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道:
“她逃走了?”
韩怕虎道;
“小弟惭愧,被她逼入水中,张捕头还受了伤。”
原来张岚、王守义老谋深算,得到假扮肖寒月随罗镳的报告之后,就把韩怕虎和张杰埋伏在窗外,想不到被文雀把两人击落入水中逃走。
张岚叹口气,道:
“她怎么走的?”
韩怕虎道:
“跳入了水中逃走……”
张岚道;
“她还会水上功夫?”
韩怕虎道;
“是!小弟由水中跃起时,又和她对了一掌,她就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张岚道:
“这数日来的所闻所见,意外、离奇,似乎是比我数十年听见还要多些,怕虎……”
韩伯虎道:
“小弟在!”
张岚道:
“你长年在江湖上走动,可能瞧出她的武功路数?”
韩怕虎道:
“和她拚了两招,对了一掌,看不出她的出身招式。”
张岚道:
“金陵方圆百里之内,有什么武林家族,江湖新崛起的帮派之类?”
韩怕虎道:
“小弟已经打听过了,没有新崛起的帮派、家族,如果有,这件事,也是他们第一次介入江湖的行动……”
王守义低声道:
“张老,咱们生擒了一个,现在重要的是想个法子,让她开口说出实话。”
张岚点头一笑,突然转身对着肖寒月一抱拳,道:
“肖兄弟,二度见识身手,当真是世间绝艺,老哥哥又开了一次眼界啦!”
“寒月侥幸,张见过奖了。”
在他的感觉中,自己确实胜得侥幸,武凤出手攻来,他就直接去抓她的双腕,文雀一钗点来,笼罩了左右数尺方圆,他就上前一步,避开金钗,出手,举步中含些什么奥妙,他并未用心去想,那无名老人传授他的身法、武功中,所有招术,早已深印在他的心中,衡量敌人攻势,一种潜在的本能反应,就使用了出来。
肖寒月没有学过一套完整的拳法、掌法,但他的胸中所记,确是千万套拳法、掌法中的精华,都是最实用的诀窍,直接反应,化繁为简,见招破招,一击见效。
这时,王守义已解开了武凤的哑|茓,道:
“姑娘这点年纪,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会是首脑人物,咱们打个商量……”
武风冷冷接道:
“要杀就杀,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不要听!”
她艳如春花,但却颇有江湖英雄视死如归的豪气。
肖寒月道:
“武凤姑娘,听听何妨?”
看了肖寒月一眼,武凤神情激动地说道:
“肖公子,我和文雀姊姊可是一番好意,想不到,你竟然和王守义勾结在一起,暗算我们?”
王守义脸色一变,就要发作,却被张岚以目示意拦阻了。
肖寒月笑一笑,道;
“我没有答应文雀姑娘什么,更谈不上暗算,凤姑娘如不出手取我之命,在下也不会对付两位姑娘……”
武凤接道;
“你是说,我如不出手对你,你不会Сhā手今晚的事?”
肖寒月道:
“是!我人虽然还没有谈好条件,但我已感觉到两位姑娘的诚意!”
“哼!你们早就有预谋,想抓和我文雀姊姊……”
武凤余怒未息地接道:
“不过,我警告你,没有人能和我们为敌……”
她似乎是自知失言,急急住口。
肖寒月点点头,道:
“我们相信姑娘的话,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对付赵百年这样一位人人敬爱的名医?”
武凤冷笑一声,道:
“赵大夫活得很好,不会有任何危险,再过三五个月,他就会回到永乐堂,当他的江南名医,但是你们这一Сhā手,不但救不了他,说不定还会害了他的性命。”
王守义道:
“武凤姑娘,赵大夫是名医,被人掳走了,官府中自然要追究。而且,这件事,也惊动了七王爷,如果七王爷下令追查,金陵地面上,还有什么人能抗拒?”
这番话意本极含糊,但武凤却似是受到了很大的震憾,闭上嘴不再说话。
王守义精明干练,既了解江湖人习性,也了解官场中人的毛病,轻轻咬了一声,接道:
“武凤姑娘,我这十几年的捕头,也不是白干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姑娘只知道你们派人监视了我们的行动,却不知道你们的行止,也在我们监视之下,姑娘就算不说,我们也知道来自何处?”
