攻势已经不可阻挡,数日之后塞北地区的木制品市场必然饱和,云家堡的势头届时亦会有所消减,我们的机会便又重新回来,虽然一时失去市场,毕竟我们的产业就在本地,云家堡的原木来源远在中原,单车马费便能造成巨大内耗,因此他们必撑不了多长时日。以旧换新既无可阻挡,我们便索性冷眼旁观,放任他去,正可趁其忙于此而转攻中原,避其锋芒攻其不备。”
铁叔登时茅塞顿开地一拍巴掌,笑道:“还是少主转得快!我这老家伙反倒毛燥了!如此,属下现在就去趟鹰局,召集中原各大区主管即刻回塞北!”
柳碧寒颔首同意,铁叔便作辞离去。
不得不佩服柳碧寒的冷静沉着,男人啊,果然是理智胜于感情的动物!
“回房睡罢。”柳碧寒淡淡瞥了我一眼,端起杯子饮了口茶。
“哦。”我回过神来,连忙蹭去床边替他铺床,却听他道:“不必了,你行动不便,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不用你伺候了。”
又不用我伺候了?这可好,不如以后我天天装病,耗够一个月就走。——这柳冰块何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心慈手软了?我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回到自己的房间,麻烦来了——被打的ρi股没有办法挨床板儿,只能趴着睡,我可怜的□啊……每天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会解开束胸用的布让小姐妹们出来放松放松,如今这一趴着,岂不是恶意阻挡幼苗生长吗?!
心中充满悲凄的我睡也睡不好,半夜一阵胸闷气短楞给憋醒了,于是翻身下床准备到院子里的茅厕解决一下内急——到古代一年多了,至今仍用不惯马桶,还是我的时光坞的人造便池好,呜呜……可爱的小便池,我想死你了(没见过连便池都想的!)!
讨厌的雨仍然没有停,我这房中也没有伞,茅厕在院子另一端的角落里,不像我和柳碧寒的房间之间有回廊连接不必淋雨,所以要想上厕所只得冒雨跑过去。就我现在这身子骨,能不能做出如厕的动作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跑着去了。
四下里一打量,只有屋子里那张四方桌能暂时当个避雨的工具用上一用,于是将桌子举起来顶在头上,还好不算沉,面积也够遮住全身的,凑和着用吧。
趿着鞋,挽起裤腿,举着桌子,我慢慢地蹭出房门,嘶……小风吹得还他妈的挺冷的,早知这样该披件外衣出来。回廊上挂着几盏暗黄的灯笼用以照明,我就着微弱的光踏进雨幕中,才走了两步就蓦然发现不对——那、那那那、那是什么?!院子的角落里站、站站站、站了个人!
鬼?!这个麻辣的字眼瞬间窜进脑中,吓得我心脏差点脱口吐出!要、要要要不要喊人?万一我刚一出声这鬼就冲过来掐我怎么办?!那、那那那、那我还退回房间去躲起来?看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说不定没有看到我,万一我一动,被它发现了怎么办?!你说这下个大雨的,这鬼怎么这么不老实,乱跑个什么劲儿!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其实只发生在一瞬间,第二眼再看过去我就略感心安地发现那不是鬼,而是个人,撑着伞,披着件袍子,长发散在背后,瘦削的身形,孤冷的背影——柳碧寒!
奇、奇怪了,这家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院子里来干什么?难不成他有梦游的习惯?听人说如果看到有人梦游,千万不能叫醒他,否则他会被自己给吓死,只能轻轻地诱导他,把他哄回自己的床上。
这个柳大冰块!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连半夜出来上个厕所都得伺候他!我举着桌子轻轻地走过去,在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下来,保持安全距离,然后用小小的声音叫他:“少主……回房睡觉吧……”
柳碧寒攸地转过身来,带着一脸的诧异,一对冷眸瞪大了盯着我:“你……你这是干什么?”
咦?这家伙怎么是睁着眼睛的?他没有梦游啊!“少主,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我更是惊讶地问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跑到院子里来站着!难道……难道他也是在嘘嘘?老天!这下可太尴尬了!我的目光条件反射地往他的下部分望去,但见衣着整齐,毫无异样。(-_-!!)
柳碧寒没搭我的话,只是反问道:“你举个桌子做什么?伞呢?”
“当初进府忘了领伞了。”我努力把桌子举高,好让自己抬起头来看到他的脸,“少主睡不着么?”
柳碧寒垂眸望着我,半晌不语。咦……他在撒什么癔症?我偏身往他身后看去,这家伙刚才就盯着那一片儿发呆,在看什么……
——黄蔷薇花!
墙角那一片黄蔷薇花在夜雨的侵袭下落了满地的花瓣,有种说不出的凄清,这家伙……这家伙方才就是在看这些花……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淡淡的,带着点雨的忧郁,花的清冷,想仔细捕捉这感觉,它却像烟丝一样随风散去了。
这雨,真讨厌……竟然让我有点想落泪……女人啊,有多少能够抵御雨所带来的感伤情怀?
“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房去?!想再患一次风寒么?”男人理智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下意识往自己有些冷的身上望去——老天!我、我没束胸!还只穿了贴身的中衣跑了出来!就算胸肌不发达吧,总算也是有些沟壑的啊!这、这下岂不是全被他给看到了吗?
大窘之下我不管不顾地连忙用双手去护胸,手中桌子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头上,害我向前一个踉跄,连人带桌子一起撞进柳碧寒的怀里。
正眼冒金星地眩晕着,忽觉头上一轻,桌子被柳碧寒一手给托了起来,轻轻放到一旁地上,另一只手将伞撑过,把我和他一起遮进伞下。
“我……我去茅厕,少主不必管我,快回房休息吧!”我忙转身背对着他,扯过桌子又想举到头上,被柳碧寒一把摁住桌面,随后将伞从我身后递向前面,道:“用这个。”
“那你……”我回头看他,见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在雨幕中了。
“拿着!”柳碧寒用命令的口气冷冷道,不由分说将伞塞进了我的手中,而后转身几个大步就迈回了长廊内,头也不回地推门进房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经过昨晚的雨水冲刷,今天的天格外晴热,才刚上午外面就已经烈日高照了。
我颤微微地爬起身子,去小伙房弄了点粥喝。趁今天不必伺候柳大冰块,我正好可以在房里头洗个澡,顺便给我的肩伤臀伤好好上上药——貌似自从我来到了柳府就大病小伤地不断,难道我的八字跟柳府不合?真够让我郁卒的了!
折腾完身上这一套之后,我换上了新做的家丁服准备到外头稍微走走,ρi股上的伤因为有了淤血,所以得适当地活动活动加强一下血液循环。
这柳府的北大院分为好几个小院子,柳家兄妹各住一院,还有一些院子不知做什么用的,想必是给亲朋好友备下的客房。连接这些院子的就是一些山石树木花草亭塘,我慢慢悠悠地在花荫下蹭着走,也借机逛逛这北大院。
走过一处假山——假山!又是假山!本文的重要道具!有多少事是发生在它的周围的?!我一个激凌才要四下里先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发生,突然啪地一声脑袋顶一疼,一块石头从我的头上跳到了肩上然后跳到了地上。不用想,成天拿着石头往别人脑袋上扔的,除了柳碧暖那刁蛮丫头外再没旁人!
“喂!小无赖,你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柳碧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手搭凉棚向上望去,却见她的半个身子正从假山上的一间小亭子里探出来,一脸得逞地娇笑。
奶奶的,我这是鬼鬼祟祟啊?!我这是走不快好不好!我白她一眼,继续慢慢往前走。
“你给我站住!”柳碧暖一声娇喝,小样儿的,底气还挺足,吓得树上的鸟把便便都甩下来了,正落在距我脚尖一厘米处的地面上,好险,差点中奖!
“干嘛?”我接着蹭。
“你给我上来!”柳碧暖命令道。
“小的腿脚不便,无法从命了!”我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蹭。
“你要是不想改成爬着走就立刻给我上来!”柳碧暖冷笑道。
“小的遵命!”我立马说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柳大小姐,搞不好找人把我分了尸都没人知道。
忍着ρi股的疼痛,我一步一蹭地总算顺着台阶上到了假山顶上的凉亭里,恭恭敬敬地冲着柳碧暖行了个绅士礼:“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柳碧暖的脚伤还没痊愈,缠着绷带,穿着类似拖鞋的经过改良的绣鞋,自个儿坐在亭子里消遣,旁边还放着一副拐,一名负责贴身伺候的小丫环立在一旁帮她打扇儿。见她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我听说昨儿有人挨棍子了?据说是出府时间太长触犯了府规……是什么在府外绊住了脚呢?相好的?”
“大小姐说笑了,小的哪有什么相好的在外头呢!”我赔笑着,心道其实本来是相好的呢,被老子一脚踹下位子了。
柳碧暖忽然一阵莫明的兴高采烈,捂着嘴儿咯咯笑了半天,道:“你今儿不用伺候我哥哥么?”
“少主开恩准了小的一天假。”我恭敬地答道,小心避免惹着这只母老虎。
“既然如此,你便留在这儿替小姐我解解闷儿罢!”柳碧暖大模大样地端起亭内石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茶。
你丫的!把老子我当猴儿玩儿是不?哼,要不是今儿老子身体条件不允许,老子说啥也不能让你给拾掇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只得笑道:“不知大小姐想要小的做些什么?”
柳碧暖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嗯……本小姐现在有点闷,不如你来唱个曲儿给我听听!”
我靠!你当我是酒吧卖唱的啊?!“回大小姐,小的不会唱曲儿啊。”我道。
“那,说个笑话我听!”柳碧暖把眼一瞪。
“小的,小的也不会说笑话啊。”我一摊手,示意无能为力。
“你!那你会干什么?!”柳碧暖忍不住一拍桌子。
“小的好像没什么会干的。”我仍然恭恭敬敬地答道。
“我不管!要么你就给我讲个故事,讲不出来我就告诉柳升,让他还打你棍子!”柳碧暖使出野蛮必杀技,凤目圆睁地瞪向我。
“从前在海里生活着一条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鱼形的小女孩,人们把她叫做人鱼公主……”我立刻讲道。
柳碧暖满意地往身后栏杆上一靠,眯着眼睛开始享受虐待我的快乐生活。
“……最后,小人鱼投入了大海,化为了串串气泡,在升入天庭的那一刻,她还在真心地为太子和太子妃祝福。”改良版的人鱼公主终于讲完,趁着柳碧暖和那小丫头双双掏帕子擦眼泪的功夫,我连忙偷过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儿喝了一大口润喉。
“这故事太悲惨了……好可怜的小人鱼……”柳碧暖红着眼睛喃喃道。
我心道人世间悲惨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这个成日活在蜜罐儿里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知道多少?就譬如我挨棍子这事儿吧,那就太悲惨了……
正各自出着神儿,忽听得有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一路叫过来:“小姐……小姐……有、有要事……”但见是柳碧暖另一个贴身丫头,气喘吁吁地奔上假山来,抚着胸口道:“小姐……小姐……”
我听得烦躁,忍不住Сhā嘴道:“我说姐姐,您老先喝口茶顺顺气儿,慢慢说!”说着把手中茶壶递过去。
小丫环接过茶壶正要往嘴边送,猛地发现手中的是壶不是杯子,瞪了我一眼将壶放回桌上,气息也顺得差不多了,才道:“小姐!方才我替您回房传午饭,路过少主书房,听见几个下人说……说……”
“说什么?!”我和柳碧暖忍不住一齐不耐烦地问,柳碧暖忽带着娇羞地白了我一眼。
“说,方才有位客人带了聘礼来……来向小姐求亲!”小丫环红着脸道。
“什……什么?”柳碧暖怔住了,显然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没有拔出来,反应有些慢。
我倒是听清楚了,哈!想不到还真有人敢带了聘礼上门求亲呐!这柳家寨是天龙朝四大豪门之一,提亲的小子还挺有胆量,就不怕被人笑话自己财薄?……唔,不错,勇气可嘉!
“哥……哥哥他……答应了?”柳碧暖怔怔地问。
“小婢不知道……小婢只是听那几个家丁说的,也没敢详问,只想着尽快过来告诉小姐!”小丫环道。
柳碧暖皱着眉尖,咬着下唇,一双凤目用力地向我盯过来,盯得我打了个寒噤:来求亲的又不是我,你玩儿命盯着我干什么?!
“我不嫁!”柳碧暖咬着牙说出三个字,眼睛仍然盯着我。
我被她盯得心里越来越毛,看她那眼神似乎是在等着我表个什么态,于是咽咽口水,道:“那个……大小姐说不嫁,那咱就不嫁!他还能逼婚不成?!”
“你……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柳碧暖忽然满眼幽怨地问向我。
“我……”你想让我说嘛啊?你们女人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到啊(您老是男性?)!我有点害怕柳碧暖这野蛮丫头如此的不确定的目光,于是打算找个借口开溜:“要不,我到少主跟前儿去打探打探?”
柳碧暖又盯了我半晌,这才咬着嘴唇点头,道:“也好,你去看看……看看我哥的意思……然后来告诉我!”
“是,是!我现在就去!”忙不迭地答应着,一步一蹭地下得假山,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位勇气男到底是何许人也,便径往柳碧寒的书房蹭去。
蹭啊蹭啊蹭啊,好容易蹭回了柳碧寒的院子,蹭到了书房门外,我悄悄贴上窗边侧耳细听……没声音?不是说就在书房吗?随手捞住一个过路的家丁问问:“少主和客人呢?”
答曰:“刚离开书房去了南大院儿用午膳。”
妈的,跑那么快干什么!害老子我还得蹭到南大院儿去!顶着正午的大日头,抱着空空的肚子,我蹭啊蹭啊蹭啊蹭……总算蹭到了南大院儿,几个老妈子和小丫环正从客厅里往外端盛了菜的盘子,我捞住一个小丫头问:“少主和客人呢?”
答曰:“刚用过午膳,回北大院儿去了。”
你大爷的啊!你们是抢饭呢还是抢命呢?!“他们怎么吃这么快?!”我不甘心地追问。
答曰:“听那客人说,他才刚病愈,吃不了很多东西,少主便陪他少用了一些。”
才刚病愈?感情儿还是个病秧子来的?我暗骂一声,只得掉头回转。按说我是刚从北大院儿过来的,他们又是往北大院儿去,照理应该能碰上面,估摸着是人们都习惯靠右走的缘故,彼此就错过了。
得哩,接着蹭吧……我蹭啊蹭啊蹭啊(好烦啊你!),终于再度回到了北大院儿,二话不说先到书房堵人。书房的门开着,我悄悄迈进屋,把耳朵贴到屏风上细听——话说这书房一进门便是一架屏风,古人就爱摆这玩意儿,用来遮住满屋子的内容,这叫保持神秘感,绕过屏风才能看到屋子的格局和摆设。我把耳朵贴在屏风上……翻书的声音……茶杯响……扇扇子……脚步走来走去……这两人在演哑剧吗?怎么不说话的?
