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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公公婆婆上门来。

“这不是我们家的拖鞋。”他说。

“这是你家的拖鞋,”我说,“思明,四天前你让我去你家送材料,你记得吗?”

“记得,那天回来你说感冒了很早就睡了。”

“我根本没有感冒。那天,在你家,你的老爹,他要和我睡觉。”

那个晚上我们家所有的灯都点亮了,好像家里半夜死了人似的紧张忙碌。费思明一会儿对着电话­鸡­飞狗跳,一会儿要我千百次的重复当时的场景,最后,当星星淡去了,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我的头和脚枕在沙发扶手上,身体僵硬伸直。这个姿态让我联系起某道著名的鱼类菜肴:它的嘴­唇­还在苟延残喘,它的身体已经可以下箸。

婚姻的尽头

“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我坐下来,疲倦地对他说。

“别急,慢慢说。”他给我倒上茶,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良四,过去的一个礼拜,我的生活发生了改革开放一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我从去公公家送材料开始,一路讲到如何向费思明道明真相。

他沉下脸,不说话。我认识他到现在,没看见他这么严肃过。

“你先生,还有你公公婆婆,他们怎么反应?”

“可谓一波三折。我体会出来了,经历过文革的人,又混迹于官场,再难堪的事情也会硬着头皮顶过来。”

在费思明的质问下,我公公最初承认了他扶过我的身体。我婆婆为此事大发雷霆,扬言永远也不要再看见我。我奇怪象她这样一个老党员­干­部,在家务事上如何不保持先进型。不过反过来想想,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老羞成怒之下,迁怒于外人我,是最自然不过的自卫姿态,这说明她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是在承认了自己有不妥行为的第二天,经过一晚上的思量,老头子象撕毁国共协议一样全盘推翻了自己的供词,并反诉我在与其交谈过程中,因听到对自己不利的言词而欲对他进行­性­贿赂。他的眼镜就是在抵抗我对他的­性­侵犯过程中滑落跌碎的。由于他坚决不从,我最终气愤离去,惊惶之下连鞋子也没换。

他还补充说,本来我不提起,他为了保全我的面子,想遮过去算了。不想我反咬一口,他只好站出来,把这些不得不说的故事说一遍。这种诬告和清洗,他表现得游刃有余,我看得眼花缭乱。

对于这套全新的说法,我的婆婆,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和用心,完全接受下来,并彻底删除了老头先前的供词。因此,她更有理由对我采取敌对的态度。我不知道那个颠倒黑白的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的公公成功地游说了他的妻子。至少从表面上,她是愿意相信丈夫的清白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的婆婆是否真的相信那套说辞,我想已经不重要了。态度决定一切,既然她决定支持她的丈夫保住晚节,那么我应该钦佩她这种顾全大局的牺牲­精­神,哪怕牺牲的东西是真相。换个角度,假如她认为丈夫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就等于把自己逼上梁山。凭着多年的革命工作经验,她迅速地认清了局势:如果不想因此破了自己的婚姻,倒推上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个人恩怨姑且让一让位。头上绿油油就绿油油罢。于是,头天表现出来的马脚,第二天就收拾得不留一丝痕迹。这个思想工作做通了,她自己抹了抹头发,帮丈夫整了整衣裾,再出来见人时,已然脱离­肉­身,得道成仙了。

至于我的公公,一颗坐怀的心,原本扑通扑通地跳动,强劲有力的声音让自己偷偷兴奋不已。谁知道跳得正欢时被受了惊吓,改早搏了。于是考虑到生命宝贵,决定还是颐养天年的好。跪搓衣板最多弄个腰腿僵硬,早搏可是要出人命的呀。

“我想知道费思明什么态度?”他问。

从这件事上,我也真正认识了费思明。不要以为结成夫妻就能深入对方的内心。有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从来没有说:知夫莫若妻。语言是反应社会文化长期积累凝练的一种形式,不得不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费思明最初严厉地质问和指责父亲,保护我的利益。但在老头翻供后,他在四十八小时内迅速地改换了自己的阵营。他和他的父母一样,认为这件事应该由我负全责。他的态度让我彻底失望。因为此前的一段时间,他的表现可谓婚后的最好水平。自从外出旅行归来,他的进步曾让我时时惊喜,并渐渐打消了离开他的念头。但是可见,生活没有那么简单,改变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骨子里的修为,非得出现家庭伦理这样的危机,才能现出本来面目。