武凤呆住了,张岚也听得一脸惊愕的表情,心中大为佩服,暗道;这王守义果然不愧是一代名捕,原来,他早已在乱丝中理出了头绪。
察言观色,王守义略一沉吟,又道:
“武凤姑娘,我们封锁了金陵四边的水旱通路,却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一直隐匿在金陵城中,不论你们有多大的势力、背景,但铁案如山,案子爆发了,也没有人能曲意维护你们几个江湖高手,也不能对抗马步大军,如果,姑娘肯和我们合作,我保证替你开脱……”
武凤冷冷说道:
“你可以杀了我,却别想从我口中问出一个字来。”
王守义微微一笑,道;
“咱们既然早已摸到你们的住处,水落石出,不过早晚的事,姑娘不肯合作,那可是自讨苦吃。”
武凤索性闭上了眼睛。
张杰突然开了口,道:
“头儿,咱们已经知道了她的老窝,用不着再问她什么了,先把她押入牢中,再慢慢的拷问。”
王守义道:
“点了她的晕|茓,免得她在路上呼叫。”
张杰应了一声,出手点了武凤的晕|茓。
武风没有被押入府牢,却被囚在永乐堂地窖里面。
赏花轩中灯火明亮,张岚、肖寒月、王守义、韩伯虎围桌而坐,张杰、罗嫖却分带了愉快,和王府中的四名侍卫,分两组,在赵府中巡逻。
眼下的永乐堂,可算得警卫森严,王守义调来了三十名捕快,张岚也调来王府中十名侍卫,加上十名弓箭手,明卡、暗哨,不停地游动巡逻,这一切都在夜暗中,紧密配合,把一座不算大的永乐堂,布置得飞鸟难渡。
张岚喝了一口茶,望着王守义笑一笑,道:
“王兄,既然已经找出了他们的根底,你倒是说说看,那里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明天我就去请示七王爷,咱们就下手拿人。”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张爷,我是从武凤那丫头的神情变化上,看出来的,希望套住她的口供,想不到,她竟是软硬不吃,滴水不漏。”
张岚道;
“怎么?假的……”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我要是真的查明了她的巢|茓,早就对你老提出报告了,不过……”
张岚皱皱眉头,道:
“不过什么?”
王守义道:
“肖兄弟说他们可能窝在金陵城中,我一直还不太相信,但今夜我看武凤那丫头的神色,也肯定肖兄弟的推断不错,他们确然是窝在金陵城中……”
目光投注在肖寒月的身上,脸上是一片敬佩之色,接道:
“肖兄弟,你的武功、才智、应对和断事之能,都非常人能及,唯一缺少的,是江湖上的历练,稍假时日,一定会……”
突然住口不言。
原来,王守义突然想到了张岚,是最爱面子的人,当他之前,这么的夸赞肖寒月可能引起他的不快,只听张岚哈哈一笑,道:
“一定会成为威震八面,名动四方的人物,不过,肖兄弟,像你这种文、武全才的人,混迹在江湖之中,未免是太可借了,只要你愿意,老哥哥我愿向七王爷推荐……”
王守义突然叹口气,接道:
“张老,土里藏不住夜明珠,我看,早已有人动了爱才之念了。”
张岚道:
“那人是谁?”
王守义笑一笑,道:
“张兄,你在王府中,时日不少。也很得七王爷的器重,王府中的歌姬、美婢,想必已见过不少吧!”
张岚点点头道:
“哼!七王爷手绾江南军符,极得皇上信任,但他为人却极风雅,王府中的歌姬,确有不少艳丽出众的美人。”
“有没有文雀、武凤这样的人物?”
张岚沉吟了一阵又遭:
“没有。”
王守义道:
“张兄,请评判文雀、武凤两个丫头的武功如何?”
张岚道:
“这样的人物,想必不会是随手就可捏来的吧?”
王守义点点头,道:
“对!那必须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培养,还得有高明的师长指点。”
王守义又道:
“除了武功之外,她们还通琴、书,以她们的成就而言,不管摆在什么地方,都有一定的份量,如果我推断不错,他们混上杨柳舫,并非是早有安排而是临时设计,而且,有着特定的目的。”
张岚道:
“你是说……为了肖兄弟?”