“你在做什么?”柳碧寒的声音突然在身后乍起,吓得我啊地跳了起来,扯动了ρi股上的伤,直疼得呲牙咧嘴。
“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后的?!”我一手捂ρi股一手捂心口地低呼。
柳碧寒盯了我片刻,哂笑道:“你又变回老样子了?不赌气了?”
老样子?……哎,刚才因为过于惊吓,忘了自己的口气了……说实话,昨天挨了那顿打之后,说是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怨恨的,所以昨晚才用那种恭恭敬敬冷冷淡淡的态度对待柳碧寒,想不到还是被他看出来我在赌气了。
“哪有,小的怎么敢跟少主赌气呢。”我连忙收敛,企图仍用不冷不热的态度对付他。
柳碧寒不搭理我,径直走回房内,我跟进去一看,哪儿有那位客人的影子啊!刚才在里头发出声响的全是柳大冰块一个人!再一回头看向我刚才避身的屏风,额上不禁划下几道黑线——这屏风是经过特别加工的,从外头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但从里面往外看,连院里地上的树影儿都能看清,更别提我刚才还站在后头贴耳偷听了,难怪柳碧寒会走过来一瞧究竟,真他妈丢人!
“你有何事?”柳碧寒坐回书桌旁端起茶杯看我。
“呃……那位客人呢?”我忍不住问。
“才刚回去了。”柳碧寒仍看着我,从昨天开始,他似乎总爱这么直直的盯着我看,让人浑身上下怪不舒服的。
“哦……”我心中暗骂,害老子我绕了这么一大圈儿,连ρi股都没见着更别提脸了!
眼见柳碧寒还在盯着我看,我是留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也抬起眼来盯着他看,哼,拚眼神老子向来没输过!……
经过一番□祼地厮杀,柳大冰块终于败下阵去,一偏头,随手拿起书桌上一本书来,道:“你用饭去罢。”
“是。”我暗暗奸笑,总算赢了他一回,下午再用我的杀人目光对付柳碧暖那臭丫头去!
还没等到下午,就在我才一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柳碧暖拄着拐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迈进来了。一进门冲着我就是一记怨妇眼,没等我还击,她已经略过我径直走向了柳碧寒,低低叫了声:“哥……”
柳碧寒放下书过来扶她坐到椅子上,道:“怎么不在房中好生休息,找我来做什么?”
柳碧暖是个快人快语的,当下也顾不得避讳,径直问道:“哥,我听说……刚才有人上门提亲,可是真的?”
柳碧寒面色一冷,道:“不错。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但听家中安排便是,休得胡乱操心!”
哼!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最讨厌古人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多少女人的幸福就毁在这一节上了!想不到柳大冰块也是个守旧男!鄙视丫!
“哥!妹妹不想嫁人!”柳碧暖嘟着嘴撒娇。
柳碧寒阴着脸道:“胡说什么,哪有女子不嫁人的?!休再纠缠,赶快回房去!”
“哥!你怎么忍心让妹妹我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柳碧暖叫了起来,眼里已经含了泪花。
柳碧寒忽然不怒反笑,道:“那么,你可有了喜欢的人了?”
“我……”碧暖红着脸低下头,玩着自己的裙带,不肯回答。
“不回答便是还没有了?”柳碧寒淡淡道,“今日上门提亲之人为兄暂时还未确定是否答应,你也不必为这事跑来闹我,赶快回房去罢。”
“不!我要哥哥答应我,拒绝那人的提亲!”柳碧暖倔强地叫了起来。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哪有迟迟不嫁的道理?!”柳碧寒沉声道,“何况娘亲临去前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你的婚事,我若不早早为你找个好归宿,又有何面目再面对九泉下的娘亲?!”
唔……这么一说也是,没了高堂,当哥哥的就是一家之长,哪能不为妹妹的终身大事着急呢?!柳大冰块这是爱妹心切,急于给她找个如意郎君,柳碧暖这丫头刁蛮任性不通世事,也难怪柳大冰块要一手替她包办了。
“哥哥如果疼我,就……就让妹妹自己……自己决定嫁给谁!”柳碧暖红着脸叫道,我不禁为她的勇气叫好,这番话若要从一个古代女子口中说出可真是太难得了!
“真是胡闹!”柳碧寒重重一拍桌子,吓得我和柳碧暖的身子同时一咯噔——呀呀!大冰块发飙了撒!快来看快来看!好可怕的一张死人脸呐!
柳碧暖吓得不敢再吱声,却又心有不甘,一双含泪的眼睛幽怨地望向我。……这个这个,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当这只出头鸟啊?……我才不!大冰块正在气头上,谁碰谁倒霉!昨儿才挨了棒子,我可不想再淌浑水!
柳碧暖见我把手一揣似是打算坐壁上观的样子,柳眉噌地就竖起来了,一指我,哽噎道:“小无赖!你……你难道忘了自己是为何进府的么?!”
为何?……嘶……好像是因为对你动手动脚来着……不会吧?!你难道是想说……
“你害我颜面尽丧,名誉尽毁!你!你你!你不打算负责么?!”柳碧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连同为女人的我都看得心有不忍……话说回来,就算我不忍又能怎么着啊,我又不能娶她!
“大、大小姐,小的、小的可以负责……”我支唔道。
柳家兄妹两对凤眼一起瞪向了我,目光中各有所指。柳碧暖:你说了要负责的哦!柳碧寒:我看谁来替你负责!
“那个……我会负责替你找个好郎君的!”我怯怯地道,目光在这兄妹俩的脸上溜来溜去,好随时防备他们其中一个发飙。
“啪——”
“哎哟!”
任是我高度戒备也没想到柳碧暖竟然会随身带着石头,只觉得眼前一黑,鼻梁正被砸中,正疼得直揉鼻子,忽然一阵香风吹过,两只粉拳夹着必杀技就冲着我身上招呼了过来,柳碧暖边哭边瘸着腿扑向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我正欲闪躲,忽见她腿一软就往地上栽去,连忙伸胳膊去抱她,反被她抱住腰一头扎在我怀里痛哭了起来。
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扎煞着手怔怔地望向柳碧寒,柳碧寒皱了皱眉头,走过来拉柳碧暖,沉声道:“闹够了没有?女儿家的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柳碧暖小性儿上来一把甩开柳碧寒的手,抬起泪眸只管望向我,哑着嗓子道:“你带我走,好不好?”
“去、去哪儿?”我惊慌地问。
“哪儿都行!……去中原!你的家不是在中原么?就去中原!”柳碧暖咬着牙道,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大小姐……碧暖,”我轻轻扶住柳碧暖的身子,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身体推离我的,“中原可以去,但是,我答应了你哥哥要在你们府里为奴一个月,而且你哥哥也不准我出府半步啊……”
“不去管他!”柳碧暖真是豁出去了,竟然完全把柳碧寒给抛在了身后,“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带不带我走?”
“我我我……”我当然想走了!鬼才想留在这儿当奴才!但是……我不想跟柳碧暖你一起走啊!
“说啊!”柳碧暖掐着我的脖子叫道。
“够了!”柳碧寒突然发飙,上来就把柳碧暖给扯了开来,怒道:“你给我回房待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柳碧暖一边挣脱他的手一边哭道:“你若不让我出门,我就死给你看!大不了……大不了像人鱼公主那样化为气泡,也乐得逍遥……”
嘎?娘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这不是用故事引诱少女自杀吗?
柳碧寒疑惑且恼火的目光转瞪到我张大了嘴的脸上,意思是在问:人鱼公主?是不是你丫的传播的歪理邪说?
“那个……碧暖啊,你可千万别乱想啊!我那都是瞎讲的!”我连忙规劝。
碧暖仰起满是泪水的脸蛋儿,咬牙道:“若是逼我嫁给不喜欢的人,我宁愿一死!”
“我倒要看看你死了之后可有面目到九泉之下见娘去!”柳碧寒丝毫不为所动地冷冷道。
柳碧暖一怔,大概觉得自己连寻死也不是一条好的出路,不禁没了言语,只管掏了帕子出来嘤嘤哭泣。柳碧寒亦是被自己这个妹妹气得无可奈何,背着手满屋子乱走,跟着碧暖一起来的两个小丫环早见情形不妙退出了房去,眼下只有我这个外人还在这儿戳着充当这兄妹俩的炮灰。
眼见这兄妹俩一个不停的哭,一个不停的转,我这心烦哪……终于忍无可忍,我一声大吼:“都给我住了!”这一声果然见效,兄妹俩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齐齐瞪向我。
勇者无畏,老子装孙子已经装够了!我一指柳碧寒,道:“你,碧暖是你唯一的妹妹,你怎么舍得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算对方有钱有势相貌好脾气好,碧暖不喜欢的话也没用!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能幸福吗?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儿!必须是相爱的两个人才能结合!你这样强行搓和碧暖的婚姻不是为碧暖好,反而是害了她,害她一辈子!”
柳碧寒冷冷望着我,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怒是惊,总之平静的态度更让人心里发虚,我避开他的目光转向碧暖,发现她正满眼闪着小星星地也在望着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般。
我又一指碧暖:“你,哭什么哭?哭就能解决问题了?不要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总指望着别人来救你帮你!女人和男人一样,有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你不想嫁人就不嫁嘛!哪个混蛋想来逼你嫁人,你就告诉丫:爷就是不嫁!要心没有,要命一条!爱咋咋地!女人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靠男人给的!暖丫头你给我记住!老子我以前看过那么多言情文,能记住的经典台词不多,只有一句印象最深,那就是:我命在我手,由我不由人!”
碧暖也不管听没听懂,反正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儿的点头,我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问向她道:“暖丫头你实话实说,现在你是没有心宜的对象,也不想嫁人呢,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再考虑其他的男人了呢?”
碧暖见问,脸蛋腾地就红了,用帕子捂着嘴,低着头不肯言语。
我又道:“现在有个提亲的上了门了,你要是不将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让你哥哥知道,你哥哥又要怎么替你作主呢?如果你没有对象,只是暂时不想嫁人的话,至多就是见那人一面而已,如果感觉好呢,就发展发展,感觉不好呢,你哥哥就替你回绝了他;但是你要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要说出来啊,你哥哥也好替你作主跟那人说明嘛!你不说,大家怎么会知道你心中的想法啊!”
碧暖似是被我这番话说动了,犹豫再三,脸红得跟火烧云似的,终于小声地说道:“我……我已经有了……有了喜欢的人了。”
你看嘛!我就知道!像她这个年纪的古代女孩子哪有不思春的嘛!不想嫁人才鬼!我立刻瞪向柳碧寒道:“喏喏喏,你都听到了啊!碧暖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就不要棒打鸳鸯了!赶快把那小子回绝了,然后问问碧暖到底喜欢的是谁,从中搓和搓和,这才是当哥哥的应该做的嘛!”
柳碧寒面色死冷地道:“我不可能搓和。”
“你!”别说碧暖了,我都气得头顶冒烟儿,双手一叉腰,怒道:“没见过你这样当哥哥的!真是死脑筋!你妹妹的幸福全都被你一手撕碎了!我看你死了以后怎么面对你九泉之下的娘亲!”
柳碧寒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冷冷的眸子径直盯着我,吓得我不住地往后退,听他道:“你倒是问问碧暖,她心中那人是谁?”
我连忙扭头问向碧暖:“碧暖,这个时候了还怕什么羞!告诉你哥哥!快!那人是谁?”
碧暖抬头深深望了我一眼,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见她一咬下唇,带着豁出去了的表情,向着柳碧寒一字一句地道:“哥,我喜欢的人,就是小无赖!”
啊?
我立刻石化在了当场,茫茫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眼珠子会动了,转了转,望向柳碧寒:“她说什么?”
柳碧寒冷冷地瞪着我,阴森森地道:“不要告诉我你能娶她。”
他、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是个女的?是啊,我也能隐隐猜到他是知道的,也许从那天在假山后被他看到了我赤着的脚的时候起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当有人上门向碧暖求亲的时候,他就希望能促成这门亲事,因为他也知道碧暖早就对我心有所属,他怕碧暖用错心、表错情,怕碧暖受伤害,所以才会那么冥顽不灵地非要尽早将碧暖给嫁出去……他是实实在在的为自己的妹妹着想,是个名符其实的好哥哥……这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的老哥来,以前在家,老哥也是像他对碧暖一样地疼我护我的,而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夹在人家的家庭亲情中左右不是人……
心中一想,不觉有些落寞,刚才那丈高的气焰顿减,萎顿地道:“我……我的确不能娶碧暖。”
“为什么?”碧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满脸的受伤。
“因为……因为我是个女……”
“够了!”柳碧寒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话,瞪向碧暖道,“他娶不了你,追问也无用。立刻给我回房去!来人!”碧暖的两个贴身小丫环连忙进屋应是,“把你们小姐扶回房去。”
“为什么……为什么……”碧暖被小丫环架着往外走,目光只是望着我,“你不是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么……”
“碧暖……你要的幸福我无法给你啊!”我内疚地望着她伤心欲绝的面孔,忍不住一阵鼻酸。
碧暖走后,屋内只剩了我和柳碧寒。我冷冷问向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她?”
柳碧寒同样冷冷答道:“碧暖对你用情已深,一旦知道真相,只怕会从此性格偏激,一厥不振。与其令她失去希望,不如……”
“不如让她误会你,认为是你拆散了我和她的姻缘,好歹她不会因此而变得心如死灰,加上她现在不过是一时被我所迷,时日久了便自然会淡忘,让时间来疗伤总好过用怨恨来疗伤,是么?”我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呆呆地望了他半晌,方又道:“我还真是羡慕碧暖,有你这样一个好哥哥。”
柳碧寒忽然身上一震,一双眸子望向我:“你不是也有个哥哥么?你梦中的那一个。”
他……他真是聪颖,他猜出了云悠远那个乔装的“哥哥”并非我真正的哥哥,真正的是梦中的那一个,是那日中午醒来我抱住他口口声声叫着的那一个。
“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淡淡地道,努力掩饰心中的忧伤,结果早在我穿来时便已注定,忧伤只会徒增烦恼。“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退了,肚子饿得都抗议半天了!”我故作轻松地道。
柳碧寒又用莫明的目光盯了我半晌,方才点头。
我慢慢蹭出书房,到小伙房吃了午饭,才推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却乍见那柳碧暖正坐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一见我进门,劈头盖脸地就拿石头一通乱扔,我连忙闪躲,ρi股上的伤被扯得一阵抽痛:“停!停停!你怎么成天背着一布袋石头到处乱跑啊?累不累啊你?!”