费思明提出要和我离婚,这让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境地。原先我曾非常积极地做离婚的准备,甚至还担心他不同意。但一瞬间,乾坤大挪移,我处心积虑几个月,到头来提出离婚的反而是费思明!这样讽刺的人生让我感触良多。如果我同意离婚,那么潜台词就是我默认了一手导致家庭伦理危机这一事实,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冤假错案。

这场戏,其实就是我和老头的对手戏。但是我人生阅历太浅薄,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一个回合下来,胜负已然分明。但这样的前辈,武功再高强,也永远不是我的师父,我根本和他不在一个江湖中,适用的不是一套游戏规则。

“所以,我不玩了。我要和他离婚。我要和他们家离婚。”我舒出一口长气。

“你的父母知道吗?”

“我开始没有说,但是血缘是很神奇的信号,我父母最近好像知道我要出事,每天都打电话来。我怕他们知道了会很担忧,会马上回来,弄得事情更复杂,所以暂时没有说。”

过年前的一个星期,费思明和我协议离婚。我没有要求任何自己衣物财产以外的东西。在协议书上仅仅写着“­性­格不合”四个字。我曾担心这样敷衍的理由是否充足,但是我显然低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尊重他人隐私的素质。办事的阿姨看也不看,就在表格上盖了印章。

从未婚到结婚到离婚,婚姻象流水在我身上流过,好像不留痕迹。只是好像一匹红绫罗,一直压在箱底舍不得拿出来做了,忽然一天,就裁成了一件不合身的衣裳,再有一天,就被剪子绞了。回首当时那匹完整的红罗,仿佛就在昨夜。

从民政局出来,费思明说:“你去你妈家吗,我送你吧。”

我说:“刚才你送我来,是道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不必客气。”

“其实,我心里非常难受,”他看着地,“走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

这时有一辆出租车从我身边停下,下来一对亲密的年轻人,看样子好像是来登记结婚的。我于是和费思明说声保重,便进了车子。车子开动了,那对年轻人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而座椅上尚带着他们的体温。我于是想,但愿他们的婚姻,能永远保持这样的温度。

惊人的秘密

离婚后没几天,就过年了。这个春节是我平生经历的惨淡的极至。七天的长假完全成了折磨。究其原因,是因为我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惯­性­的力量下往往显出意志的薄弱。我搬回了父母家,这种生活方式与地点的变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的下午我埋头大睡,天黑的时候独自醒来,懵懂间记着要赶回去做饭。坐起身子,才想起来我已经离婚了。一个人吃饭是很考验人的事情,我几乎没有什么一个人做饭吃饭的人生经验――读书时自不必说,毕业了也与人合住,再后来就是和父母过,然后结婚。回到这个熟悉的家,有时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就想起很多童年的事情,比如我坐在我妈对面,撑开一绞绒线,她在那头绕线球,笔直的阳光里微尘飞扬。比如我和爸爸一起整理书柜,欣赏他收藏的年历片,有少数民族,还有大对虾。任何一点细小的东西,比如大衣柜里的樟脑味,都可以触动我的记忆。然而我越是记得清楚,就越是感到遥不可及,就越是感到我的生命在迅速地滑向衰老。生命,是有加速度的,小时候春节远得有一光年,现在它简直象例假一样频繁。

因为不再被人使唤,时间的分配就成了完全由自己掌握的权力。这种极端的自主反而导致了对权力的迷惑甚至惧怕。如果是一个从小善于安排切割时空,并与自己相处的人――就象我哥,生活经验的积累一定会让他游刃有余地面对这种生活。而我,却和他完全相反。我天生依赖懒散被动,属于“算盘珠子――拨一拨,动一动”的类型。虽然以前拨算盘的手法我完全不喜欢,但是现在没人拨,算盘上积满了灰尘。

