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竹微微一笑,道:“马大爷许下的诺言,但愿不要忘去。”
马文飞道:“姑娘放心。”心中却是暗暗奇怪,道:我几时曾对她许下了诺言,许诺的又是些什么呢?
凤竹微微一笑,满脸欢愉收了茶碗而去。
只见萧翎缓步走入厅中,说道:“总瓢把子借机坐息一阵,也许夜间难免有一番应酬。”
马文飞道:“好!我就在厅中坐息一阵。”
萧翎心中暗自奇道:为什么不到卧室中去呢?有我萧翎替你护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正自怀疑之间,凤竹已重返厅中,笑着说道:“马爷请放心在室中休息,小婢已经移开了那两盆红花。”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是聪明得很,当下行人卧室,嗅了一阵,果然再无香味,才盘膝坐在木榻之上,运气调息。
萧翎回顾了凤竹一眼,道:“咱们总瓢把子,打坐调息时。向不许别人惊扰,此地暂有小的照看,不劳姑娘了。”
他虽然脸色枯黄,但易容药物却无法改变那端正的轮廓,清澈的星目。
凤竹目光当和萧翎冷电般的眼神一触,劳心突然一震,忍不住打量了萧翎一阵,茫然说道:“你面貌、眼神好像一个人。”
萧翎冷冷说道:“像哪一个?”
凤竹伸出纤纤的玉指,按在顶门之上,思索了良久,道:“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但你那眼神,我一定见过。”
萧翎心中暗道:这丫头的眼光、记忆,倒是很好,我易容之后,她仍瞧得出来,我对她毫无记忆,想来定然不是常见的了。
只听凤竹娇声说道:“你追随马爷很久了?”
萧翎道:“很久了。”
凤竹缓步走出室门,左脚刚刚踏出突然又收了回来,转过娇躯,举手一招,道:
“我想起来啦,过来我告诉你。”
萧翎心中虽然不愿,但却知道这分派于此的婢女,明是侍候,暗是监视,如果对她太过冷漠,她只要在周兆龙面前,讲上几句坏话,使那沈木风加意防范,对自己援救双亲的举动,却是大有防碍,只好缓步走了过来,道:“姑娘要说什么?”
凤竹道:“你好像我们三庄主!”
萧翎心头一跳,道:“我像贵庄的三庄主,姑娘取笑了!”
凤竹笑道:“千真万确,你这对眼睛,确是像他,水汪汪的桃花眼,只是你面色枯黄,和我们三庄主俊俏模样,差的远了。”
言罢,也不待萧翎回答,转身而去。
萧翎心中暗道:看情形这丫头只发觉我像他们的三庄主一事,是从眼睛之上瞧了出来的,我该特别留心这眼睛才是。日落西山,夜色低垂,东方天际,升起了一钩新月。
凤竹手中举着纱灯,缓步走来,低声对萧翎说道:“马爷醒了吗?”
萧翎道:“没有,姑娘有何见教?”
凤分道:“大庄主洗尘晚宴时间已经快到,快请唤起马爷,要他洁面更衣,准备赴宴。”
萧翎道:“咱们总瓢把子一向衣着随便,不用更衣了。”
凤竹放下手中纱灯,摸出火折子晃燃了,点起室中火烛,道:“纵然不用更衣,也该要叫他起来了。”
萧翎笑道:“这事容易,姑娘不用操心,决误不了事。”
微微一顿,接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姑娘,不知姑娘肯不肯赐告。”
凤竹道:“什么事?”
萧翎道:“今夜之中,不知咱们是否可见到你家三庄主?”
凤竹道:“自然是见得到了,敝庄主这场邀集的群雄大会,主要的就是为我家三庄主和江湖群豪会面。”
萧翎心中暗道:不知又是哪一个冒充了我萧翎,难道那蓝玉棠也被沈木风收罗在百花山庄之内不成。
只听凤竹说道:“你问此事,可是为了我说你生的很像我家三庄主?”
萧翎道:“这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下要见识贵庄三庄主,既生的和小的相貌一样,为何是贫贵悬殊如此之大?”
凤竹笑道:“我只是说你眼睛和他生的一样,至于其他地方,那就相差的太远了。”
萧翎心中暗道:不知中州二贾和那神偷向飞混入了百花山庄没有。
萧翎和凤竹谈话之间,马文飞已缓步走了出来。
凤竹欠身一礼道:“马爷可要更衣?”
马文飞道:“不用了,贵庄大庄主的洗尘晚宴,几时开始?”
凤竹抬头望望天上一钩新月,笑道:“月上树梢头,已经到了。”
马文飞道:“与会之人,都是些何许人物?”
凤竹道:“凡是应邀来找我们百花山庄中参与英雄大会之人,全都要到。”
马文飞点点头道:“咱们要即刻动身了!”
凤竹拿起放在案上的纱灯,说道:“小婢替马爷带路。”举步向外行去。
马文飞回头望了萧翎一眼,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萧兄,赴宴之时,莫忘了和中州二贾等联系,商议动手之策。”
萧翎点点头,紧行两步,迫在凤竹身后,搭讪着说道:“姑娘一直在这翠竹轩中吗?”
凤竹道:“是啊,我们那姐妹群中,用竹字排名的,都是在翠竹轩中侍客。”
萧翎道:“原来如此,若是在兰化精舍之中迎客,那是要用兰字排名了。”
凤竹笑道:“你很聪明嘛,举一能反三。”
萧翎道:“好说,好说。”心中暗道;我在这百花山庄中,担当三庄主时,是何等的神气,那时,你这丫头,就算想和我说几句话也不容易,此刻倒得受你冷嘲热讽了。
忖思之间,已绕过了两片花丛。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耸云高楼,屹立在众女婢环绕之中。
楼下一片如茵草地上、早已摆好了十几桌酒筵,看情形,邀请之人,并不太多。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姑娘,咱们可是来的太早了一些?”
凤竹道:“不早啦,那边不是有人来了吗。”
马文飞抬头看去,果见正北方花树中缓步走出一个高举纱灯的蓝衣女婢。
在那蓝衣女婢之后,紧随一个手提描金箱,身着长衫,年约四旬左右,胸前黑髯及腹的文士。
此人形状特殊,萧翎一眼之下,已然瞧出正是浙北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寒涛。
在他身后紧随着百手书生成英。
只见宇文寒涛在蓝衣小婢纱灯引导之下,在靠近望花楼的一面坐下。
就这一会儿,四面花丛中陆续出现了数十盏纱灯,在几十个美婢引导之下,各就坐位。
那筵席坐位,似已早经排好,数十个带路美婢,交错穿梭而过,带人就座,有条不紊。
凤竹笑道:“马爷,入席吧!”移步向前行去。
马文飞在凤竹引导下,入了席位。
萧翎低声对凤竹道:“姑娘,可有我的坐位吗?”
凤竹颦起了柳眉儿,道:“你只要敢坐,就在旁边坐下吧!反正每一桌可坐八人,事实上人数都是不足。”
萧翎道:“多谢姑娘指点。”
凤竹道:“不用谢了。”转身退下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冤家路窄,兄弟又和马兄分配到同一桌上了。”
马文飞目光一转,缓缓说道:“司马兄和兄弟倒有缘的很。”
司马乾缓步入席,在马文飞对面坐下,那带路美婢,悄然退了下去。
马文飞目光一转数十个高举纱灯穿梭在筵席间的带路美婢,全都悄然退去,不禁暗暗赞道:百花山庄果然不可轻视,单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美婢,就非江湖上任何一家门户能够及得。
只见司马乾说道:“百花山庄中这些美婢,个个都是人比花娇,不知已有多少人,跌入了脂粉陷阱之中。”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高,似是有意让全场中所有的人全都听到。
果然,数十道目光,一齐投注过来。
司马乾神色自若的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自言自语接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物不算毒,最狠妇人心,玫瑰多刺,酒色误人,偏又是自古英雄爱美人,石榴裙下,作茧自缚,可叹啊!可叹!”
他每一句一字,都用丹田真气送出,听来声音不大,但却传出极远,筵席中人,个个听得真切。
马文飞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司马兄,够了,已经是四座皆惊,万目齐注……”
司马乾冷冷接道:“兄弟观察在座之人,大部都跌入脂粉陷阱之中,岂不是一大可悲之事。”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见语不惊人,心有不甘,不用再和他谈了。转过头去,装作不闻。
司马乾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天下愚人,何以如是之多,死在临头,还是贪图口腹之欲,吃几餐送终酒席。”
这几句话又使得全场震动,立时议论纷纷。
司马乾眼看仍是无人理他,突然一掌击在木案上,只震得碗筷横飞,散落在地,伏案大哭起来。
花树林中,奔出来四个青衣童子,送上新的碗筷。
马文飞眼看他这等癫狂的举动,有心劝他几句,又怕缠上自己,只好忍下不理。
但闻司马乾那嚎哭之声,愈来愈大,全场皆闻。
马文飞听他哭声甚是凄原,心中暗暗奇道:此人武功不弱,亦似具有才华,何以会这般哭笑无常,难道当真是有些疯癫不成。
他忍了又忍,终是忍耐不住,低声说道:“司马兄,群豪毕集,盛筵将开,你这般嚎啕大哭,成何体统。”
司马乾抬起头来,用袖拭去脸上泪痕,叹道:“兄弟眼下所见之人,大都即将身遭凶死,叫我如何不哭?”
马文飞吁了口气,暗道:这人当真是不能搭讪。
只听司马乾接着说道:“可叹世人无知,急急的赶到此地,只为了送死而来。”
他这般自言自语,似是与人无涉,但已有几个脾气暴躁之人,听得不耐,冷笑连连,嚷道:“你这狂人,疯子,疯子,狂人。”
司马乾正要反唇相讥,突然三声钟鸣,传了过来。
那耸入云霄的望花楼顶,突然飞飘下一道彩虹,直飞到数丈外一丛花树之中。
马文飞运足目力看去,原来是几匹彩绢衔接起来,由那楼顶垂下,心中奇道:沈术风垂下这一匹彩绢,不知是何用心?
忽然铮铮几声弦响,传了过来,紧接着细乐声悠扬,起自四周花树丛中。
马文飞暗暗想道:沈木风故意造出这些排场,用作唬人的方法之一。
且说萧翎目光扫遍了全场中人,仍是不见中州二贾和向飞等人,心中焦急,暗道:
如是只有我和马文飞两个人,今夜纵有机会,也是无法下手,不知是被人瞧出破绽,不准进庄,或是向飞信口开河,未取到那人庄银牌……
只听那悠扬乐声中传出来一声呼喝道:“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驾到。”
四川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以毒器为暗器,驰名江湖,这一武林世家,有着一项奇怪、严肃的传统,那就是唐门绝技,历来传媳不传子,唐家人,虽三尺童子,都会打几种淬毒暗器,但那真正霸绝江湖的几种奇奥手法,却是不肯轻易传人。
这一武林世家另外一个奇怪传统,那就是掌门人左右护行的随身二婢,并不限于和唐家有关,但必须天资聪慧,美姿绝伦的少女。
每一届掌门人,都有权选择她的随身二婢,地不拘天南地北,姓不分张王李赵,但必在认定为下一代接掌门户的身份,才有这种选择的权利。
凡是被认定接掌下一代门户的子媳,第一件事是选择她随身二婢,接着是五年的闭关生活。
在这五年的时光中,她生活在一处幽静、寂寞、孤独的天地中,陪伴着她的,就是她自选的随身二婢,因此,每一代掌门的随身二婢,都具有崇高的权威。
除非经过了掌门人的特允,二婢不能随意婚嫁,她们一直陪伴着掌门人,直到她交卸了掌门职位,退休为止,二婢也追随着掌门人,归隐于万寿园中。
这奇怪的传统,常常造成了一种奇特现象,那些被选随身二婢的丫头们,常和掌门人建立起超过亲属子女的感情。
她们大半是牺牲了青春,把女人最宝贵的时间,奉献给主人。
因此,历代掌门人的随身女婢,都受着唐家下一代的尊仰和敬重。
掌门人随身二婢,并非是绝对不许婚嫁,只是嫁前必需要获得掌门人的允准,嫁出前,还得交回唐门武功。
她们要交还多少,如何一个交法,那要掌门人的决定,掌门人有着全部追回,或特别恩赦的特权,就因为有这一线遗漏,四川唐家的暗器手法,有不少流传于武林。
江湖看唐家,多少带有着神秘之感。因为,掌门人接掌门户前,有五年闭关习武之期,接掌门户后,又很少在江湖上出现,是以,武林中见过唐家掌门人的为数不多。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正北方,花树丛中,缓步走出了一个白发如银,青色衣裤,手扶风头拐杖的老娘。
在她身后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二十出头,天蓝劲装,身佩长剑的美姿少女。
带路小婢,替那老妪引入座位,但两个蓝衣佩剑的侍婢,却不肯坐下,一左一右的分站唐老太太身后。
只听呼喝之声,又传了过来,道:“关外长白山黑、白二老驾到。”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黑、白二老,又是何许人物?倒得仔细瞧瞧。
侧目一望,忽然发现那马文飞脸上微现出惊愕之色,不禁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黑、白二老,是大有名望的武林人物了。
转眼瞧去,只见一个美婢,带着两个衣着不同之人,缓步行来。
左首一个,全身白衣,戴着白毡帽,身材细高,白髯垂胸。
右首一人,全身黑衣,头上戴着一顶皮帽子,由头上直垂颈间,只露出一对眼睛和鼻子。
萧翎心中暗道:大概这就是黑白二者了。
黑、白二老也在那带路美婢引导下,坐上席位。
只听那花丛中的乐声,突然一变,转为急促之声。
望花楼顶,那垂下的彩缎上,突现了一条人影,足踏彩缎,直滑而下。
单是这一份轻功,胆气,就已使全场中人,暗生惊骇。
只见那人影疾快沉落,已然清楚可见,是一个身躯高大的驼背中年人,丰颊隆额,浓眉海口,儒巾长衫,黑髯及腹,正是百花山庄的大庄主,血影子沈木风。
沈木风距地还有三丈左右时,突然迈足一步,身离彩缎,高大的身躯,飘飘而下,落着实地。
萧翎心知沈术风目力惊人,见及细微,不敢多瞧,急急别过头去。
只见那沈术风两手抱拳道:“诸位远道而来,给我沈某人捧场,这份情意兄弟是感激不尽。”
场中群豪大都站了起来,抱拳还礼。
沈木风缓步走到位居正中的席位之上,背东面西而坐,目光缓缓扫掠了四周一眼,道:“有几位远道客入还未赶到,诸位想必腹中已经饥饿,咱们也不再等他们了。”说完话,高高举起右手一挥。
四面花丛中,登时涌现出无数美婢,奉上酒菜。
这些婢女,都似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动作迅快,但却有条不紊,片刻之间,摆齐酒菜。
萧翎暗中估计,场中十几席上,大都是三两人坐了一桌,全场不过二三十人,心中暗自奇道:沈术风只请了这一点客人吗?更奇怪的是,周兆龙和金花夫人等,也不见出席此宴,难道这些人,都被派出去了不成。
忖思之间,沈木风已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兄弟今日烦请诸位到此,有两件小事奉告,一是我沈术风由今日起,重出江湖,二则介绍一位后起之秀,和诸位相见。”
他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字字句句,都如由日中弹出一般,听得人心神震动。
马文飞心中暗暗吃惊道:此人内功如此精深,果非好与人物。
只见那满头银发的唐老太太,突然一顿手中的凤头杖,说道:“老身已快届退休之年,想不到在我退休之前,竟然离开了四川,远行千里,赶赴沈大庄主约会。”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足见夫人看得起我沈木风,在下是感激的很。”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老身虽然已年过七十,但却不喜绕着弯子说话,老身今宵赶到,明晨回川,恐是无暇参加沈大庄主明日午时的英雄大会了!”
沈木风笑道:“这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觉着太急促一些了吗?”
唐老太太道:“这倒不劳大庄主费心,老身行期早定,不愿更改了。”
沈术风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强,但老夫人在百忙中抽暇光临,已使在下这百花山庄,生辉不少……”
唐老太太两道斜飞入鬓的花白眉毛一耸,冷漠地接道:“老身接掌唐家门户三十年,从未受过人的要挟,这次沈大庄主能够逼我离开四川,亲身赶来,那是足见高明了。”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唐夫人言重了。”
萧翎已然感觉到今宵这洗尘宴上,所以人数不多,原是早作好的安排,与会之人,恐都是沈木风圈定的可疑人物,希望早作了断,免得明午大会之上捣乱……
只听唐老太太尖厉的喝道:“老身此来之意,沈木风大庄主是早已明白了?”
沈术风缓缓举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笑道:“老夫人如此年纪,竟还是这般火爆的性格,就不怕气坏了身体吗?”
唐老太太怒道:“老身不愿和你斗口,咱们之间的事情,是此刻了断呢?还是稍候一刻?”
沈木风道:“此时不过初更,距天亮时光还早,老夫人最好还是先用过酒饭,我沈木风既然决定了重出江湖,难道还会跑掉不成。”
唐老太太虽然激愤难耐,但却又似被沈木风握住了什么把柄,不能发作,一顿手杖,恨声说道:“老身不能迟过三更。”
沈木风笑道:“好!三更之前,在下定然对你唐夫人做个交代。”
唐老太太不再言语,闭上双目,静坐不动,只见她挽发的钗簪,突然散落地上,白发散乱,在夜风中飘飘飞舞。
萧翎心中暗道:这唐老太太如此气怒,心中定然是充满了委屈,怒发使钗簪散落,这份内功造诣倒也惊人。
沈木风端起面前的酒杯,又大喝了一口,笑道:“诸位之中,如若还有和在下要谈什么旧恨往事的,还请快快提出。”
马文飞心中一动,正待开口,突听对面而坐的司马乾抢先说道:“在下司马乾想请教沈大庄主!”
沈术风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睛,直逼过来,盯在司马乾脸上瞧了一阵,浓眉微扬,沉声道:“司马兄有何见教?”
显然,沈术风对司马乾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
司马乾重重咳了一声,道:“赶来百花山庄的武林人物,不下百位,但这洗尘宴上不过区区等二三十人,不知大庄主用心何在?此乃兄弟不解之一。”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好!还有一件,你一并说完,在下再答复不迟。”
司马乾道:“区区初入中原,和贵庄中人,素不相识,自是谈不到仇恨二字,不知何以竟把在下也列入死亡的名额之内?此乃兄弟不解之二。”
沈术风纵声大笑了一阵,道:“司马兄何以要自谦死亡,倒叫我沈某人也有些不明白了。”
司马乾冷笑一声,道:“沈大庄主如是未有把我等置于死地之心,何……”
沈木风大笑接道:“你可是说我在酒菜之中下了奇毒?”
司马乾道:“这等下五门的手法,以你沈大庄主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为之,何况在坐之人不乏武林高手,酒菜之中下毒,如何能够毒得死在场之人。”
沈木风脸色一变,冷冷说道:“司马乾你如想从中挑拨离间,可别怪我沈木风反目无情,应了死亡自谦之言。”
在座群豪,大都是听过沈木风凶残恶名之人,也都是久年在江湖走动的人物,眼看沈木风突然变了脸色,言语间暗施警告,不许司马乾再多管闲事,不禁一齐向司马乾望去。
司马乾眼看群豪,大都把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不禁心花怒放,哈哈一笑,道:
“沈大庄主施展的手段虽然是出人意料,天衣无缝,可以遮掩天下英雄耳目,但却瞒不过我司马乾的双目!”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无知狂徒,信口雌黄,来人给我拿下!”
但闻一声清叱传来,花树丛中,疾飞出两条人影,直向那司马乾冲了过去。
马文飞突然对司马乾生出了很深好感,沉声说道:“司马兄!可要兄弟相助?”
司马乾道:“不劳费心。”目光一转,只见向自己冲来之人,已然停住身子,左面一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青色劲装,背上斜Сhā长剑,右面一人,身着红衣,面容冷木,毫无表情。
萧翎抬头望了两人一眼,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那左面青衣人,是沈木风的大弟子单宏章,右面那红衣人却是沈木风的八大血影化身之一。”
两人逼近司马乾席位的四五尺处,一齐收住脚步,左首那青衣人冷冷说道:“你是自己就缚呢?还是让我等出手?”
司马乾哈哈一笑,道:“大庄主虽是酒中无药,肴中无药,但却在席位近处,布下了最利害的金蛊毒。”
语惊四座,场中人虽然大都未曾去过云贵,见过那金蛊毒,但却是大都知道那金蛊毒,乃苗疆蛊毒中最为利害的一种,只听得个个心头震动,神色大变。
沈术风两目中杀机涌现,但也只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镇静之色,哈哈一笑,道:
“司马兄,你是在痴人说梦了。”
司马乾冷冷说道:“大庄主可以瞒过天下与会的英雄耳目,但却瞒不过我司马乾。”
单宏章站在司马乾席位前面,早已蓄势待发,但因未得沈木风进一步的令谕,始终不敢出手。
阴诈的沈木风,默察四座情势,大部群豪,脸上都泛出激愤之色,如若此时处决了那司马乾,场中群豪必将深信已经中了金蛊毒,那时,难免群起拼命。
眼下群豪,人人都是武功高强之士,如是大都以命相搏,这一战,不论胜负,百花山庄中,都将有惨重的伤亡。
他不愿冒着两败俱伤的危险,必需先行设法平息下去群豪之怒,使他们不疑中毒的事,然后再行处置这个狂人。
心中盘算已定,纵声大笑,道:“司马兄如是和我沈某人,或是百花山庄有什么梁子、过节,那是尽可指名向我沈某挑战,向百花山庄问罪,似这般挑拨离间,不觉手段大过卑下了吗?”
司马乾道:“在下说的句句实言,沈大庄主还要狡辩,兄弟可以……”
沈木风不容他再说下去,纵声大笑一阵,接道:“在座之人,大都是武功高强,内功精深的武林高手,中毒与否,只要运气一试,自然可以查觉的出来。”
司马乾道:“这个,只怕沈大庄主早已有了安排……”
沈术风接道:“这位司马兄,有些疯疯癫癫,他的话,决不能认真,诸位是否中毒,请暗中运气一查便知,这狂人挑拨离间,无所不为,我沈某人度量,也是难以忍得下了……”举手一挥,接道:“给我拿下。”
单宏章早已运功蓄势,只待令下,沈本风一句话还未说完,单宏章右手五指已经递出,扣拿司马乾的右腕。
司马乾右腕一挫,避开掌势,左手如惊雷迅电一般,扫了出去。
马文飞坐在席位之上观战,相距也就不过四五步远,时时可觉到两人动手时的指劲、掌力,目睹司马乾避掌反击之势,不禁暗赞一声:好武功!