“你!你说!为什么不肯娶我?!我丑吗?”柳碧暖眼泪又下来了,瞪着我不肯放松。
“你怎么会丑呢?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我一边慢慢说话一边在心里想着对策。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我?”碧暖哭着追问。
“因为……”我皱着眉,一想柳碧寒把罪过都揽在自己的头上就觉得他有点犯傻,古人啊,这些读着圣贤书行着君子礼的男人们有时候还真是迂腐得可笑!怕说出真相伤害到亲人,又不肯编个谎言欺骗他们,只好自己把事情全兜在身上,白受罪!有时候善意的欺骗也是对亲人的一种保护啊!
“因为……”我皱着眉努力挤出两滴泪来,“我……我不能娶妻!”
“为什么不能娶?”碧暖问。
“我……我天生……天生没有……没有那东西……”我用力一拳砸在桌上,垂着头痛心疾首。
“哪东西?”碧暖不明所以地问道。
“就是……就是男人特有的那东西。”我的头越来越低。
“特有?”碧暖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哪像我这个将生理卫生课本都翻烂了的现代狼女啊(招了吧!)。
“就是,就是用来生小宝宝的那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歹俺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孩啊(大婶,您贵庚了?)
碧暖这下明白了,脸刷地就红成了一块红领巾:“你你!你不要脸!”
“我,我连那东西都没有,还拿什么来不要脸啊?!”我苦笑道,“我生下来就没有那玩意儿,大夫说我这种情况病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属于肢体不全一类的先天性病症,俗名就叫做‘天阉’,注定这辈子是不可能成婚娶媳妇生小孩儿了!碧暖,我也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害了你的终身啊!你明白么?”
“你……”碧暖红了眼圈儿,“这病……能治么?”
“当然治不了了,”我心里头笑得打跌,面上却跟吃了屎似的皱成一团(不雅!不雅!),“这就跟少了胳膊少了腿一样,没有办法再长出一根来……”说着说着我的脸也有点红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碧暖红着脸笃定地道。
“我介意啊!”我急得叫道,“成天抱着个美人在怀又干不了什么事儿,时间长了我能受得了吗我!身上不急心里也急啊!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得崩溃!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碧暖脸更红了,又羞又急地道:“你、你就非得、非得‘那样’不可吗?”
“对啊!”我使劲点头,“是男人就都想要那样啊!虽然我的身体不健全,但我的心理却跟正常男人一样啊,让我远离女人还好,一旦朝夕相处,不想那样是不可能的!所以,碧暖,如果你也想要我幸福,就放弃我吧!爱情不见得非得是两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也可以是把相爱的感觉放在心里珍藏一辈子。咱们今生是有缘无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各自要幸福,不要让另一个人担心。好不好?”
碧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半晌无语,我知道自己这番话多少是起了点作用,好歹她会在心里头开始思考有没有必要非得嫁给我了。任由她出了会儿神,我轻轻拍拍她的手,道:“好了碧暖,我说的话你回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你哥哥是知道我的情况的,所以才会坚决不让你同我好,他是怕你会受到伤害,不要误会他。还有,提亲的那人该见就见见,万一是个和我一样性格的人呢?那岂不是正正好?”
“不要!”碧暖耍着小性儿,情绪有所好转,我打发那两个小丫头把她扶回自个儿的院子去,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地一ρi股倒在床上——“啊!!!疼死老子了!”跳起来一看,丫的!柳碧暖那一布袋石头还在床上扔着呢!我去!
躺在床上这么一琢磨:柳碧寒那死人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女儿身的了!他竟然……竟然还会让我跟着马ρi股后边来回跑!竟然还打我棍子!简直、简直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太没风度了!太、太太太过份了!——等等!那死人既然知道我是个女儿身了,那我当初入府为奴的条件便不成立,我就可以不用待在柳府了啊!
想至此我想飞快地从床上窜起来,无奈ρi股火辣辣地疼,只好放慢动作似地慢慢爬起身,下地,出门,左转,直走,右转,进书房,瞪住……呃,忘了,大中午的柳死人一般会在书房凉榻上小憩片刻的。抄起凉榻旁边一张小矮几上放的折扇,刷地打开,柳某某的大头像仍然醒目,双手握定,气沉丹田,我扇——
一时间狂风大作乱发飞舞,柳某某躺在榻上衣袂飘飘几欲成仙。你不醒是吧?我加大力量!我扇!我扇!我——
“你疯了?!”一只大手突地钳住我的手腕,柳死人顶着一头乱发翻身坐起,华丽丽地复活了。
“柳碧寒!你这个大混蛋!你耍我!”我喘着气怒火冲天地叫道。
柳碧寒放开我的腕子,整理好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张同样暴怒的死人脸:“可知你如此说话的后果?!”
“后果?!后果就是我不干了!我要出府!”我吼道。
“柳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柳碧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好小子,想从气势上压住我是不?我左看右看,一脚迈到那小矮几上,立刻就高出了柳碧寒一个头,也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是女的!你没有理由再留下我!当初非礼你妹妹的罪名完全不成立了!”
柳碧寒一对冷眸几乎要冒出火来,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道:“当、时、在、场、之、人、有、谁、知、道、你、是、女、人?”
“呃……”我立时卡了壳。
柳碧寒见我傻了眼,冷哼一声,接着道:“如若你肯于全城百姓面前说明真相,洗明碧暖清白,柳某也可同意放你出府。”
“呃……这个……”这个好像不行……那就丢死我的脸了!我怎么刚才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个,嘿嘿!少主,主子,我的亲亲大少爷!您接着睡哈,小的不打扰了……”我缩着脖子滑下矮几,顾不得ρi股疼准备撒丫子开窜,忽地脖领儿一紧,人就被柳碧寒一把薅在手里。
“你可知刚才触犯了哪一条府规?”柳碧寒阴森森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激得我打了两个哆嗦。
我缓慢地转过身子,轻轻地扯住他的另一只袖子,可怜兮兮地望向他,娇弱弱地开口道:“少主……人家好歹也是个弱女子,肩伤和ρi股上的伤都还没好,禁不起杖责了……可不可以……饶了我这一次呀?”
柳碧寒哂笑道:“我可未看出你哪里弱来,那套不依靠男人自力更生的宏论呢?”
你丫的!老子都不顾脸面装娇充弱低三下四地求你了,你丫还想怎么着?老子可以输掉气势,但是不能输掉原则!
“你是不是看不起女人啊?是不是认为女人永远是弱者啊?”我一翻眼珠子瞪向柳碧寒。
“柳某一直尊重坚忍稳重的女子。”柳碧寒用嘲讽的目光也瞪着我。
“我、我不坚忍吗?”我火大地叫道,“我一直在坚强地忍受着你对我的非人虐待!忍受你这张冰块儿脸!”
“那就希望你能忍够一个月。”柳碧寒冷冷地结束了这一话题,而且也没打算再开始下一话题,他放开我的衣领,重新躺回凉榻上,闭上眼,吐出两个字:“打扇儿。”
——好好好,行行行!看你那死人样是不打算放爷出府了,那爷就跟你飙上了!看谁先崩溃!看谁先求饶!
打扇儿是吧?我排山倒海!我狂风大作!我开天劈地!我——
“轻点。”柳碧寒在乱发中瞪出一对刀般冷眸。
——我蚂蚁招手!我蚊子摇头!我跳蚤吹气!我——
“看来某些人的棍伤似是好了。”柳碧寒闭着眼淡淡道。
“我是女人!是丫环,不是家丁!你不能对我动用杖刑!”我早有准备地回嘴道。
“既如此,今晚便履行你做丫环的职责罢。”柳碧寒不急不缓仍是淡淡地道。
“什么职责?”我问。
“暖床。”
“少主,您看这力道怎么样?风大不大?”我立刻调整风力,扇出爽人肌肤的微风。
柳碧寒这死人很快便悠悠睡去,直令我欲啖之而后快。
睡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柳死人抖抖睫毛,活了。
“洗脸。”两个冷字。
“好。”我放下扇子慢慢蹭向脸盆,你丫要是有耐心你丫就等着!蹭啊蹭的蹭到脸盆前,端起,然后慢慢蹭向院子外面的水井,几步路的距离,我一来一回给他磨蹭了十分钟。柳碧寒倒是颇具耐心,斜靠在凉榻上冷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泡一壶龙井,下午有客人来。”柳碧寒起身走向脸盆,顺便命令道。
“好。”我痛快地应着,龙井是吧?那多单调啊,看看橱柜上摆的茶叶罐子:唔,碧螺春,龙井,铁观音,毛尖儿,雨前,都来点儿吧,一次喝爽你们!
我趁柳碧寒低头洗脸的功夫,迅速从每个罐子里撮出一小撮儿茶叶,全部放在茶壶里,然后拿去厨房沏上开水,再不动声色地摆回到书房的紫檀木圆桌上,回来的时候我还顺手从花架子下的草地上拔了两根狗尾巴草藏在袖口里。
“梳头。”柳碧寒一副臭拽样儿地往书桌前一坐。
“OK,OK!”我双手麻利地替他把头发绾好,并悄悄地将那两根狗尾巴草Сhā在他脑后的发髻上。
柳死人毫无察觉地顺手取了本书翻看,而我也恭恭敬敬地立在他身后时刻准备着看笑话。
过了半晌,听得外面有人禀告道:“少主,有客来访,正是上午曾来过的江南盛庄的少庄主盛南天。”
“有请。”柳碧寒道,起身迎出门去。
江南盛庄?貌似也是天龙朝四大豪门之一的呐!感情儿上午来向碧暖求亲的人是这个家伙!难怪有如此胆量,人家也是腰缠万贯的主儿!这要是真成了亲家可就是强强联手了,那得富成什么样儿了?!我无比羡慕地想着。
柳碧寒很快便迎进一个人来,乍一见面我差点惊呼出声:这小子、这小子不是昨天被我和云悠远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个人吗?难怪说什么“才刚病愈”,正是因为溺过水的缘故嘛!
这位盛南天身形有些单薄,脸色也比较苍白,——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的哈!长得倒是蛮俊的,配柳碧暖正合适。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现当他看到柳碧寒脑后的狗尾巴草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又不好意思问,只得假装没看见,情形十分搞笑,害我连忙低头掩饰笑意。
“盛兄请坐。”柳碧寒将盛南天迎至桌旁,两人分宾主坐了,不免有些场面上的客套话说。我连忙走过去替两人倒茶,然后十分自然地退至柳碧寒身后。
“柳兄,关于小弟今日上午所提议的联手事宜,不知柳兄可有考虑?”盛南天端起杯子礼节性地抿了口茶,眉头忽地皱了皱,目光向杯内瞥了一眼,连忙放下杯子,佯装无事。
联手事宜?难道这家伙此次上门的真正目的是想和柳碧寒在生意上结成盟友?那他来提亲的单纯性可就有待商榷了!这完全就是商业婚姻嘛!我靠!
“在下想先听听盛兄关于你我联手的详细想法。”柳碧寒淡淡道,也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我就看到了他后背明显的僵硬了。
嘎嘎嘎!小样儿!爷还整不了你?!你就老老实实地等着爷把之前受你的欺负一点一点补偿回来吧!我在心内奸笑不已。
“实不相瞒,近日柳兄与那云家堡云悠远交手之事小弟在江南也略有耳闻,早些年的时候,家父还掌管我盛家生意时便与那云悠远的父亲在商行内有所过节,柳兄想必知道,我盛家经营的是布品生意,与云家堡旗下的云锦庄正是同行对手,自我接手家中生意后,双方大大小小的交手也有数次,结怨已深。家父得知此次那云悠远将重心放到了塞北,认为时机已到,愿助柳兄一臂之力,结成同盟,来个前后夹击,将那云家堡的云木阁与云锦庄一举击破,令其土崩瓦解,无法东山再起!——家父认为此时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便不易再寻,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我靠!盛老头子心够黑的啊!趁人不备想攻人家后门?再度印证了商场如战场这句话,太他妈的可怕残酷了!不行!我得告诉云……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他?难道就这么忘了他利用我的事了?就这么忘了他骗了我纯纯的吻的事了?——不管他!他不是牛B吗?他不是天才吗?他不是泰山压顶不变色吗?这回就让他享受享受两大豪门联手对付他的快感吧!不管他!
我心里忿忿地想着,下意识地背着手颠着脚,白眼儿一翻一翻的,惹来坐在对面的盛南天一阵略带惊讶的打量,赶忙立好身子垂下头,做出恭恭敬敬的样子。
柳碧寒沉默了半晌,淡淡道:“在下同云悠远在生意上的恩怨不想假手他人,承蒙盛老庄主看得起在下。至于盛老庄主及盛兄你要如何对付云悠远,在下亦无力过问,但若有用到在下的地方请尽管直说,只要在下能帮到的,定不推辞。”
那盛南天仿佛早就料到柳碧寒会这么说,轻轻一笑,端起杯子,道:“柳兄你既然这么说,那此事便权当小弟不曾提过。虽然不能联手制云,但是柳兄是否可以考虑你我两家合作推出新品拓展一下买卖的方面呢?”说完便要喝茶,忽然想起茶中的古怪来,又忙忙地放下了。
柳碧寒道:“推出新品倒是可以考虑,不知盛老庄主及盛兄可有什么提议?”
盛南天笑道:“柳兄想必听说过中原的‘穿越时光’罢?这家商号专以推新品著称,每一次推新都有不斐的销量。譬如他们赖以闻名的礼品娃娃,就是结合了木艺与布艺制作出来的,穿越时光的当家的叶水吟便是靠此发了家。你我两家不妨也效仿一下,来个木布结合,不仅对销量有帮助,而且可以一定程度上的扼制云家堡的生意。据小弟估算,自从穿越时光挤进木布两行商圈之后,云家堡的销售量比往年下降了将近三成!若你我两家联手推出新品,将会是一举两得之事,还请柳兄多加考虑才是!”
三成?难道我把中原最大的原木供应商孟老爷子拉成统一战线之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仅仅瓜分了云悠远三成的买卖?那,那这家伙的生意帝国该得有多么庞大啊?!我若是与他为敌,岂不是螳臂挡车吗?还有,这姓盛的一个劲儿想拉拢柳碧寒结盟,其实主要目的还是想击垮云家堡,甚至他还想利用木布结合推出新品把我的梦穿也捎带着给毙了,其心当诛!其心当诛啊!我他妈的开始后悔刚才没给丫往茶壶里放辣椒了!