王守义道:
“不错!文雀随身带了二十万两的银票,心已昭然若揭。”
张岚接道:
“对!她们要收买肖兄弟。”
王守义道:
“不错,美色、黄金,一齐用出,二十万两银子,堆起来,有如一座银山,还有两名绝世美女相陪,这等手笔,不为所动的人,确实要一点定力不行。”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寒月虽然出身贫微,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非这间的把握,相信还可以分得清楚!”
王守义哈哈一笑,道:
“肖公子,我如看出你是坦荡君子,也不会这么明白的说了出来,宝剑出匣,明珠拭尘,你老弟的光芒已现,老实主,此后,你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第一个强敌,如若无法使你降服,必然全力对付你的。”
肖寒月淡淡一笑,道:
“不是赵大夫的绝世医术,寒月恐怕早已客死金陵了,大丈夫恩怨分明……”
但闻木门嘎然而开,赵幽兰在张杰和罗镳的护送下,行入花轩。
张杰、罗镳不待吩咐,退了出去,顺手带上花轩大门经过了这些日子的折磨,赵幽兰更是清瘦,但精神很好,微观苍白的脸上,一片坚毅,行止间也十分稳定、沉着。
“诸位辛苦了,我得到的消息晚了一些,没有早点来迎接诸位。”
张岚挥挥手,道:
“姑娘请坐,咱们正在研讨情势,深夜之中,本不愿惊扰姑娘,想不到姑娘竟然还是知道了。”
赵幽兰似乎成熟了不少,她没有追问父亲的下落,躬身一礼,缓缓坐了下去。
张岚看了王守义一眼,道:
“王兄,既然肯定了他们在金陵城中,应该不难找出他们藏身的地方,金陵城虽然不小,但能够窝着一大批江湖人手的地方,应交不会太多的。”
王守义道:
“除了请七王爷下令动员大队军马,全城搜查之外,必须先查出他们确实的藏身地方,才能动手。”
张岚道:
“能不能由武凤的身上通问出地点?”
王守义道:
“我看过不少倔强的人,武凤就是那一种人物,至死不屈。”
肖寒月道:
“我赞成王兄的看法,就是酷刑迫退,只怕也问不出什么?倒不如把她留在手中,善于招待,当作人质。”
张岚点点头,道:
“好!就这么办。”
目光转到王守义的脸上,接道:
“你熟悉的金陵形势,把可疑的地方,绘出一张图来,咱们一个一个地查看,我不信找不出来。”
王守义苦笑一下,道:
“能够搜查的可疑地方,我早就搜查过了。”
张岚道:
“那是说,余下的虽然可疑,你却不便搜索?”
王守义道:“不只是不便,而是不能。”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不得已,只好去请教七王爷了,你把不能搜查,而又可疑的地方列了来,我去请七王爷想想办法。”
肖寒月笑一笑,道:
“张兄,就算七王爷肯予支持,但如咱们搜查不出赵大夫,岂不是脸上无光,在下的意思,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暗中调查的好。”
张岚点点头,道:
“说的也是,但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肖寒月道:
“金陵水、旱两路,仍然在严密监视之中,我想他们不太可能冒险把人运出金陵,在下虽然对金陵形势不太熟悉,但就目前的线索,已经有了头绪,剥茧抽丝,下点工夫,不难查出,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维护赵大夫的安全……”
一直未开过口的韩伯虎,突然开了口,道:
“张老,我同意肖兄的看法,如若上禀七王爷,大动干戈,逼得太紧,可能会逼他们走入极端,那就对赵大夫的生命,构成了很大的危险,他们既然施用的江湖手段,咱们也采江湖手段应付,先设法救出了赵大夫,那时侯,如何解决,主动就操之在我了。”
张岚点点头,道:
“对!咱们不能逼得太紧,不过,要听听赵姑娘的意见?”
赵幽兰吁一口气,道:
“一切由张老前辈作主,幽兰不敢置啄,但张前辈既然问了,幽兰不敢矫情,我觉着救家父,是首急之务。”
张岚道:
“好!咱们就这么办,王兄,调派你的精明属下,扮成各种不同的身份,四下查访,他们地形熟,眼皮宽,细心一些,我相信,可以找出眉目出来。”
王守义道:
“是!我立刻派人行动。”
肖寒月暗中观察,发觉张岚除去了死要面子的骄气之外,倒是颇有武林名宿的气度,指挥若定。
赵幽兰忽然站起身子,道:
“张前辈,王总捕头,晚辈有几句话,说出来,希望诸位听了不要见怪?”