那单宏章武功系沈木风亲自传授,岂同小可,右掌一挥,硬接了一掌。
但闻砰的一声,如击败革,两人各自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单宏章似是未料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癫狂之人,竟然是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功,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一征之间,司马乾已然挥掌攻到,双掌连环,眨眼间攻出了八招,迫的单宏章退后两尺。
沈木风眼看单宏章节节败退,只觉颜面有损,不禁生出怒意,正待发作,忽见单宏章反守为攻,一连三掌,也把司马乾逼退了一步,借机会高举右手一挥。
那面容冷肃的红衣大汉,一直静静的站在司马乾身侧,木刻泥塑一般,动也不动。
但沈木风右手一挥之后,情势忽然不同。
只见那红衣人右手一抬,悄无声息的一掌劈向了司马乾的背心。
马文飞喝道:“司马兄,小心偷袭!”
司马乾前拒单宏章的强攻,闻声警觉,匆忙问,腾出左手,反臂拍出。
他本想闪避开去,躲过身后袭来的一掌,但因前后都有人攻袭,左临别人的席位,右面又是木桌拦路,只好反臂拍出一掌。
两掌撞触,司马乾不自禁心头骇然一震,暗道:此人内力之强,似是尤过那青衣人,如是这两人前后夹攻,今夜一战,恐怕凶险万分。
忖思之间,那红衣大汉已然挥拳如雨,连连抢攻。
马文飞看那红衣大汉攻出的拳势,一招强过一招,剽悍凶猛,极是少见,而那单宏章的掌势,却是以轻戾巧快为主,前后夹击,用的竟是两种大不相同的力道。
司马乾必须要前拒单宏章的巧变,后挡那红衣大汉的力敌。
恶战了二三十个照面,司马乾已被迫的顶门上见了汗水。
但场中群豪,对司马乾的观感,却已大大的改变,暗道:想不到这疯疯癫癫的人,竟然有着如此高强的武功。
马文飞已对司马乾生出了英雄相惜之心,眼看他落败在即,心中好生不忍,霍然站了起来,左手一按桌沿,陡然翻了过去,右手一挥,接下了单宏章的掌势,道:“司马兄请用心对付那红衣人,此人有兄弟对付。”
说话声中,已然连续封架单宏章急攻的三掌。
司马乾为人虽然好强,但知自己难以同时拒挡两人的攻势,如再勉强的打下去,不死亦将重伤,是以,对马文飞出面相助一事,默然承认,感激于心,全力对付那红衣大汉。
那红衣大汉的拳招掌势,愈见凌厉,攻势的凶恶,真叫人不寒而栗。
武功中的攻敌招数,虽是以攻为主,迫人退守,但招数中,都隐隐含着一半防守之意。
但那红衣大汉,出手的掌势,全都是以攻伤敌,有时,竟连自己的门户,也不兼顾,是故,他攻出拳势,也特别强劲威猛。
司马乾已知那红衣大汉内力甚是深厚,不再和他硬拼,却以巧快的攻势,迫他回招自救。
第三十五回除异己大宴群豪
且说马文飞和那单宏章一番恶战,两人倒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攻守之间,各有奇招,力战二十余合,仍是个不分胜败之局。
沈木风眼看双方恶战下去,一时间还难分出胜败,心中大感不耐,暗道:似这般下去,不知要打到几时才可伸手,岂不是大大有伤百花山庄的威名,在众目睽睽之下,既不能调集人手,齐出围攻,又不能亲身临敌,心中好生为难。
以他过人的才智,竟然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办法。
只听激斗场中响起了两声闷哼!惊动了四座。
抬头看去,只见马文飞和单宏章各自退了四步,相对而立。
原来两人在激斗之中,彼此硬行拼了一招,两人武功相若,内力也在伯仲之间,这一招硬拼,彼此都被震得向后退了四步。
场中群豪,大都暗中留神默查几人搏斗情形,但却无一人出言干涉。
只听单宏章冷笑一声道:“久闻马总瓢把子之名,今日一会,果不虚传。”飕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右手却探入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呼的一声,张了开来。
单宏章道:“兄弟想领教一下马总瓢把子的兵刃功夫。”
马文飞道:“当得奉陪。”
单宏章长剑一摆,左右挥动,登时闪起了一道银虹,但却并未攻向马文飞,劈出两剑之后,收剑凝神而立,双目圆睁,望着马文飞。
马文飞看他执剑情形,心中微生震骇,心知他适才两剑,只不过借机会提聚真气,再一出手,必将是徘山倒海一般的猛攻。
原来凡是执剑之人,又不肯轻易出手攻敌者,剑术必佳,何况单宏章剑术高超,已步入剑道之境,一发之势,凌厉绝伦。
马文飞不敢轻敌,手中折扇斜斜横出,暗中提聚真气,脑际之间,却在想着拒敌之策。
这时,那红衣大汉,已和司马乾打入紧张关头,司马乾突地使出了一手奇速怪异的掌法,只见掌影飘飘,有如落英缤纷而下,但急促的掌势中,却又含蕴着沉稳的气势。
全场中人,都对司马乾改变了看法,只见这疯癫之人的武功,正和他为人一般,使人莫测高深。
那红衣大汉虽是剽悍勇猛,拳拳如铁锤击石,巨斧开山一般,但他却似被司马乾奇快的攻势,控制住局势,占尽了先机,空自挥拳如雨,却无法占得优势。
沈术风似是未料到司马乾竟是位身负绝技之士,亦未料到马文飞忽然出手相助,原本的绝对胜算,此刻却形势大变。
除非沈木风再传令增派高手加援围攻之外,一时是很难分出胜败!
但见唐老太太仰脸望着天上星辰,哈哈说道;“沈木风,咱们相约的时刻,快要到了吗?”
沈木风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下,笑道:“夫人安心,沈木风出口之言有几时曾经不算了。”
唐老太太道:“咱们早些了断,老身也好早些动身回川。”
沈木风道:“怎么?夫人似是很自信的能够胜得在下,是吗?”
唐老太太道:“最低限度,可使你一双眼目,看看唐家暗器手法如何。”
沈木风哈哈大笑一阵,道:“这个我沈木风早知道了,四川唐家以暗器名传武林,数百年来毫不衰退,自然是应该有自负之处,不过……”
唐老太太脸色一变,道:“不过怎么样?”
沈木风道:“不过在下倒不是畏惧暗器的人!”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现在夸口,不觉着太早一些了吗?”
沈木风道;“夫人如若不信,片刻之后,便知分晓!”
只听场内司马乾朗朗大笑声中,混入了声声怒吼,震动全场。
转头看去,只见那红衣大汉,双目怒睁,双拳挥舞如飞,口中又不停发出怒吼之声,似是暴怒的猛兽,择人而噬。
司马乾却是神态潇洒,举止飘逸的挥动着双掌,和那红衣大汉续斗。
他已不愿再和红衣大汉硬拼内力,因为他发觉了那红衣大汉似是已经失去了人性,像一头猛兽,大有不死不休之气概。
马文飞和单宏章,也已打入了紧要关头,双方都已在尽施所能的求胜。
局外人,有两个人内心中的焦急,更甚过场中拼斗的人。
那就是萧翎和沈木风。
萧翎担心着马文飞伤败,又怕因而误了抢救父母出险的大事,他很想暗中出手,相助马文飞一臂之力,但却又迟迟不敢出手。
沈木风不愿在筵席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再调人手,倚多为胜,伤了司马乾和马文飞,而且自己的坐位,相隔又太过遥远,纵然想暗中出手,相助单宏章一臂之力,又是有所不能。
这时,四周花木林中的乐声,早已停息下来,全场中鸦雀无声,隐隐可闻得场中恶斗的拳风。
又过有一盏热茶工夫,突闻激斗的司马乾朗声喝道;“诸位快请离开席位,百花山庄中人,即将要施放金蛊毒了!”
场中群豪,大都是有丰富的江湖阅历,虽然未见苗疆施放蛊毒的事,但都曾听说过,蛊毒大都是和在茶、酒之中,使人不知不觉中饮入腹内,受那放蛊人的控制,终身难以脱离,除了此法之外,再无别法,只要不饮茶、酒,对方就无法把蛊毒送入腹中。
此刻,听得司马乾这呼叫之声,似是放蛊别有其法。
群豪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司马乾连连不绝的示警,呼叫,都暗自运气戒备。
沈木风今夜这洗尘宴中,约来的尽是心中怀疑之人,准备在酒宴之间暗中观察。可以收为己用者,则收罗手下,桀骜不驯者,就早些把他除去,免得在明日英雄大会上,受其搅扰。
但这般人大都是江湖老手,有着异常丰富的经验,沈木风深知自己昔年在武林中的恶毒之名这般人必将是从严防范,在酒茶之中下毒,这般人决然是不会中计,说不定还将被人当面揭穿,必得想一个出于群豪意外的办法,使群豪在不知不觉中受其控制。
沈木风知道那金花夫人,乃是苗疆第一用蛊高手,乃与金花夫人相商,决定了一个施毒的办法,由金花夫人,施放苗疆最利害的金蛊毒,而且使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中了蛊毒。
眼看将到金花夫人施放金蛊毒的时间,却被司马乾从中呼叫阻挠,心中对他恨极,恨不得立刻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偏巧司马乾的武功,又是那般高强,高强得连八大血影化身之一,竟然也难以胜得过他,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沈木风心中虽然是焦急万分,但他为人阴沉,心计智谋,超绝一时,表面上仍然保持着镇静神情,内心之中,却在苦思着对敌之策。
默查场中搏斗形势,除了亲自出手之外,只有再设法调集人手,合攻那司马乾。
但沈木风自己已和那奇毒暗器威震武林的唐老太太,有了先约,如若亲自出手,势必将激起那唐老太太出手之心。如是再行调集人手,合攻那司马乾,亦恐引起了群豪抱不平之心,形成一场混战,此又是沈本风竭力避免的事。
他沉思了良久,想过了千百种的办法,仍是想不出一种良策。
就在沈术风思谋对策之际,场中的搏斗形势,又起了极大的变化。
只见司马乾掌势变化,愈来愈见凌厉、奇幻,那红衣大汉取胜之机,也是愈来愈少,但那红衣大汉攻守剽悍,却也使场中群豪,瞧得个个震骇。
原来,那红衣大汉,早已成了败者,几次都要伤在司马乾的手中,但却被他宁为玉碎的几招还攻,解了大危,仍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只有在侧观战的萧翎心中明白,沈木风这八大血影化身,是经过了一种特殊的训练,不但个个武功高强,勇猛善战,而且悍不畏死,司马乾和那红衣大汉的一场拼斗,虽然略占上风,但最后的结局,还是难以预料。
只听司马乾高声叫道:“在下此刻拼命恶战,不惜和百花山庄结下大仇,无非是一片慈悲心肠,不忍眼看诸位受那蛊毒之害,此战凶恶,想来诸位都已有目共睹了,那决不是能够装作待出来,如是诸位肯相信在下之言,快请离开坐位。”
一面喊叫,一面缓步向后退去。
这时,场中群豪倒是有一半接受了他的警告之言,站了起来,向后退去。
沈木风虽然阴沉,但眼看功败垂成,再也沉不住气,若是群豪当真的退出了席位,那金花夫人施放的蛊毒,就没法再伤得群豪,心中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激怒群豪,冷笑一声,喝道:“这个人疯疯癫癫,胡说八道,如不惩罚于他,百花山庄还有何面在江湖之上立足了。”他自解自嘲的说过了几句场面话,突然举起右手,互击三掌。
只见那花树林中,响起了一阵奇异的乐声,两个步履轻盈的白衣少女,缓步走了出来,沈木风暗施传音之术,指示二女行径,两个白衣少女,突然转向司马乾奔去。
场中群豪有不少江湖经验丰富之人,一直在暗中留神着沈木风的举动,但也只能瞧到他口齿启动,知道在暗施传音之术,却是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诡异的乐声,使场中添了不少恐怖、神秘之感!
只见那两个白衣少女,奔近司马乾后,一齐从背上抽出长剑,一语不发的挥剑攻了过去。
初时,二女剑招,还不觉有何凌厉之处,但攻出四五剑后,威力突然大增,剑芒闪闪,攻势猛锐异常,竟把司马乾重又逼回到原来的席位前面。
司马乾骤陷危境,全心彻敌,竟是顾不得再分心呼叫。
这时,为那司马乾警告之言,唤起的群豪,亦为这突然的变化震惊,全神贯注于搏斗形势之上,忘记了离开席位的事。
萧翎默查那两个白衣女的剑招诡异,辛辣恶毒异常,较那沈木风的血影化身,竟是尤有过之,不禁心头骇然,暗道:这沈木风从哪里收罗了这等高强武功的女子,此人当真是不可小觑,似乎这座小小百花山庄中潜藏了无数的武林高手……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那司马乾已然露出败象。
两个白衣女郎快如飘风的剑招已然迫得司马乾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沈木风抬头望望天色,心中暗道:还有半往香的工夫,金花夫人就可以施放蛊毒了,我还得设法多拖上半炷香的时光才是,只要场中之人,全部中了蛊毒,就可以收归我用了……
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两个身佩单刀的大汉,突然站了起来,一挥手中单刀,齐齐冲了上去,大喝道:“兄台不要惊慌,我等助你一臂之力!”单刀挥动分向两女劈去。
这两个大汉,武功不弱,劈出刀势,隐隐带着金风破空之声。
但见那两个白衣女,突然分出了一人,拒敌两个大汉攻袭,另一个却仍是挥剑攻向司马乾。
萧翎眼看着形势于己方愈来愈是不利,已无法再拖下去,除非自己出手,解救那司马乾脱出危境,否则再过十几招,司马乾就将伤在那白衣女子诡奇、恶毒的剑招之下。
但如自己出手,又势非被那沈木风看穿身份不可,但如不及时出手援救,司马乾又性命危在顷刻之间……
正自感到无法可施时,脑中突然一闪,想起了唐老太太来,暗道;我何不设法激她出手呢?
转脸望去,只见那唐老太太全神望着场中搏斗情形,尤以对那白衣女的剑招,更见留神,似已暂时忘去了和沈木风搏斗的事。
司马乾的处境,愈来愈觉险恶了,那白衣女子的飘忽身法辛辣剑招,已使司马乾应接不暇,再加上那红衣大汉的力攻,更使他有着难以兼顾之感。
萧翎默查那个白衣女的剑招,和一般剑法大不相同,剑剑都是反道攻出的逆路,无一剑攻的不是人身最难防守之处。
这时,马文飞和单宏章也已动上了手,只是打法却和司马乾搏斗不同。
双方对峙的时间多动手的时间少,但出手一击,却是凌厉绝伦,石破天惊。
单宏章连攻两剑,都被马文飞封架开去。
马文飞虽然封开了两剑,但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只要单宏章剑势再增强两分,自己即将伤在他的剑下。
萧翎顺手在地上捡起一片落叶,就盘中取出一根鱼刺,在那树叶上刺道:大局危殆,请即出手。
估计了一下和那唐老太太的距离,默运内功,施出柳仙子独擅武林的回旋手法,把一片树叶,自后投去。
只见那一片青叶向后飞丈余左右时,突然一个回旋,绕向那唐老太太飞去。
萧翎虽然施出了回旋指力,但因这一片树叶太轻,难以及远,那唐老太太和他相距,不下五丈距离,能否使唐老太太收到,却是毫无把握。
只见一叶飘飘,向唐老太太的席位上飘去,相距还有两尺左右,力尽而落。
萧翎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只要再稍加一点气力,那一片飞叶,即可落在唐老太太的身上了……
付思之间,突然见唐老太太身后那身着天蓝劲装的美婢,随手一抄,把那片落叶握入掌中。
萧翎心中喜道:但愿她交给那唐老太太。
哪知那美婢抓得落叶之后,并未瞧看,随手丢在地上。
这时场中群豪,大都把精神贯注在搏斗之上,很少分心旁顾,萧翎暗投飞叶,竟是无人发觉。
萧翎心中忖道:看来又得费上一番手脚了。
他心知这是异常冒险的举动,那沈木风目光如炬,洞察细微,这一次虽然瞒过了他,但下一次却未必再有如此运气。
他并不怕沈木风发觉之后,引起冲突,但却为父母的安危担忧,慈恩亲情,使萧翎不敢轻易暴露出自己身份。
大约是那投落叶的美婢,突然发觉了那树叶上的字迹,脚尖轻轻一挑,又把落叶捡了起来,低头一瞧,放入身上的暗器袋中。
萧翎心中暗暗叫苦道:我该写上那唐老太太的名字才对,目下她虽然捡得落叶,瞧到了叶上字迹,但却不知我说的何人,这书写不清,固然是我之错,但那丫头,擅作主张,取得落叶,不肯转呈主人,实在也是可恶的很……
正自心神不安之际,突见那劲装佩剑美婢,附在唐老太太耳边,低言了数语。
但见唐老太太满头白发飘动,砰的一掌,击在木案之上,道:“沈木风,老身已不耐多等下去了,如是你不愿另找地方,咱们就在此地动手如何?”
沈木风眼看即将分出胜败,司马乾发发可危,那两个援手大汉,处境更是凶险,已被那白衣美婢卷入了一片剑气之中,落败在即,十合之后,定可伤了司马乾和两个大汉,而且十合之后,亦到了金花夫人施放金蛊的时候,那时,群豪尽中蛊毒,岂不是听凭自己宰割了……
沈木风一扬双眉,冷冷说道:“唐夫人这般焦急,是何用心?”
唐老太太怒道:“老身急于四川,不愿在你这百花山庄停留。”
随手抓起风头杖,大声喝道:“诸位请向后面闪闪,免得老身的暗器,误伤了诸位。”
四川唐家的暗器,驰名江湖已数十年,而且大都是淬有剧毒,除了唐家独门解药之外,别无可救之药。
果然,临近唐老太太几桌席位上的豪客,纷纷站起,躲避开去。
唐老太太一顿风头杖缓步而出,喝道:“沈木风快清离席一战!”
沈术风心中怒火高涨,但却仍能保持着表面的镇静,缓缓站了起来,道:“夫人一定要立刻动手,沈某人是只好奉陪。”
唐老太太冷笑一声,道:“沈木风,在未动手前,老身有几句话,要先说明白,在座群豪为证,免得输得不服。”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只怕输的不是沈木风。”
唐老太太道:“立刻就要见真章、分胜败,用不着多逞口舌之利了……”
她语音微微一顿,又道:“今日咱们动手,不同一般比试武功,谁有什么能耐,只管尽量施展,伤死不管。”
沈木风道:“这个,在下早已料到,四川唐家除了几种暗器手法之外,在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惊人之技了。”
唐老太太怒道:“好!先吃老身一杖!”
抡动手中凤头杖,呼的一招“泰山压顶”劈了下去。
沈木风左手长袖一拂,一股潜力退了过去,竟然把唐老太太那挟带啸风之声的风头拐杖,给封了开去。
全场群豪个个心头震动,暗道:这沈木风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
唐老太太心中亦是暗暗震骇,但既已出手,有如骑上了虎背,欲罢不能,只好硬拼下去,腕势突一转动,风头杖变招“横扫千军”,拦腰平击过去。
沈木风哈哈一笑,右手大袖拂出,通住杖势,人却陡然向前欺进,左袖迎面扫了过去。唐老太太一挫腕,收回了凤头杖,人也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
沈木风举步欺进,一双肥大的衣袖,连环劈击,不过是一刹工夫,竟然反守为攻。
观战群豪,大都瞧的由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四川唐家虽是以淬毒暗器驰名,但武功自成一家,亦非泛泛,这唐老太太,自是目下唐门中第一高人,但她竟被沈木风在三五招中,由防守夺回主动,节节逼攻,把一个威镇西南的唐老太太迫的无还手之力。
沈木风双袖挥攻之势,看上去并不快速,但他攻出袍袖指袭的部位,却是极不易闪避的部位,而且常常中途改向,攻人必救。
两人交手不过十个照面,唐老太太被迫的连退了六七尺远。
沈木风眼看名扬天下的唐家武功,竟然被自己赤手空拳,逼的手忙脚乱,心中大是得意,哈哈一笑,道:“四川唐家的武功,不过如此……”
话未说完,突然冷哼一声,疾向后面退去,双袖疾舞,呼呼风响。
但见一蓬银芒,在沈木枫凌厉的袖风中,四下散飞,落着实地。
唐门暗器手法,果是一绝,场中群豪竟然未看清那唐老太太如何发出了一蓬银针,解了危境,迫退了沈木风。
这一来,沈木风抢得的先机,重又失去,唐老太太手中风头杖又开始反守为攻,纵送横击,杖影如山。
突然间响起了两声惨叫,挟杂在拳风和兵刃的交击声中。
凝目望去,只见那两个援手的大汉,双双横尸地上,已被那白衣美婢劈死剑下。
那白衣美婢杀了两人之后,森冷的目光,环扫了全场一眼,缓步向司马乾走了过去。
这时,司马乾已成强弩之末,被那白衣美婢和红衣大汉,迫的应接不暇,此刻,如若再加一人,司马乾只怕难再抵挡三招。
萧翎心想自己再不出手,局势要立刻大变,当即暗中运起修罗指力,虚空一点,直袭那剑招恶毒的白衣美婢。那白衣美婢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娇呼一声,弃剑摔倒在地上。
司马乾自忖必死,却不料对方忽然躺下了一个,立时精神一振,呼呼两拳,逼退了白衣女婢,举起右袖一拭头上汗水,脚尖一挑,勾起那白衣美婢脱手的长剑,右手一伸,接过剑把。
一剑在手,如虎添翼,挥剑反击,片刻间已把那红衣人圈在了一片剑光之中。
萧翎一击得手,暗自忖道:这两白衣美婢的剑招,最是毒辣,必得先将两人制住,才能稳住劣势。
心念一转,又发出修罗指力,疾向另一个白衣美婢点了过去。
那白衣美婢眼看同伴突然倒了下去,不禁一愕,就在她念头还未转完之际,一缕暗劲无声而至,正击中腰间命门|茓,长剑脱手,摔倒地上。
这突然的变故,使场中群豪,不分敌我,全都如受重击,数十道目光转动,四下寻望。
那两个白衣美婢的怪奇剑招,使全场群豪骇然不已,但此刻竟然无声无息的受伤弃剑,摔倒在地上。
每人心中都明白,有人在暗中下手,伤了两个白衣美婢,但却无人知道是什么人?
以何等武功,伤了二婢。
沈木风突然急攻两招,迫退了唐老夫人,一挫腰,高大的身躯,有如离弦之箭,飞掠到两个白衣美婢身侧,一手一个抓起了二婢,略一查看,沉声喝道:“住手!”