而一旦积了灰尘,人就老了。

一个人生活,对着你的内心就象对着一潭清水,些微的动静,情绪就象微风里的枯草一样发抖,敏感到令人厌恶的程度。早起时太阳的成­色­,肚子的饱饿,淋浴龙头的压强和角度,一颗痘痘的生长与消亡,无不成为我情绪函数中的重要变量,领教得我战战兢兢又­阴­郁乖张。最恐怖的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起身去开灯,闻到邻居家炸带鱼的咸香,然后盘算今晚是吃速冻水饺还是方便面。

我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夫­妇­没有选择离婚。生活本来可怜,两个人在一起,好歹互为参照,不必单独面对孤独的可耻。人好歹也是个物理化学生物体,会哭会笑会打会骂会生儿育女,有人和你一起互相闹事解决再闹事再解决,人生就这样轰轰烈烈地过去了。有朝一日­精­疲力竭,下一代也已长大成|人。想通了这一点,婚姻简直功德无量。

那么我是后悔了吗?不。在清醒健全的时刻我仔细观照内心,自己得出的诊断是:这属于气质­性­非功能­性­的离婚后综合症。我用数倍的寂寞换取了自由,这个买卖再来一遍也是这个做法。即便是最­阴­霾的时刻,我仍然觉得离开费思明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在走出这一步后,我的人生需要清理碎片,然后重新格式化。是意志和力量的短缺,导致目前暂时的­精­神萎靡。

这种艰难的日子里,朋友就显得特别可贵。尔群每天都打电话来,这样我就不会因为一天在家而没有开口――说话也是一种排毒。良四更频繁地约我吃饭,吃饭的时段也不再局限于中午。我与他相知相惜,但我感觉人生到此,不宜阔步前行。

我在电话里告诉了父母离婚的事。在打电话前我做了充分的准备,怕得不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但出乎我的意料,父母的反应开明而理­性­。我欣慰自己能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家长。但是他们仍然表示担忧,要回来看我。于是我说,你们来看我不如我来看你们吧,刚好也借着机会休整一回。

过完年我就着手办理探亲手续,等到签证拿到手,我和翻译社的主编申请请一个长假。他是一个纯正的知识分子,年过五十仍然带着大学生的情趣和风格,一听我说完,马上爽快地答应了。我整理了手头的几件稿子,一一做了妥善安排。清理柜子时看到那只快递盒子,小震的样子又浮上心头。我打开盒子,一只只地翻检那些信封,然后发现最底下居然还有一封没拆开的信。

这真是奇怪,我记得我明明已经看完了所有的信,还记得最后一封写到我结婚,怎么突然又冒出一封?与其他的信不同的是,这个信封上没有一个字。我决定拆开。

我最亲爱的冬冬:

我没有在信封上写你的名字,因为我害怕会吓到你。这样的信,通常是要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这样的开场白,但是,我偏不。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我所有的信,那你已经知道我爱你。布鲁诺为了日心说被绑到了火刑柱上,因为他坚持太阳是宇宙的中心,为此,1600年罗马的鲜花广场上,一个灵魂从此升天,吻到了太阳。你是我的太阳,不多久我也要吻到你了,因为我不象祥林嫂一样怀疑人是否有魂灵,我坚信人有魂灵,尤其是象你象我。想到这里,我兴奋难耐,几乎难以写完这信。

这过去的一年,我分分秒秒都在疯狂的思念你,我的意念时时象眼泪一样夺眶而出,要不就象胎儿一样踢打母亲的子­宮­。为了平衡灵与­肉­,我只好让­肉­身也经历尖锐的磨难,但无论是墙壁还是刀子,都是软弱无力的道具。

最初我也进行了治疗。可那些玩意儿唯一的作用就是把­精­神疾病从一种形态转移成另一种形态。在转移成功的刹那我以为已经摆脱了追逃,但没走两步就发现它依然在我身体里从来没有离开!所以现在我的身体里装满了各种­精­神病的怪胎,我好像一只即将下仔的母猪一样大腹便便不堪重负。这样的人走在这个世界上是不道德的,所以我决定改变我移动的方向――我要以垂直极限代替水平运动,不管它是向上,还是往下。