王守义看了张岚一眼,默然不语,显然是摆明了,一切由张岚作主。
张岚点点头,道:
“好!赵姑娘请说!”
“家父医务茂盛,积聚了不少财富,晚辈想提出十万两银子,以供追查家父之用……”
十万两银子,是一个非常惊人的大数目,赵幽兰年纪不大,手笔却是很大,张岚呆了一呆,道:
“这个……这个……”
赵幽兰道:
“对方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晚辈很希望张前辈以自己在武林中的声望约请一些武林高人相助,这些支应,自无法由应天府中报销,再说,这些银子都是家父赚的,为救家父,用的心安理得,尚望张前辈、王总铺头体晚辈一片孝心。”
张岚沉吟了一阵,道:
“姑娘这么说,我倒也不便拒绝了,伯虎……”
韩怕虎一欠身,道:
“晚辈在!”
张岚道:
“赵姑娘提出了十万两银子,你看看金陵附近,有什么可以聘请的高人,作为助拳,对方实力太强,单是官府中的捕快,也无法对付!”
韩怕虎望着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就晚辈所知,金陵几家镖局里,确有三五个硬把子,不过,这些和肖兄比起来,恐怕就算不上什么高手了。”
肖寒月急道:
“韩兄,在下只不过是……”
“侥幸是中吗?铁证如山,再谦虚,就是矫情了……”王守义说:
“肖兄弟,张老已决定,先用江湖手段,救出赵大夫再说,你可是这场斗智、斗力搏战中的主角。”
肖寒月道:
“如果有用我之处,寒月是万死不辞。”
张岚微微一笑,道:
“肖兄弟虽然高明,但一个人力量稍显单薄,就由怕虎约几个高手,从中相助,一切由肖兄弟指挥调度。”
韩怕虎道:
“晚辈遵命!”
王守义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由韩怕虎约请高手,帮助肖寒月,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对敌之间,倒是方便多了,本只是一件追查凶犯的掳人案子,但眼看牵连逐渐扩大,把江湖和官府中人,全都卷了进去。
但王守义却没有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原因是鬼刀侯玄和文雀、武凤的出现,使王守义自觉没有能力办这件案子。
一连三天,赵府中十分平静,王守义的研判结果,又发生了一次很大的错误。
照他累积十余年办案的经验,以对方眼线主的广密,必然早知武凤被押在赵府之中,而且,必会想法子救人,所以,王守义决定以逸待劳,把精练的入手,安排在赵府中待敌劫人。
但大出王守义意料之外的,却是三天都没有动静,这就使王守义觉着面子上十分难看,也觉着对手是一个十分高明的人物。
肖寒月仍然住在赵大夫的留他医病的雅宝中,不同的是雅室布置得更为舒适,供应上更为周全。
这三天,肖寒月过得很忙碌,除了把无名老人传授的武功、招式作一次精密思索演练外,就是静练功,他感觉内腑中一股奇异的力道,正逐渐的透上十二重楼。
这三天,赵幽兰来过四次,第一次,看到肖寒月在用左右双手,互相搏斗,两只手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武功,赵幽兰虽然不懂武功,但却看得出,一个人两用,能各行其是,是一种非常困难的事情,但肖寒月却能心分二用,两只手似乎是分属于两个不同的人,肖寒月似是集中了全神,赵姑娘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他竟然全然未觉,赵姑娘只好悄然地退了下去。
第二天第四次,肖寒月都是盘膝静坐,赵姑娘发觉了肖寒月顶门上热气上腾,在头顶一尺左右处,结成了一层淡淡的白气,愈来愈浓,每一次,赵姑娘都等侯半个时辰以上,但肖寒月仍打坐不醒,不敢惊扰,赵姑娘只好黯然退回。
这是第五次,肖寒月仍在打坐,但赵姑娘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等肖寒月打坐醒来,和他谈谈。
却不料肖寒月一坐两个时辰,仍然静坐如故,只是头顶上的白气,更是浓重,如云似雾。
赵幽兰发了狠,就是不走,坐在室内苦苦等候,由午后不久,直等到日落西山。
忽然间发现异象,肖寒月头顶上一层白气开始翻动、腾转,好似开了锅的水,不停的冒升。
静坐在木榻上的肖寒月胸前开始起伏不停,盘坐的身子,也开始缓缓向上升起,悬空三尺,就那样悬空坐着。
她几次想出声呼叫,但终于还是强行忍住。
一声长长的呼气,肖寒月的悬空身躯,也随着砰然一声摔跌在木榻上。
赵幽兰再也忍不住失声叫道:
“肖大哥,你伤了没有?”