柳碧寒似是被盛南天说得动了心,一声不吭地沉思,盛南天也不急,好整以暇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四下里打量。打量着打量就打量到了我的身上,见我也瞪着他看,还冲我笑笑,我便也冲他笑,在胸前比了个中指送他。
“结盟事宜事关重大,请容柳某慎重考虑几日。盛兄这几日不妨在敝府小住,或由柳某陪盛兄逛逛陌阳城。”柳碧寒道。
“如此便多谢柳兄盛情,小弟正要好好欣赏一番塞北的风土民情呢!”盛南天起身道谢。
柳碧寒于是吩咐下人前往客栈将盛南天随来的家仆及行李一并接入府中,在南大院安排了一处院子招待这帮人住下,而后便陪了盛南天在府内花园里闲逛,以尽地主之谊。
话说我跟其余几个家丁和丫环在这两人的ρi股后面跟着准备随时听唤,幸好他俩主要以说话为主,走得倒不快,我带着一ρi股的疼也能勉强跟上。盯着柳碧寒脑后随着微风左右摆动的狗尾巴草,我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暗笑他。这江南盛庄如果真的和柳家寨结盟的话,受到威胁的可就不仅仅是云家堡了,我们梦穿的买卖也不能避免遭受冲击。从这两人一路中闲谈得知,江南盛庄和云家堡是中原最大的两家原布生产商,一南一北分庭抗礼。我们梦穿除非以后不再做涉及布品的生意,否则就必定要同这两家其中的一家合作。
从成本上来看,同云家堡合作要比同盛庄合做好,毕竟我们两家离得较近,都在天龙朝疆土的北半部,原料运输费起码能够省下。而且天龙朝最好的裁缝、工艺匠几乎都分别被这两家纳入旗下,如果我梦穿想推出自己的新品,必然要用到云家堡的工匠,不得不再一次埋怨自己穿的不是时候,既然要穿,干嘛不早穿个十几年(十几年前你还叼奶嘴儿呢!)?!穿在他们还没把好的工匠挑走之前多好啊!省得像现在这样有木材没人才,要知道,人才才是企业的第一生产力啊!
最重要的一点是,目前为止我根本不清楚云悠远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是不是真的像我心中所害怕的那样只是利用我——呸!呸呸!谁怕啊!商业嘛,互相利用是很正常的,我怕什么啊!既然摸不清他的意向,那就不能妄下断定说他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所以我必须得未雨绸缪,先做打算。孟老员外把半辈子的心血都压我这一票上了,就是为了他们这一家子,我也决不能被人击垮!
冷静分析一下眼前敌我局势,我与云柳盛这三家相比所欠缺的是财力、人力、影响力,物力嘛,因为有了孟员外的支持,勉强算是跟他们拚个半斤八两。而我所优于他们的,只有创意,但是创意不是实体,不是有形物质,不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东西,它只是一个念头,时而有时而无,就算我可以把现代的东西挪到古代来用,也毕竟是有限得很,迟早有一天这些创意会被我用光,一旦这三家将我的创意拿去自用,那么我很快就会被挤死,所以这么一想,我在与他们的对抗中完全处于劣势,没有丝毫胜算。
要想在这三家的洪流中站住脚,我必须得解决以下两个难题:一,技术专利。如果想要我的创意不被人所剽窃自用,就必须得想办法促成朝廷制定一项专利保护法,对个人的发明创造或设计创意进行独享保护,剽窃视为违法,如此一来我梦穿的新品才能够一枝独秀;
二,人才招揽。再好的创意也得有人去帮助我理解它实现它。我梦穿自己的工匠也不错,但是还缺几个最好的坐阵。产品新颖固然重要,但是质量才是决定销量的第一要素。
以上两点说起来容易,想做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单说立法这一条就已经有点天方夜谭了,立法是国家的事情,我一介平民又哪有那个能耐左右朝政呢!
唉……千般念头万般想法,在我的脑子里熬粥似的咕嘟来咕嘟去,我敢说,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得愁出七八根白头发来!想得再多也没有用,我现在出不了府,一切都是空谈!必须要想办法出去一趟才行!柳升那家伙已经得了柳碧寒的命令,决计是不能再给我出府的牌子了,要想不拿牌子也能出得府去,除非……除非冒充盛南天的下人!
守门的家丁都识得我这张脸,既要冒充就得冒充个彻底,咱给丫冒充个女人出去(你不用冒充也是女的啊。)!主意既定,说干就干,趁这会儿柳碧寒陪着盛南天满府乱逛,正好顾不上我,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一时假装ρi股疼——不是假装,是真疼!慢慢地落在了众人身后,趁前面的人沿着花圃拐了弯儿,我立刻咬着牙噌噌噌地向相反的方向逃开,直奔北大院的洗衣房而去。悄悄掩进洗衣房,避过洗衣嬷嬷的耳目,从那堆待洗的脏衣服里挑了一套丫环穿的衣裙出来,心中暗道姐们儿你可千万别有狐臭啊!然后卷巴卷巴溜出洗衣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抻开衣服看看,唔,还好,幸好这些小姑娘们都很爱干净,这套衣服总体看上去大概就只穿了一天的样子,也没什么异味,反而还带着点淡淡的香——唉,还是女孩子的衣服可爱啊!
二话不说,三把两把脱掉身上的男人装,换上偷来的衣裙,一穿上就有点傻眼——他妈咪的太肥了!穿在身上直逛荡!这天龙朝的女装有点类似于唐朝的女装,夏天的时候女子多半爱穿一些领口开得很低的薄衫,我也观察过街上的女子的服饰,领口一般分圆领、方领、直领和鸡心领,云悠远替我挑的那一件衣裙是鸡心领,正好可以露出我的两根小锁骨,且恰巧遮住我的肩伤。虽然对自己的脸没啥信心,但是对于我的两根玲珑的小锁骨咱多少还是挺有自信的。——但眼前这一件偏偏是他妈的袒领的!所谓袒领就是那《满城尽带***》里头宫女儿们穿的暴|乳装,加上这衣服我穿起来较为肥大,简直快露出半个□来了!这要是穿到大街上去,人家不拿棍子把我活活闷死才怪,有伤风化啊!
再去偷一套衣服已没那时间了,只好揪着两个领边在胸前系了个捆儿,幸好裙子不算太长,没有拖到地上,但是——我忘了偷双绣花鞋了!失误啊失误!只好仍穿着家丁式黑靴,草草梳了个髻在脑袋上,不伦不类地悄悄出门了。
一路遮遮掩掩地出了北大院,为了争取时间防止被柳碧寒发现,我忍着ρi股的伤痛飞快地借着树石的掩护直冲向南边的正门,行至门口,我镇定情绪,大大方方地掩住胸前领子系的疙瘩走上前去,冲守门家丁道:“这位小哥,奴家是跟随我家盛少庄主进府做客来的,我家少庄主因前几日大病,一直服药,今日药用完了,嘱奴婢上街购买,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那几个看门家丁上下打量了我一通,我不动声色地略弯着膝,以遮住脚下的靴子,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儿。便听得其中一个家丁笑道:“姑娘不必亲自上街去买,只吩咐我们府中下人,便可替盛少庄主买来,况姑娘自中原而来,对我们这里地形不熟,若自己逛了去,只怕还得费事找药房!”
“无妨无妨!”我连忙道,“我家少庄主向来对下人宽厚,许我趁着买药的功夫出门逛逛,多谢小哥关心,奴家不劳动府中各位了!”
“既如此,姑娘就请便吧,最近的一家药房就在前面南大街上,你只沿着街走过去便能看到。”家丁好心地道。
“多谢小哥提点!”我甜甜冲那小家丁一笑,趁他脸红的当口,嗖嗖嗖地迈着小碎步冲出了府门。
哇哈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了!我站在街头一声狂笑,引来路人不住侧目。低调!低调!先办正事要紧!我提醒自己。然后随手打了个的——轿子,直奔陌阳城的鹰局而去。
平安哪!你可想死我了!呜呜呜呜……孟老爷子的身体可好?了之的肚皮有没有变得更圆更大?我的时光坞你有没有派人帮我打扫?呜呜呜呜……我好想回家啊……
我趴在鹰局里专供客人写信的桌子上边写边抽噎,闲话不多讲,立刻进入正题:平安哪,塞北的太阳好毒啊,晒得我的皮肤都黑了!还有啊,我吃不惯这里的饭哪,瘦了好几斤呢!还有……(不是说要进入正题嘛?!)呃,那个,平安,以下的内容十分重要,务必细看细想:我要对咱们的梦穿进行一番大改造,由于身在塞北,且有事难以脱身,这副重担便落在你的身上。首先是商铺结构的改造,我要把咱们现有的商铺结构重新划分为原料部、生产部、销售部和管理部。
先说原料部,自然就是我们所经营产品的原料供应部门。原料部由孟老爷子手下的人统一掌管,分为仓储、采购两个分部。采购分部负责原材料的采买,力求做到以最低价格购进最好质量的原材料;仓储分部负责原材料的入库,保管,定期盘点,以及仓库之间的调拨分配。原料部配总账房一名,总账房助理两名。两分部各配正副账房各一名,要求账目日结、周结、月结、季度结、年结,汇总账目统一交由总账房核对。
再说生产部,主要组成|人员就是咱们的各类工匠。生产部分为制作和设计两个分部,制作分部按咱们销售产品的类别划分部门,每一部门设正副主管各一名,正主管负责统筹,副主管负责协调。设计部主要就是负责设计我们的新产品,无需多做说明。生产部亦须配总账房一名,副账房两名,依原料部例按期结算。
销售部是重中之重,主要负责人自然是当家的我及掌柜的平安你。我将咱们的销售范围划分为六个大区:文安城、京都、山东山西江南江北——不不,七个大区,还有塞北!每个大区各设一名总管,配账房一总二副共三名,文房两名(相当于现代的秘书);每大区按城镇分为数个小区,每小区设一名主管,配正副账房各一名,文房一名;主管下面即是各店铺掌柜,若干。
最后,管理部是核心部门,主要负责人是孟老爷子,你,我,三人。管理部分为财务、人事、勤杂三个分部。财务分部设财务大总管一名,副总管十名,各配助手四名,负责整理核查以上三个部门的总账房交上来的各类账目报表,定期下到各区进行查账盘点,以及梦穿所有员工的薪饷核算与发放。所有账目按期汇总制成报表交由我们三人查看;人事部主要由平安你来负责,专门管理梦穿所有的员工。即日起,重新核查所有员工的档案资料,整理成册,收录存档,凡入铺新员工务必核实身份,以免被对手安Сhā卧底。对于各部门各阶层主管与员工进行定期考核,择优提拔,储备人才。执行商铺的奖罚制度,细则你可先与孟老爷子商量着定下,不必等我。
关于人事,有一点十分重要:合同。每一个入铺员工必须要签订一份雇佣合同,合同期限分为一年、五年、十年,到期可续签,不到期便中止合同的情况分两种处理:一是员工要求离职的,必须提前一个月向上级主管提出,当月薪饷照发;二是被商铺解雇的,多发其三个月的薪饷,以保证被解雇人员在找新工作的空白期不会饿肚子。按照合同期限不同,员工所享受到的薪饷待遇也不同,签的时间长的,基本薪饷就高,生产部员工按件计提成,销售部员工按销量计提成,其余部门依商铺总体销量按比例提成。
勤杂分部负责商铺的零碎事宜及突发事件的处理。
以上,收到此信时起立刻施行,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务必改造完毕!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事:一,云清就是云悠远!他若再给你去信,不必揭穿他,且看他说些什么;二,江南盛庄可能成为我们的新敌手,小心防范;三,我准备进军布制品市场!四,派个可靠的人到塞北陌阳城来,做为我与你联络的中转点,让其到陌阳后下榻在“洞天客栈”,化名为“刘德华”,接头暗号:他说“关门”,我对“放狗”,切记切记!
最后一点:待我回去,我们重整旗鼓,定要让梦穿的铁蹄踏平中原与塞北!
暂时就这么多了……对了,了之现在有孕在身,你小子可别趁机给我跑去拈花惹草!嗯了,老叶亲笔。
洋洋洒洒一大篇,写得我手都酸了。写完封好,交给了鹰局的伙计发掉。那伙计看了眼信上地址,忽压低声音问向我道:“请问客官可姓叶?”
我吓了一大跳,惊道:“你怎么知道?!”
“有位姓云的客官嘱托小的,若见信上地址为文安城平安收的,便让小的转告给发该信的客官:日落前樱草堂见。”那伙计低声道。
日落前樱草堂见?樱草堂……就是那间云锦庄的铺子吧?!日落前,说明云悠远每天日落之前都待在那里,无论我何时出府,只要是日落前就可以在那儿找着他。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会跑出府来到鹰局发信呢?除非……除非他猜到了我不相信他,猜到了我会背着他跟平安联络!——老天!这个狐狸!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好,好吧,老子我就去一趟樱草堂,看看你这只狡狐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不容细想,我大步跨出门去,心中有种莫明的急切,以至于令我暂时忘掉了ρi股上的伤痛。穿街过巷,一眼瞅见那家铺子,不由分说地迈进去,扎着头就往二楼冲。柜台后的掌柜的连忙绕出来拦我,道:“这位客官,是要买衣服么?”
“买个鸟!看看我是谁?”我瞪那掌柜的,我穿女装的样子他见过,还偷窥了云悠远吻我的那一幕,不认得我才怪。
掌柜的一打量我,连忙哈腰道:“姑娘来了,请,请,我家主子就在二楼。”
我蹬蹬蹬地窜上楼去,推开一扇房门,低吼:“云悠远你这混蛋……”咦?没在这间屋里。再推另一扇门:“云悠远你这骗子……”哎?还不是?!再推:“云悠远你这狐狸……”他妈的,丫到底在哪一间啊!等我见着他了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我推:“云悠远你这……”
云悠远立在窗边,一袭月白的衣衫镶了透窗而过的阳光,柔顺的黑发懒懒地披在背后,正偏过头来冲着我微微的笑。“宛如天人”四个字闪进我的脑海,瞬间打碎了我刚才要脱口而出的恶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张口结舌地怔在当场。
云悠远慢慢走过来,长臂一伸关住了我身后的门,然后就这么贴在我的身前低着头望着我笑。我非常耻辱地发现自己明知这家伙对我动机不纯却仍然会为他如此近距离的呼吸而脸红心跳。我在现代的那位损友常常说我的情商等于我的智商前面加个负号……可是情商这么低的我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为一个男人而心动呢?
除非……除非我,我真的,喜欢上他了……老天!
我被自己心中这一想法给吓到了——我,小白女主,呸呸,什么小白!是小强!一个坚强的女人,怎么可以轻易就臣服于男人给的感情之下呢?!——何况这云某人给的到底是不是一份真品的感情还难说呢!万一是假货,我找谁退去啊?!
强压下心中混乱的想法,我闪开一步,从云悠远的身边擦进屋内,气势汹汹地往圆桌边的椅子上一坐,声如洪钟地道:“……啊!”忘、忘了,我的屁 股!我捂着痛处跳起来,疼得直捶桌子。
云悠远好笑地走过来,坐在我要坐的那张椅子上,然后拍拍自己结实的大腿,冲我笑道:“坐这儿。”
“你想干什么?”我往旁边退了两步,警戒地瞪着他。
“坐我腿上就不会硌到伤处了。”云悠远清亮亮的眼睛望着我,不掺一丝杂质。
唉,就是这样的眼神,总能让一向多疑的我放松戒心……好吧……就当坐真皮沙发了。
我烧着一张红脸慢慢坐上去,身子靠在桌沿上以同这个家伙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斜眼儿看向他道:“你托人把我弄这儿来有什么事么?”