单宏章应声收剑,跃退五尺。
马文飞右手一挥,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也不追赶。
但闻单宏章一声低啸,剽悍的红衣大汉,也突然收拳跃退。
司马乾收了剑势,也未追赶。
沈木风双手一挥,竟把手中两个白衣美婢,直对单宏章抛了过去,说道:“带下去。”
单宏章迅快绝伦的还剑入鞘,伸手接住了两个抛过来的白衣美婢,和红衣大汉一齐退入了花树阵中不见。
事情连转而下,一气呵成,也就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沈木风直待单宏章退入了花树阵中,才冷笑一吉,道:“哪位朋友好惊人的指力,使沈木风开了一次眼界……”
口说完话,两道森寒的目光,却不住的四下搜望。
萧翎敛去双目中的神光,端然而坐,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但闻沈木风接道:“那位朋友,请恕我沈木风接待不周,但阁下既然敢施出金刚指一类绝学,伤我百花山庄的侍婢,想必是身负绝技的奇人,既然做了,何以却不敢承认?”
他一连喝问数声,却不见有人答应。
任他沈木风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良策。
只见唐老太太一顿凤头杖,说道:“沈木风,咱们比试还未分出胜败,可要再打下去?”
沈木风冷冷说道:“老夫人可已有了胜算的把握?”
唐老太太道:“这个老身倒是没有。”
沈木风道:“既没有胜算的把握,咱们等一会再打不迟。”
口中在和唐老太太说话,心中却是暗暗焦急,如找不出那暗施袭击的人,这个人可算丢的大了。
唐老太太和沈木风交手不过二十余个照面,发出四次毒针,才算把劣势稳住,如非是唐家绝毒的暗器,使沈木风有所顾虑,唐老太太自己早已伤在沈木风的手中,但手中所藏毒针,已然不多,至多还可再用一次,何况那毒针,已无法伤得沈木风。再打下去,必得动用别的暗器,才可自保,沈木风武功之强,实是生平从未遇到的劲敌,心中实已气馁,但为了四川唐家的威名,不得不再挑战。
那沈木风既然说出等上一会再战,也乐得借机调息一下。
场中突然静寂,静的可闻得呼吸之声。
沈木风森冷、锐利的目光,搜遍了场中每一个人,仍是看不出一点线索,冷笑一声说道:“阁下既有着如此绝技,为何又这般藏头露尾,岂不是有失英雄气度?”
萧翎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不论沈木风如何出言相激,也是坚忍不理。
只听东海神卜司马乾说道:“暮鼓晨钟,惊不醒该死的人,马兄,咱们走吧!”
这时,马文飞早已对司马乾改了看法,已觉出这位狂放之人,确是位身怀奇技的高人,只是江湖上经验不足,处处想一鸣惊人,弄巧成拙,致被人误作了疯癫的人,当下应道:“怎么?司马兄可是看出即将施放金蛊毒了吗?”
司马乾道:“如是兄弟的判断不错,已经开始放蛊了!”
两人对答之间,说的声音甚高,希望场中群豪,在这最后时光中,能够接受警告,退出险地。
马文飞眼看群豪大多未动,不禁暗暗一叹,当先向后退去,一面高声说道:“司马兄可知那金蛊毒能够放得多远吗?咱们要退到何处,才可保得不为金蛊袭害?”
司马乾道:“据兄弟所知,如是放蛊老手,功力深厚的人,可及五里之遥,但那只限定一人,似今宵情势,对象是场中群豪,那就难以放远了,只要咱们退出预定地域范围,那就可以避开中毒。”
萧翎紧随在马文飞的身后,退向正西花树林边。
场中群豪,大部似已为司马乾警告之言所动,纷纷离席,向那花树林边退去。
沈木风找不出那暗中出手,指伤二婢的人,心中大力气恼。再见群豪纷纷离席避退,一场万无一失的周密计划,变成了一场空幻,心中对那司马乾恨入刺骨,暗道:这人看上去疯疯癫癫,但料不到却是大智若狂的人物,今日如不把他除去,只怕将成大患,但此刻已到了金花夫人放蛊时刻,如若要调派人手,只怕难免有误受蛊毒之险,说不得只好出手了。
心念一转,沉声喝道:“司马乾,你给我站住!”
这时,司马乾已然行近到花树边,陡然回过身来,道:“沈大庄主有何见教?”
沈木风道:“百花山庄和你素无仇恨,你为何百般挑拨……”
司马乾哈哈一笑,道:“怎么?可是因为在下破坏了大庄主的阴谋,揭穿了大庄主的预定放蛊计谋吗?”
沈木风心中虽是气恨,却淡然一笑道:“你妖言惑众,挑拨是非,本庄主纵是度量再大,也是容你不得。”
说话之间,人已向司马乾行了过去。
马文飞低声说道:“这沈木风武功高强,出手一击,非同小可,司马兄要多加小心。”
司马乾低声应道:“多谢指教。”暗中运集功力,蓄势戒备,人却仍然向后退去。
萧翎目光一转,瞥见沈木风眉宇间满含杀机,立时施展传音入密之术道:“沈木风已动杀机,只怕司马乾难挡一击,马兄请守在他身侧,设法挡住那沈木风的视线,我暗中助司马兄一臂之力。”
马文飞依言移动身躯,和司马乾并肩而退。
萧翎借两人身躯遮蔽,暗中蓄劲掌心,随时准备出手救援。
这时,沈木风已然逼近到司马乾七八尺处,双目中厉芒闪动,突然扬手一掌,拍了过去,司马乾早已运集了全身功力戒备,眼看沈木风一掌劈来,立时挥掌迎去。
两股潜力,悬空激撞,司马乾顿觉不支,只觉一股山岳般的压力,直撞过来,内腑间血促气涌。
那沈木风恼恨司马乾破坏了他的大事,出手一击,力道奇大,有心想把司马乾毁在掌下,司马乾正党难以抗拒之际,突觉一双手掌,轻轻拍在背后的“命门”|茓上。
一股热流真气,直贯内腑,陡然间气力大增,内力绵绵涌出,硬接下了沈术风这排山倒海的一击。
沈木风心中似是甚有把握,料定司马乾难以接下他这一击,拍出一掌后,竟然回身而去。
哪知行出了七八步远,仍不闻司马乾倒地之声,不禁心中大疑。
回头望去,只见司马乾站在当地,神情从容,毫无异样,不禁吃了一惊。
他为人阴沉,惊喜之情,素不易形诸神色,脸上惊愕,一闪而逝,淡淡一笑,道:
“司马兄果有非常武功,兄弟好生佩服。”两道锐利的目光,却不停的在司马乾身侧搜望,心中似已早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只是还未找出那人是谁。
萧翎以本身真气内力,相助司马乾挡过一击,悄然缩回手去,借两人身子遮挡,向后退出四步,垂手而立。
沈木风两道闪转的目光突然投注到萧翎身上,冷冷地道:“这位贵姓?”
马文飞道:“是在下随行的仆童。”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萧翎一抱拳,道:“小人马成。”
沈木风嗯了一声,正待追问下去,四周突然一暗。
原来四周高燃的灯笼火把,就在这一瞬间熄去。一片阴云,掩去了天上的星光,那火炬灯笼高燃,还不觉怎样,此刻突然失去,立时感到夜暗如漆。
黑暗中只听得衣袂飘风之声,人影闪动,四下飞窜。
萧翎的目光锐利,匆匆一瞥间,已瞧出其中一人,正是宇文寒涛,不禁心中一动,忖道:此人早已投靠沈木风的百花山庄之下,何以竟这般仓皇而遁,看起来那司马乾并非信口开河,沈木风是当真要施放蛊毒了。
由明忽暗的恐怖,再加上宇文寒涛的感染,立时引起一阵混乱,场中群豪,大都纷纷奔向四周的花树林中。
混乱中,只听司马乾高声嚷道:“诸位快请奔闪开去。”
萧翎凝目望去,沈木风早已不在原位站立。
目光一转,瞥见沈木风正抓住那垂下的彩绸,捷如巧猿登树,直向上面升去。
他动作奇快,一转眼间,已然升上了五六丈高。
萧翎长吁一口气,暗道:我如在此时用出全力,打出暗器,或可伤得了他,这举动虽然有欠光明,但如沈木风受了伤,对我解救父母一事,倒是大有帮助……
就这念头一转之间,沈术风早已升上七八丈高,再想出手,已然无及。
只觉一只手被人抓住,耳际间响起了司马乾的声音,道,“快些进入林中。”
萧翎昔年在三圣谷中,曾听那庄山贝谈过蛊毒的利害,而且所有恶蛊中,又以金蛊毒最为凶狠,顿生警觉,急急向后退去。
在萧翎的想象之中,这沈木风定在花树中埋伏下人手,备以堵击奔入花树林中的群豪,哪知情形竟然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林中一片平静。
混乱的声音,重归寂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夜风吹着花树,发出一种轻微的沙沙之声。
这时场中群豪,都已奔藏在四周的花树林中,隐藏在花树之后。
苗疆放蛊之事,盛传武林,凡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可以说无不知晓,但真正见过放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群豪大都存有着一种奇怪的念头,希望能见识一下新奇事物,看看放蛊的情形。
萧翎和马文飞、司马乾同藏在一片花丛之后,凝注着场中的变化。
马文飞施展传音之术,说道:“司马兄何以得知那沈木风要施放蛊毒?”
司马乾微微一笑,也以传音之术答道:“兄弟卜算中指出,今夜这场接风宴中,充满凶险,只是卦中奇怪,险中有变……”
萧翎停身两人之间,两人虽以传音之术谈话,但却是有意的让他听到。
他虽然不会卜算之术,但那庄山贝却是一个无所不知之人,萧翎在从师数年中,虽然一心专注于修习武功之上,但庄山贝为增长他的见闻,在习武之暇,常和他谈些谋略机智,江湖怪闻,听者无意,言者有心,庄山贝把江湖上诸般诡计狡谋,各种奇毒的武功,以及诸大门户的武功路数,用药,救急,卜算奇术等的江湖百态,有系统的讲给萧翎听,而且每一件主要的事物中,都加入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使萧翎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深印脑际。
这使萧翎无形中增长了很多见闻,平常之时,还不觉得,但如一听得别人论起了有关之事,那时余留在脑际间的印象,就清晰的反映出来。
是以,当他听到司马乾说起以卜卦之术,算出这次凶险,忍不住接口说道:“在下亦听闻过卜算的奇术,不管何等神卦,亦难推演出未来之事的细节,司马兄能凭卦象推算出沈本风放蛊毒,实叫兄弟惊服。”
司马乾怔了一怔,道:“高论,高论,看将起来,你也是卜卦神算能手了。”
萧翎摇摇头,说:“这个,兄弟倒是不会。”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兄台实非人下之人,不知可否以真实姓名见告?”
萧翎道:“司马兄见义勇为,侠心铁胆,兄弟也不用再作掩饰,只是姓名还难奉告,区区苦衷,还望赐谅。”
司马乾笑道:“兄台不但武功高强,这胸罗之博,只怕不在兄弟之下,不错,不论任何卜卦神算,也只能现示吉凶之征,至干吉凶的变化之机,那就要凭仗着卜卦人的智慧,经验,推论判断了……”
他回目望了场中一眼,仍然不见有何变故,又施展传音之术,接了下去,道:“兄弟瞧那险中有变的卦象,心知今宵沈木风在这场接风宴上,必将有着意外的诡计阴谋,为了兄弟自身的安危,也为了证实奇卦是否有灵,因此尽全力来追查那沈木风是何阴谋,不瞒两位,兄弟为了追求此事,亦曾使出从来未用的奇诡手段……”
话至此处,场中已有惊变,顿时住口不言。
凝目望去,只见那暗夜笼罩的席位之上,突然现出了几点微光,有如萤光游动。
司马乾低声说道:“小心了,这是最上乘的放蛊方法,那放蛊之人,道行极为高深。”
只见那几点微光,闪动了一阵,突然消失不见。。
这时,马文飞已把司马乾视作了身负绝世奇技之人,低声问道:“怎么那放出的蛊光不见了?”
司马乾道:“也许那放蛊之人,已发觉心血白费,场中群豪都已逃离她蛊毒所及之地,收回放出毒蛊,也许是另作布署……”
话还未完,那隐失的微光,突然又闪动起来,而且数量大增,不下数十点。
司马乾脸色一变,伸手握住萧翎的左手,充满惊愕地说道:“好利害的放蛊人,今夜与会之人只怕是很少能逃得此劫了!”
萧翎低声问道:“很可怕吗?”
司马乾道:“可怕极了。”
马文飞道:“离席的武林同道,大部藏在四周的花树阵中,司马兄既然瞧出了这蛊毒如此利害,何不招呼藏在花树中的武林同道逃走?”
司马乾道:“现在吗?”
马文飞道:“自然是现在了。”
司马乾道:“这等放蛊之法,乃苗疆十三种放蛊之法中最利害的一种,此刻,只要咱们一动,那毒蛊必将追踪咱们,反不如隐藏起来的好。”
马文飞心中暗自好笑,忖道:这司马乾天不伯,地不怕,不知何以对这蛊毒如此的畏惧,实叫人有些不信。
但见数十道微光,绕那席位上闪转不停,大约有一盏热茶功夫,重又隐失不见。
司马乾长叹一口气,道:“现在,可以招呼他们逃走了。”
这三人一直用的传音之术交谈,附近虽然藏有他人,却是无法听到。
马文飞正待起身招呼群豪,突见火光一闪,那高耸云霄的望花楼后、缓步转出来一个手捧金灯,长发披垂,身着红衣的妇人。
那金灯高约尺许,冒出两寸高的蓝色火焰,在夜风中微微摇动。
只见她举步落足间十分缓慢,神情一片严肃。
萧翎低声说道:“是啦!放蛊的就是此人了!”
司马乾低声问道:“这妇人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苗疆金花夫人。”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久闻其人之名,乃苗疆中第二高手,想不到竟然被沈木风收罗手下。”
司马乾双目圆睁,神情紧张的望着那金花夫人。
只见金花夫人捧着金灯,直向这花树阵中行来。
司马乾全身开始抖动起来,低声向马文飞和萧翎说道:“糟糕!她已发觉到此地有人,直向咱们行来。”
马文飞道:“我们可以逃走吗?”司马乾道:“来不及了。”
马文飞微微一怔,道:“难道坐以待毙不成?”
司马乾道:“唉!按那卦象而言,咱们本不该遭此凶险,想不到卦象却失了灵验。”
说话之间,那金花夫人已经行到了两三丈外,停了下来。
只见金花夫人双目圆睁,望着手中金灯,灯中那蓝色火焰,映着她充满杀机的粉颊。
只见她缓缓把灯递人右手,左手食指探入了口中。
司马乾道:“糟啦!她要用血光驭蛊之法,咱们今夜决然难以逃得此劫……”
只见金花夫人那探入口中的食指,突然又取了出来,缓缓转身而去。
她来的像一个幽灵,去的似一阵疾风,只见灯火闪了几闪,人已消失不见。
司马乾举手拭去头上的汗水,道:“奇怪呀!奇怪!”
马文飞道:“奇怪什么?”
司马乾道:“她要施展血光驭蛊之法,为什么会突然又改变了心意。”
马文飞道:“莫非她自知难以伤得咱们,知难而退了。”
司马乾道:“非也,非也,其中必有缘故!”
遂又望了萧翎一阵,缓缓问道:“又是兄台弄的神通。”
他一向自负无所不知,但此刻却是如陷入五里云雾之中,满脸茫然,望着萧翎。萧翎道:“她虽然退了回去,但不知是否还会留下蛊毒。”
司马乾道:“不会了,据在下所见,那金花夫人养的蛊似已入通灵之境,早已和她心灵相通,她既退走,那蛊也不会留下。”
萧翎对他的博学,亦不禁暗生敬佩,道:“这么说来,那沈木风的这番阴谋,又白费了。”
司马乾突然探手入怀,取出金钱卦盒,道:“我再来算上一卦看看。”
马文飞、萧翎对他卜卦神算,有了认识,心知确是灵验,也不再劝阻于他。
但见司马乾把三枚金钱,装入了卦盒之中,摇动了一阵,正待撤出,突见眼前火光一闪,所有熄去的火把、灯光,全都亮了起来。
只听那望花楼上,传下来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诸位都已中了金蛊毒,难再和我沈某为敌了,眼下时光已经不早,诸位请各自回到安歇之处,休息一夜,也好仔细的想上一想,是否还要和我沈某为敌。”
司马乾收了卦盒、金钱,暗中运气一试,低声说道:“奇怪呀。”
萧翎道:“奇怪什么?”
司马乾道:“咱们都好好的,那沈木风如何说咱们都中了蛊毒?”
马文飞道:“据在下所知,一个人中了蛊毒之后,并无立时反应。”
但见数十个高举纱灯的美婢,姗姗走入场中,高举起手中纱灯,说道:“小婢们奉命,送各位回室安歇,今宵晚宴已罢,诸位都还是我们百花山庄的客人。”
喝声甫落,那隐藏在花树中的群豪,倒是有大部走了出来。
萧翎低声说道:“咱们可要出去吗?”
司马乾道:“咱们不能在这花树中睡上一夜,自然是要出去了。”当先举步而出。
只见凤竹高举纱灯,急急奔了过来,道:“马爷。”
马文飞道:“凤竹姑娘好利害的眼睛。”
凤竹道:“我带马爷回房去吧!”
马文飞道:“有劳姑娘了。”
这百花山庄的美婢,果然利害的很,只见她们高举纱灯,各找其主,竟然是一个不错,全部找对。
马文飞紧随在凤竹身后,直入了翠竹轩中。
凤竹带两人返回室中,放下纱灯,笑道:“马爷可要吃点什么?”
马文飞笑道:“但不知那食物中是否会暗藏蛊毒?”
凤竹道:“马爷放心,小婢先吃给你瞧瞧,马爷再吃不迟。”
马文飞笑道:“好!那就有劳姑娘,替咱们备些食用之物了。”
百花山庄的每个婢女,似是都经过一番严格的挑选,她们都兼具美丽和柔媚,也有着森严的规矩,只是,她们对百花山庄的胜败,却是有些漠不关心,永远带着柔和的笑容。
马文飞目睹凤竹去后,低声对萧翎说道:“萧兄可瞧出一些端倪吗?”
萧翎道:“什么事?”
马文飞道:“这百花山庄中的女婢,似是都对沈木风暗怀敌意。”
萧翎点点头道:“不错,在下亦有同感,但她们身受着一种严酷的统治,在沈木风积威之下,心中存有无比的畏惧……”
突然住口不言,凝神听去。
马文飞心中一动,低声问道:“有人吗?”;。
话刚出口,室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司马乾缓步走了进来。
马文飞站起身来,抱拳一礼道:“司马兄。”
司马乾欠身还了一礼,目光转动不住的在室内寻望。
马文飞低声说道:“司马兄要瞧什么?”
司马乾道:“那个侍候两位的丫头呢?”
马文飞道:“去准备食用之物了。”
司马乾怔了一怔,道:“吃不得,吃不得,这些丫头,只不过借侍候之名,实则是监视着两位的行动,如何能进他们的食用之物。”
马文飞道:“司马尼今午之间还不是据宴大吃吗?”
司马乾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沈木风对我司马乾的来历,毫无所知,彼此既不相识,亦谈不上什么恩仇,自是没有暗中害我的必要,但此刻却是心存嫌恶,处处要杀我而后甘心。”
马文飞道:“司马兄话虽说的不错,但咱们还得在这百花山庄中留上数日,难道就这样长久不进食物吗?”
司马乾道:“马兄未带干粮?”
马文飞道:“干粮虽有,但也不能日夜带在身上,如若他们要在食物之中下毒,何尝不可以在咱们带的干粮之内下毒。”
司马乾道:“此言大有道理。”
马文飞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两根四寸长短,镶有银边的象牙筷,笑道:“这一对象牙银筷是一位海外朋友相赠,要我带在身旁,不论酒菜,只要其中有毒,一试便知,司马兄请带去一根用吧!”
司马乾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放入怀中,说道:“兄弟此来请教一事。”
口中虽是在对两人说话,两道目光,却是一直的望着萧翎。
萧翎道:“有何见教?”
司马乾道:“兄弟石思不解,兄台如何能使那金花夫人收了蛊毒而退?”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敢欺瞒司马兄,兄弟和那金花夫人,早已相识,看她施放金蛊毒,群豪即将遭殃,忍不住施展传音之术,劝她收了蛊毒……”
司马乾道:“兄台一言,那金花夫人就当真收了蛊毒而退吗?”
萧翎道:“她很给兄弟的面子。”
司马乾道:“这么说来,那金花夫人和兄台交非泛泛了。”
萧翎道:“相识不久,多承她这般的看得起我。”
司马乾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匆怪兄弟想它不通了。”
语声微微一顿,又自言自语地接道:“如此情形,今夜也许不用担忧了。”
萧翎茫然说道;“什么事?”
司马乾道:“兄弟还在担心那金花夫人放蛊不成,今夜难免要再下毒手,重行放蛊,但兄台既然和她相识,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萧翎低声说道:“这个就很难说了,在下也是不敢担保。”
马文飞突然接口说道:“司马兄如何查出了放蛊的事?”
司马乾道:“兄弟极善易容之术,查觉那卦象险中有变时,心中怀疑难安……”
马文飞道:“因此司马兄就易容冒险,深入望花楼,探得放蛊的机密。”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沈木风何等心机,望花楼又是戒备何等严密,兄弟虽然精通易容之术,也难进百花山庄的机要之地。”
马文飞道:“这就叫兄弟想不出你如何探得个中隐秘了。”
司马乾道;“我巧扮周二庄主,施用诈语,才探得了放蛊机密,此事说来容易,行去倒也有甚多困难,但都是一些枝节小事,那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马文飞低头沉吟一阵,道:“原来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明日午宴,就是百花山庄的英雄大会正期,沈木风放蛊不成,决然不肯干休,我料他今夜必将别有阴谋!”
司马乾道:“这个兄弟亦有同感,但兄弟最为忧虑的,还是那金花夫人暗中放蛊,如若除去此一毒计,沈木风纵然再有其他毒策,那就好对付的多了。”
马文飞道:“经过今宵接风酒宴上的一场大变,与会群豪,都已有着很高的警觉,可惜的是彼此间难以联络,实力大为分散,如若沈木风派遣几批高手,分头围杀,就是大难对付之局。”
司马乾道:“马兄可曾想到了什么拒敌之策吗?”