肖寒月睁开眼睛,看到赵姑娘,立刻一跃下榻,道:
“赵姑娘,几时来的?”
赵幽兰手按胸前,微微一笑,道:
“我来很久了,你跌伤没有?”
肖寒月摇摇头。
“没有,不过倒是吓了一跳,我好像忽然间,由空中跌下来一样?”
赵幽兰把见到的情形,很仔细地说了出来,肖寒月却听得一片茫然,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想……”赵幽兰缓缓说道:
“这应该是代表你的武功成就,突破了一个阶层,这也许和爹用金针汇|茓之法,沟通了你任、督二脉有关。”
肖寒月忽有所悟的,道:
“对!那位传我技艺的无名老人说过,不论何等聪慧的人,如果没有三十年的静坐功夫,就无法沟通任、督二脉,我却被令尊在救命治疗中,用金针汇通了任、督二脉。”
赵幽兰笑道:
“那对你是不是有很大的帮助?”
“当然是帮助很大,省了我三十年静坐的功夫。”
赵幽兰沉吟了一阵,道:
“这么说来,医学和武功,也有很密切的关系了?”
肖寒月点点头,道:
“上乘的医术,可以补助武功上的速成,突破时间上一些限制。”
赵幽兰道:
“也可能助长一个人功力上的精进,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肖寒月道:
“可惜这不是一般大夫能够办到的事,除了令尊那等绝世神医,力可回天之外,放眼当今之世,只怕很少有这等能耐的大夫了。”
赵幽兰道;
“爹给你治病时,只怕也没有想到这些,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肖寒月突然摇摇手,阻止赵幽兰说下去,道:
“什么人?”
“是我,王守义!”
“王兄请进。”
王守义缓步行了进来,看看赵幽兰,道:
“赵姑娘,在下有要事,必须和肖兄研究一下……”
赵幽兰接道:
“好!你们谈吧!我先告退……”
“赵姑娘……”
王守义急急接道:
“希望你留下来,我和肖兄弟商谈的事,也需要赵姑娘提供高见。”
赵幽兰笑一笑,依言坐下。
不待肖寒月发问,王守义已抢先说道;
“我料定他们三日内会来救人,但却完全推测错误。”
肖寒月道:
“他们也许正准备,再多等两天看看。”
王守义道:
“三天之内不来,什么时间能来,那就很难预测了,在下想来想去,脑筋又动到你肖老弟头上了!”
肖寒月道,
“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
王守义道:
“要你现身诱敌……”
赵幽兰急急道:
“只有肖大哥一个人吗?”
王守义道:
“不!韩怕虎请了两位高手,在暗中相助。”
肖寒月道:
“好!王兄可已想好了行动计划?”
王守义道:
“老实说,计划不算完美,和他们两次对敌,咱们算小胜,不过,咱们胜的都在对方的估算之外,那是肖兄弟神鬼莫测的擒拿手法,至于设计布局,咱们是输了一筹,到现在为,咱们还在明处,一切行动可能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只有由你现身诱敌,使他们再次动手,才能使中断的线索,再现出来。”
肖寒月道:
“他们已经上过当了,只怕不会再上一次!”
王守义道:
“他们会不会再出现,我亦毫无把握,不过,值得赌一下。”
肖寒月道:
“几时开始行动?”
王守义道;
“现在,人手已经暗中布置好了。肖兄弟请先到雨花楼去,以后,你如何行动,由你自己安排,不过,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肖寒月点点头,道:
“武凤姑娘怎么样了?”