云悠远伸出一只大手握住我搭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摩梭着,抬眼望向我:“小叶始终不相信我么?”
“我相信你的能力。”我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云悠远笑了笑,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你是个多疑的小狐狸。”
“那你呢?”我红着脸抽回手,手背上烫烫的,痒痒的,连握拳都没了力气,“你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呢,还是专猎狐狸的猎人呢?”
云悠远这狡猾的!竟然装着没听见我的问话,还十分好心地问向我道:“棍伤还很疼么?”
“那还用问!你挨个十几棍子试试!”我瞪他,“我在柳府里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到底安Сhā了多少个眼线啊?”
云悠远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一个。”
“一个?”我慢慢把脸凑近他的手,突然张嘴一咬,却被他飞快地闪了开去,“你只用一个内线就把我看得死死的了?那人是谁?!”
“小叶这么聪明,不妨猜猜看。”云悠远淡淡笑道。
“若我猜着是谁了,我会告诉柳碧寒他是你安Сhā的眼线的!”我吓唬他道。
“无妨,拆穿一个还可以安Сhā第二个,”云悠远不慌不忙地道。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江南盛庄的少庄主到柳府提亲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嗯。”云悠远的神情像是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对眸子微眯着,歪着头,似是在享受着什么。
狐疑地瞪他一眼,我接着道:“盛庄来提亲的主要目的是想和柳家寨合作,联手在中原推出新品,这件事你怎么看?”
“嗯……随他们去。”云悠远心不在焉地道。
“喂!那盛家可是中原能与你匹敌的原布供应商!而柳家又是跟孟老爷子不相上下的原木供应商!这两个人若是联起手来,咱们两家的形势可都不乐观哪!”我拧过身子来直直瞪着他,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云悠远总算睁了睁眸子,带着笑意地道:“我们两家不也在联手么?”
“切,你没记错吧?我只答应了这一回跟你联手,等从塞北回去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两不相牵也两不相欠!”我挑眉淡淡地道。
“看样子,叶当家的脑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云悠远笑道。
这个家伙!果然敏锐得可怕!竟然从我无关紧要的一句话里就可以洞察到我的心思!看来在这只狡猾的狐狸面前不能随意乱说话了,要小心应对才是呢!
“对策嘛,还没有。毕竟这两家联起手来的话首先要对付的敌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倒乐得坐山观虎斗!只不过是我们梦穿是你的原木供应商,你若是被挤得卖不出货去,我们的收入也受影响,因此才好心提醒你一下罢了。”我摇头晃脑地气他道。
“唔……小叶说得不错,”云悠远乖乖地点点头,“盛庄与柳家寨若是联手的话,销货范围必有所扩大,盛庄在中原受到小叶你穿越时光的货品启发,必然会尝试推出木布结合的新品来打开市场。盛庄知道你我两家有着原木与原布相互供应的合作关系,自然会将你我归为一类敌手,小叶你若想同样推出新品以对抗盛柳联盟的话……不同我合作,又要找谁来为你供应原布呢?”
啊!这个奸诈的云悠远!故意用这么无辜的口气来堵我!……没、没错,没有他云家堡的原布,我就再也找不着这么好质量、大批量的供布商了!盛庄已视我为敌手,不可能向我提供原布,我若是不和云悠远合作的话,我就甭想再干布制品!——我可是刚在信上告诉平安我要进军布制品行当的呢!
说来说去,同云家堡长久的合作下去似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只要我还经营着梦穿一天,我就一天也逃不了云悠远的“魔掌”!
那我不做布制品生意不行吗?答案是当然不行。因为古代的老百姓生活就是四件事:衣食住行。不像现代,什么网络产品、电子产品、旅游项目、房地产等等等等都是可以经营的途径,但在古代,老百姓一辈子求的就是个温饱问题。其中的“温”就包含着穿和住两个方面,穿离不开布,住离不开木,我要是想挣大钱,就只能从这两方面下手。“食”咱不会,就算把肯德基弄到天龙朝来,人家老百姓没准儿还吃不惯呢!“行”也不行,天龙朝的车马行体系相当成熟,已经没有我Сhā足的余地,除非我能造出一辆大奔来。所以归根结底,我只有从木布两行下手才能有发挥自身优势的空间。
既然注定躲不开这姓云的大狐狸,那我只能打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来跟这个家伙周 旋了,最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被这个家伙的感情攻势给迷惑了!否则老子我可真就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心里头思绪万千地转了那么一会儿,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云悠远正微笑着望了我看,一双结实修长的手臂竟不知何时揽上了我的腰,慌得我连忙挣扎着想要下地逃开,不小心又触动了屁 股上的伤,直疼得呲牙咧嘴。
“小叶动脑筋想事情时的样子很是迷人。”云悠远放开我,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眼下以旧换新的策略进行得十分成功,我看是时候开始着手准备新品了。按照咱们当初的约定,我把我的创意给你,以你们云木阁的名义将新品投放入市场。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要?”我捂着屁 股不敢再坐下,只得站在云悠远面前,斜着身子靠在桌上。
“小叶你最快何时能给我呢?”云悠远挑眉问道,带着故意试探的眼神。
“你若想要,我现在就可给你。”我不示弱地也挑着眉瞪他。
“好,说说你的想法,叶当家的。”云悠远笑了起来。
“当以旧换新的活动结束后,塞北木制品的大件家具市场基本上就饱和了,老百姓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太高的购买欲,所以我们不能再推大件新品,只能从中小件日常生活用品入手。譬如椅子,我们要推出的椅子跟平常的椅子有所不同,是专门为夏天夜晚在院子里或户外乘凉所设计的躺椅和摇椅。”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至窗前的书桌上取了纸笔,回到圆桌旁,毫不客气地一屁 股坐回云悠远的大腿上,铺开纸画了个现代常见的弧线型躺椅及摇椅的草图指给他看,“现在是盛夏,自然要推符合季节及老百姓生活习性的产品,这种躺椅的椅身是用竹子做的,就跟竹席一样,透气凉爽,它的弧型设计十分贴合人身体背部的曲线,因此躺在上面会十分的舒服。弧型的角度可以凭个人喜好随意调整,而且移动它也很方便,可以折叠开合,不占地方。夏天的夜晚在有凉风吹拂的院子里,躺在这样一张躺椅上,就像躺在床上一样,将会是十分惬意的一件事!”
幸好曾画过躺椅的素描,具体的构造记得比较清楚,哪是钉子哪是枰子我都一一标注出来,只要是有经验的工匠一看便能明白。
“而摇椅呢,”我接着边画边解释道,“只要稍微给它加一点力它就会前后摇起来,坐在上面很容易就能放松身体,还可以帮助一些有失眠症状的人轻易入睡。”
画完说完,我扭脸望住身后的云悠远:“这两种椅子只要高于成本一成销售即可,我们的目的不在挣回以旧换新的损失,而在于借这两样新品推出会员卡,网罗巩固我们的用户群体,如此才能真正在塞北立住脚跟——就像你当初计划的那样!云大堡主,小的这创意可还入得您老的法眼?”
云悠远带着欣赏的表情也望住我:“小叶总能给人带来惊奇,……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我不明所以地问。
“我……似乎已放不开你了呢。”云悠远轻轻一笑,双臂再度环住我的腰。
“少……少来,说、说正事呢!”我红着脸去掰他的胳膊,被他的大手握住,下巴从后面放在了我右肩的肩头,轻轻的鼻息拂在耳际,令我不由自主地失了力气。
“如果,在躺椅的四角各装一根可拆卸的支柱,既可架设蚊帐又可撑起油布,那么它的用途就不仅仅只限于夜晚乘凉时用了,甚至可以就睡在院子里,不必遭受蚊虫叮咬,白天午休时也可置于院中树荫下遮阳避暑。小叶认为这样是否可行?”云悠远伸出一条胳膊去用修长食指在我的图纸上点了点,十分谦虚地请教。
对、对呀!这一点我倒真没想到!我太执着于对记忆中成品的原貌重现了,云悠远这一润色竟和现代海滨沙滩上用的休闲躺椅和遮阳伞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得不再一次佩服他的聪明才智,思路开阔举一反三。
“就按你说的!这两张图纸交给你,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咱们之间互不相欠!”我推开他挣扎下地,眸中闪着贼兮兮的星星——嘿嘿!躺椅和摇椅虽然新奇,但是不可能像我梦穿一直在中原卖的木制餐具那样有广阔的销路,毕竟这两种椅子不能算是小件儿,且也不见得是家家户户需要的产品,我叶大当家的可没有那么傻,帮着你们云木阁在塞北占尽先机!总要为我梦穿将来进军塞北预留下一定的销路!
云悠远望着我意味不明的笑,害我有些心虚,生怕被他看出我心中的小算盘,连忙使出美人计以分散他的注意力:替他扯了扯本就挺柔顺地披在肩后的长发,使得其中的几缕反而被我的手指勾到了身前来;然后整理了整理他本就平整的衣领,却不小心攥出几个褶皱(这是美人计吗?)。口中谄媚地笑道:“云仔啊,虽然有了新品创意,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哦!没事多上街玩儿玩儿,看看美女啊,喝喝花酒啊……”
“你希望我如此么?”云悠远淡淡问道。
我翻着眼珠子想像了一下云悠远在青楼楚馆里左拥右抱的情景……唔,好像……心里有点不怎么舒服。但是,我当然不能承认了!他会以为我在吃醋!我才不会给他这个得意的机会!
“你随便怎样都可以啊!”我故作无谓地耸耸肩。
云悠远淡淡地望着我,面上虽无表情,却令我感到了一种无形的气场……咦,这家伙怎么了?生气了吗?我哪儿招他了?
“叶当家的该回去了罢。”云悠远收回目光,起身踱向窗边。
哎?“叶当家的”?虽然刚才也这么称呼过,但这一句却要刺耳得多。我心中一阵莫明的光火,赌气不理他,转身就往门口走。
“哦,对了,”云悠远忽然转过脸来偏头瞥了我一眼,我心中一跳,带着些许期待地望向他,“叶当家的最好从我的铺子里重新换一套女装,现在这一件不大合适。”
我低头一看——啊啊啊!系在胸前的疙瘩不知何时开了,露出大片的肌肤来!我是又羞又气,一捂前胸飞快地窜出门去,呯地将门在身后关上。
冲到置衣间,重新找出那件樱草色的衫子,换下了身上这套衣裙,然后甩给柜台上掌柜的一锭银子,怒气冲冲地奔出了这家布铺。
我不顾屁 股的疼痛一路暴走,情绪莫明其妙地变得很坏,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云悠远最后望给我的淡淡的眼神——我承认我是被他忽然变得淡淡的态度给刺伤了,刚开始习惯他的温存,忽地冷面相向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冷静下来想的话,这不能怪他,始终是我没有付出什么真诚,我自认对付男女之事不如对付生意对手一样灵活自信,别看现在岁数一把了,在现代的开放社会还真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长相问题,而是因为懒,懒得约会,懒得猜测对方的喜好,懒得应付随着爱情而来的各种各样的心理麻烦事。而现在,我想我的老 毛病又犯了——懒。我可以勤于挣钱,因为我要在古代生存下去,无依无靠的前提激发了我拚搏的本能。像我这样有些胆小的人,除非有把握,否则决不会去碰看似危险没谱的事。爱情于我来说是件新鲜事,没经过,所以完全没有信心能够掌控它,这对我是项挑战,懒惰如我实在不想穷尽精力去应付这玩意儿,像我这类初涉此道的新人,弄不好就会一败涂地。听说,在爱情中失败的人结局都很惨,轻者失魂落魄,重者以身殉情。——我不要这样,我承认我胆小,我不想把自己给赔进去,何况,在这爱情里与我唱对手戏的还是云悠远这个可怕的男人,像罂粟一样,越迷人越致命。
——但是啊但是!此时想抽身似乎为时已晚……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我,喜欢他,真的,喜欢上他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他,又怎么会因为他冷淡的神情而感到郁闷难受?!我讨厌这样的感觉,这让我觉得自己很软弱,失去了主动权,受制于人。小叶,冷静,冷静!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怎能因此而乱了心智?!也许长期的经商生活让你失去了平常心,冷静下来吧,坦然面对一切,你是赤 祼 祼的来(没有啊,是穿着三点式泳衣来的呢!),大不了再赤 祼 祼地回去重新开始。
一路不断安慰着自己,很快便回到了柳府大门外,守门家丁见我换了身衣服也没有起疑,将我让进府中。我遮遮掩掩地藉着树石掩护往北大院儿走,赶着老天爷走了那么一下神儿的功夫,我他妈 的就不幸地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柳碧寒和盛南天。
双方打了个照面儿,三个人都是一愣。
“少主……”我慌得眼珠子一阵噼哩啪啦地乱转(什么声音?)想着借口,柳碧寒的眸子却哔哔啵啵地(又是什么声音?)射来足以将人穿透、凌迟的强光,狠狠地盯在我的身上。而盛南天微蹙了蹙眉,双眼叮铃当啷地(这都是什么声音啊!)投给我一记疑惑的目光,率先道:“这位姑娘……很是眼熟,盛某似是在何处见过……”
咦?难道是因为那天他落水被我救醒时瞥了我一眼,所以脑中有了些许的印象?虽然救人是件好事,但是我还是不想让这家伙知道是我救了他的小命,免得事多。于是忙低下头佯装怯怯地道:“奴婢从未出过府,在府中也极少走动,想是这位少爷认错人了。”
盛南天似是仍有疑问,未待问出,柳碧寒便适时道:“盛兄病愈未久,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且回南院好好休息,有事直管吩咐府中下人便是。”
盛南天忙行礼谢过,虽然我尽量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最后在我的身上转了那么一圈,然后他就带着自己随身的家仆回了南院客房。
柳碧寒目送盛南天走远后,挥了挥手,遣散身边其余家丁,只剩了我们两个立在树荫下,而后回过头来用刀般的目光剜着我,冷冷道:“你在挑战我的忍耐力么?”
我没吱声,用倔孩子的目光望着他——爷今天心情不好,要打要杀随便去!
柳碧寒也盯着我看,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十分钟,我的思想甚至已经开了八回小差,第九回正打算想一想土豆炖牛肉的做法,柳大冰块忽地冷冷开口了:“你最好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既然身为我柳府的下人,便要遵守柳府的规矩。你几次三番地无视府规擅自外出,究竟所为何事?”
“……”不吱声,老子要是不想吱声,谁都别想要老子开口!
柳碧寒暗火上升,声音里夹着碎冰碴子地又道:“穿得如此不伦不类出府,简直丢尽我柳家颜面!”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不是挺合身的吗?哦,脚上还套着家丁靴呢,头发也比较雷,整个儿地在脑袋上抓了个髻,很像道姑头。云悠远能把这样一个女人放在腿上搂着也真亏了他抵抗力强,没笑喷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这节骨眼上想他做什么!