马文飞道:“司马兄来的正好,你不来,兄弟也要找你,司马兄智谋过人,必可想出对付之策。”
司马乾闭目沉思一阵,道:“在下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只是难以暗中进行,一旦行将起来,必将惊动百花山庄中人。”
马文飞笑道:“这个司马兄倒不用多顾虑了,只怕咱们早在沈木风派人监视之下……”
但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凤竹子中捧着一个木盘缓步走了进来。
木盘上放着四个精致的小菜,两张大饼,和一小壶烫热的酒。
凤竹放下了手中盘,说道:“马爷,可要一样一样的尝给你瞧瞧吗?”
马文飞道:“自然要劳动姑娘了。”
凤竹微微一笑、先就四样小菜中,各食一些,又倒出一杯酒来饮下,笑道:“马大爷,可以放心了吗?”
马文飞点点头,道:“很好,此地不再劳姑娘相候,你也该请去休息了。”
凤竹回顾了司马乾一眼,缓缓步出室门而去。
马文飞端起面前酒杯,低声说道:“司马兄,瞧瞧这酒中是否有毒?”
司马乾道:“这个兄弟可是瞧不出来。”
马文飞缓缓放下酒杯,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只象牙筷来,缓缓伸入酒中。
只见那伸入酒中的象牙筷子,很快的变了颜色,伸入酒中那一小段,变成了一片深紫。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这丫头口蜜腹剑,倒是厉害的很。”
司马乾急快的取过小壶,当下查了一遍,道:“也许机关就在小壶之上。”举手在小壶上下转了一阵,不见异样,才重又放了下去。
马文飞道:“奇怪呀!这酒中明明有毒,那丫头怎的大杯吃了下去,难道已经预先服下了解毒的药物吗?”
司马乾道:“这个倒是大有可能。”
马文飞说道:“我们找来那丫头问问。”
司马乾双目微闭,思索了一阵,道:“马兄,如若是咱们能够迫使那个丫头帮忙,今宵或可小作报复之计。”
马文飞道:“如何一个报复之法呢?”
司马乾道:“兄弟也要施展一点手段,扰扰那沈木风的耳目。”
马文飞知他身负奇学,但看他不肯说出什么方案,也就不便追问。
萧翎虽还是那马文飞仆从身份,但事实上司马乾对他的敬重,可说是尤过于马文飞,在他的感觉中不计名位的萧翎,不但武功惊人,才智犹非常人能及,只怕他才是要和百花山庄分庭抗礼的领袖人物。
这时,萧翎自动站了起来,道:“在下去找那丫头来!”
司马乾急急起身说道:“这个如何敢劳兄台。”
萧翎微微一笑,大步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带着凤竹,返回厅中。
马文飞望望案上酒杯,低声问道:“姑娘很好吗?”
凤竹道:“小婢很好啊!”
马文飞心中暗道:这丫头极善做作,如若不当面揭穿了她,只怕她不肯承认,当下说道:“这酒中暗下了毒,姑娘饮下毒酒,难道就感觉不、出有中毒之征?”
凤竹道:“小婢亲手在厨下,添置的酒菜,怎会有毒?”
马文飞道:“也许那酒菜之中,早就下了奇毒,姑娘尚不知吧!”
凤竹凝目沉思片刻,道:“马爷之言,必有明证,但小婢实无中毒的感觉。”
司马乾道:“如若姑娘早服下了解毒之药,酒中纵然有毒。那也不致发作。”
凤竹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小婢纵有百口,也是难以分辩了。”
司马乾突然站起身来,道:“好!在下试给姑娘瞧瞧!”
右手伸出,缓缓向凤竹右腕之上抓去。
凤竹似想闪避,但却又忽然改了主意,凝立不动,让那司马乾扣住了腕脉要|茓。
司马乾暗中加力,一收五指笑道:“百花山庄中,一向是讲究机诈、权谋,在下如若和姑娘讲仁义道德,那是白费唇舌了。”左手一抬,点向凤竹的“天突”|茓。
凤竹腕脉要|茓被扣,半身麻木,眼看司马乾一指点来,却是无法闪避。
司马乾点了凤竹的“天突”|茓后,左手一转,又点了凤竹后脑“风府”|茓,然后放了凤竹的手腕脉|茓,道:“姑娘可知我点了你什么|茓道吗?”
凤竹冷冷说道:“‘天突’、‘风府’,都是足以致人死命的要害大|茓。”
司马乾道:“这个姑娘但请放心,在下下手极有分寸,决不致伤了姑娘的性命。”
萧翎虽然觉着司马乾这等作为,有失英雄气度,但想到那沈木风的毒辣,和眼下处境的险恶也是难怪这司马乾以毒攻毒的作法了。
凤竹道:“你点了我两处要|茓,而且手法不轻不重,想是以此要挟于我了。”
司马乾道:“姑娘真是聪明的很,你可知道那‘天突’、‘风府’二|茓,属于何经何脉吗?”
凤竹道:“不知道。”
司马乾道:“问我呀……”微微一笑,接道:“‘天突’属任脉,‘风府’属督脉,一个时辰之内,两处|茓伤发作,姑娘全身都将瘫痪难动。”
凤竹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显然她心中十分惊骇,但却勉强忍了下去,不肯多问。
司马乾淡淡一笑,道:“但如姑娘答应帮在下一个小忙,在下立可解除姑娘两处受伤要|茓。”
凤竹道:“帮什么忙?”
司马乾道:“简单的很,只要姑娘把几件小东西,送到那望花楼下。”
凤竹摇摇头,道:“不行,望花楼方圆五丈内,划为禁地,非得大庄主特命宣召之外,虽本庄中任何人,亦不能擅自接近。”
司马乾道:“在下想姑娘必有办法?”
凤竹道:“我宁可全身瘫痪,也不愿冒这个险。”
司马乾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这百花山庄的规矩,倒是严格得很……”语声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如若姑娘肯和在下合作,在下当尽我之能,救姑娘离开百花山庄。”
凤竹道:“诸位庄主待我等情意甚厚……”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连你们也难生离这百花山庄,哪还能够救我。”
司马乾笑道:“姑娘自幼在百花山庄之中长大,在那沈木风积威之下,早已是刀下羔羊,任由他宰杀,需知世界广大,天外有天,在下只要列举一事,姑娘就不难明白了。”
凤竹眨动了一下眼睛,道:“什么事?”
司马乾道:“今宵沈本风摆下的洗尘之宴,布置是何等周密,但与会群豪,又有几人伤在他的手下了;那金蛊毒,是何等利害,但也未曾有过一个与会之人中毒,姑娘请三思在下之言!”凤竹沉吟了一阵,道:“你可有快效毒药,吞入腹内,立可死去?”
马文飞奇道:“姑娘要那快效毒药何用?”
凤竹叹道:“我如答应你们,混入望花楼去,十有八九要被发觉,那时我可吞下毒药,一死了之,也免得被擒之后,受本庄森严规戒惩罚。”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好!”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青色的丹丸,道:“此丹入口,瞬息间即可死去,如非必需,不可吞下。”
凤竹接过丹丸,道:“要我送什么东西?”
司马乾笑道:“几件小小玩艺,到处可藏,姑娘只要小心,决然不会被人发觉。”
说话之间探手入怀,摸出一节形似竹筒之物,和一个黑色的盒子,递了过去,接道:
“姑娘只要把铁筒木塞拔开,随便丢在望花楼的附近就行了。”
凤竹道;“这个黑盒子呢,可要打开盒盖?”
司马乾道:“不错,要打开盒盖。”
凤竹探头望望天色,道:“好!我去试上一试。”
司马乾道:“姑娘不要忘记,你那‘天突’、‘风府’二|茓,还未解开,一个时辰左右,即将发作,你放过铁简、黑盒之后,必需要早些赶回来,在下好为姑娘解开|茓上禁制。”
凤竹冷冷说道:“我并非贪生怕死,受你胁迫屈眼!”
司马乾道:“在下静候姑娘传来佳音。”
凤竹苦笑一下,道:“我如在一个时辰之内,还不回来,那就是死在望花楼下了。”
司马乾道:“姑娘不是早夭之相,但请放心前去就是。”
第三十六回起死回生
凤竹回身行了几步,重又转了回来,道:“这铁筒和黑盒中放的何物,不知可否见告?”
司马乾道:“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而且此物中原极是少见,就算在下告诉姑娘,只怕你也是不尽了然。”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时间正好,姑娘快些去吧!在下等也不能坐待成功,届时将为姑娘略效微劳。”
凤竹道:“为我效什么劳?”
司马乾道:“我等当迎接姑娘,只要姑娘能够逃入花树林中,纵有追兵,也是不足为惧。”
凤竹淡淡一笑,缓步出室而去。
萧翎眼看凤竹步出室外,消失不见,忍不住低声说道:“司马兄,你瞧她可肯照计划行事吗?”
司马乾道:“我瞧她定肯依计行事。”
马文飞道:“何以见得?”
司马乾道:“据在下观察所得,那风竹决不是夭寿之相,因此料定她今夜无事。”
萧翎道:“原来如此……”
微微一顿接道:“咱们既然答应了接应她,不可失信。”
司马乾笑道:“那是当然,咱们三人分两个去接迎人,一个守家。”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请恕兄弟多口,司马兄可否说明一下,铁筒黑盒之中,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
司马乾道:“此物乃兄弟在东海珊瑚岛习艺之时,取得的两种奇怪之物,那沈木风毒辣阴狠,竟图放蛊,兄弟拼着两件奇物受损,也要让他受点困扰,闹的心神不安。”
马文飞道:“司马兄讲了半天,还未说明盒中之物。”
司马乾笑道:“盒中是几只罕见的飞天蜈蚣,铁筒中却是一条奇毒的小蛇,如若说明了,那丫头是绝不敢送去的。”
萧翎怔了一怔,道:“区区一条毒蛇,和几只蜈蚣,岂能扰乱那望花楼吗?”
司马乾道。“这两物极不相容,如若遇上,不是相互恶斗,就是分头乱窜,那条小蛇,虽然长仅数寸,但行动敏捷,奇毒无比,如被咬中,非我配制的解药,难以解毒,几只带翅蜈蚣,飞行虽难及远,但却十分灵快,飞行时且带一种嗡嗡的响声,就算不能伤得望花楼中之人,亦可扰乱他们的耳目心神,说不定还可造成那沈木风和金花夫人之间的误会,使那沈木风误认金花夫人在望花楼上放蛊。”
马文飞道:“不错,兄弟亦曾听闻过,成形之蛊,有如蛇。”
司马乾笑道:“这不过是兄弟的如意算盘,收效如何,那还很难预料……”
微微一顿,道:“咱们也该去接应那丫头了。”
马文飞道:“沈木风为人何等精明,想那花树阵中定有埋伏。”
司马乾道:“何止埋伏,整个的百花山庄,就是一座五行奇阵,每一座院落和花树林,又自成一座小阵,环环相接,连锁成一座大阵,这沈木风实算得一个奇人,不过,这些阵图变化,却无法困得了兄弟。”
萧翎道:“据在下所知,那丛丛花树林中,都派有守护之人,此刻,群豪毕至,想那防守必更加严密了。”
司马乾笑道:“咱们擒得两个守护之人,换上他们的衣服,行动时,岂不更方便了吗?”
萧翎道:“不论此行是如何的冒险,但既然答应了那丫头,决然是不能失信。”
他回顾了马文飞一眼,又道:“总瓢把子和司马尼去吧,在下留在家中守候。”
这时,马文飞早已对萧翎暗生敬佩,微微一笑,道:“我瞧还是你去一趟吧!”
司马乾亦知萧翎身负绝技,也不管萧翎答不答应,就接口说道:“那就偏劳总瓢把子守家了。”
马文飞道:“两位要小心一些,如是能够避免冲突,那是最好不过。”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有劳关怀。”当先向外行去。
萧翎紧随身后,离开了翠竹轩。
司马乾低声说道:“兄台请跟在小弟身后。”
竟然进入那花树林中,穿越而过。
萧翎紧随身后而行,只见那司马乾,左一转,右一弯,行走速度甚快,颇有轻车熟路之感。
片刻工夫,已到了望花接边。
两人穿越几片树林,竟是未遇上拦路之人。
只见那高耸云霄的望花楼上,数处灯光未熄,显然还有人未曾安歇。
司马乾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低声说道:“如若在下估计的不错,那丫头该走咱们这个方向回来才是……”
话未说完,瞥见一条人影,由望花楼中走了出来,直对两人隐身林中行来。
萧翎道:“不知是不是那丫头,安然而出。”
司马乾道:“我想她不会有何失闪。”
只见那人行的甚慢,步履从容,毫无惊慌之意。
望花楼上的灯光,突然熄去两层,只余最高的一层上,仍有灯光透出。
萧翎心知那是沈木风的注宿之处,这样深夜尚不安歇,想必是为着今宵的失败,正在研商对策。
瞧着那耸立在夜色中的高楼,想起了被囚的父母,不禁一阵黯然。
司马乾已暗中运集了功力,蓄势戒备,目注着那逐渐行近的人影。
适才,宴席上一场激烈的搏斗,已使他感觉到这百花山庄中人,纵然是奴婢之辈,都有着非常的武功,的确是不可轻视。
只见那人影愈行愈近,逐渐的接近了两人停身之处。
司马乾凝神望去,来人果是凤竹,轻轻一扯萧翎的衣角,暗施传音之术,说道:
“果然是那丫头,平安的出来了。”
萧翎从黯然的感伤中清醒过来,望了来人一眼,心中突然动了怀疑。
暗道:“那望花楼下,层层都有着森严戒备,这丫头只不过一个女婢身份,何以能自由进出,毫无警兆……”
但见风竹缓步进入了花树林中,直向翠竹轩中行去。
司马乾低声说道:“这丫头神色有点奇怪,咱们跟着她瞧瞧。”
这时,那望花楼上最顶层的灯火,也突然熄去,整个百花山庄,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急随凤竹,直入翠竹轩。
只见凤竹轻挥玉手,一推虚掩的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司马乾突然一提气,如影随行,紧追在凤竹身后而入。
马文飞正坐厅中等候,瞥见凤竹推门而入,立时站了起来,还未不及开口,那司马乾已如影随形一般,跨入房中,急急说道:“马兄小心,这丫头神色有些不对……”
马文飞是何等人物,纵然司马乾不打招呼,他已有所警惕,暗中运气戒备。
只见凤竹脸色一片铁青,行到一张木椅前面,木然坐了下去,双目中流露出无限痛苦,凄凉一笑,道:“小婢……”她似是极力忍耐着不肯开口说话,说出两个字,似已不支,一仰头,靠在椅背上,气绝而逝!
马文飞右手一探;疾向凤竹肩上抓去,口中急急喝道:“凤姑娘……”
司马乾右臂一拂,一股潜力涌出,挡开了马文飞的掌势,急急说道:“不可造次!”
马文飞亦似有了警觉,霍然向后退了两步,凝注着那倚在椅背上的尸体。
只见身体逐渐硬直起来,分明是死去无疑。
司马乾摇摇头,自责的说道:“我害了她!”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早该出言阻住才是……”突然住口不语,凝神听去。
司马乾一皱眉头,低声说道:“对方既是无所不用其极,咱们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话刚说完,室门外已俏生生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胸绣金花的美艳妇人。
司马乾右手一挥,正待劈出,却被萧翎拦住。
只见那妇人一脸肃穆之色,瞪着一双星目,两道森冷、锐利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掠过,道:“你们办的好事!”
这时,司马乾和马文飞都已瞧出这人,正是那施放蛊毒的金花夫人,不禁又加了几分戒备之心。
司马乾回顾了凤竹的尸体一眼,轻轻咳了一声,道:“芳驾可是金花夫人吗?”
金花夫人冷漠地说道:“不错,你是什么人?”
司马乾道;“东海神卜司马乾。”
金花夫人道:“没听说过……”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你的姓名?”
马文飞一耸双眉道:“冯文飞。”
金花夫人道:“嗯!豫、鄂、湘、赣四省的总瓢把子。”
马文飞道:“浪得虚名,夫人见笑。”
金花夫人缓缓地把目光投注到萧翎睑上,凝注了良久,缓缓说道:“你的名字?”
萧翎淡淡一笑,道:“马成……”
金花夫严肃的脸上,泛起了一缕笑容,道:“嗯!好兄弟,你该掐住鼻子说话,易容虽不绝佳,但尚可掩人之目,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可是你的声音,却是一点未改。”
说着,撩起白裙进了门。
萧翎道:“你怎知道我在此地?”
金花关人目光一转,望着那凤竹的尸体,道:“这丫头为我带路!”
萧翎道:“何以见得和我有关?”
金花夫人道:“别人也没有那样的胆子,敢役使这百花山庄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进入望花楼里去捣鬼。”
司马乾虽然已知萧翎的身份不低,但仍不知他的姓名,当下接道:“这丫头是我派去,和这位见台无关。”金花夫人右手缓缓从怀中拿出一条红色小蛇,递了过去,道:
“就是这条小蛇吗?”左手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道:“还有这盒中几条蜈蚣,我谯你还是收回去吧!”双腕一扬,毒蛇、盒子,一齐飞了过来。
司马乾一伸手,接住盒子,却是不敢伸手去接那毒蛇。
马文飞怕那毒蛇伤人,折扇一挥,击了过去。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不用怕,那毒蛇早已死去。”
马文飞挥扇一击;何等快速,金花夫人话刚出口,马文飞折扇已然击中蛇身,腥血飞溅中,拦腰击作两段。
司马乾大慨是自愧役使毒物之能,和这金花夫人相差太远,接过盒子,一言不发。
萧翎望了金花夫人一眼,道;“你既能找来此地,想是别人也能找来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已在室外,布下毒蛛,如是有人追踪我来,那是自寻死路了!”
萧翎望了凤竹的尸体一眼,道:“你既然取去她携带的毒蛇,谅这丫头也是你伤的了?”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我取下她手中毒物,但她不是死在我的手中!”
马文飞道:“什么人杀了她?”
金花夫人扬手一指司马乾道:“他该是第一凶手!”
司马乾怔了一怔,道:“我……”
金花夫人道:“不错,就是你,你把那绝毒的奇蛇,交给了她,却又不教制蛇手法,她被毒蛇咬中,毒发而死,岂不是死在了你的手中吗?”
司马乾道:“这么说来,在下确是算得凶手了!”
金花夫人道:“如若不是那守楼之人,攻她一招,她已放出毒蛇,也不会被蛇咬中了,那人应算是第二凶手。”
司马乾道:“应该还有第三凶手才对!”
金花夫人道:“不错,如若只是两个凶手,她不致死得这样安详了。”
马文飞道:“夫人语含玄机,不知可否说的更清楚一点。”
金花夫人道:“事情简单的很,这丫头武功不弱,但却不够机警,如若是她不还手,我也会设法救她,却不料她情急之下,竟然反手攻了一招,是无疑说明了她已生叛逆之心,这时,她手中毒蛇已然放出一半,回头一口,咬中了她的手腕,”
萧翎道:“她是中毒而死?”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丫头被蛇咬中之后,竟然是变的出奇的沉着,想是已存了必死之心,我取下她手中毒蛇、蜈蚣,她就转身离开了望花楼,这时,那守楼之人,还要乘机出手,却被我出手拦住。”
她对马文飞、司马乾说话之时,语气冰冷,脸色冷漠,但和萧翎说话时,却是满脸春风,笑的一脸柳媚花娇。
马文飞望了司马乾一眼,道:“司马兄,凤姑娘只是中了蛇毒而死,司马兄可有解毒之药?”
司马乾摇摇头,道:“我瞧她不只单纯的中了蛇毒。”
金花夫人道:“不错,她出了望花楼后,又被埋伏在楼外的高手,击中一掌,内伤、蛇毒,一齐发作,纵有灵丹妙药,也是难以起死回生。”
萧翎道:“你既阻拦那守楼之人于前,为什么不肯再助她一臂之力,救她性命?”
金花夫人道:“那人隐在楼外暗影之中,突然跃出施击,我在骤不及防之下,抢救不及。”
萧翎道:“她受伤之后,就一直走了回来。”
金花夫人道:“这丫头似是已自知生机全绝,内腑受伤,已然难以再运气和那蛇毒抗拒,因此不敢走的很快,就缓缓走回了翠竹轩来……”
她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你们自作聪明,认为那花树中,无人出面拦阻你们,就未被人发觉吗?其实你们的一切举动,都有人在暗中监视,一举一动都被传到望花搂上。”
司马乾道:“夫人到此地来,自然是无法逃过监视了。”
金花夫人道:“在今宵洗尘晚宴上,沈木风似是吃了什么苦头,回到望花楼上,一直默然沉思,一语下发,此刻他也许是还未了然真象,此人阴沉凶残,不了然内情之前,决不肯随便发动,现在我到此地来,自然逃不过百花山庄中的耳目,但他们却无法随我身后而来,查看我的举动。”
马文飞道:“纵然他不解真象,但夫人此来,亦必将引起他的注意了。”
金花夫人道:“那你们就别轻举妄动……”
突然住口不言,脸色一变,冷冷喝道:“什么人?”
只听一声闷哼传来,但迅快的又归静寂!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量他这苦头,吃的不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接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而论,今宵他必将想办法对付你们,我不便在此久留,也不便出手相助。”
粉颊上闪掠过一抹凄凉的笑意,接道:“三位保重了。”突然转身而去。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去势奇快,但见人影一闪而没。
萧翎望望凤竹的尸体突然叹息一声,道:“看将起来,这命相之论,实是不可相信!”
司马乾道;“兄台言外之意,是在指说兄弟了?”
萧翎道:“司马兄曾说这位凤竹姑娘不是夭寿之相,但她却中了你蛇毒而死!”
司马乾一皱眉头,道:“就她生相而论,确非早死之征。”
马文飞道:“咱们让一个小姑娘家为我们涉险送命,实非英雄行径。”
司马乾道;“马兄之意呢?”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尽人事以听天命,司马兄身上既有疗治毒蛇的奇药,先让她服下两粒,解去蛇毒,再行设法疗治她的内伤,如若咱们不加施救,就让她这般死去,实是难以安心。”
司马乾望了凤竹一眼,道:“好!”
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红色的丹丸,自行吞下一粒,却把另外两粒分给马文飞和萧翎说道:“你们先服下一粒解药,不要中了蛇毒。”
萧翎、马文飞接过解药,服了下去。
司马乾长长吸一口气,显然是要运气闭住|茓道,才伸出手去,扶起凤竹的头来。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风竹脸上泛起了一层青气,似是中毒甚深。
司马乾又从玉瓶中倒出了两粒解药,左手微一加力,捏开了凤竹牙关,把两粒解药,投送到凤竹的口中。
这时,凤竹已然全身冰硬,气息已绝,药投入口,却是无法咽下。
萧翎突然伸出手去,按在凤头的胸前,只觉她心脏似已停止了跳动,不禁一叹道:
“她气息已绝,心脏已经停止跳动,那金花夫人说的不错,纵有灵丹妙药,只怕也难救活她了。”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接道;“谁说救不活了?”