王守义道:
“小丫头很倔强,拒不进食……”
肖寒月道:
“她生性刚烈,最好劝劝她。”
赵幽兰道:
“我替她配些药物,放在茶水中,只要她喝几口水,饿个十天八天,也不舍饿死,肖兄只管放心。”
这几句话,弦外有音,尤其是赵幽兰那对大眼睛,瞪着肖寒月看,只看得肖寒月不敢再接口多言,急转话题,道:
“好!我换件衣服就走。”
雨花楼仍然和往常一样热闹,肖寒月一身蓝缎子方巾儒服,看上去文雅、潇洒,一派华贵公子的气势。
虽然已有了九成客人,但肖寒月仍然被安排在一张大席位上。
店小二唯一看走眼的是肖寒月不是请客,只是一个人来小酌。
但肖寒月也没使店小二失望,点的都是最贵的酒菜,虽只是一个人,花费却是很大。
客人上足十成,这局面看上去,就有些不调和了,肖寒月坐的是大厅,大厅上每一桌都挤满了人,只有肖寒月一个人,却坐了一张可坐十二个人的大桌子,这看上去就有些扎眼了,来晚了一步,没有座位的客人,都不免瞪了肖寒月几眼,虽然没有听见骂声,但肖寒月却感觉到那些人都在心里骂他。
肖寒月很希望能有几个人过来搭个坐头,他一定不会拒绝。
但他的气魄、衣着和满桌名贵的佳肴,却使人望而却步,也使人沉着奇怪,这样花费的客人,应该坐到雅室中,不应该一个人自斟自饮。
但这些,都是王守义事先安排,吃过这一顿引人注目的酒饭之后,才是肖寒月自己用智慧设计的诱敌行动。
他也曾暗中留心查看四边,没有发觉韩伯虎的行踪,但肖寒月相信韩怕虎一定也在雨花楼上,江湖人行动诡密,易容改装之术,极为普通,这方面肖寒月自知经验不足……”
但肖寒月希望这一次的历练,能有很好的收获,在众多的酒客中,找出那一个是韩怕虎改扮的,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留心观察每一个客人。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杀气,直逼过来,肖寒月心头一凛,急急收回眼神。
不知何时,对面已坐了一个面目严峻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脸上的纹路中显明,似是用刀子雕刻出来一般,两道浓密的长眉,给人一种侵犯性的冷厉感觉,嘴角微微处翘,显得十分高傲。
这个人,似乎由身上散发出一股杀气,一种无形而逼人的杀气。
肖寒月也感受到那种侵犯性的杀气,本能的提起功力,行气似珠,散发于四肢百骸,有如中流砥柱一般,抗拒住那股汹涌而来的杀气。
白衣人脸色微微一变,道:
“借一个座位。”
他用词简单,不肯多讲一个为废字。
肖寒月笑一笑,道:
“欢迎,小二,加付杯筷。”
店小二拿着杯筷,急急行了过来,两手微微颤抖着把杯筷放在白衣人的面前,立刻转身而支。
“回来……”
白衣人低喝一声,声音并不太大,那店小二却听得如遭电击一般,全身一哆嗦,双腿发软,几乎跌倒在地上。
这时,坐在临近的几桌客人,都起身结帐离去。
看菜肴大半未用,显然这些人,还未进食完毕,已匆匆离去。
那白衣人并不难看,但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无形的冷厉杀气,使人很不舒服,方圆一丈之内的人,都有这种感觉。
店小二行近了白衣人,越接近越不能自制,全身抖动的越厉害,几乎有着举步维艰的感觉。
“大大……爷……您吩……咐……”
白衣人道:
“给我四个菜,一壶老酒。”
“是……我……马上……送来。”
转身举步而去。
肖寒月笑一笑,道:
“老兄,你吓走了客人,也吓坏了店小二。”
白衣人道:
“可惜,没有吓住阁下。”
肖寒月道:
“幸好,我的胆子大了一点。”
白衣人冷哼一声,慢慢地散去了遍布在身处的无形杀气。
肖寒月心中暗道:原来这也是一种武功,能练到他这种形诸于外的境界,当非易事。
他初入江湖,少了那份历练,也正因如此,肖寒月对白衣人表现出那分至高气功,只是暗作赞美,并无惊惧。
酒菜很快被送了上来,店小二在接近白衣人时,也少了刚才那种口齿打颤,双腿发软的惊怕,但仍是不敢多看他一眼,放下酒菜,立刻退去。
白衣人倒杯酒喝了一口,道:
“你叫肖寒月?”