我的生命中,夜晚已不再是夜晚,白天也早不是白天。我的神经象一根发烫的锥子,时时钻着我薄如蝉翼的脑子。对你的爱早就沸腾成气态,在我全身每个毛孔膨胀和穿越,有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存在,因为在你的云蒸霞蔚中我无法确定自己的重量和体积。可是,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过去没有今后也不。你让我觉得生命是如此迷人,纵然短暂又算的了什么?生命本来只是链上一闪而过的光泽。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去北方了。在那里我将彻底甩掉沉重的­肉­体,象一根羽毛似的自由而轻灵地飞舞起来。北方有雪,当漫天的大雪从天而降的时候,我会是夹杂在雪花中那根乱真的羽毛。

用此生爱你,陪伴你,守护你的,

小震

我的手簌簌地发抖,脸上的肌­肉­在无声而剧烈地抽动。最近几个月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让我对悲喜的控制能力变得时而高超时而非常低下。这个死亡事件与我的关系之明显让我无法再逃避这样的思考:在生命面前,我们到底应该如何作为?

我约了良四,在一家安静的餐馆里。

“恭喜你,签证拿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父母了。”

“谢谢,生活就这样不均衡,也没有节目预告,要知道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那么多,我该多做些准备才是。”

“人生总是猝不及防的,没有彩排的机会,每一幕都是真实的演出。也因为这样才充满幻想啊。”

“我今天又得知一件秘密,让我对生命充满了畏惧。”

“敬畏就好,畏惧就不必,怎么回事呢?”

于是我开始讲那封神秘的信件,全部讲完后,我补充道:“知道了这件事,我总觉得自己和小震的死亡脱不了­干­系,怎么办?他是我亲密的朋友,可这仍然让我感到畏惧。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的家人这个秘密。”

良四沉默了一会儿,说:“死亡的确让人恐惧,但为此自责倒也不必。你应该感到生命力更加强大了才对,因为小震把他没有用完的生命留给了你。”

“留给我?为什么这样说?”

“他没有告诉家人,没有告诉其他朋友这个真相,所以你是唯一的继承人,继承他的生命,青春和爱。”

“那我应该告诉他的家人吗?”

“这个倒不必了。他的家人已经够痛苦,过去这一年,都在艰难地接受和消解这份苦难。在这个时候你把真相告诉他们,只能让他们重新面对换上新鲜面孔的苦难,自杀的结果会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还必须面对死者自杀前的痛苦,以及对自己的责怪。”

我深深叹气。

“那到底什么才是永恒?葛朗台以为黄金永恒,是因为他不知道在4700度的高温下黄金也会和氧气私奔;司马迁以为文字永恒,是因为他不曾飘洋过海,见到复活节岛上那些神秘的石刻。人的生命,更是局促于子­宮­和坟墓之间的仓惶片刻,这个世界上到底什么是永恒?”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哎呀我在说正经的!”我气得拍打桌子。

“那我也说正经的,自然是永恒的。”

“人,自然地栖居?”

“对,顺其自然,跟着感觉走,除此之外都是不对。”

“可是这样生活,是不是没有理­性­?”

“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哲学,对于我来说,我认为人的感觉值得被尊重和顺从,不勉强自己,也不勉强别人,是最惬意的生活状态。以这样的方式去生活,老天爱笨小孩,你不会吃大亏。”

“我过去生活得好累。。。”我笑着摇头。

“心里有结,所以不快活。其实你已经放开了自己,还有什么顾虑呢?南北都是自由天。”

“那你快乐吗?”我问。

“生命太短,我难过不起。”他伸手拍拍我的头发。

从咖啡馆出来,我们走在清冷的马路上。一轮新月美好地挂在天上,夜的空气­干­净冰凉。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旁整齐地站着梧桐,伸出枯枝向天空。立春已经过了,再不多久,树枝就该发新芽了。

“又快到春天了。活到这个年纪,我才开始对待爱人一样地对待春天。”

“对待同志要象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象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

“可是邱吉尔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邱吉尔说过很多有哲理的话,不过这句话,还是让我们相信后一半吧。”

“良四,你觉得自己还年轻吗?”

“为什么这样问?”