我又没有打着你柳家的旗号上街招摇,丢你什么脸了?我目光里带着一根竖起的中指瞪向柳碧寒。
柳碧寒愈发怒火中烧:“莫要以为我几次对你容忍便可以无所顾忌,府中亦有制裁女仆的家法!”
什么家法?什么家法?哼哼,小柳子!别以为绷着个死人脸就以为自己是活跳尸!想吓唬我?老子今儿就豁出去了,有什么家法尽管招呼,老子接着便是!
“你还敢赌气是么?”柳碧寒见我一声不吭,更是暴怒,跨上一步来由上至下地盯着我。
老子从不跟死人赌气,少在那儿自作多情!
柳碧寒的大手一把钳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怒极反笑地道:“好,好。勇气可嘉。既然你无所谓,那我也不介意选用最彻底地一种方式来惩罚!”
最彻底?是……
柳碧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往北院儿走,他走得快极了,我几乎得用跑的跟着——他疯了,我终于成功气疯了一个男人!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个成就啊!下一回,我准备用此招气疯姓云的那家伙……
柳碧寒一路拖着我回了北院,径直迈进他的房间,长臂一划拉就把门给关上了,然后一把扯过我往床上一丢——他、他想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什么?
“记住自己的本份!”柳碧寒咬牙说完这句话后,身子向前一倾,泰山压顶般地将我压在了身下。
——这人面兽心的!看着我的道姑头都能下得了手(关键时刻还顾着这些?!)!我用力推他,被他抓了双腕固定在头顶,我咬他的肩,被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了下巴,一对燃着冷焰的眸子直直盯进我的眼睛里来,整个人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强弩。
——我不信,我不信柳碧寒会这样做,我用他的人格、用我对他的了解,我赌这一回,赌他不会做!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的眸子。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柳碧寒忽然松开了我的手和下巴,我以为他会起身离开,谁知他头一低,将脸埋在了我的脸旁,沉沉地,悠悠地一声叹息,咬了牙道:“你简直……要将我逼疯了。”
未待我仔细揣测话中之意,他已经翻身起来,背向我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穿女装,除非,你打算告诉碧暖你是女人!”
我有些恍惚,刚才那一番的刺激太过强烈,一时令我难以回神儿,这柳大冰块儿……怎么、怎么可以无视自己当冰的本份,做出如此火爆的行径?!
“还不回去把衣服换掉?!”柳碧寒仍旧背对着我沉声道。
我一咕碌爬起身窜下床,才要往外走,忽听得院内有人叫:“哥!你在房内吗?”——是柳碧暖!
我立刻惊了鸡群般地扑扇着翅膀——呸呸,是胳膊!四下里找地方躲。这柳碧暖在我看来简直比柳碧寒还可怕三分,要是被这火爆小太妹发现我穿着女装,不一刀把我的阑尾给捅出来才怪(你瞧捅那部位!)!
四下里一溜——衣柜!我几步窜过去开了柜门就躲了进去,前脚躲好后脚就听见那小太妹进屋了。
“哥!大白天的你关着个门做什么?”柳碧暖纳闷地问道。
“不是要你待在房内不许出来的么?”柳碧寒不答反问。
我心道柳冰块儿你就少来这套吧!放眼这府里头,柳碧暖要是不敢跟你对着干谁还敢跟你对着干啊?!(不是还有你吗?)
“哥!你是不是把那什么姓盛的邀到府里来住了?”柳碧暖叫道。
“怎样?”柳碧寒淡淡地问。
“我不想要这个人住进咱们府嘛!你把他还弄出去,好不好?”柳碧暖恳求道。
“说什么鬼话!他是远客,岂能说请来就请来、说请走就请走?!”柳碧寒怒道。
“可是有他在咱们府里头,我觉得别扭!”柳碧暖叫道。
“你若老实待在房里便不会见到他,见不到他便不会觉得别扭!”柳碧寒道。
“我才不要总待在房里!这么热的天气,你想把我闷臭啊?!再说,大夫说了,我这脚伤要多走动走动才能更快恢复!我可不想在走动的时候看见那人!”柳碧暖不依不饶地道。
“无理取闹!人家是来提亲的,迟早你也要见上一面才算周全了礼数!”柳碧寒怒道。
“什么礼不礼数的!我不要见!我宁死也不要见!”柳碧暖叫着,甚至还有拍桌子的声音。
“够了!给我回房去!今晚为盛庄主设洗尘宴,你要也参加!还不快去准备!”柳碧寒沉喝一声,随即吩咐跟着柳碧暖来的下人将她搀回房去。
“我不回去!小无赖呢?我要去找小无赖!”柳碧暖叫着,声音渐渐远去,而后便听到柳碧寒重重的关门声。
我估摸着柳碧暖应该不会再返回来了,就轻轻推开柜门,正迎上准备来给我开柜门的柳碧寒的一张脸,这是从刚才的激|情床戏(你也太夸张了吧!)之后我们第一次的面对面,两个人不免都是一怔,然后各自浮上一脸的不自然。
我推门走出来,视线扫处觉得身后挂着什么东西,回头一看——呃!不小心夹带了柳碧寒的一件内 衣出来!没等我往下拽,柳碧寒已经先出一手地把那内 衣扯了过去,随手扔进柜子里,而后嘭地一声关上了柜门。
由于柳碧暖此时很可能在我的房间内守株待兔,所以一时半会儿我竟然还不能离开柳大冰块的房间,只好干巴巴地站在屋里头。柳碧寒似乎也没想起要做什么,满屋里乱走了一阵,终于被他想到了,冷冷道:“更衣。”
我喷!你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个事儿啊?好,更衣,晚上不是还要请客的吗,穿哪件?死绿色的那件还是死蓝色的那件?我呼拉一声把他的衣柜门打开,然后用眼神问他。
柳碧寒又怒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墨色的。”
哦,死黑的这件啊,你别把人家小盛给吓到了,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乍尸了呢!
三两把扒了柳冰块的衣服(请谨慎用词!),然后套上墨色的这一件,并且将搭配的软罗腰带系了个华丽丽的大蝴蝶结。
柳碧寒似是终于悟透了一般,再也懒得对我这个顽固分子挑三拣四,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悲观思想任由我胡作非为,最后他老人家再可怜兮兮地自己动手解开那蝴蝶结,重新扎好腰带。
想是被我气得有些糊涂了,平时柳大少爷都是先洗脸再梳头再更衣,今儿早不早地先把衣服穿上了,正想着去洗脸的时候发觉乱了顺序,那外衣袖摆宽大,若穿着洗脸定然会沾湿袖子,柳大少爷连火气都升不起来地闷闷地又脱去了外衣,扑啦啦地埋进脸盆一通洗。
洗罢索性连梳头也懒得指派我干了,自己坐到桌前对着镜子解开头发,没等我反应过来,柳冰块大手一划拉,两根蔫嘟嘟的狗尾巴草就到了他的手中。
我站在柳碧寒的背后,看不到他此刻究竟是何神情,他望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爱上了它们还是恨死了它们。我开始有点胆怯了,这样沉默不语的柳碧寒比乍尸一样的柳碧寒要可怕得多,就像是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突然爆发的火山一样,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我悄悄地往后退,退,退到墙边,现在离这个已经不知道是人是魔的家伙最好越远越好,此时情形十分严峻,前有狼后有虎,这屋里一个柳碧寒,那屋里一个柳碧暖,我是逃无可逃退无可退,难道我注定要被他们其中的一个给无情摧残了?
可怕的柳哥哥终于开口说话了,用一种罕见的语气——“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抵御你的侵蚀?”——罕见的温柔,不假修饰。
我有点瞠目,不明白他这话中含意,以及这莫明其妙的温柔究竟因何而来……难道真的被我气得性格大变了?侵蚀?我侵蚀了他的什么?生意?面子?威信?还是……冰冷?
柳碧寒转过身来,深深地望住我,我突然有点不敢跟他对视,听得他低低道:“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这是他第二次问我这问题,我要如何作答?
“……是谁派来折磨我的?”柳碧寒盯着我,眉尖微皱。
没,没人啊……我似乎是云悠远派来的,但是他没让我折磨你,真的,我也没想怎么折磨你,只是,只是小小捉弄一下你罢了,你不会这么禁不起玩笑吧?不会造成心理阴影吧?我内疚地望着他,隐约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了。
“你这个妖精,”柳碧寒咬着牙低低地道,“乱我心智……”
罪过大了!我,我真不是妖精变的!我没打着吃你的肉长生不老!也没打算把你迷得不知自己姓啥叫啥是男是女!真的!我,我就是,就是不小心穿越时空来的,也是普普通通一个人,别把我想得跟哈利波特似的(他想得到吗?!)!
“你说……我要拿你如何是好?”柳碧寒望着我,眸子里浓浓的柔柔的不知酿了些什么。
大哥!只要你能忘了我做的一切捉弄你的事,我就圆满了,阿弥陀佛!
柳碧寒不再作声,直管望着我,黑软的长发垂在胸前,使得原本冰冷的气质多了数许温存。我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对我……
“告诉我,”柳碧寒沉沉地开口,“你的名字。”
名字……我的名字……我,我能说么?说了以后你我之间会怎样?
“我,”我干哑地开口,“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柳碧寒望着我,我也望着他,只要他一句话,我们两个共同的世界从此将不再如前。
柳碧寒望了我半晌,心中似有千思万绪,终于缓缓开口:“罢了,你是谁已无所谓……梳头罢。”说着转过身去,将手里那两根狗尾巴草轻轻放在桌上。
我走过去替他梳头,今时已不同于以往,某种微妙的东西在我与他之间蔓延,使得我拢着他黑软长发的手竟有些颤抖。柳碧寒是座冰封的火山,怒气也好情感也罢,一但爆发便汹涌成海,令人难以抵挡。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胜其重,我没有把握能承受这汹涌,我想逃开,趁他没有彻底爆发之前逃开,他还是柳家寨寨主柳碧寒,我还是穿越时光当家的叶水吟,从此撇清关系,各走各路。
替柳碧寒梳好长发,重新穿回那件墨色衣衫,抻平衣角,我问道:“晚上的洗尘宴还用我伺候么?”
“可以不必。”柳碧寒道,“且回房休息罢。”
“好。”我没有多看他,转身出门。
然而我还是去参加了洗尘宴。柳碧暖那丫头硬是派人把我架了去,说什么只有我去她才肯去,否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也不见。
洗尘宴设在南大院的花厅,参加人:柳家兄妹、盛南天,我及盛南天贴身伺候的家丁,充当背景的柳家下人若干。
盛南天不愧见过世面,见了柳碧暖这位绝色美人后完全没像普通男人那样狠狠盯着看个够,言语从容、张驰有度,直让我觉得这家伙配柳碧暖还真的挺合适的。
而柳碧暖这个小辣椒压根儿就没正眼看人家,板着个脸蛋子坐在那儿,时不时地还偷看站在柳碧寒身后的我几眼。
先是例行的一番客套敬酒,酒过三旬后双方才进入正题。听得盛南天道:“今日有幸得见大小姐,盛某不胜荣幸,特备了见面礼一件,乃我万盛福的绝版纱衣,送与大小姐。”说着就招呼下人取出一只精致木匣,开了匣子让柳家兄妹过目,由于大家正在吃饭,是以看了一眼便又收了起来,柳碧寒道了谢,命丫环接过收下。
“万盛福”?怎么那么耳熟呢……啊,想起来了,柳碧寒那件被我剪坏腰带的衣服不就是万盛福的吗?原来是盛家的产业!果然实力与名声都不容小觑啊!我若想进军布制品业看来难度不小,话说回来,木制品业有云家堡雄踞着咱不也硬挤进去了吗?所以不用惧他!
“不知大小姐喜欢什么款式和颜色的衣裙,倘若这一套不合心意,盛某再着人换来。”盛南天笑着望向柳碧暖。
柳碧暖冷眼一斜,道:“我喜欢黑色。”
这小辣椒还真杠上了,在古代哪有年轻姑娘穿黑色衣裙的!除非是新死了丈夫的小寡妇。盛南天闻言丝毫不惊讶,反而笑道:“大小姐的喜好果然与众不同,黑色给人以幽深神秘之感,且还有一种难言的冷艳妩媚,配小姐的绝色娇颜恰到好处。”
好小子,倍儿能说,看样子泡妞有一手。柳碧暖仍旧板着脸,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把盛南天当成了空气。柳碧寒这大冰块此时也不得不扮演起打圆场的角色,道:“舍妹自小生在塞北不曾出过远门,对中原物景心有所往,盛兄久居江南,一路行来,可曾遇过什么新鲜事?”
这话题说起来就长了,盛南天开始讲一些中原的风土民情,听着倒也不算乏味,就是我老人家始终站着,一会儿腿就有点酸,忍不住想悄悄先溜到外厅找个椅子坐会儿,等散了席再进去伺候。谁知我刚一挪脚就被柳碧暖给发现了,立刻向柳碧寒道:“哥,我有些累了,脚伤还未痊愈,大夫嘱咐不能坐的时间太长,就不多陪客人了,先行告辞!”
柳碧寒拿这不懂事的妹妹一点招都没有,只得替她向盛南天告了罪,盛南天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笑着起身送柳碧暖离席,柳碧暖一指我:“你,送本小姐回去!”
得,怕什么来什么,我悄悄冲着柳碧寒做了一记愁眉苦脸的鬼脸,意思是看你养的好妹妹!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柳碧暖离了席。
“怎么样,还不谢谢我?”柳碧暖一出门就冲我得意地笑。
“谢你什么?”我无精打采地问。
“我看出你站累了,就借口离席把你带出来,好让你歇歇啊!”柳碧暖一瞪眼。
“那我谢你了啊!”我用河南口音狠狠地道。
“哈哈哈,你那是哪儿的话啊?你家乡的话吗?”柳碧暖笑个不住。
“@#¥%&*……这才是我家乡的话,火星话。”我白她一眼。
“哈哈哈!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哪?”柳碧暖笑得前仰后合。
我心说你要是能听懂了我就当场吓死了。“说的是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我胡诌道。
“你胡诌!”柳碧暖笑着叫道,吓了我一跳,“今晚哪里有月亮啊?”
我抬头一看,哟,可不是嘛!乌漆漆几坨浓云悬在头顶,动机不纯地蕴酿着一场大雨。“得哩,您老快回房间去吧,待会儿下起雨来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我连忙去扯柳碧暖,谁知这小丫头就着势子一头就扎进我怀里了,幸好我比她高上那么一点,要不她这一头撞过来还不得把我脸撞青了!
“哎哎哎!干嘛干嘛!”我吓得慌忙推她,“注意影响!”
柳碧暖死缠烂打地硬是拽着我的衣服不肯离开:“你好绝情!我恨你!”