“正是在下……”
肖寒月神情平静的说:
“阁下怎么称呼?”
白衣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道:
“白龙。”
肖寒月举起手中酒杯,道:
“原来是白兄,在下敬一杯。”
白龙道:
“没有听过吧!”
“不敢相瞒,在下初出茅芦,白兄的大名,确是第一次听到。”
白龙冷笑一声,道:
“现在你听到了,可以走了!”
“走?到哪里去?”
肖寒月有些茫然地应道。
白龙道:
“天下很大,何必一定要留在金陵?”
肖寒月笑一笑,道:
“我明白了,白兄是文雀、武凤的朋友?”
白龙道:
“你问的太多了。”
肖寒月有点火了,喝干酒杯,举筷用菜。不理会白龙。
白龙也开始吃菜喝酒。
直到喝光一壶老酒,白龙才缓缓说道:
“决定了没有?”
肖寒月道:
“决定什么?”
白龙霍然站起身子,身上又散出浓重的杀气,道:
“有种!”
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转身而去,经过之和,所有的酒客,都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
直到白龙的背影消失了好一阵子,店小二才走过来,收拾桌子,手指触到酒杯时,看上去还是好的细瓷酒杯,却突然变得粉碎。
店小二呆住了,肖寒月也看地怔了一怔。
好在那一块银子,足足有四两多重,就算酒壶、盘子全都碎了,也足可抵偿有余。
望着细如粉末的酒杯,肖寒月已知是白龙留下的警告,不立刻离开金陵,就有如那只酒杯一般,身碎化粉。
这时,他非常希望韩怕虎能够出现,告诉他白龙的出身来历。
但他失望了,韩伯虎似乎是根本没有来雨花楼。
肖寒月付了酒帐,缓步向外行去,心中却有些茫然,因为,离开雨花楼以后的行动,就要他自己决定了。
就在他举步跨出雨花楼的大门时,耳际间突然响起了一个低微和声音,道:
“肖公子,往右走两百步,有一个巷子,巷里有一个巷口,转进第三家,我在那里等你。”
肖寒月耳目灵敏,己听出了那声音正是他盼望一见的韩怕虎。
韩伯虎还是来了,而且,人也确在雨花楼中。
混入江湖的时日不长,但肖寒月已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没有回头看,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仍然信步行去。
他走的很慢,折向右边转去,果然在两百步处,有一个巷子,一个蓝衣的老者,很快的地越过肖寒月,行入巷子里。
肖寒月没有直接进入巷子,反而加快脚步向前行去,直入一家客栈中,要了一间上房,叫伙计送上一壶好茶,然后关上房门,脱下了长衫,里面是一身淡青色的劲装,悄然推开窗门,绕回那条巷子中。
那是个很短的巷子,一共只有六七户人家。
肖寒月小心的察看了一阵、快步行近第三家。
两扇门嘎然而开;肖寒月闪身入门,木门立刻关上。
韩怕虎的声音,已然响起,道:
“好!肖兄初入江湖,已然临机应变,当真是才慧过人。”
果然是那个穿蓝衣的老者,颚下留着半尺多长的花白胡子。”
肖寒月道:
“韩兄易容的手法,十分高明,在下竟然看不出来?”
韩伯虎道:
“借重药物、道具,掩饰形貌,只是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肖兄,请里面坐吧!”
这是一座又旧、又矮的瓦舍,是属于贫苦人家居住的所在,但却有一个很窄、很长的厅堂,厅堂尽处,有一间花布重帘掩遮的里室,韩怕虎要起布这,让客人入室。
一个四十左右的灰衣中年大汉,早已在室中坐侯。
韩怕虎除去脸上的容药物,取下假胡子,恢复了本来面目后,指着那灰衣大汉,道:
“流星刀何刚……”
肖寒月一抱拳,道:
“原来是何兄,在下肖寒月。”
何刚点点头,道:
“韩老弟提过你,请坐。”
肖寒月道:
“在下初入江湖,见识浅薄,还得两位多多指教!”