马文飞心头一震,暗道:此人好佳妙的轻功,行动之间,竟是不带一点声息。
三人都知那金花夫人说的不错,这一夜实是很难度过,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坐以待敌了,是以,人虽在为那凤竹疗治,其实都在留神着室外动静。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瘦骨磷峋的怪人,当门而立,脸上肌肉僵硬,有如一具僵尸。
萧翎只觉心头一震,差一点冲口喊出毒手药王。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阁下是……”
黑衣人冷冷接道:“天下武林中人,都怕那金花夫人的毒物,但老夫却是不怕。”
司马乾迅快的收好五瓶,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老夫毒手药王,那女娃儿明明有救,谁说救不活了!”
口里虽然在和司马乾说,两道目光却一直盯在萧翎脸上打量。
萧翎心中暗暗惊道:难道他已瞧出我的真面目不成,赶忙隐去目中神光,凝土不言。
司马乾道:“你口气不小。”
毒手药王道:“可要老夫救给你瞧瞧吗?”
马文飞心中暗道:久闻此人医道通神,只是脾气很古怪,虽有华伦之技,却不肯济世活人,是否出手救人,全凭他高不高兴,再加上他一身高强的武功,武林中人,大都对他逊让三分,此刻凤竹业已死去,他既要出手救人,何不出言激他一激,能救活那是最好不过,不能救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她已经气绝而亡,阁下虽然医道通神,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毒手药王道:“如是老夫救活了她,该当如何?”
马文飞呆了一呆,暗道:救人性命,还要条件,那是无怪要在药王之上,加上毒手二字,口中却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等虽非百花山庄中人,亦不忍见死不救。”
毒手药王接道:“世间伤病垂危之人,千干万万,老夫纵然生出八臂,也难尽救天下苍生。”
马文飞想到凤竹慷慨赴义之情,当下答道:“好!你说呀!如何才肯救活她?”
毒手药王伸手一指萧翎道:“此人何人?”
马文飞望了萧翎一眼,看他闭口不言,立时接道:“在下的随行之人。”
毒手药王道:“如若老夫医好这女娃儿的伤势,救了她的性命,老夫也要向你讨些东西!”
萧翎听他口气,不似瞧出了自己真正面目,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
马文飞道:“你要讨取何物?”
毒手药王道:“我要他身上的血……”
马文飞只听得打了一个冷颤,道:“你要他身上的鲜血何用?”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言来神情黯然。
马文飞心中暗道:救人性命,要血何用,但以这毒手药王医道之精,此言当非空|茓来风的事。
需知那个时代之中,医学上输血的事绝无仅有,自非人人能知,闻得之后,惊异不止。
毒手药王望了凤竹一眼,道:“此人如再拖延下去,老夫也难施救,答不答应,还望马兄决定。”
他冷傲孤僻,举世皆知,此时言来,语气柔和,显见心中甚是焦急。
马文飞道:“兄弟这位仆从,虽然习过武事,但先天柔弱,兄弟倒愿意以血相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不可,老夫走遍了天涯海角,只发现两个人身上的鲜血可用。”
马文飞道:“哪两个人?”
毒手药王道:“一位是这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萧翎,一位就是马兄这位仆从了,唉!
马兄的这位从人,骨格清奇,不在那萧翎之下,只可借没有那萧翎的机缘凑巧,屈从马兄之下为仆罢了。”
马文飞只听得心中大震,暗道:看来他医学虽有大成,而料断之准,尤过命相之学了。
萧翎故意哑着嗓音说道:“你要我多少鲜血?”
毒手药王叹息一声,道:“如是你肯把全身鲜血尽皆相送,不但可暂救那人一命,且可起她沉疴,使她重获生机。”
马文飞道:“那是何人,得药王如此关心!”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不用欺瞒诸位了,那人就是区区的小女。”
马文飞暗道:原来如此,毒手药王虽毒,但对女儿的亲情,倒是深厚的很。
只听毒手药王自言自语地说道:“马兄如若肯命你仆从舍身输血,救了小女之命,老夫愿以十年之期,唯马兄之命是从,水里水中去,火里火中行。”
马文飞摇头说道:“他虽追随兄弟之下,但这等强人生死的大事,在下也是不便做主。”
萧翎接道:“小人和药王,谈不上有何交情,这舍身相救令爱之事,自然是谈不上,但小人以慈悲之心,愿意舍身奉赠,但不知药王需要多少?”
毒手药王望着木案上放着的两只茶杯,道:“一杯鲜血,再加上我调制的灵丹,可以延长小女一月生命。”
萧翎道:“好!小人就以一杯鲜血相赠……”目光一转,望着凤竹道:“不过,药王先得救活这女子的性命。”
毒手药王道:“此事容易。”
突然大迈一步,欺进凤竹身侧,右手连挥数次,才停了下来。
凝神望去,只见凤竹胸前,肩上,连Сhā了六枚银针。
这六枚银针,分钉了凤竹六处相关大|茓,六|茓受到刺激,静止的气血,突然激荡畅通,带动了心脏功能,口齿启动,吞下了司马乾那专疗奇毒的灵药。
马文飞看他六枚银针刺下,凤竹果然复生,心中大为惊奇,忖道:这毒手药王之名果非虚传。
毒手药王两道锐利的目光,盯住在凤竹身上,看她手脚一动,突然出手,拔下银针,右手挥动,这里点上一指,那里拍上一掌。
他出手奇快,快的马文飞等看不清楚他掌指拍点的|茓道。
只听凤竹长长叹一口气,睁开了紧闭的双目,毒手药王才停下手来,疾退两步,探手从怀中摸出两粒丹丸,递向马文飞道:“让她服下此药,睡上四个时辰,发出毒汗就好了。”
马文飞接过丹丸,道:“多谢药王。”
凤竹双目转动,看到了毒手药王一眼,立时盈盈拜倒地上,道:“多谢药王相救。”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不用谢我,谢那救你之人。”伸手指着萧翎。
凤竹回目望着萧翎,心头升起无限奇异之感,盈盈一礼,道:“多谢救命之恩。”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萧翎,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萧翎一抱拳,道:“姑娘不用多礼,你伤势初愈,还得运气调息一阵,请入房中静坐去吧!”
凤竹目光转动,扫掠了马文飞和司马乾一眼,茫然不知所措。
毒手药工冷冷说道:“他说的不错,你该早些打坐调息才是,站在这里发什么呆。”
马文飞一伸手,抓住了凤竹右腕,道:“在下送姑娘到室中坐息。”
凤竹虽然心头有无数的疑窦,但这马文飞可算是一行之主,见他扶助自己,自然是不会错了,当下举步行入卧室,说道:“这是马爷的歇宿之处,小婢怎敢借用……”
马文飞接道:“姑娘女中大丈夫,在下敬佩的很,你只管在房中打坐调息,不用分心旁骛,不论听到什么,也不用外出瞧看。”
凤竹应了一声,道:“小婢遵命。”
马文飞道:“好好养息吧!”随手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右手拿着一只茶杯,左手袖管已然高高卷起,毒手药王正待伸手去抓萧翎手臂,立时大声喝道:“且慢!”
萧翎动作奇快,闻声缩回手臂。
毒手药王森冷的目光,一扫马文飞道:“怎么?你后悔了?”
马文飞道:“在下答应了,决不反悔。”
毒手药王道:“那你为何要出手拦住我放血?”
马文飞道:“在下替药王放血如何?”
毒手药王道:“你可知如何放吗?”
马文飞道:“这就得老前辈指教了。”
毒手药王似想发作,但他又强自忍了下去,缓缓递过一个锋利的铜管,道:“将此管扎入他左臂主脉之上,用内力逼出他的血来。”
马文飞接过钢管,道:“老前辈请退后两步。”
原来马文飞怕他在放血之时,暗下毒手,才坚持要自己代为放血。
毒手药王依言向后退去,守在门口之处,道:“快些出手,老夫代你们守望把风。”
马文飞仔细的瞧了那铜管一阵,不似有毒之物,抓住萧翎左臂,刺入萧翎主脉中,右手暗运内力,按住萧翎后背之上,真气迫人体内,鲜血泉涌而出。
片刻工夫,已然流满了一杯。
马文飞取下铜管,连同一杯鲜血递了过去,道:“药王点收。”
毒手药王接过钢管、鲜血,两道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道:“日后,如是老夫救了你的性命,就要借你全身的鲜血一用了。”
萧翎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毒手药王道:“届时,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要借,由不得你了!”转身大步而去。
马文飞目睹那毒手药王去远,才长叹一声,道:“萧兄感觉如何?”
萧翎道:“区区一杯鲜血,算不了什么。”
回目望着司马乾,接道:“看将起来,司马先生的卜算命相之术,倒是不可不信。”
司马乾道:“唉!这其间的曲折情势,兄弟也是难以料到。”
马文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事,一皱眉头,道:“金花夫人和那毒手药王,先后到了此地,只怕难以再瞒过沈木风的耳目,今夜咱们的处境,只伯凶险万状,必得早作准备才好。”
司马乾道:“兄弟今宵留在此地,也好稍增一些实力……”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兄台放血之后,可有不适之感?”
萧翎道:“不妨事。”
司马乾道:“那很好,咱们熄去灯火,一面静坐调息,一面守夜待敌。”
马文飞道:“且慢熄去灯火。”
司马乾道:“马兄还有什么高见?”
马文飞道:“那沈木风虽然阴沉毒辣,但目下百花山庄中群豪云集,谅他还要兼顾到身份情面,不便大举施袭,在下之意,适和司马兄意见相左。”
司马乾道:“领教高明。”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如其熄去灯火,坐以待敌,倒不如在咱们这居室四周,高燃火把,一则可借那火光,监视来犯之人,二则亦可引动与会群豪注意,沈水风如遣人大举来犯,岂不是把用心昭告天下了。”
司马乾点头接道:“不错啊,如若他们来犯,还将会为我们招请来助拳之人……”
他微微一顿,又道:“只是照亮咱们宿室四周,至少也得要六支火把,而且要燃烧通宵,这些火把要到何处去找?”
萧翎道:“唉!可惜在下那几个朋友,未能同来,如是他们在此,定有良策。”
马文飞道:“你可是说那中州二贾?”
萧翎道:“那商八足智多谋,阅历丰富,很少有事情能够骗得过他。”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兄弟已然留心到那花树丛中,Сhā有火把,而且蓄油丰富,足够一夜燃烧之需,我去取它六支来。”侧身向外行去。
萧翎道:“在下和总瓢把子同行如何?”
马文飞道“不用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才是。”言罢,纵身一跃,人踪顿杳。
大约过有一盏热茶工夫,马文飞怀抱着六支火把,急奔而入。
司马乾听他喘急,想是经过了一番恶斗,伸手接过火把,一面低声问道:“可是遇上了截击?”
马文飞道:“虽未遇上截击,但却遇上了伙兵,兄弟情急,连下辣手,把两人尽皆重伤手下,取了六支火把回来。”
司马乾道:“咱们连和百花山庄为难,谅那沈术风也难忍受,说不定已在调集人手,事不宜迟,早些燃起火把,也叫他诡计难以得逞。”边说边抱起火把,大步而出。
他早已相度好了四周形势,很快的把六支火把,Сhā了起来,晃燃火折子,一齐燃了起来。
但见六支火炬,熊熊的烧了起来,照的四周三丈内一片通明。
马文飞眼看燃起的火焰,足足有一尺多高,除非遇上了狂风暴雨,决然不致熄去,明亮的火光,照得三丈内纤毫毕现,不论何等高强之人,也难逃过监视,当下举手一挥,熄去了室内火烛,笑道:“两位先请静坐调息,兄弟代为守夜。”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然三更过后,漫漫长夜,还余下两个时辰,但沈木风对咱们发动施袭,只有一个时辰了。”
这三人轮流戒备,一直不敢疏忽。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三人意料之外,直到日升三竿,竟然未再发生事故。
司马乾眼看室外阳光普照,那六支火炬,仍然熊熊燃烧,于是缓步出室,熄去火炬。
萧翎、马文飞担心那凤竹伤势,行入室中,只见凤竹闭目而卧,鼻息微闻,睡的十分香甜,脸色红润,竟然毫无伤病之容。
马文飞长长吁一口气,道:“看起来,她的蛇毒已然除净,那毒手药王,果有起死回生之术。”
萧翎道:“如若此人能弃邪归正,济世救人,真不知要造福多少苍生,只可惜他孤傲自赏,空怀一身绝世医术,却不肯多为人疗伤治病。”
谈话之间,司马乾也走了进来,接道:“此女生机已复,两位也不用担心了,此刻距午时正宴,不过两个时辰,昨宵咱们都未能好好休息,何不珍惜此刻时光,好好坐息一阵,也许在午时正宴的英雄会上,还将有一场冲突恶战。”
马文飞道:“不错,沈木风既然放过了昨夜施袭之机,想来,决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遣人来施下毒手了。”
三人退出卧室,闭上房门,就厅中盘膝而坐。
萧翎内功精深,不到一个时辰,已然气畅百脉,行功完毕。
睁眼看去,只见两人运功似仍在紧要关头,正待站起身子,突然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不禁重又闭上双目,静坐不动。
只见风竹莲步姗姗,缓缓由卧室中走了出来,直入厅中,秀目凝神,望了三人一眼,垂首沉思,似是在考虑着一件重大之事。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昨夜她为形势所迫,生死所系,才甘冒奇险,把两件毒物,送入那望花楼之中,但她久年在沈木风的积威之下,心神早为其所控制,虽有背叛之心,却不敢付诸行动!是否真心弃邪归正,还难预料,看她此刻神色,分明有所图谋,倒是不可不留心一些。当下暗作戒备,静坐观变。
那凤竹低头思索一阵,突然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司马乾走了过去。
萧翎暗暗忖道:果然是积习难改,想金兰、玉兰那等人物,实是干难寻一。运气聚集修罗指力,蓄势以待,只要凤竹稍有不轨举动,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把她击毙。
但见凤竹绕过了司马乾的身子,轻启室门而去。
萧翎只瞧的一皱眉头,忖道: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但她既没有伤害马文飞、司马乾的举动,萧翎也忍着未曾出手,看她启开室门而去,立时一提气,飞身跃起,轻轻飞落室门后面,凝目向外望去。
她心中似是有些害怕,是以行动之间,十分小心,一面向前走,一面不住的四下张望。
第三十七回:望花楼中耍阴谋
萧翎心头大感奇怪,暗道:看样子倒不像背叛我们而去,但她该知自己处境的险恶,又何苦这般冒险呢?
忖思之间,那凤竹已进入花树阵中,消失不见。
萧翎暗暗忖道:这丫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凝神望去,只见花树林中人影闪动,四下乱走,而且服色各异,有长袍马褂,有疾服劲装,也有不少人佩着兵刃,登时心头一宽,暗道:中午英雄大会即届,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恐已到齐,这些人大都豪放不羁,要他们遵守规矩,实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沈木风决不致在群豪注视之下,对付凤竹。
萧翎隐在门后,站了一刻工夫之久,忽见凤竹手中捧着一个木盘,匆匆由花树林中走了出来。
这一次,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放腿而奔,眨眼之间,已到了室门口处。
萧翎轻轻一闪,退后五步。
他轻功佳妙.举动之间,不闻一点声息。
风竹一颗心一直在担心着有人追赶,回手掩上室门,猛一抬头,才发觉萧翎站在四尺开外,当下点头一笑,低声说道:“马兄醒了很久吗?”
萧翎道:“不久,姑娘离开此室时,在下也未醒来。”
凤竹道:“小婢这条命,本已死去,多亏诸位又把我救了回来。”
萧翎心中暗道:如若说出毒手药王相救之事,她心中定然不安,不如不说的好,当下说道:“姑娘为传送那毒物而伤,我等如若救治不活,那才是一桩大憾之事。”目光一转,只见那木盘上放着四样冷肴,和一盘馒头。
凤竹望了木盘上菜肴一眼,低声说道:“据小婢所知,今午的英雄大宴之上,沈木风已然预定七种方案,暗害与会群豪,小婢身份低微,只知道其中一略,是在暗中下毒……”
她回头向室外望了一阵,接道:“沈木风一位好友,已代他配制好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据闻那药粉纵然吞下许多,中毒之人,也不会发觉,直到七日之后,毒性才会逐渐发作!”
萧翎道:“那毒药可是要下在酒肴中吗?”
凤竹道:“如何下法,下在何处,小婢未曾听过,不敢断言,但想来不外酒菜之中,是以小婢先行偷一些菜肴,诸位先饱餐一顿,午时不要用那酒饭,也许可免中毒之苦。”
马文飞、司马乾已然在两人谈话之中运功完毕,司马乾当先而起道:“姑娘怎知这偷来的食物之中无毒呢?”
凤竹道:“这个小婢不知,但凭猜想,他们决不致在此时下毒。”
马文飞道:“兄弟此刻已感饥饿,如是这盘食物之中尚未下毒,倒可用来充饥。”
凤竹缓缓放下木盘道:“小婢身经死亡一劫之后,心中对死亡之惧,已是大为减弱,对那沈大庄主亦不似先前那般害怕。”
萧翎失声说道:“那金兰、玉兰,也是这般……”心中已然警觉,赶忙住口不言。
凤竹急急说道:“怎么?马兄识得金兰、玉兰两位大姊姊吗?”
萧翎心中暗道:目下情势,我如就此打住不言,势将惹她生疑。既然说了,就索性说下去吧!轻径咳了一声,道:“不错,两位姑娘和在下常在一起。”
凤竹道:“两位姑娘离开了百花山庄之后,仍然是婢女的身份吗?”
萧翎暗道;要糟,再一说,只怕全盘抖搂,她见我仆从身份,那金兰、玉兰如是常常和我相处,自然是丫头了……
马文飞似是已瞧出萧翎的为难之情,接口说道:“两位姑娘虽然自谦为婢,但咱们却把她们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凤竹道:“两位姑娘可曾参与今日的英雄大会?”
萧翎急急接道:“她们不会来了。”
凤竹道:“可惜呀!可惜!”
马文飞奇道:“可惜什么?”
凤竹道:“两位姑娘,在我们百花山庄的丫头群中,武功最好,声望最高,我们一百余人,个个都对她俩敬重有加,如是两位姑娘能来,必可得到甚多方便……”
萧翎心中暗道:想不到金兰、玉兰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只听凤竹接道:“两位姑娘如若振臂一呼,百花山庄中一百余位婢女丫头,将会有一半跟她们走哩!”
马文飞和萧翎虽是同心合力,联手拒敌,但双方却是各作布置,谁也不知对方的安排。
但经过昨宵那一场洗尘晚宴之后,双方之间的一点戒心,虽已消除,但彼此的计划,事关重大,谁也不愿在此时此情中,讲出口来。
凤竹秀目一转,盯注到马文飞的脸上,道:“那金兰、玉兰现在何处?”
她一直认定了萧翎的仆从身份,难以参与机要,这些事自然不会知道。
马文飞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两位姑娘的藏身之地,目下还难以奉告,凤姑娘要多多原谅。”
他探手从怀中摸出象牙筷子,试探凤竹送来的食用之物,确实无毒,三人才分别食用。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已到正午。
这正是沈木风宴请天下英雄的时刻。
只听那望花楼上,铜钟三鸣,一个身着青衫的大汉,急奔而来,在门外四五尺处停了下来,抱拳说道:“马爷在吗?”
马文飞缓步行出室外,道:“有何见教?”
那表衫人道:,“小的奉命恭请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大爷……”
马文飞道:“在下便是。”
青衫人道:“百花厅上,早已设好了马爷的席位,小的奉命请马爷入席。”
马文飞一挥手道:“知道了。”
那青衫人一转身,急奔而去。
马文飞望了凤竹一眼,道:“姑娘和我等同去赴宴呢?还是要留在室中等候?”
凤竹突然盈盈拜倒,叩了一个头说道:“小婢承马爷的爱护,心中感激不尽。”
马文飞欠身还了半礼,道:“姑娘有话,请站起来说,这等大礼,在下实受不起。”
凤竹缓缓站起了身子,凄然接道:“小婢纵然是生不能追随马爷身侧,听候使唤,死亦当常伴马爷身侧……”
马文飞接道:“姑娘好好的何出此言?”
凤竹凄苦一笑,道:“小婢不论是随马爷赴会,或是留在室中,都已是难逃一死,但小婢能在死前摆脱了心灵之枷,死亦瞑目九泉了。”
马文飞道:“今日英雄大宴,结果如何,目下还难断言,姑娘这等畏怯之心,未免是多余的了。”
司马乾突然接口说道:“如若姑娘确有弃暗投明之心,还望能随我等同赴英雄大宴,死也死一个轰轰烈烈。”
萧翎道:“那金兰、玉兰两位姑娘,当初脱离百花山庄之时,亦和姑娘一般模样,畏首畏尾,以死为乐,但她们现在都还是好好的活着……”
凤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诸位这般爱顾,小婢实是感激不尽。”
司马乾昂然说道:“姑娘本用害怕,大胆随我们赴会就是。”
凤竹一咬牙,道:“大不了一个死字,小婢已两世为人,死亦无憾了。”
司马乾笑道:“不妨事,姑娘不似早夭之相,在下可担保你有惊无险。”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急奔而至,一个青衣大汉,奔到室门外面,高声说道:“大宴将开,恭请马总瓢把子入席。”
马文飞笑道:“咱们去吧!”当先向外行去。
司马乾道:“姑娘请随在马总瓢把子身后,在下随后保护。”
凤竹壮起胆子,紧随在马文飞身后而去,司马乾紧随凤竹身后,萧翎随后相护。
穿过了丛丛花树,到了一座广大的敞厅中。
四个斗大的金字,横在敞厅门上,写的是:“英雄大宴”。
这座敞厅,是临时搭盖而成,高约二丈,足足有七八大方圆大小,绿荫遮天,白绫幔顶,四十八根木柱,支起了这临时敞厅。
敞厅中,早已摆好了酒席,大部席江上,都坐了人。
一个胸缀红花的青衣女婢迎了上来,低声说道:“请教大名?”
马文飞道:“马文飞。”
那青衣女婢笑道:“豫、鄂、湘、赣总瓢把子马大爷……”目光转到了凤竹脸上,突然一呆,道:“风竹姊姊吗?”
凤竹道:“正是愚姊!”
那青衣少女奇道:“姊姊来此作甚?”