“不是……我不是跟你都说清楚了吗?!”我也不敢放声,只得低声吼道,“咱们俩是不可能的!你赶紧断了这个想头吧啊!我看那盛庄主挺不错的,你考虑考虑……”
“啪!”一个响亮的嘴巴子抽在我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靠!你敢掴我?”我不恨别人用拳头打我脸,但是最忌被人抽耳光,有句话不是说了么: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是一般人最为忌讳的两件事,跟人吵架也好打架也好,不小心触犯了这两条的话,严重的没准儿还能闹出人命来。
我现在就想把柳碧暖给活活拍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心中想回抽她几个耳光的念头给强压了下去,咬牙道:“柳碧暖!别仗着自己家有几个破钱儿、仗着你哥哥宠你就可以任性妄为!你这点儿小伤小痛小不如意算个屁!你他妈是没见过那些在天灾人祸中失去家园失去挚爱的人们有多痛苦!你不开心了就可以随便打人骂人欺负人,那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流浪天涯,他们要怎么来发泄胸中的苦闷不平?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吃喝玩乐、浑浑噩噩!这辈子你他妈白活了你!告诉你,你和我永远不可能有交集!我死也不会看上一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番话说得太重,柳碧暖泪流满面地惊呆在当场,我有点后悔,但是话已出口不可收回,只得任由她去。她身边那两个小丫环也吓得呆住了,没见过我如此气势凌人过,一时间也忘了指责我的不敬,我冲她俩一瞪眼:“把你们主子带回房去好好反醒反醒!还不快走!”小丫环连忙上去架住已经失魂落魄的柳碧暖,一行回北院去了。
我抬头望了望黝黑的夜空,胸中一股闷气难以抒解。我一向过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沾上了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思呢?人不能有欲望,一旦有欲望,单纯美好的生活就将一去不返。我开始怀念起当初在时光坞以砍竹子卖花瓶为生的苦而无忧的日子来,曾经以为自己就会以那样的生活在古代终老,没想到为了使自己过得更加“无忧”而一脚迈进了商圈后,竟然处处烦忧处处吃力,真正的幸福,可遇不可求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趟塞北之行完全就是个错误!云悠远、柳碧寒、柳碧暖,如果我不来塞北,这三个人的一切就将与我无关,我还会是我,穿越时光大当家的叶水吟,谋划钱程,嬉笑人生。
我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我之前的每一步路都是按计划而行,唯有这次来塞北,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偏离了自己的预定轨道,所以处处受制处处不顺。该是回到原来轨道的时候了,只要我及时回来,自己的一切都可以重新由自己来掌握!
深深吸气,深深呼出,吸进来的是力量,呼出去的是烦恼。这是我自我调节的方法,百用百灵。一番深呼吸过后,我觉得,我回来了。
人不能不讲信义,我答应了柳碧寒入府为奴一个月,一定会做到。我答应了云悠远联手攻占塞北,我也会做到。我答应了自己要让穿越时光成为脚踏木布两行的商业巨擎,我更会做到。
入府为奴我正在做,以后会尽量不触犯府规,老老实实地伺候他柳大少爷,完成我应为的义务。
云悠远要的创意我已经给了,在塞北站稳脚跟只是时间问题。
而我的穿越时光,明日平安便能收到我的信,内部改造将会全面展开,一个月的时间足可以令我的战船焕然一新,只待我回去便可扬帆起航。
这三方面都在各循各路如约发展,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江南盛庄。表面上看来盛南天并无不是之处,只要柳碧暖有所松动,柳碧寒极有可能同意这门婚事,一旦两家联姻,结盟是必然趋势。从盛南天的口风来看,这两家结盟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以云家堡和梦穿为目标,大举进攻木布两行的中原市场。说实话,虽然这二者联盟起来将是件挺可怕的事,但是我骨子里为数不多的好胜细胞却十分地想跟这个联盟较量一下,不排除想捎带脚地连云悠远也一起斗上一斗的狂妄心理。
当然,想归想,多个盟友还是比多个敌手强,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得罪云悠远那只大狐狸的,真要较起真儿来,只怕会两败俱伤,且我肯定还是伤得比较惨的那一方。
于是现在问题是:究竟是要想办法促成柳盛两家的联盟好呢,还是全力阻止联盟好呢?
促成联盟的坏处是:两家合二为一,战斗力提升一倍,若想对抗他们我就必须得也和云悠远联盟,交锋必定相当惨烈,输赢与否损失都会不小;好处是:省事儿,一举歼灭,不必各个击破、劳神费心。
阻止联盟的话除了效果与以上各项相反外,我还得应付柳碧暖,如果把她打发给盛南天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事儿。
所以思来想去,我认为还是促成柳盛联盟对我造成的损失相对小些。
柳碧寒现在对盛庄还在观望考察阶段,而我身为下人又不能对他的生意置喙,否则他定会起疑。唯一能促使他决定联盟的方法,就是借外力,给他的生意施加压力,让他不得不考虑同盛庄联盟!
外力,自然是指云家堡和我的梦穿。梦穿要进行内部改造,不宜此时挑起战端,所以只能指望云家堡。由云家堡来把战火烧旺不但能推动柳盛结盟,而且还会牵制云家自身的精力,不会对我梦穿的内改放诸太多的注意力,实是一石二鸟之计。
然而……我刚刚才和云悠远那家伙闹了点莫明其妙的不愉快,这让我怎么好开口再跟他去谈呢?!而且,这次出府把柳碧寒给刺激到了,短时间内我想我还是不宜再出府去,否则柳大冰块没准儿真敢把我一口吞了,那我就太冤枉了。
想来想去,不出府也能联络到云悠远的方法只有一招,那就是找出他在柳府内安Сhā的眼线,由眼线给我带话出去!
云悠远不也说了么,让我不妨找找看,显然是想跟我玩一玩这躲猫猫的游戏。不知他是比较信任那线人藏得够深还是更信任我够聪明能找出线人,反正不论是什么结果,最终目的还是得让我联络他,万事都离不了他,真是个占尽先机的主儿!
那我就来找找好了,我也很想知道这人是谁。
首先来理一下思路吧,云悠远说我贴身伺候柳碧寒不是件坏事,起码可以打探到柳碧寒生意上的动向,那就说明那个线人应该不是柳碧寒贴身家丁中的人,否则不可能不知道柳碧寒在生意上所下的决策。
范围小了一些,不必从贴身家丁里寻找。但是再往下就不好推断了,平时我只在柳碧寒身边伺候着,与府内人来往不多,谁的行动可疑我更是没有注意过,府内大大小小家丁女仆不下百个,这要是一一去分析,我的大脑CPU肯定处理不过来,一准儿死机。
所以与其撒网捕他,不如下个饵等他自己上钩!至于这饵怎么下,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但是只要我留心,再狡猾的狐狸也能露出尾巴来。
一边低头琢磨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抬起头来看时竟然不知怎么地就来到了含春湖边,由于天上没有月亮,湖水也显得黑蒙蒙一片,耳听得一阵隆隆的雷响,那雨很快就要落下来了,我掉转头准备回南院花厅接着陪那两个家伙耗着,才走了几步,忽听得湖边一声尖叫:“来人啊——小姐跳湖了——!”
我一听脑袋就是一懵!这个柳碧暖……哎呀!不顾多想,我狂奔向叫声起处,见柳碧暖的两个贴身丫头一个晕在地上一个嚎淘大哭。我吼着问道:“碧暖从哪个位置跳下去的?”
哭着的那个一指湖面:“小、小姐她……从、从……”
“赶快叫人去!”我简直想掐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丫头。边吼边扯掉脚上靴子,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湖中。
嘶……好凉!我的肩伤……疼!由于湖面太过漆黑,我压根儿看不着柳碧暖在哪个位置,只能在水里乱 摸。找遍了附近方圆十米内的湖面,完全不见她的踪迹,按理说就算她乱扑腾也不可能扑腾得太远,何况是一心寻死,跳进去就应该不会偏移太多。
难道她已经沉了下去?我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湖里,这湖有三四米深,倘若柳碧暖真的已经沉入湖中,那就更不好找了。幸好我水性还算不错,上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游泳班,练过一阵子憋气,平时憋个一分半钟到两分钟没什么问题。
潜在湖中找一会儿,然后钻出湖面换一口气,如是反复三四次,终于被我摸着了柳碧暖的胳膊,赶紧一把拽住就往上浮,谁知由于在湖内潜得时间过长,我的体力严重不足,加上湖水冰凉,使得体内热量也丧失殆尽,四肢僵硬用不上力气,且柳碧暖自身的体重也跟我差不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她的头托出湖面,却见暴雨已经倾盆而至,湖岸上人影隅隅,点不得火把,有几名家丁打着赤膊跳下湖,飞快地向我这边游了过来。
眼见有人来救,我的心劲儿一松,人就沉了下去,拚命挣扎间忽然觉得水下有些微的亮光,勉强睁眼望去——天,闹鬼啊这是!怎么水里头满是白花花的人腿呢?!吓得我一张嘴咕咚咚地喝进几大口湖水,连忙闭住气,再一仔细看——不对!这、这些腿的主人——穿着泳衣!——是的!是泳衣!
我想起自己是在泳池潜水时穿来的了,难道——难道时空隧道又机缘巧合地开了穿越之门了吗?我不顾多想,拚命向前面那些人腿的方向游过去,这是我回家的唯一机会!我——我要回去!
正当我拚命向前游的时候,突然背上一沉,一个重物从上面压了下来,我翻个身一看,原来是柳碧暖没了我的支撑也跟着沉了下来,而接应的家丁一时间又尚未赶到,我不得不再一次将她托上水面——但是,前面那道光开始渐渐变弱,好像随时可能就此逝去,这是我回去原来世界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下一次不知要待何时、要出现在何地!
我……我要回去……可是碧暖……碧暖是因我的话而受了伤害才选择一死,我不能不救……苍天!如果非得制造一个需要我选择的机会,请不要是这一次啊!
我必须要回去!那个世界有我的家人,有属于我的生活,有所有爱着我的人!回去,回去就不必再为了生存而勾心斗角,不必再一个人孤独生活!我……
我一咬牙,奋力托起柳碧暖的身体向水面浮去——如果我不救她,即便回去了也将悔恨终生!
救援的家丁终于赶到,七手八脚地扯住柳碧暖往岸上游,有人想过来拉我,被我挣脱开了,我再度深吸一口气,重新扎入湖中,我要回去!回去!
……可是……那光呢?那光……消逝了……我回家的唯一机会……
我不顾一切地四下寻找,哪怕还残留着一块光斑也好,让我还可以通过这光斑再看一眼曾经属于我的那个世界……
一只大手从漆黑的湖水中伸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往水面上游,我想挣开这手,然而浑身的力气早已用完,徒自挣扎着被带出了湖面,手的主人低沉地喘息,用满是急切地语气问向我:“你怎样了?”
——是柳碧寒,他竟然也跟着下了水。
“放开我……”我虚弱地低吼,“我要回去……快放开……否则……我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会放开你!”柳碧寒低沉而坚冷地道,一只有力的胳膊揽着我的腰向岸上游去。
“放开!”我拚尽全力去掰他的胳膊,想要挣脱他再次潜入湖去,柳碧寒忽地用力搂住我,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双唇便狠狠地吻住了我……
两个人的身子一停止游动便齐齐向湖内沉去,我推他搡他咬他的嘴唇,他始终不为所动地吻着我,直到我几乎快要窒息,他这才伸臂一划,带着我浮上湖面。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也无力阻止被柳碧寒带向岸去。甫一上岸,便听得有人急叫:“大小姐没气息了!”
又是溺水。
我踉跄着冲过去,二话不说地开始给柳碧暖做人工呼吸、刺激心肺,周围渐渐亮起来,是后赶来的家丁打着防雨灯笼围了过来。我听见柳碧寒沉声布署道:“立刻去把府内大夫调来,准备姜汤被褥干衣服,你们两个去抬张榻来,扯一张大的油布遮着,快去!”
一众家丁连忙应是,各自奔开。我拚尽全力地给柳碧暖渡气按压,好在她是个女子,比起那日救盛南天来相对容易,不多时便见柳碧暖浑身一抽,呕出几口水来,眸子也微微睁开,看见我在她面前,不禁哭了一声:“我恨你……”而后就晕了过去。
眼见她已无大碍,我不禁也松口气,管她恨不恨我,好歹没铸成大错。我一屁 股坐到泥泞里喘着气,无意识地抬眼一看,却对上一双直直盯向我的眸子,竟然是盛南天。
我知道他识穿我了,他冲着我满含深意的一笑,我别过脸不再看他,挣扎着起身,面向那一汪黝黑的湖水。就在刚才,我与我唯一的回家的机会擦肩而过,我心有不甘!我踉跄着跑过去,试图再一次下湖,妄想着还能抓住时光隧道的尾巴,却被大步赶上来的柳碧寒一把扯住,牢牢箍在怀里。
是的……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时光一去不复返,过去的也好,未来的也罢,谁也没有办法留得住时光。
我回身扎在柳碧寒的胸前嚎淘大哭,用力地捶着他的胸与肩,这是我第二次大哭,也是第二次在他的怀里哭,我恨他,可我也知道这并不怪他。
柳碧寒紧紧地拥着我,似是生怕我就此消失了一般,几乎令我喘不过气来,他用下巴抵住我的头顶,低低地道:“那光,已经消逝了,你赶不上它的。”
——原来,他也看到了……
用尽了力气的我在柳碧寒紧紧的怀抱里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声听到的,是他埋首在我耳边沉沉的一句话:“我不会放开你。”
肩膀好疼……
我皱了皱眉,睁开眼。
天青色的帐子,天青色的被褥,如此的熟悉,是柳碧寒的床。
“醒了?”柳碧寒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偏头看去,见他长发披着,着了一袭玄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微倾了身子望我。
“碧暖怎样了?”我哑着嗓子问。
“已经无碍了,呛了水,着了些凉,休息一两天便好。”柳碧寒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不习惯他这样略带温柔的举动,我一翻身坐起来:“我没事了。”才要下床,却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给换掉了,只着了中衣。
“谁替我换的衣服?”我惊问,若是府里的丫头嬷嬷替我换的,那岂不是人人都该知道我是个女儿身了?倘若被柳碧暖知道,不晓得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我。”柳碧寒淡淡道。
“你?你!”我又羞又气,揪着自己的衣领直哆嗦。
柳碧寒不搭理我这一茬,沉沉道:“你的肩伤再度着了凉水,郁结了寒气,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从今日起,不必你再伺候我,每日只需多晒太阳,由府内大夫替你针灸,我自会令人去替你寻觅根治良药。”
难怪我的肩疼得厉害,这次想必更严重了。屁 股上的伤虽也疼,但跟肩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忽听得门外有人禀道:“少主,盛少庄主请见。”
柳碧寒低声对我道:“躺好。”我只得依言躺下,他起身将两侧的帐子落了下来,而后才道:“有请。”
接着是门开声,盛南天走了进来,二人互相见过礼,盛南天方道:“那位小哥可好些了?”