何刚笑一笑,道:
“不用客气,张岚兄一再推崇阁下武功成就,何某有幸得以附随骥尾……”
“不敢当,不敢当,何兄言重了。”
何刚道:
“雨花楼上,阁下和白龙暗较内功,竟然平分秋色,单是这份成就,已可傲视江湖了!”
“噢!当时,何兄也在?”
何刚点点头,道:
“当时,咱们很担心,韩老弟就要出手,却被何某拦住了,白龙这个人虽然武功霸道,但十分高傲,如果肖弟败在他凌厉内功之下,也许他不会出手取命,想不到……”
说到此处,突然住口,望着肖寒月,脸上是一片尴尬神色。
用不着再说下去、肖寒月已明白未尽之意,笑一笑,道:
“寒月只是侥幸未败,那白龙是怎么一个人物?”
何刚叹口气,道:
“我们受张岚的付托,只是在暗中帮助肖公子,但白龙突然出现,我们不得不改变主意,要和肖公子当面谈谈了!”
肖寒月道:
“在下洗耳恭听。”
何刚道:
“十年前,白龙已经是名动江湖的杀手了,他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杀一个人之前,一定要先和那个人见上一面,说几句话,然后下手。”
肖寒月道:
“这是一种警告……”
“也是他的狂傲……”何刚接过:“初时,大家都不了解他的习惯,但经过了几次血淋淋的教训之后,大家开始明白,白龙很自负,他给被杀之人时间、机会,让他们寻求自保的能力,但却从来没有一个被杀者保得住性命,有些人请了很多高手保镖、但那只不过徒然多增伤亡而已。”
肖寒月道:
“你是说,白龙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够逃过死亡?”
何刚点点头,道:
“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逃过的例子。”
肖寒月道:
“这样一个杀手,就任他纵横人间,来去自如,江湖上,当真是没有什么正义可言了?”
何刚苦笑一下,道:
“他的武功太高,又出没无常、一两个不是他的敌手,集中大批人手,又无法追寻到他的行踪,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消失了五年,想不到失踪了五年的白龙,竟会在金陵出现,而且……”
“而且找上了我……”肖寒月有些自嘲的接道:
“白龙是不是很嗜杀?”
何刚道;
“他杀人不多,不过,杀的都是很难杀,而又很有名气的人。”
肖寒月笑道;
“这样一人很有名的杀手,把我杀了,我岂不也成了有名气的人?”
韩怕虎接道:
“肖公子的名气,已开始在江湖上传扬,再加上今午雨花楼上的事,不出三五天,肖公子的大名,就可传诵于江湖道上了。”
他倒是由衷的赞誉,脸上也是一片很敬慕的神情。
肖寒月苦笑一下,道:
“江湖上的声名,得来竟是如此的苦涩……”
看了何刚、韩怕虎一眼,接道:
“两位还有什么指教?”
何刚搓搓手,轻轻咳了一声,道:
“肖公子,白龙突然出现,我们对张岚兄的承诺,恐怕也要作一些修正,坦白说,我们已经没有帮忙的能力,这一点我们已经派人去对张兄解释了……”
“我明白了……”
肖寒月点点头,接道:
“我想张老前辈能谅解诸位苦衷,我也能体会出诸位的无奈,不过,诸位的盛情,我还是十分感激,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在下想告辞了。”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韩伯虎紧追了一步,道:
“肖公子,请留步片刻,听韩某一言。”
“请说!”
肖寒月停下了脚步,但却没有转过身子。
韩怕虎道:
“何兄表达的意思,是要肖公子了解白龙是一个特级杀手,一个很难抗拒的人物,我们纵然全力以赴,也无法对你有所帮助,但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此退缩,旨在使你有所准备。”
肖寒月点点头,道:
“我完全明白诸位的好意,也希望韩兄不要误会,我会小心应付白龙。”
他走出了那低矮的瓦舍,信步行去。
高处不胜寒,肖寒月只不过刚刚起步,向上爬升,已感到那透骨而来的丝丝寒意。
“以后的事,由你自己安排,不过,人越少的地方越好。”
王守义的话索绕脑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龙敢到雨花楼那样热闹的地方,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找一个幽静之处,和他决一死战,不至于牵连他人,实是上策,反正自己这条命是赵大夫所救,为他而死,倒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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