“呵呵,我只是想强化自己活着,并且依然年轻的感觉。我活着,有不太结实却还算健康的手臂和腿脚,不太好使却还算完整的头脑,不太完美却仍值得感恩的生活。只要我还活着,我马上可以看到春天的桃花和柳树,可以因为花粉而打喷嚏,因为打雷而被惊醒,可以吃清明节的青团子,喝端午节的雄黄酒,然后看四季轮回,生生不息,我觉得是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当然不远了。你还记得朱自清的《春》吗?”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这是中学语文课的背诵文。童子功不可小视,我今天照样能完整地背诵。

“继续背。”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

来了。”

“不错,再继续。”

我的好胜心被激发起来,朗声地背诵下去:“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良四点头,“好记­性­!我可是背不来。”

我一得意,开始背得抑扬顿挫:“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这个景象不久就可以看到了。”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

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

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

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这个就得去乡下听了。”

我索­性­停下步子,站在路边声情并茂地朗诵:“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良四出神地听着,他的眼睛在路灯下发出柔和的光泽。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

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一年之计在

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我好像被自己打动了,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一滴欣喜的眼泪象露珠一样滑落我的脸。

他忽然接过:“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后记

1.一周后,本市某住宅小区内发生一起电梯困人事故。一名男子在电梯里被幽禁四个小时,最终被安全解救。在事件发生的当晚,我收到了来自前夫费思明的一封邮件。说那四个小时的黑暗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思考和寻找光明的方向。他坦白自己是这场家庭伦理事件的错误决策者,也是最大受害者,恳求我重新回到他的生活。在认真思考后我给他写了回信,全文如下:“缘分的起源与灭失自有天意,在我一生中有两年的时光与你朝夕相处,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永恒。无法取代也不会遗失。我将永远感念你给我的一切。珍重再会。”

2.半个月后,我前往美国探亲。许良四安排了去美国的公差,与我同行。我父母和哥哥对他只表现出瞬间的惊讶,便亲切地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这让我发现我们的父母也在成长,不管年纪多大。

3.清明节我和尔群,良四一起去给小震扫了墓。但我始终也没有将小震的死因告诉另外人。

4.四个月后,费思明在厦门某寺庙受俱足戒剃度出家,法号道明,师从名僧道容。道明法师由于其专业技能出众,在出家后收到寺庙重用,主管寺务处的财务工作。此后不久,我的前任婆婆登门拜访,给我看了道明法师剃度后的照片。照片上的道明眉宇舒展,笑容可掬,虎牙微露,是我从来不曾在费思明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5.至于无棱,时光的流逝终于让我既不爱他也不恨他,甚至,不想他了。

1.一周后,本市某住宅小区内发生一起电梯困人事故。一名男子在电梯里被幽禁四个小时,最终被安全解救。在事件发生的当晚,我收到了来自前夫费思明的一封邮件。说那四个小时的黑暗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思考和寻找光明的方向。他坦白自己是这场家庭伦理事件的错误决策者,也是最大受害者,恳求我重新回到他的生活。在认真思考后我给他写了回信,全文如下:“缘分的起源与灭失自有天意,在我一生中有两年的时光与你朝夕相处,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永恒。无法取代也不会遗失。我将永远感念你给我的一切。珍重再会。”

2.半个月后,我前往美国探亲。许良四安排了去美国的公差,与我同行。我父母和哥哥对他只表现出瞬间的惊讶,便亲切地接待了这位不速之客。这让我发现我们的父母也在成长,不管年纪多大。

3.清明节我和尔群,良四一起去给小震扫了墓。但我始终也没有将小震的死因告诉另外人。

4.四个月后,费思明在厦门某寺庙受俱足戒剃度出家,法号道明,师从名僧道容。道明法师由于其专业技能出众,在出家后收到寺庙重用,主管寺务处的财务工作。此后不久,我的前任婆婆登门拜访,给我看了道明法师剃度后的照片。照片上的道明眉宇舒展,笑容可掬,虎牙微露,是我从来不曾在费思明脸上看到过的神情。

5.至于无棱,时光的流逝终于让我既不爱他也不恨他,甚至,不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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