柳碧寒淡淡道:“有劳盛兄挂心,已无大碍。”
盛南天道:“我方才听府中大夫说,这位小哥的肩部受过伤,经此次冷水一激,只怕要落下个风寒症,不知可有化解之道?”
柳碧寒道:“大夫说用针灸拔寒只怕治标不治本,若想痊愈,必得将一味难得药引加入袪寒药中方可,然而此药引天下难找,只怕不易寻得。”
“哦?不知是味什么药引?”盛南天奇道。
“火莲。”柳碧寒道,“此花生于极热之地,身含辛辣热毒,犹为难得。”
盛南天笑道:“巧了!早年家父出外寻游,碰巧就得了这么一朵火莲!如今就在我府中收着呢!不妨用来医治这位小哥的伤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柳碧寒道:“如此珍惜草药,让盛老庄主舍与在下,只怕不妥。”
盛南天笑道:“有何不妥?!药本就是用来医人的!且一次也用不了一朵,只需取花瓣一片足矣。只不过……那火莲必须存放下高温之下,家父一直令人将其放置于一间密封石室内,着人日夜不停地添柴烧炉方才保持新鲜。这药不能离了那石室,否则三日内必枯。恐怕……这位小哥得亲自与在下回一趟盛庄了。”
柳碧寒没有吱声,想是在沉思,半晌方道:“便是与盛兄同去,也须待他身体痊愈方才能起身。多谢盛兄盛情,这几日暂且先令他休养,待身体无碍再议取药事宜不迟。”
“便依柳兄所言,”盛南天道,“如此,小弟便不打扰了,才刚去过大小姐处问安,说大小姐也已无碍,那小弟便先回南院去了。”
“多谢盛兄,请。”柳碧寒将盛南天送出房外,不多时便回身进屋,重新替我掀开帐子。
“饿了么?”他坐回椅子上问道。
“嗯。”我坐起身点点头,“我睡了多长时间?”
“一昼夜了。”柳碧寒道,起身去桌边端来一碗粥,“还未凉,先喝些,我去叫厨房做些点心来。”
一昼夜?说明现在又是晚上了。我连忙扯住他的袖子:“不用,大晚上的,我也吃不了多少,别惊动其他人了。”说着抢过他手中的粥碗,三口两口喝了个精光,然后递还给他,“OK,饱了!”
柳碧寒放下粥碗,道:“今晚你便睡在这里。”
“那你呢?”我惶惶地问。
“我坐在这儿。”柳碧寒坐回椅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不,不用!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回自己的房间去睡!”我挣扎着起来就要迈下床去。
“莫逼我也睡上 床去守着你!”柳碧寒沉下脸冷冷道。
这个家伙向来说一不二,吓得我只好又钻回被窝。“那个……我不想你因为我这点儿肩伤就欠盛家个人情,”我想起刚才的事,道:“什么火莲不火莲的,这么稀有的东西,只怕给我看病的大夫都没有见过,到底能不能治还不一定,何苦凭白无故欠他人情呢?风寒嘛!多吃几块姜就没事了!再说,如果你欠了他这情儿,他说不定会拿联盟来找你说事儿,到时候你就是不想答应也得答应了。”
柳碧寒定定地望着我,道:“你怎知我不想同他联盟呢?”
我心说坏了,一冲动把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了,盛柳联盟不是我所盼望的吗?刚才怎么还阻止起来了呢!忙道:“我只是猜测而已,这盛家财大业大,联盟是件好事,可是你迟迟没有答应,那肯定就是不想了呗!”
“那么,依你看,究竟是联盟的好,还是不联盟的好?”柳碧寒慢慢地问向我。
咦?这种事他为什么要问我呢?有何用意么?我挠了挠头,装作不太懂地道:“当然是联盟的好啊,一个是做木制品生意的,一个是做布制品生意的,都是财大业大,一联起手来岂不是所向披糜吗?”
柳碧寒望了我半晌,道:“就依你。”
啊?不会吧?!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容易?我还想费尽心思地促成这两家的联盟,怎么、怎么随便一说就达到了目的了呢?
“不、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啊!你可别这么随便就下决定!这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可别怪在我头上啊!”我有点不敢相信地欲擒故纵道。
“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呢?”柳碧寒望着我慢慢问着。
“我、我哪儿知道!”我装不懂地道,“反正联不联盟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别让我出主意!将来屎盆子也别想往我头上扣!”
柳碧寒鼻子里哼地一声哧笑,起身吹灭桌上烛台,窗外月光洒在屋内,莹莹如水。他仍坐回椅子上,合了眼道:“睡罢。”
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现在哪儿还能睡得着呢?!加上心里思绪万千,更是碾转反侧,坐卧不宁。昨夜在湖中被柳碧寒吻的情形浮现在脑海里,心里一阵的不安。他的心我再迟钝也已看得明白,这是我最怕发生的事,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说不生情那是假的,但是这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我却说不清楚……
许是友情?我与他年龄差不了几岁,虽然每日吵吵闹闹,但也毫无嫌隙,吵闹反而像是一种催化剂,令我们两各自的优缺点加速相融。
又许是兄妹之情?他对柳碧暖虽严厉但维护的兄长形象深入我心,总能令我想起在现代的亲哥哥来,也无怪乎我两次都毫无避讳地趴进他的怀中大哭,潜意识中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渴望能得到一份宠溺的亲情。
再或许……是爱情?不,不可能。虽然我总在怀疑云悠远,但是我的心……已经先入为主的许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柳碧寒不能对我动情,动情的后果只能是自伤其身。
我与他,必须得拉开距离,否则伤的便是三个人!
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忽然被柳碧寒的大手握住,听他低声问道:“在想些什么?”
“想……想我哥哥。”我挣脱他的手,身子往床里躺了躺。
“他,在中原?”柳碧寒低低地问。
“……在我的家乡。”我说。
“……在那湖中的光里么?”柳碧寒忽然这么问。
我一惊,我想他似乎意识到了我来历的不寻常,然而这种事情是无法对古人讲个透彻的,只好模糊地“嗯”了一声。
“是你的亲哥哥么?”他又问。
“是,亲哥哥。他对我,就像你对碧暖一样,既严厉又宠得离谱。小的时候我调皮捣蛋,有一次用竹竿子捅蚂蜂窝,哥哥看见了跑过来打我的屁 股,狠狠地骂了我一通,结果那些蚂蜂嗡地一下子全飞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就向我们扑过来,哥哥拉着我使劲地跑,可是我们人小腿短,压根儿就跑不过蚂蜂,哥哥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将我紧紧包住,他自己则抱着我,用身体替我挡着蚂蜂的攻击,结果,他被蛰了一身的包,我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蚂蜂刺上有毒,哥哥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在医院里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事……他还说,下次他要亲自从蜂窝里偷蜂蜜来给我吃……”
我边说着边忍不住落下泪来,柳碧寒伸过大手替我揩泪,低低地道:“你有位好哥哥,即使现在不能再照顾你,我也可替他……”
“没有关系,”我慌忙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学会照顾自己了,总不能因为没有哥哥就活不下去!而且,我说过,女人没有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柳碧寒默不作声,许久才沉声道:“你有时,真是坚强得令人生气。”
“总比脆弱得把人急死的好。”我抹干脸上泪水,口口声声地说着坚强,可我还是再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一面。“睡吧,我困了。”
恍恍惚惚时睡时醒地一直到了天亮,睁眼看时身边已经不见了柳碧寒。翻身下床,回到自己房间,找了套衣服穿上,肩膀虽然还很疼,但好歹不妨碍活动。
慢悠悠出了柳碧寒的院子,我径直往柳碧暖的院子走去。柳碧暖贴身的小丫头站在房门口擦眼泪,见我来了正要开口,我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走上前去悄悄问她:“大小姐醒着了吗?”
小丫头红着眼睛点点头。
“你在哭什么?”我问她。
“小姐……一直不肯吃药,躺在床上不说不动……”小丫头又掉下泪来,还真是个忠仆。
我拍拍她瘦弱的小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推门进了柳碧暖的卧房。柳碧暖披头散发地在床上躺着,上半身靠着个枕头半倚在床栏上,听见有人进屋连眼皮儿都不抬。
我走过去用手在她呆滞的眼前晃晃,冲她笑道:“大小姐,还魂儿呐!”
柳碧暖呆呆地瞥了我一眼,仍然一声不吭。
“行了行了,小样儿吧!”我一屁 股坐到床边,把她的腿往里挤了挤,“你不是说恨我吗?怎么恨?就这么发着呆地恨啊?有点骨气好不好!要恨就恨个轰轰烈烈嘛!来,来,接着往我身上招呼!打不哭我算你的恨不够深!来来……”我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胳膊上轻轻打了两下——我可没傻到真的用力打。
柳碧暖收回手去,用力瞪了我一眼。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丫心里已经松动了,嘿,我就说嘛,这么大点儿一个小姑娘,哪能说受打击就严重到跟植物人儿似的了!
“碧暖哪,闷不闷?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笑眯眯问她道。
碧暖闭上眼把头一别,意思是不想听。
“那我给你唱个曲儿?”我赔着笑接着问。
仍是不理。——唉,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要不是怕她想不开,从此性格向畸形方面发展,我才不会管她!
“碧暖,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家乡,女人也是要从小入学堂读书习字的,”我淡淡开口道,柳碧暖闭着眼一动不动。“学成之后呢,就要和男人一样到外面找活儿干,每干一个月就会拿到一定数量的银子或铜钱做为报酬——和男人是完全一样的,不会像这里的女人,生下来以后就等着嫁人,然后服侍着男人终此一生。也许你会觉得我们那里的女人很奇怪、很辛苦,其实,能够凭自己的本事挣到钱,再用自己的钱养活自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起码你会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就比如你绣了一朵特别美的花,你会希望有人来夸你绣的好——人都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的,能够不靠男人,而是靠自己的劳动和头脑让自己过得好好的,你就会得到这种被人肯定的满足感。女人在这里总是被男人当成是弱者,但是在我们那里,男人们很尊重女人,之所以尊重,就是因为女人可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女人是不需要男人的同情与怜悯也可以过得很好的!碧暖,无论是这里还是我们那里,女人都是一样的,差别在于,你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没有利用起自己的能力!男人和女人同样是活一辈子,为什么男人就可以纵横四海、为所欲为?为什么女人就只能窝在家里吃喝拉撒睡,如此乏味地终此一生?男人能看到的风景女人也能看到,只要你肯去做,就不会每天只能看着家里的一两盆盆景发呆。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事物你我都还没见过,如果不看一看,岂不是白来这世上混了一遭儿吗?”
随着我的话,柳碧暖慢慢睁开眼睛扭过脸来,眼神中带着惊奇和向往地盯着我的脸。我笑笑,接着道:“女人是和男人一样的,有能力改变这世上的一些事物,只不过这里的女人很少有胆量去尝试改变。碧暖,你连死都敢,那么,有没有胆量去改变自己的生活呢?”
“我……”碧暖终于开口了,带着不敢相信和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可以吗?”
“这句话在我们那里的女人心里可不是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我笑道,“无论什么事,不要问自己‘我可以吗?’,而是要说‘我可以!’,这样你才能给自己自信和力量!碧暖,你可以,你可以的!只要你肯去试,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很多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小无赖……”碧暖眼里闪着晶晶亮的小泪花,“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用力点头:“真的!如果你想试,我可以帮你,支持你!”
碧暖有些激动,捂着自己的胸口,颤抖着道:“可我……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嘿!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干的!你哥哥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生意啊!不都是学的吗?不会可以学,学了就拿来用到需要的地方,这才是聪明人做的事。”我笑起来,这一招……有戏!
“那……我,我做些什么好呢?我要从何处开始学起呢?”碧暖充满希冀地望着我。
“如果要我说的话嘛……”我摸着自己的下巴望天思忖,“就从做一家之主开始吧!”
“一家之主?”碧暖睁圆了眼睛,“可,哥哥他才是一家之主啊!我怎么能……”
“傻丫头!柳家的主子是你们两个,不是柳大冰块一个人!你们俩都是柳家后代,当然有权共同管理自己的家啊!再说了,你哥哥他天天忙于生意上的事已经很累了,如果家中的繁杂琐事再让他来顾着,他迟早得心力交瘁。你身为柳家的女主人,有义务替你哥哥分担一些家务,你哥哥这么疼你,你不得以此来回报他吗?”我牢牢望着碧暖,冲她发射鼓励的目光。
“可……可我怎么跟哥哥说……”碧暖犹豫道。
“我同意。”一个声音从门口处响起,竟是柳碧寒!也不晓得站在那儿偷听了多久。他走过来深深望了我一眼,转向碧暖道:“碧暖也大了,该替家里分担些事务了。明日起,家中一应大小事皆交由你负责,若有不明白处便问我或者柳升皆可。”
碧暖闪着泪花扎进柳碧寒怀里:“哥……”
柳碧寒伸出大手抚了抚碧暖脑后的长发,道:“今日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把药喝了。”
这兄妹俩的亲情又让我嫉妒了,我站起身准备悄悄退出房去,却听得柳碧寒不疼不痒地问了一句:“‘柳大冰块’是谁?”碧暖在他怀里噗地一笑。
“咿……”我定格了一下,“就是柳碧暖她哥哥嘛,你不认识?”然后飞也似地窜出了房间。
柳碧暖的问题似乎已经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只要给这丫头找点儿事干,她就不会成天总想着爱呀死呀的乱七八糟的事,人只有有追求才能活得充实滋润。——总算没有铸成大错,让我不必因此而悔恨终生。
然而真正令我悔恨终生的事情却永远无法弥补了……我回家的唯一机会……时空之门为什么会开在那含春湖内呢?会不会……会不会还有下次?但我总不能天天都泡在湖水里等它的出现吧?!或者,我该去找个会看星相的术师咨询咨询,关于观星占卜的东西我还是比较相信的——尤其在亲身穿越了之后。虽然古人不懂什么时空隧道,但昨天的星相有何变化总能观察的到,到时我再根据情况自己琢磨琢磨,说不定真的还能发现回去原来世界的大门。
找星相师的事急也急不得,只好留待日后慢慢打听。好在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小强,在古代生活了一年多,就算错过了一次回家的机会,我还是可以将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有希望才会有成功,我可以,可以用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去等下一个回家机会的出现!
如此,一个问题解决了,接着是第二个问题……柳碧寒。
我看我还是尽量不要再接近他的好,反正他也说了不用我再伺候了,那我就离他远远的,不能任由我与他之间那缕奇怪的情愫再滋生下去,那绝对不是好现象,害人害己。虽然没有事情做能把我这个闲不下来的人给逼疯,但是为了他好我也好,请服用**肾宝……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了两个人的将来着想,我就忍了!我在房间里再憋个二十天就能解脱了,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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