凤竹苦笑一下道:“我跟随马大爷同来赴宴。”
那青衣女子眉宇间,泛现出一片茫然之色,欲言又止,转身带路而行。
萧翎目光转动.却不见中州双贾,和金兰等何在,想是几人早已改扮,掩去了本来面目。
那青衣女子带着马文飞一直行到左首第二个席位上,低声说道:“这就是马爷的席位了。”
马文飞迈步入席,道:“多谢姑娘。”
青衣女欠身一礼,退了下去。
司马乾、萧翎等分别入了座位,只有凤竹犹豫不决,想入座,似又不敢落座。
马文飞低声说道:“姑娘不用害怕,快请落座。”
风竹一闭眼睛,坐了下去,低声说道:“小婢有一事恳求三位。”
马文飞道:“什么事?”
凤竹道:“如是小婢被沈大庄主发觉,诸位千万不能让他把我生擒了去,唉!那时,小婢恐怕连自裁之能,都将失去,还望三位助我一臂之力!”
司马乾道:“助你寻死?”
凤竹道:“嗯!助我死去,免得被活捉之后,受庄中规戒惩治!”
突然间,敞厅中,起了一阵骚动,打断了凤竹未完之言。
抬头看去,只见沈木风儒巾长衫,当先而入,不住对两侧群豪,颔首作礼。
驼背并没有影响到沈木风的气度,龙行虎步,神态威重。
周兆龙紧随沈木风的身后,不住的抱拳作礼,朗朗大笑,连道:“诸位赏光,蓬革生辉。”
金花夫人、毒手药王,依序紧随在周兆龙的身后,最后的却是一个面目俊俏,外罩披篷,内着劲装,背上Сhā剑的少年。
萧翎心中暗道:这个人,想必就是那假冒我名的萧翎了。
只见沈木风行到了主席之上,当先落座,金花夫人等才随着一一落座。
只见他端起面前酒杯,高举手中,说道:“群贤毕至,蓬荜生辉,诸位肯给我沈某人面子,兄弟是十分感激,请尽此杯。”言罢一饮而尽。
厅中群豪,虽都端起了酒杯,但是真正喝下去的,却是少之又少,大都是举到口边,做个样子,有很多干脆举起酒杯就放下,连样子也不肯做。
要知那沈木风早已是凶名卓著,不论黑白两道,一提起血影子沈木风的名字,无不头疼万分,退避三舍。
沈木风目光一掠群豪,满堂佳宾,也不过三五人真正的饮去了杯中之酒,不禁微微一笑,道:“诸位请放心的吃喝,在诸位酒未到三巡,菜未过五味之前,我沈木风决不会在酒菜之中下毒就是。”
言下之意,那是三巡酒过,菜上五味之后就要在酒中下毒了。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说道;“沈兄之意,可是说咱们对这佳酿、美肴,只能浅尝数口,适可而止,不可尽兴大吃一顿?”
萧翎转脸望去,只见那人紫袍白髯,生像威猛,手中端着酒杯。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那要看和我沈某人为友为敌了!”
紫袍白髯老者道:“我已二十年未入江湖,这次受你之邀而来,那可算给足你的面子了……”
沈木风道:“好说,好说,颜兄有何指教,兄弟是洗耳恭听。”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沈木风自傲自大,口气之中,从未对过别人这般客气,这紫袍白髯姓颜的人,得他如此尊称,定非平常人物。
只听那紫袍人道:“这酒菜之中,如是下了毒药,难道也能为敌为友的吗?”
沈木风笑道:“颜兄的用心,可是要兄弟当着天下群豪之面,说出心中的计谋、策略吗?”
紫袍人道:“沈兄做事,向来防患未然,就算揭开酒菜中下毒之秘,那也不足以为害今日大局。”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颜兄知我甚深……”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是和我沈某为友,自是不该计较这酒菜之中是否有毒,他也该相信我沈某人能代为疗治,中毒又有何妨?”
紫袍人道:“如是为敌呢?”
沈木风道:“当今江湖之上,用毒之人,数不胜数,如是我沈某人的敌人,早该防备才是。”
紫袍人道:“此刻酒肴之中,可已下毒?”
沈木风笑道:“颜兄放心,此刻酒肴之中,都还未曾下毒,颜兄只管大胆品尝。”
紫袍人突然一仰脸,喝下杯中之酒,未再接言,坐了下去。
萧翎默查场中群豪神态,大部份都对那紫袍人流露敬仰之色,心中暗道:不知这紫袍老人是何许人物,听他口气、身份,颇有和沈木风分庭抗礼的气魄。
突然间一只手,由下伸过来,抓住了萧翎的左手,低声说道:“马兄……”
萧翎接道:“不要怕。”转眼望去,只见沈木风两道炯炯的眼神,正通视在凤竹的脸上,神态间自有一种莫可抗拒的威重气度。
凤竹虽然避开了沈木风的目光,但她握住萧翎的手,仍是不停的颤抖。
只听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道:“是凤竹吗?”
萧翎低声说道:“不要理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哪知凤竹突然间松开了握着萧翎手腕上的五指,缓步离开了席位,盈盈拜倒地上,道:“奴婢正是凤竹。”垂下头去,不敢抬起。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这丫头来此作甚?”
凤竹道:“奴婢,奴婢……”
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奴婢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木风道:“还不快给我退出厅去,留在此地,岂不要让天下英雄,耻笑我百花山庄中没有规矩吗?”
凤竹应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望了马文飞一眼,举步向厅外走去。
马文飞一皱眉头,暗道:这丫头如此胆小无用,纵然想出面护她,也是难以找出借口。
只见她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身来,拜倒地上,道:“奴婢有下情禀告。”
沈木风一挥手道:“去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讲也是一样。”
凤竹垂下双目,说道:“奴婢已为马爷垂青,答允收留身侧,还望庄主开恩赐允。”
沈木风目光一转,望着马文飞道:“马爷!这丫头之言,可是当真吗?”
马文飞只觉脸孔一热,一张胜直红到耳根后面,沉吟了良久,答不出话来。
要知他自负英雄,如若承认此事,那是无疑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自白罪状,勾引了百花山庄中的丫头,想待否认,又见凤竹满脸凄怨哀苦之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但闻沈木风呵呵一笑,道:“马总瓢把子,是何等英雄人物,岂肯看上了咱们百花山庄的丫头,你不用痴心妄想了,快给我退出厅去。”
凤竹道:“大庄主有言在先……”
沈木风道:“不错,我说过,如是这次与会英雄,瞧上了你们哪个,都可向我沈木风讨娶你们,但也得让人家看得上啊!难道还要本庄主给你们做媒不成、如今人家马总瓢把子一言不发,定然是你这丫头蓄意高攀,随口捏造的谎言,快退下去。”
凤竹缓缓站起身子,正待转身而去,突听马文飞高声说道:
“姑娘留步。”
全场中人的目光,都已投注在马文飞的身上,要看他如何处理这尴尬之局。
这时,马文飞的一张俊脸,已然红成紫育之色,但仍然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对那沈木风抱拳一揖,道:“大庄主肯把凤姑娘赐赠在下,兄弟实是感激不尽。”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马兄可是当真要讨这丫头为妻吗?”
凤竹急急接道:“奴婢自知难以匹配马爷,甘心为妾……”
沈木风不理风竹,望着马文飞问道:“马兄如是真的喜爱这个丫头,也早该向我沈某人说上一声才是……”
他纵声大笑一阵,接道:“如若她作了马总瓢把子的夫人,我沈木风岂能再把她当丫头看待。”
这一番冷嘲热讽,有如千万把利剑刺入了马文飞的心中一般,但又无法出口反击,只有耐着性子忍受。
全场中鸦雀无声,似是场中群豪内心中,都在品评着这件事。
马文飞一张脸变成了紫红颜色,目光转动,扫掠了群豪一眼,暗自忖道:我马文飞自负英雄人物,受尽武林同道敬重,岂能当真的讨娶百花山庄中一个丫头为妻,日后传扬于江湖之上,岂不是要永远留作别人的话柄。
欲待出言否认,但见那凤竹满脸凄苦之色,楚楚可怜,心中又有些不忍。
只听沈木风接道:“马兄乃当今武林中大名鼎鼎之人,一言九鼎,自然不会欺骗我百花山庄中一个使女丫头,这丫头随口胡说,有辱马兄英名,饶她不得。”
右袖一挥,一股暗劲直射过来。
马文飞心念转动,暗忖:我马文飞如若自负英雄,怎的连一个柔弱垂危的小姑娘,也不肯救,当下高声说道:“住手!”
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沈木风内功深厚,全身力道已到了随心之境,右腕一挫,硬把劈出的内力,硬生生收了回来,微笑接道:“马兄有何见教?”
马文飞道:“在下要代这位凤姑娘,向沈大庄主乞命。”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马兄不觉着管的太多一点吗?这丫头是我百花山庄中的使女,我要如何处置于她,那也用不着马兄多问……”
他纵声大笑了一阵,道:“但如马兄肯娶她为妻,那是另当别论了,在下自有成|人之美。”
马文飞心中暗道:当着普天下英雄之面,我如承允此事,那是非得娶她不可了,如若不肯承允,只怕是难以救凤竹之命,一时心中为难,不知如何才好。
只见凤竹双目热泪奔眶而出,黯然说道:“贱妾残花败柳,如何配荐马爷枕席,马大爷也不用管我了。”
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出残花败柳之言,实是语惊四座,全场动容,数百道目光,一齐向她投注过来。
柔弱的凤竹,似是陡然间勇气大振,毅然抬头,指着沈木风道:“沈木风,百花山庄的严刑峻法,最终也不过一个死字……”
沈木风冷冷喝道:“你发了疯了,小丫头!”
喝声中左手一抬,一缕指风直袭过来。
司马乾暗运内力,推出一掌,挡开了沈木风的指力道:“为什么不让她说下去?”
沈木风道:“咱们百花山庄私事家规,用不着别人来Сhā手多管!”
司马乾道:“天下英雄尽皆在此,就是在下不管,只怕也有别人要管。”
凤竹的背叛,似是大出了沈木风的意料之外,饶是他足智多谋,亦有些失去镇静,明知再让凤竹说下去,必是难听无比,只有立时把她置于死地一途,当下不再理会司马乾,袍袖一挥,两缕蓝芒,直向凤竹射去。
司马乾心中大急,随手抓起了一个酒壶,急急投掷过去,人也跟着离座而起,向凤竹身边跃去。
就在司马乾酒壶出手的同时,两道寒星,电射而至,迎向两缕蓝芒。
但闻波波两声轻响,四枚暗器,尽落在凤竹身前。
凝目望去,只见两枚银莲子上,各钉入了一枚两寸长的蓝色毒针,场中群豪.大都看的心头暗生震骇,忖道:这沈木风的腕力强劲如斯,竟能把两枚毒针,钉入银莲子中!
但闻呼的一声,司马乾投掷出手的一个大酒壶,掠着风竹身前飞去。
这司马乾已然冲向凤竹身侧,眼看沈木风两枚毒针,已被人击落,立时一个倒跃,飞回原来的坐位之上。
沈木风双目中冷芒如电,不住四下搜望,显然是找那暗发银莲子的人物。
马文飞暗暗忖道:这人武功不弱,竟然能无声无息的发出了两枚银莲子,击落沈木风的毒针,不知是何许人物。
忖思之间,突闻一股疾风,呼啸而至,一团白光,疾射而来。
原来,司马乾投掷出手的大酒壶,不知被何人暗发内劲,硬给逼了回来,直向马文飞撞了过来,马文飞右腕一抬,折扇张开,暗运内力,疾向那酒壶一扇。
那直飞而来的酒壶,突然受到强大的阻力,悬空打了一个转,呼的一声转向沈木风飞了过去。
沈木风似是已被激怒,冷冷地说道:“哪一位打出的银莲子,好叫兄弟佩眼,只可惜藏头露尾,有失英雄气度。”
说话之中,轻描淡写的举袖一拂。
但见那飞向沈木风的大酒壶,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两转,陡然间,向前飞去,挟带着一股劲风,掠飞七八张席面。
忽听一人朗朗大笑,道:“有酒壶,而无酒杯,岂不是大煞风景吗。”
左手推出,迎着那飞来的酒壶一击,正在向前疾飞的酒壶,忽然转向右侧面去,只见那发话人紧随着一抬右手,两个细瓷酒杯,紧随着那酒壶后面,向前飞去。
酒杯和酒壶、保持着二尺左右的距离,飞出三四丈,一直不变。
马文飞凝目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灰白百绽大褂,干枯瘦小.竟是失踪十余年,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孙不邪,不禁心头大喜,暗道:此老还活在世上,而且参与了这场英雄大宴,增加了不少实力,近二十年不见他,此老仍是那等形貌,不见老态,想他内功定然精进不少。
沈木风重重咬了一声,道:“孙兄竟然也赶来此地,兄弟增光不少。”
说话时,遥遥抱拳一礼。
萧翎知那沈木风骄傲狂大,目中无人,此刻忽然对那人如此敬重,不禁暗中留神,打量了孙不邪两眼。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怎么?你可是嫌弃老叫化子命太长了?”
沈术风道:“孙兄本该死在二十年前才是。”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一生中,就是不愿别人称心满意,你想要老叫化死,我就偏偏活上个三两百岁给人瞧瞧。”
沈木风道:“只怕孙兄难有那么长的寿限……”
只听又一个高昂的声音喝道:“大家都是要饭的,这个忙不能不帮,我说醉鬼呀!
你倒是帮我一帮啊!”
萧翎转眼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正是饭丐,在他对面坐着满脸酒色的酒僧。
只见酒僧一瞪惺忪的睡眼,说道:“穷要饭的就爱多管闲事,我和尚可是不听你的。”
口中说着不听,右手袍袖,却疾拂面出,一股暗劲,带转那大酒壶,转向飞去。
饭丐挥手拍出一掌,两只酒杯,紧随酒壶之后,转向飞去,仍然保持着二尺左右的距离。
厅中群豪,大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如是发出内力,带动酒壶转向而来,并非什么难事,但加上这两个酒杯,那就非一般人所能为力了,除了有着特殊的造诣、自信之外,绝不敢轻易尝试。
那酒壶、酒杯,飞出了四五丈后,无人再行出手,力尽向下落去。
这时,突然见金花夫人右袖一抖,那力尽跌落的酒壶,突然由下向上一翻,疾向金花夫人手中飞旋而去。
金花夫人紧随左手一拂一卷,一丈外的两个酒杯。也紧随酒壶之后,飞入了金花夫人的手中。
她很少在中原露面,厅中群豪,大都不认识她,但见一个美貌妇人,有此功力,都不禁暗中震骇。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诸位之中,只怕有大部分不识这位巾帼英雄,兄弟替各位引见一下,这位乃苗疆第二高手,金花夫人,诸位想是久闻其名了。”
金花夫人嫣然一笑,道:“边荒武学,登不得大雅之堂,还望诸位多多指教。”
右手掂掂手中的大酒壶,接道:“一壶美酒,弃之可惜,贱妾借花献佛,敬那位孙兄一杯。”顺手在酒杯中斟满了一杯酒,食、中二指轻轻一弹,满杯酒直向孙不邪飞了过去。
孙不邪哈哈大笑道:“老叫化艳福不浅,竟得美人垂青,夫人既然不嫌弃老叫化的老丑,那是却之不恭了。”伸手接过飞来酒杯。
金花夫人淡淡一笑,又把第二个酒杯斟满,目光转动,四下扫掠了一眼,笑道:
“这杯酒,该奉敬马总瓢把子才是。”左掌向前一送,酒杯直向马文飞了过去。
这两人距离虽近,但那酒杯却缓慢异常,悬空打旋,有如蜗牛慢步。
马文飞暗运内力,道:“多谢盛情。”伸手接住酒杯。
那酒杯到了马文飞的手中,又打了两个转,才停下来。
马文飞心中暗吃一惊,道:好深厚的内功!
金花夫人端起自己面前酒杯,娇声笑道:“两位请啊,贱妾奉陪一杯。”说罢举杯就唇,当先一饮而尽。
厅中群豪,虽然大都未见过金花夫人,但却久已闻她之名。
苗疆中人放蛊的事,早已传扬于武林之中,这金花夫人乃苗疆第二高手,放蛊之能,自然是非同小可,以那孙不邪身份武功,接过酒杯之后,“也是不敢贸然喝下。
金花夫人饮干了杯中之酒,看孙不邪和马文飞仍然端着酒杯,不敢饮下,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孙不邪突然大声喝道:“不得了,这酒杯之中,下有蛊毒。”挥手把酒杯摔在地上。
他见识广博,岂肯为那金花夫人言语激怒,但想到长时间把酒杯端在手中,实非良策,倒不如随口捏造一件理由,摔去手中酒杯,这金花夫人放蛊之能,人人心有畏惧,如若诬她在酒中放了蛊毒,自是无人不信。
但闻砰的一声,酒杯片片粉碎,酒滴溅飞,洒了一地。
这时,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碎破酒杯之处。
但见碎裂破片中,突然跃起了一条其细如针,长约寸许的白色小虫,盘空打转。
孙不邪只瞧的心头大震,暗道:好利害的金花夫人,果然在酒杯里做了手脚,老叫化如受不住她言语讥笑,把这一杯酒饮入腹中,这苦头可是吃的大了。
原来他摔去手中酒杯时,并未发觉酒杯中有什么可疑之处,料不到这酒杯碎裂之后,却见到这样一条小虫。
凡是能参与英雄大宴之人,无一是平庸之辈,个个都有着常人难及的目力,那白虫虽然细小,但群豪却瞧的清清楚楚。
群豪心中虽都知那金花夫人,是一位下蛊高手,人人对她怀疑,但看到白色细虫之后,仍是惊骇不已。
马文飞正感无法下台,眼见孙不邪酒杯中那白色小虫,正好借机下台,右手一挥,也把手中酒杯掉的粉碎。
群豪闻声转头,目光又齐齐转注到马文飞摔破的酒杯上,看看是何变化。
哪知这次倒出了群豪意料之外,竟是毫无异样。
金花夫人突然离座而起,莲步珊珊的直向孙不邪身前行去。
对这位外貌美艳,心如蛇蝎的金花夫人,群豪都不禁生出了三分畏惧,眼看她款步行来,立时纷纷提气戒备。
金花夫人行来看似很慢,其实行动快速异常,一瞬工夫,已到了孙不邪摔碎酒杯之处,伸出纤纤玉手一抄,竟把那白色小虫给抓在手中,轻启樱唇,投入口中,活活吞了下去,娇声笑道;“可惜呀!可惜……”
孙不邪道:“可惜老叫化没有上你夫人的当,是也不是?”
金花夫人道:“可惜这等名贵之物,却被你轻轻放过。”
这几句话,确是说的由衷之言,但除她本人和毒手药王之外,全场中再无人信她的话。
孙不邪道:“那虫儿的滋味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其味鲜美,无与伦比。”扭转娇躯,直回座位。
群豪看她将一条活生生的小虫,吞入了腹中,而且还要大赞其味鲜美,都不禁由心底泛起来一股寒意。
马文飞眼看他酒杯破碎之后,不见异样,心中暗道:是啦!
她和那萧翎是故交旧识,看在那萧翎面上,才不肯加害于我。
经这么一阵扰闹,使那早已成竹在胸的沈木风,增加了不少烦恼,他千算万算,却未算出孙不邪和紫袍人竟也会赶来参与这场英雄大宴,这两人武功高强,非同小可,整个计划,都必得为之调整。
这沈木风生性阴沉,才具枭雄,愈是遇上了困急危难的事,愈能保持镇静,不为所乱,当下一探手,笑对凤竹说道:“为你这丫头的事,不能耽误我满厅佳宾的时间,你先退下,容后再说。”
凤竹这一阵冷眼旁观,看厅中群豪,竟有很多人敢和那沈木风为敌作对,不禁胆气一壮,深伯沈木风的恐惧心理,大为减弱,当下高声说道:“奴婢既然冒犯了大庄主的神威,已是难免一死,但奴婢在一口气未绝之前,要把大庄主平日的作为,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说了出来,奴婢虽死,亦可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沈木风心中虽是愤怒已极,但此刻的凤竹,已是厅中群豪注意的目标,如是出手伤她,必有无数高人自动出手相护,除非全力施为,不惜和群豪立刻翻脸动手,只怕是仍难以伤得了她,但为一个小小女婢,牵动整个大局,沈木风自非愿为,只有硬着头皮听下去了。
只听凤竹高声接道:“全庄中丫头使女,只要稍有姿色,都被你用作采补,夺去贞操……”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不知羞耻的丫头,这等言语,你也说得出口,你可认为厅中诸位武林中成名人物,被你血口一咬,他们就当真会相信吗?”
凤竹道:“我就是被害人之一。”
沈木风接道:“本庄主宽宏大量,平日对你们管束不严,致有此日之事,那也是我平常的疏懒之过了。”
凤竹冷冷喝道:“你为什么不说是报应当头?”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人的暗算,已然神志不清,咱们不用理她……”
目光一转,望着旁侧一个像貌俊俏的少年,接道:“兄弟今日邀请诸位,来此首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为这位兄弟,引见天下英雄……”
大厅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有人凝目思索,有人低声议论,都在猜想着此人是谁?
只听沈木风高声接道:“诸位之中,也许有人见过我这位兄弟,但大部分人,仍然陌生,但兄弟深信听过他名头的人,定然不少。”
全场中突然肃静下来。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他出道江湖的时日虽短,但声名却是震动一时……”
人群中突然有人接道:“可是那萧翎吗?”
沈木风道:“不错,正是萧翎,此刻……”
只听凤竹尖声叫道:“他不是萧翎。”
沈木风望了凤竹一眼,不理会凤竹,继续说道:“此刻的萧翎,已是兄弟这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日后在江湖上,还望诸位多多照顾……”
凤竹眼看厅中群豪神情,大部分似都相信了沈木风的谎言,不禁心中大急,高声叫道:“他真的不是萧翎,诸位不要受他所骗。”
沈木风仍然是一脸和蔼的笑容,说道。“这丫头胡言乱语,分明是受人毒算已深,无药可救,三弟去把她杀了,以正咱们百花山庄的戒规。”
那俊貌少年应了声。陡然站起,两道目光凝注在凤竹的身上,缓缓举手,抓住了剑把。
萧翎之名,震动一时,但场中群豪,却大部未见过他的武功,但看他凝视凤竹的森森目光,和那握剑姿态,颇似剑道中上乘工夫,他迟迟不肯拔剑,拔剑一击时,必将是石破天惊,莫可抗拒。
凤竹此时,倒是勇气大增,尖声说道:“我凤竹今日纵然身受乱剑分尸而死,但能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揭穿你沈木风为人的恶毒卑下,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这时,那假冒萧翎的俊俏少年,一张微现苍白的脸上,满布了一层紫气,双目中光芒逼人,长剑已然离鞘半尺。
马文飞折扇一抖,突然斜张一半,左手平胸,长长吸了一口气,双目中凝注在那假萧翎的右手之上。
显然,他已然瞧出情形不对,准备全力挡他一击。
司马乾突然一撩衣襟,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对金轮,分执双手,平胸举起。
这时,大厅中一片寂静,静的可闻得彼此呼吸之声。
萧翎右手伸入怀中,悄然戴上一只千年较皮手套,准备必要时出手施援。
沈木风双目炯炯,望着马文飞和司马乾,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叫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其实,全场中群豪的目光,都投注在那俏美男子和马文飞等人身上,显见人人都关心着双方一击的胜败。
只见那假萧翎右腕一动,长剑突然出鞘。
刹那间剑气涌动,寒芒电射,白虹一道,直向风竹袭出。
马文飞折扇旋转,飞起了一片扇影,一挡疾射而来的白虹。
寂静的大厅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之声,那飞起的满天扇影,突然一闪敛去。
紧接金芒闪闪,飞起一片黄幕,挡住了那冲破扇影而过的白。
虹。
只听叮叮几声脆响,白虹黄芒,一齐收敛不见。
外人看去,只见扇影,轮光和剑气,一闪而逝,但当事人却已是几历生死。
凝目望去,只见假冒萧翎之人,脸上笼聚的紫气,已然全部散尽,露出了羊脂一般的苍白脸色。
马文飞脸上,交错着青白之色。右手抱着折扇,鲜血已然湿透了半个衣袖,滴在地上。
司马乾双手金轮交错前胸。喘息之声全厅可闻,顶门上汗珠如雨滚滚而下。
场中情势很明显,司马乾和马文飞都在这阻挡那俊美少年一击中,用尽了所有之能,如是那人的剑势,再增强几分力道,两人虽尽全力,都无能阻止那攻向凤竹的一剑。
这时,三人都静静的站着不动,极力在争取时间,运气调息。
马文飞连包扎一下伤势的时间,也是不敢浪费。
这是大风暴前的片刻平静,更惨厉的一击,即将开始。
强弩之末的一击,威势也许不大,但却是生死存亡的分野。
但见那俊美少年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紫气,逐渐的由淡转浓。
司马乾头上的汗水,也逐渐的消退不见,喘息声也消失不闻。
坐在旁侧的萧翎,默察情势,司马乾和马文飞已然难以再挡对方一击,必得想个法子,暗中出手相助才是,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想不露痕迹的出手,却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
这俊美少年的武功,已然震惊了全场,大部分未见过萧翎的人,都相信了这人定然是萧翎了。
因为萧翎崛起江湖时间很短,但却以俊貌快剑,传名江湖,眼下的少年,正符合传言中的条件。
如果他们仔细的瞧瞧,也许会改变心意,可惜注意及此的人,并不太多。
只见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愈来愈浓,双目中的神光,更见朗澈清明,显示出,一次生与死的决斗,即将展开。
马文飞经过这一阵调息,困倦大消,正开始思索对付眼下强敌的办法,暗暗忖道:
如能和他展开搏斗,这鹿死谁手,还难预料,他这内功驭剑的一击,自己却是极难抵御。
眼下唯一的求胜机会,就是在他驭剑之后,展开抢攻,和他一招一式的搏斗,但必需在他真气消耗,难再作施剑取敌之时,才能各凭真实本领一战,可是这机会是那般渺茫难期。
因为,挡受他驭剑一击之后,自己亦将是精疲力竭,难再动手的时候。
这马文飞虽不会驭剑之术,但对此道却知之甚详,那驭剑乃剑道中最上乘的一门工夫,这少年驭剑术并非上乘,甚至是刚刚入门。
但此道之奇,奇在全身功力精神,都集中在一剑之上,力逾千钧,极是不易招架……
付思之间,那劲装少年,已然发动,长剑一振,寒芒疾闪,直向凤竹射去。
就在那少年发动的同时,司马乾和萧翎也同时发动。
司马乾一振手中金轮,横里攻出,迫向那冷电飞掣的寒芒。
萧翎暗暗发出修罗指力,一缕暗劲,疾射过去。
那少年剑芒先被萧翎发出的修罗指力一挡,威势大减,再吃司马乾那疾转金轮一挡,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之声,硬把剑势封住。
司马乾还以为这劲装少年二度一击,因内力不够而威势大为减弱,竟被自己轻而易举的封挡开去。
但那假冒萧翎的劲装少年,却是吃了很大的苦头,萧翎怕他剑势凌厉,不易阻挡,因此这一指,用出了八成劲力,无形暗劲撞去的力道甚猛。
那劲装少年只觉到手中的长剑被一股猛大暗劲击中,几乎不能控制的脱手飞出,自是被金轮轻描淡写的封挡开去。
马文飞突然欺进了两步,一拱手,道:“兄台剑招高明,在下想领教一下兄台的武功。”
他口中虽然说的客气,但却已不容那劲装少年答话,将手中折扇一挥,一招“笑指南天”,折扇一合,点了过去。
这时,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已全部散去,露出了一张惨白没有血色的面孔。
只见他横起一剑,挡开了马文飞的折扇,但却不肯还手抢攻。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兄台怎么不出手啊!可是累的打不动了?”
喝叫声中,折扇展开了一轮急快的攻势,忽而台扇点出,忽而张扇横削,一把折扇兼作刀、剑,以及点|茓的判官笔用。
那劲装少年,似是在两次击敌中,用尽了气力,封架马文飞的折扇,显得有些力难从心,交手不到十合,那劲装少年已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沈木风眼看局势危急,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招,那假冒萧翎之美少年,定然要伤在马文飞的折扇之下,不禁心中大急,厉声喝道:“住手!”
那劲装少年,正欲借机收剑退出,却被马文飞折扇一紧,逼在一片扇影中,欲罢不能。
沈木风眼看喝止无效,心头大怒,暗道:这马文飞如此可恶,非得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不可,举手轻轻一弹,缓缓坐了下去。
只见左面一处席位之上,响起了一声冷笑,道:“情多为胜,算不得英雄人物。”
喝声中,一条红色软索飞来,疾向马文飞撞去,马文飞回扇一挡,那劲装少年,却借机收剑而退。
那伸来的红色软索,也不知是何物做成,可软可硬,马文飞挥扇一挡之下,那软索突然收了回来,看样子,并无真和马文飞动手之意,旨在解那劲装少年之危。
那假冒萧翎的劲装少年,疾退五尺,但并未回归席位,凝神而立,运气调息。
显然,他心有不甘,准备再战。
马文飞心中明白,此人的剑招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被折扇所困,那是因为他在两次攻敌之后,内力耗损未复时,自己乘势而攻,如若被他调匀真气,再打起来,只怕难以是他之敌。
其实,马文飞强忍伤痛一番恶战之后,伤口迸裂,鲜血不停的涌出,染湿了半边衣衫。
萧翎默察厅中群豪,很明显的分成了两大壁垒,只是彼此都还未了解对方内情,暂时隐忍不发,正面出而和百花山庄为敌之人,只有自己和马文飞等三人,当下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司马兄,请劝回马总瓢把子,暂时忍耐一二,目下时机未熟,不宜再闹下去。”
司马乾对萧翎早已心生敬服,听他传言相告,立时纵声笑道:“马兄,咱们回席位去。”
马文飞知他之言必有用意,而事实上,自己因失血过多,也难再硬拼下去,目光一掠凤竹,低声说道:“凤姑娘,也请退回席位上吧。”
几人迅快的回到席位上,坐了下去。
马文飞双目一掠左面第二桌席位上的一位黑衣老者,低声问道:“司马兄,可识得那人吗?”
司马乾摇头道:“不认识。”
萧翎心中记忆甚清,那两人正是昨夜同赴洗尘晚宴的关外黑白二老,那身着黑衣,出手拨开马文飞手中折扇的,想来定是黑老,另一个身着白衣,和那黑衣老者年岁相仿之人,想来定是白者,但因格于自己装扮的身份,不好随后接口,只好闷在心中不语。
这时,那劲装少年,脸上又泛起一片蒙蒙紫气,很快浓布全脸。
司马乾暗暗吃了一惊,道;这人好精深的内功。
只见他一扬手中长剑,冷冷说道:“萧某人还想领教马总瓢把子的武功。”
这等指名挑战,马文飞就算明知必败,也不能当面示弱,笑道:“当得奉陪。”
司马乾却抢先一步,离开席位道:“马总瓢把子身份尊贵,在下代为奉陪一阵如何?”
那劲装少年手中长剑微一颤动,登时间起四朵剑花,冷冷说道:“你既要代他受死、那就请快亮兵刃。”
司马乾心知他那剑术,凌厉异常,如若凭自己一人之力,实是难以接得下来,但既已答应,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取出怀中一对金轮,双手分握。
萧翎看那劲装少年脸上的紫气,已然十分浓重,心中暗自盘算,道:此人不知习的什么武功,看来极似左道邪门,他连番击袭,每次都把力道用尽,怎的回复如此之快,这司马乾武功虽然高强,只怕也难挡一击,怎生想个法子,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忖思之间,瞥见那劲装少年长剑一抖,刺了过来。
这次,他竟是不再施展驭剑术施袭。
司马乾畏惧他的,就是他那驭剑之术,见他挥剑击来,不禁心中大喜,左手金轮推出一招“白鸽舒翼”,封开了剑势,右手金轮“腕底翻云”,斜里攻出。
那劲装少年长剑“玄鸟划沙”,当的一声,震开金轮,随手攻出三招。
原来,他生怕对手改施驭剑之术,一上手,就全力和对方抢攻。
司马乾金轮挥动,全是硬接硬架的招数。
刹那间,轮光、剑影,交织一片,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萧翎眼观四方,一面留心着场中搏斗的情形变化,一面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
那司马乾手中金轮的招数,十分凌厉,斗到二十个照面,已然控制了大局。
只见沈木风微微一皱眉头,嘴唇启动,周兆龙突然离开了席位。
萧翎心知那沈木风施展传音之术,指示周兆龙有所举动,只是,不知他们阴谋为何?
自己格于扮装的身份,纵然是瞧出了什么凶险,也不便出言警告在场群豪。
赶忙施用传音之术,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多多留心那周兆龙的举动。”
马文飞全神贯注在司马乾和劲装少年搏斗之上,闻言惊觉回头一望,果见那周兆龙已离席悄然而去。
这时,场中群豪的精神,大部集中到那假萧翎和司马乾恶斗之上,甚少有人瞧到周兆龙离开席位的事。
就在马文飞分心旁顾之际,场中的搏斗,已起了急剧的变化。
原来司马乾和那假冒萧翎之人恶斗了二十余个照面,已然摸准了对方的剑招,左手金轮突然施出一招“云封五岳”,冒险封住了对方左面的剑势出路。
他守攻于先,除非是算准了对方的剑招,实乃高手过招的大忌。
第三十八回:轮转阵前血雨飞
如若那劲装少年剑势突由右面攻出,司马乾整个半身要|茓,将尽暴露在对方的剑势之下,纵然不能伤在剑下,亦将被迫的手忙脚乱,尽失先机。
哪知,对方的剑路,竟是被他料中,果然从左面攻来。
司马乾心中大喜,右手金轮迎面一招“飞钹撞钟”击向前胸。
那劲装少年一提真气,陡然向后退出两步,避开了司马乾金轮一击。
哪知司马乾右手一松,手中金轮突然脱手飞出,急如流星,一闪而至。
这飞轮之技,乃司马乾金轮招数中的一绝,那劲装少年骤不及防,被金轮击中了前胸,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交跌倒在地上。
全场中的英雄,无不暗暗赞叹司马乾飞轮之技的凌厉。
只见沈木风缓缓站起身子,高大微驼的身躯,直对司马乾走了过来。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沈木风的武功奇高,举手投足之间就要伤人,只怕司马乾受不了他的一击!
凝目望去只见沈木风伏下身子,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假萧翎的伤势,突然举手一招。
但见两个青衣劲装少年,抬着一个软榻,急步奔了过来,抬起那假冒萧翎的少年急急而去。
全场中人的目光,一齐投注在沈木风的身上,想他心痛萧翎之死,必将对那司马乾出手施袭。
哪知完全出了群豪的意料之外,两个抬软榻的青衣少年抬走了假萧翎,沈木风竟然也自行转回席上。
忽听一声朗朗大笑,震撼敞厅,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萧翎,竟然是如此的无用,经不起别人一击,这江湖上的传言,当真是不能相信。”
马文飞转眼望去,只见那说话之人,一身玄色长衫,又细又高,脸色淡黄,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马文飞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何许人物,看来亦不像中原道上同道。
沈木风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发话之人的身上,冷笑一声道:
“兄台何人?”
那人扬了扬倒垂的八字眉,冷笑一声,道:“兄弟无名小卒,这姓名不说也罢。”
沈木风果是有着过人的气度,望了那人一眼之后,竟又忍了下去,目光缓缓扫掠了敞厅一眼,放声说道:“在下这位兄弟,虽然重伤在别人手下,但那只怪他学艺不精,纵死无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百花山庄今日请的都是我沈某人的朋友,却不料有很多自恃豪强的武林同道,明赖暗混的进入我百花山庄,而且来和我沈木风为难,这一来兄弟就算度量再大些,也是难以忍受。”
他目光扫过全场,无一人接口说话。
沈木风淡淡一笑,续道:“退一步讲,我沈某人承诸位看得起,肯以赏光驾临,纵然是明赖暗混而入,但兄弟也不愿追究,只要能够安分守己,混顿酒菜,在下还招待得起,但如想恃强生事,却是叫人难容,因此,兄弟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不知诸位是否同意?”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阴险毒辣,不知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来。
只见人群中有人叫道:“大庄主有何高见,我等洗耳恭听。”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办法简单的很,我只要试验一下,诸位是要和我沈某人为友呢?还是为敌……”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如是愿和沈某为友,劳请站起来走向我沈某人身后另一座篷席中去,那里自有好酒好菜招待朋友,如是不愿和沈某为友,但亦不愿为敌,劳请移向左面席位……”‘他声音又转低沉的接道:“如是要和我沈某为敌,那就走向右面席位。诸位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自不会鱼目混珠,实敌虚友。”
沈木风话完落座,大厅中鸦雀无声,良久之后,突然黑白二老当先起立,直向沈木风身后而去。
这两人带头行动,群豪纷纷相随,片刻之间,大厅中云集群豪,倒有一大半起身而行,直奔沈木风身后行去,隐入一层布幔之后不见。
右面席位上的群豪,大都站起,行到左面席位上。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方法看似平淡,实则毒辣无比.利用武林人物那信用二字,先把敌、我和中间人物,分个清楚,再行集中全力,对付敌人,然后再设法对付中间人物,这是各个击破的办法。
这时,右面席位上,只余下寥寥数人,除了马文飞、司马乾等一桌之人,还有一个孙不邪,和几个面目陌生的人。
最使萧翎不解的是,昨夜洗尘晚宴上,还和沈木风拼的你死我活的四川唐家掌门人,唐老太太,竟然也由右面席位上,移到了左面席位上去,这一夜之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马文飞暗数右面席位上之人,总共还不足十人之数,心中大是骇异,暗道:群豪济济一堂时,还不觉得什么,这等一分敌我,反而显得是这般人单势孤。
只听凤竹低声说道:“沈木风改了主意,想是因为那假冒萧翎之人的伤死,大出了他意料之外的缘故,把暗袭的做法,改作了速战速决。”
马文飞点头应道:“不错,首当其冲只怕是咱们这一桌。”
萧翎暗作盘算道:如是沈木风明目张胆的下令,向我们进攻过来,我这仆从的身份,是势难保存得住了……
马文飞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应付沈木风的进攻,突听一阵虎啸龙吟般的大喝,道:
“沈庄主,老要饭的一直就坐在左面,可是又不想和沈大庄主交朋友,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翎凝目望去,发觉那说话之人,正是饭丐。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如是想和我沈木风为敌,那就请到右面席位上坐。”
饭丐冷冷说道“当真是费事的很。”站了起来,直向右面席位上走去。
酒僧半戒,醉眼也斜的随着站了起来,说道:“好啊!饭丐、酒僧,我俩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老要饭活腻了想找死,说不得我和尚也只好奉陪了。”
紧随饭丐之后,站起身来,行了过来。
两人挺胸抬头,大步行到右面席位之上,坐了下去。
虽只是酒僧、饭丐两个人,但给予马文飞等精神上的慰藉,却是很大,但见左面席位突然站起了七八个人,一语不发的走到了右面席位上来。
马文飞细看来人都是素不相识。
沈木风眉头微微耸扬,哈哈大笑,道:“还有要和我沈木风为敌之人吗?快请到右面席位上去。”
只听一人大声喝道:“生死有命,就算和沈木风交上朋友,也未必就有什么好处。”
随着那大喝之声,又有两个五句左右大汉,走入右面席位之上。
这两人马文飞倒是识得,乃是泰山二虎宋氏兄弟。
沈木风目光一掠左面席位上的群豪,哈哈一笑,道:“就兄弟想来,这左面席位之上,恐怕还有想和兄弟为敌之人,那就请过右面如何?”
果然,左面席位上,又响起一声冷笑,道:“人家沈大庄主既是无意和咱们交友,咱们这等高攀岂不是比死了更为难过吗?”
只听一人应声道:“大哥说的不错,头可断,血可流,大不了一个死字,与其活着受辱,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也显得有些英雄气概。”
语声甫落,又站起四条大汉,直向右面席位上行来。
萧翎心中暗道:眼下所有的人,大都相信如是和那沈木风为敌,十九是难以活命,但千古艰难唯一死,要他们明知必死,而仍有抗拒的豪气,眼下要想个什么办法,使他们心中了然,纵然和那沈木风为敌也未必死得了。
但见沈木风脸上一片肃穆之色,缓缓道:“还有吗?”
他一连喝问数声,左面席位再无行动之人。
萧翎暗中留神那紫袍老人的举动,但见他仍静坐不动,心中好生奇怪,暗道:他如是沈木风的朋友,就该行入沈木风身后另一座篷帐中才是,如是那沈木风的敌人那就该坐到右面席位上来,以他身份,难道竟也是不敌不友,坐观虎斗的人物不成。
但见沈木风拂髯一笑,回顾着右面群豪说道:“诸位要和我沈某为敌,不知可否能说出一些原因来?”
马文飞起身应道:“阁下积恶数十年,杀人无算,眼下之人,不是师门和你结仇,就是父母、朋友受你陷害,每人的仇恨,算起来都很深长。”
沈木风道:“就以马兄而言,不知为何和兄弟结仇?”
马文飞道:“是为了师门仇恨。”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马兄如要替师门报仇,沈木风总要叫你有一个报仇的机会,怕的是马兄无能为令师报仇,反将赔上一条性命。”
马文飞道:“不劳你沈大庄主担心。”
沈木风目光一转,望着左面席位上的群豪,冷笑道:“诸位虽不肯折节和我沈某下交,但能不和我沈术风为敌,我沈某人仍是照样感激……”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既然是彼此之间,已叫明了,互相为敌,那就是说,彼此势同水火,决难两立……”
只听酒僧半戒高声接道:“沈大庄主,也不用讲这些大道理了,和尚时限已到,有些等得不耐烦了,还是请沈大庄主早些超度我和尚到西方极乐世界吧!”
他终日里带着七分醉意,讲起话来,口没遮拦,别人只道他是讲的醉话,其实此人心细如发,早已留神到沈木风在借说话时机,分散群豪心神,准备暗中施展手脚。
只听饭丐冷笑一声,接道:“沈大庄主也不用口是心非,只说冠冕堂皇的话了,还是堂堂的划下道儿,大家一刀一枪的比个生死出来。”
沈木风道:“两位好像是心中很急?”
饭丐冷冷应道:“沈大庄主诡计多端,咱们是不得不防。”
沈木风道:“好!诸位远来是客,如何比试,还望诸位出题,文比武打,拳掌兵刃,只要诸位说得出口,我沈某一定奉陪。”
半晌不讲话的孙不邪,突然接口说道:“老叫化倒有个主意。”
沈木风道:“领教高见。”
孙不邪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沈大庄主这番邀请我等参与贵庄英雄大会……”
沈木风淡淡一笑,接道:“据我的记忆,似乎未邀你老叫化子。”
孙不邪咳了一声,笑道:“不论你是否邀了老叫化,老叫化却是拿着你们百花山庄的请客银牌,走进来的。”
沈木风道:“孙兄神通广大,兄弟是佩服的很。”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这过奖之言,如确是出自衷诚,老叫化倒是十分爱听……”
目光一掠右首席位上的群豪,只不过寥寥十几个人,微微一笑,接道:“彼此之间的人手,相差十分悬殊,可说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搏斗,你沈大庄主如若是自负英雄人物,咱们就订下三阵决胜负的东道。”
沈木风摇头笑道:“打赌的事,兄弟是素不愿为,孙兄之请,实是歉难照办。”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你沈大庄主之意,可是以多为胜吗?”
沈木风笑道:“纵然是本庄中人确有此心,兄弟也不允许。”
孙不邪冷冷说道:“沈大庄主嘴里英雄,骨子里作何打算,叫人难猜难测,既是咱们划出的道子不算,那也不用问咱们了,你沈木风自作主意就是!”
沈木风虽受讥嘲,但却是面不红,耳不赤,若无其事,淡然一笑,道:“兄弟之意,是力求公平,与会英雄不下数百人,如若只以区区三阵,判定胜负,那未免太过草率,也不知要埋没多少人材,兄弟之意,你们有几个人,咱们就比试几阵,生死勿论。”
孙不邪心知他想借这一战,全歼为敌之人,纵然是不能如愿,至少可剪除大半,一时间甚难答复,沉吟不语。
要知这孙不邪不但在丐帮中是一位硕果仅存的长老,就整个江湖而言,亦可当德高望重,功强辈尊之称,只是目下群豪,都非丐帮中的人物,身份庞杂,来自四面八方,肯否听他之言,还难预料,是以并不敢擅作主意。
沈木风目光转动,接道:“连同孙兄在内,贵方共有一十五人,咱们就以十五阵分决胜负如何?”
孙不邪扫视了群豪一眼,道:“这个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
只听泰山二虎叫道:“咱们公推孙老前辈主持大局。”
群豪齐声相应。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目光转注到沈木风的身上,道:“贵方人多,这等打法,亦非公平之论。”
沈木风道:“孙兄意欲何为呢?”
孙不邪道:“咱们人数少,如是有所伤亡,也就是伤亡一个少一个,不像你们百花山庄有的是武林高手,效命徒儿,死上百儿八十个人,不当他一回事。”
沈木风冷冷接道:“孙兄意欲如何?快请决定,兄弟已然等得不耐烦了。”
孙不邪道:“好啊!你这百花山庄的四周,守卫如何?”
沈木风道:“虽不敢当铜墙铁壁之称,但可说得上是防守森严四字。”
孙不邪道:“既是不能分由三阵以决胜负,咱们干脆来一个群打群战算了。”
沈木风道:“混战吗?”
孙不邪道;“咱们旨在冲出你这百花山庄。”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怕的是诸位来时容易去时难。”
孙不邪道:“老叫化一生中就不信邪。”
萧翎心中暗打主意,道:我套上蚊皮手套,暗中想办法接应群豪就是。
突然沈木风一声长啸,道:“诸位想走就走,也未免太小看我沈木风了。”
余音未落,敞厅四周的门口,突然涌现无数黑衣武士,手中兵刃,闪闪生光。
孙不邪目光一掠酒僧、饭丐,说道:“两位请跟着老叫化,当先开路。”
那酒僧为人游戏三昧,纵然是面临生死大关,也是说不出一句正经话来,但对那孙不邪,却是神态恭谨,起身说道:“老前辈居后接应,我和尚和沈铁锅共打头阵。”
原来那饭丐虽然破衣百结,但和丐帮却非同志,他终年背着一个大铁锅,随时随地都升起火来煮饭食用,似是终年终日,一直没有吃饱过一般,别人只道他天生的胃口奇大,却不知这沈铁锅,身着破衣楼衫,终日背着一只大黑锅.实是伤心人别有怀抱,只是他轻易不愿和人谈起,那伤心往事罢了。
沈铁锅应声而起,和酒僧连袂飞跃,抢在那孙不邪的前面,昂首挺胸,直向厅外行去。
萧翎默察形势,一场激烈的恶战,即将展开,似乎沈木风已然变更了原来计划,准备硬以武功,力拼群豪,这一来,他和那马文飞原先预定的计划,势难再用,于是趁混乱的局势,暗施传音之术,低声说道:“马兄,情势演变,似是已快过了咱们预计的时限。”
马文飞道:“不错,看情形已然难以等到晚上,奇怪的是,中州二贾和那彭云向飞等,始终不见露面。”
萧翎道:“也许他们还没有混进百花山庄。”
马文飞道:“中州二贾,已非易与人物,那神偷向飞,更是智谋百出,说他们混不进百花山庄,实是有些叫人难信。”
萧翎道:“可是目下形势,已难再作等候,如不趁此动手,只怕难再有动手的机会了。”
马文飞道:“兄弟之意,不宜操之过急,无论如何,先要和向飞等联络上之后再说。”
萧翎心中一片紊乱,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才好。
抬头看去,只见酒僧、饭丐已然逼近了敞厅门口,厅门外兵刃闪光,早已布满了黑衣武士。
看情势,只要酒僧饭丐冲出厅门,立时即将展开一场大战。
孙不邪突然停下身子,低声说道:“停下!”
酒僧已跨出厅门,饭丐也取过背后的大铁锅,即将准备出手,听得孙不邪呼叫之声,立时停了下来。
回头看去,只见那些坐在右面席位上的群豪,都在低声商议,除了三人之外,大都还在原地坐着未动。
酒僧暗暗叹息一声道:“这些人似已为沈木风气势震慑,失去了抗拒的勇气。”
但见孙不邪黑瘦的面容上,泛起了一阵红色光彩,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由厅中右席群豪脸上扫过_道:“诸位如是跟着老叫化走,至少是多有几分生机,如等待老叫化子去后,诸位再想破围而出,只怕其间的艰难,尤过此刻许多。”
果然,这几句话,发生了效用,右面席边之人,突然又站起三人,大步行了过来。
萧翎心中一直犹豫难决,是否该立刻动手,但眼见厅中群豪尽是些气丧胆怯,不禁激起豪壮之心,低声说道:“马兄,咱们去为那孙不邪壮壮行色吧!”
马文飞道:“以那孙不邪在武林辈份之尊,声望之重,竟然号召不起与沈木风抗拒的武林同道,这沈木风的气势,也确实非同小可了。咱们这一方,总共不过十几个人,但却只有六个人敢往外闯,如是咱不帮帮场,那孙不邪实也无法下台了。”霍然站起了身子。
司马乾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毛病就出在昨晚一夜之中了!”撩起长衫,取出金环。
凤竹低声说道:“贱妾自知武功不济,但也不愿坐以待毙。”
马文飞笑道:“好!这个给你。”右手在长靴之上一探,摸出来两把锋利的匕首。
凤竹接过匕首,嫣然一笑,道:“马爷厚爱,贱妾来生愿为鸡犬以报。”
马文飞笑道:“凤姑娘言重了。”
司马乾双轮一振,高声说道:“畏刀避剑,苟生一时,只怕终生一世。都将永受奴役,岂不是生不如死!可笑武林道中,就有着这么多贪生怕死的人!”
他这番话自言自语,但却声如宏钟,全场可闻。
右面席位上排坐的大部群豪,都听得耸然动容,面现愧色。
马文飞抢行离坐,昂首挺胸,直向敞厅的门口行去。
萧翎紧随在马文飞的身后,凤竹紧依萧翎身后而行,司马乾手执金轮,殿后而行。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共有十几人,抗拒百花山庄的数百高手,不论这一战的胜负如何,这份豪壮之气,也足以震动武林了!”
沈木风笑道:“以孙兄之能,也许沈某这百花山庄留你不住。”
这当儿,突闻一人大喝道:“大丈夫生的光明磊落,死也该轰轰烈烈,天下难道还有比死亡更难的事,在下也算一份。”
只见右面席位上又站起一条大汉,奔了过来。
这一来立时激起了一股奋发之声,右面席位上,余下七八个人,一齐站起,拨出兵刃,行了过来。
孙不邪纵声大笑一阵,道:“今日咱们如能冲出百花山庄,诸位英雄之名,从此将震动江湖,如是不幸埋骨干斯,江湖上亦将长留下诸位勇士之气。”
这几句话,很是平常,但却自蕴着一股激厉豪壮之气,只听得群豪意气飞扬。
马文飞沉声说道:“孙老前辈德高望重,还望能主持大局。”
孙不邪道:“老叫化义不容辞……”语声微微一顿,道:“咱们这些人之中,武功有强有弱,老叫化单凭这外貌观察,或有土壤藏珠之憾,好在一动上手,明珠自会发光,决不致常埋诸位之才。”
马文飞道:“我等悉听调度,决无异言。”
孙不邪道:“对方人多,咱们既不能和他们单打独斗,亦不能和他们一对一的硬拼,因此老叫化想出了一个拒敌之阵,咱们以两人为阵之轴,接应四面八方,东南西北四面,各以两人联手拒敌,合计八人,另外之人,布作内阵,随时填空补隙。”
司马乾道:“好办法,这叫作轮转大阵,正适合今日之局。”
孙不邪望着司马乾道:“那就劳请阁下为左翼之主。”
司马乾道:“在下全力以赴。”
孙不邪转望马文飞道:“久闻马总瓢把子为江湖后起之秀,今日一见,气度果是不凡。”
马文飞道:“老前辈过奖了。”
孙不邪道:“那就劳请马总瓢把子为右翼之主。”
马文飞道:“敬领大命。”
孙不邪目光一掠酒僧半戒和饭丐沈铁锅道:“两位为前阵之主,首当锋锐。”
酒僧、饭丐齐声应道:“敬谨领命。”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这位风姑娘居中接应各位。”
司马乾望了萧翎一眼,心中暗道:这大大有名的丐帮一老,竟然是看走眼了吗?这样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竟然未能瞧的出来吗……
要知萧翎伴作马文飞的仆从之人,为了配合身份,不敢过露锋芒,一直把双目中神光隐去,孙不邪虽是老江湖,竟然也未瞧出来。
孙不邪目光转注两个身体魁梧的大汉身上,说道:“劳请两位为后阵之主。”
那两个齐齐应了一声,拔出兵刃,站了方位。孙不邪就余下之人之中,又选了两个武功高强之人去补助那左右二翼,然后高声说道:“尚未经老叫化分派职位的,请自行分成小组,二人一组,分布在四面,外阵如有伤亡,立时自动递补。”
沈木风一直冷冷看着孙不邪派遣人手,组成突围拒敌的方阵,口中虽然不言,心中却是暗暗的赞佩道:这老叫化不但武功超人,而且深诸谋略,亏他想得这等一个轮转阵来使武功强弱不同的人,能够彼此平均起来,由他居中接应,倒是人尽其能的一种打法。
这时,整个轮转大阵,已然布成,各处方位上的群豪,已拔出兵刃,准备厮杀。
萧翎估计了一下四方实力,悄然行到阵后的递补方位上。
在他想来,那孙不邪能够照应前面和左右二面,已是大不容易,这后阵定然是全阵最弱的一环,自己如若单独照应后阵,找机会暗中施展手脚,或能保持身份不泄。
哪知他移到后阵递补方位上后,原先站在同一方位上的一条大汉,突然移转到左面方位上去,竟是不愿和他同列一位,也不知那人是觉得他武功不济,不愿和他同守一位,或是觉得他身份低下,不肯和他联手合作。
萧翎望了那人一眼,缓缓垂下头去,装作未见。
司马乾暗暗骂道:这小子当真是有眼无珠,竟弃安就险,当下低声对身旁另一个大汉说道:“兄台请移到后阵递补的位上如何?”
那人为人比较忠厚,心中虽然不愿,但勉强走了过来,和萧翎同列一位。
孙不邪只待内阵群豪选定方位之后,才高声说道:“今日之战,不只是荣辱所关,而且更是生死所系,尚望诸位能各尽全力
以赴……”
右手一挥,当先发出一掌,接道:“全阵缓行,闯出厅去。”
只听掌力随着呼啸之声,直撞过去,拦在门口最先一个黑衣武士,首先遭殃,吃孙不邪掌力击中,惨叫一声,鲜血喷出,摔倒在地上。
他心想先树威势,来一个先声夺人,是以,劈出的一掌,用出了八成以上功力,那人自是当受不起。
酒僧半戒大袖一挥,紧随着发出内家真力,横里扫了出去。
饭丐早已取过了背后的大铁锅,举锅一挡,一片叮叮咚咚之声,把攻向酒僧的兵刃尽数接了下来。
酒僧双掌迭施,连发八掌,冲开一条血路,出了敞厅。
这时,敞厅外的黑衣武士,除了组成一片刀光剑影,阻挡酒僧、饭丐之外,另外分出了一部分,分由两侧,攻了过去。
司马乾挥动金轮,严守左翼门户,不求有功,先保无过。
马文飞守右翼,也是以守为主,力求稳住全阵。
主守后阵的两个大汉,武功虽然较差,但只守不攻,亦可勉强对付。
孙不邪运功蓄势,目光炯炯的四下扫射,只要发觉那一方不支之状,立时将出手施援。
阵中群豪,大都把精神集中在对敌之上,只有萧翎超然事外,放目于四周,观大势变化。
这一留心观察,立即发觉了情势不对,那些环绕于四周的黑衣武士,似是并未全力抢攻,只是边战边退,分明在诱敌深入,不禁心中大急,暗施传音之术,说道:“孙老前辈,情势有些不对,敌人似在诱我深入,咱们不能随他们进入埋伏。”
孙不邪霍然警觉,抬头打量了一下四月形势,果然发觉那些黑衣武士似是存心诱群豪进入正东方一片花树林中,不禁吃了一惊,暗道:如非此人暗施警告,老叫化将在不知不觉下中了沈木风的诡计。
心中念头转动.不自禁回顾萧翎一眼。
萧翎却已把精神贯注在激战之上,生似适才的警告之言,并非是出自他的口中。
这时,孙不邪已发觉萧翎星目中不时闪出冷电一般的神芒,心中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样一位身怀绝技之人,我竟然没有发觉……
只听一声厉啸传来,四面的黑衣武士,突然加强了压力攻势,刀、剑交织,有如重波叠浪,汹涌而来。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四面围攻的黑衣武士,层层重重,不下二百,心中亦是暗自惊骇,忖道:这些人的武功,大都不错,不知沈木风如何能训练如此众多的黑衣武士。
孙不邪右掌遥遥击出,发出一记劈空掌力,一阻左翼敌势,沉声说道:“转向正西冲出。”
酒僧、饭丐似亦早就觉出了不对,双双大喝一声,带转阵势,向西冲去。
饭丐铁锅挥舞开来,有如一片乌云,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排山而来的刀山剑林,尽为震荡开去。
酒僧运掌如风,配合着饭丐的铁锅,连续发出拳风掌力。
两人攻势虽然猛烈,但那些黑衣武士剽悍绝伦,宁死不退,虽被酒僧饭丐伤了三人,仍是无法向前冲进一步。
这时,左右二翼和殿后,同时受到那些黑衣武士的疯狂猛攻,司马乾、马文飞尽展所能的轮击,扇削,勉强稳住两翼阵角。
但卫守后阵的泰山二虎,却已是应接不暇,中剑受伤。
但两人强忍伤疼,浴血苦战,伤而不退。
这时,那内阵中准备递补的大汉,已然挥动兵刃出手,以补泰山二虎的不足,这轮转大阵,虽非什么奇异大阵,但用以少拒
多,倒是恰当的很。
萧翎眼看四周压力强大,那些黑衣武士中,竟有着不少武功奇高之人,如非孙不邪随时出手相救,这轮转大阵,只怕是早已伤亡殆尽,为人破去了。
孙不邪似是未料到这百花山庄之中,竟然潜有着如许之多的武林高手,心中暗暗震惊,忖道:看将起来,今日如想冲出这百花山庄,实非一件容易的事!
但觉四周的压力,愈来愈是强大,全阵已难再移动分毫,而且阵势也逐渐的开始缩小。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闷哼!和马文飞搭档,护守侧翼的一个武林同道,中了一剑,伤及要害,当场倒了下去。
那守候内阵上的大汉,立时冲上一步填补了空下的位置。
这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群打恶战,看得人触目惊心!
在这等险恶的情势之下,萧翎不得不出手相助泰山二虎了,于是暗中连发修罗指,击毙了七八个黑衣卫士。
原来最为紧急的后阵,在萧翎全力维护之下,反而稳定了下来,两翼压力反告渐呈紧急。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两翼副手,又受了重创倒下。
凤竹和另一个黑衣大汉,立时递补了上去。
这惨烈的激战,又延续一个时辰,四面围攻的黑衣武士,虽已有了很大的伤亡,但孙不邪这轮转大阵,也已残破不全。
泰山二虎虽然得萧翎全力相助,但两人打到后来,已是内为不支,再加上失血过多,已是无再战之能,只好退了下来。
萧翎不得不和另外一个副手,递补上去,正面出手。
他为了要隐蔽自己的身份,不能锋芒太露,从那黑衣武士手中夺过一柄剑,挥展剑势拒敌,但只求挡住敌人攻势,却不再施展辣手伤人。
又缠斗顿饭工夫,和萧翎并肩拒敌的大汉,突然被斜里刺来一剑,中了要害,当场死亡,萧翎警觉要待救援,已自不及!
轮转大阵因群豪的伤亡过重,已呈残破不全之状,凤竹受伤,马文飞、司马乾、沈铁锅也都各中一剑,一则因三人内功深厚,及时运气止血,二则伤势不重,都还有再战之能,但功力、招术上,都已打了折扣。
全身未伤的,只余下孙不邪、酒憎半戒和萧翎。
泰山二虎和凤竹都因伤重力尽,无能再战。
其余之人,都已丧命当场。
孙不邪虽然连出绝技,伤了二十余名黑衣武士,但对方人数,却是愈打愈多,伤亡者立被抬下,生力军立刻补上。
孙不邪长啸一声,高声说道:“咱们今日虽是战死此地,但却使英名长存武林,老叫化当先开路,马兄、和司马兄,请全力保护重伤的三人。”
正待飞跃出阵,突然凤竹柔弱的声音说道:“老前辈,前面有花树奇阵阻路,内藏机关,纵然能冲破这黑衣武士,也难出百花山庄。”
她急急喘息了两声,接道:“眼下之策,只有先行占据一处可以坚守之地,暂作休息,再行设法冲出去。”
孙不邪怔了一怔,暗道:不错啊!如是强行冲出百花山庄,只怕难以留下一条性命!
当下问道:“姑娘可知何处有可守之地吗?”
凤竹突然圆睁双目,四顾了一眼,道:“向东面冲出五丈外,一片花树林中,有一座青石砌成的石堡,咱们如若能够占得了那石堡,就可以凭险相抗了。”
她一口气,说完了胸中之言,只累的连声喘息,伤口处鲜血泉涌。
原来,她只顾说话,无能再运气止血。
萧翎疾出,点了凤竹两处|茓道,止住她伤口处泉涌的鲜血,右掌闪电一般劈出八掌,击伤了两个黑衣武士。
情势迫急,萧翎不得不放手施为,这八掌快速奇异,乃是连环闪电掌中的招术,以掌势破了对方剑招,连伤了两人。
幸好,四周的黑衣武士,层层重重围的甚密,沈木风无法看到萧翎,如是被沈木风看到萧翎这连环闪电掌法,定可认出他的身份。
四周群拥而上的黑衣武士,虽然伤亡很重,但他们人数众多,而且个个剽悍绝伦,奋勇争先,前仆后继,不肯稍息。
马文飞、司马乾,连同酒僧饭丐,都成了勉可自保的形势,保护泰山二虎和凤竹的责任,全落在萧翎和孙不邪的身上。
好在那孙不邪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发出的掌力,一掌强过一掌,迫的那些黑衣武士不能近身。
萧翎双手都套上了千年蚊皮手套,不畏刀剑,一面发掌拒敌,不时又暗发修罗指力,看上去虽不似孙不邪那般掌力雄浑,威风八面,便却以他伤人最多。
激斗之中,突闻孙不邪大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潜力,排山倒海的涌了过去,四个逼近身前的黑衣武士,吃他这强大的掌力,震得向后面倒下。
凶猛的攻势,顿时一级。
孙不邪借机大声喝道:“咱们冲向正东,老叫化子开路!”
他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亦觉出只有先行占领一处坚牢可守之地,才可得几分生机,突然转向正东冲了过去。
马文飞、司马乾齐齐大喝一声,奋尽余力,长剑金轮威势大增,分护孙不邪左右二翼,向前闯去。
泰山二虎,受伤最重,眼看群豪浴血苦战,忍不住长叹一声,道:“诸位不用管我们兄弟了,自己走吧!”
酒僧纵声长笑,道:“我和尚大半辈子,和人动手不少数百次,可是从没有今日打的这般痛快。”
右手发掌,左手取过酒葫芦,以数十年浑厚的内力,喷酒伤人。
只听几声惨呼,四五个黑衣武士,左手掩面,倒拖长剑而退。
这一来,后面拥上的黑衣武士,反被后退之势阻拦。
酒僧狂笑声中,探手一把,抱过了泰山二虎中的老大。
饭丐右手抡动铁锅,震荡五柄攻来长剑,左手一伸,抱起了泰山二虎中的老二,紧随在孙不邪、司马乾、马文飞三人布成的三角阵式之后。
萧翎一皱眉头,低声问道:“姑娘可以走吗?”
凤竹这时已瞧出萧翎虽穿仆从衣眼,实是一位身怀绝技的高人,当下应道:“不要为小婢拖累,请不用管我了。”
萧翎道:“岂可不管。”左手一探,抱起凤竹的娇躯,右手却施展空手入白刃的绝技,夺过一柄长剑,冷哼一声,长剑推出,有如白云舒展,长虹经天,血雨溅飞中,生生把两个逼近身侧的黑衣武士拦腰斩作两断。
这一阵工夫,萧翎掌劈指点,连伤二十余人,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勇猛,但眼看萧翎出手一击,不死必伤的威势,亦不禁有些害怕,再加上这挥剑一击,横斩两人的气势,使前面一排黑衣武士,顿生寒意,不敢再向前迫攻。
孙不邪当先开道,双掌连环劈出,内力有如重浪叠波一般,绵绵不绝的涌了过去,那些阻拦去路的黑衣武士,硬被他强猛的掌力,给震荡开去,开出了一条路来。
司马乾、马文飞护守两翼,但因孙不邪的掌力,过于强猛,连两侧的敌人,也被他掌力震退。
凤竹强打精神,不停的指明去路。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果然冲到一片花树林前,已然可瞧见林中石堡。
孙不邪以快速掌势,挟着强猛无匹的雄浑内力,一路猛攻,这数丈距离中,少说点,也劈出一百余掌。
他内功虽然深厚,但究是血肉之躯,连发一百余掌之后,亦有些气力不继之感。
但见那些黑衣武士,重重集结于那片花树阵前,似是要编整阵式,全力阻拦几人冲进之势。
孙不邪心知如若让这些人阵势编成,力量亦必大为增强,当下一提真气,大喝一声:
“挡我者死!”双掌齐挥,直冲过去。
一股强猛绝伦的内力,直撞过去,先挡锋锐的两个黑衣武士,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孙不邪有如中了疯魔一般,鬓发怒张,双目尽赤,紧随劈出的掌力,疾跃而上,右手挥出,抓住了一个黑衣武士,倒提双腿,长啸一声,当作铁棍,抡扫而出。
随着那抡动之势,带起一股呼啸的风声。
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剽悍,但眼看孙不邪这等武功,把自己同伴当作兵刃施用,不敢用手中兵刃封架,纷纷向后退去。
孙不邪连连抡动手中的黑衣人,迅快的冲近了石堡,飞起一脚,踢在石堡木门之上。
只听砰的一声大震,两扇牢固的木门,竟然被孙不邪一脚踢开。
回头望去,只见酒僧、饭丐等人,却被黑衣武士挡在一丈左右处,冲不进来。
这当儿,已有十几个仗剑的黑衣武士,飞奔而来,显然是想夺回石堡。
孙不邪这一阵急冲猛打,人已然有着疲累之感,而且心知只要自己离开石堡,这石堡立时将被黑衣武士占据,那时别人凭坚拒敌,再想攻入石堡,实非易事,但如自己不冲目相救,虽只有丈余距离,但酒僧、饭丐,和那重伤之人,只怕是很难冲得过来。
正自犹豫难决之间,突见阻拦去路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退让开来。
凝目望去,只见那一个黄面少年,怀中抱着重伤的凤竹,一手执剑,杀出了一条血路,手中剑光如轮,挡者不死必伤,只瞧得孙不邪大为惊服。
那执剑开路的少年,正是萧翎。
原来,他眼看孙不邪冲近石堡之后,酒僧饭丐都被截断拦住,难再突破重围,而且就观察所得,群豪都已经战至精疲力竭,再要支撑下去,只怕要有更大的伤亡,不禁心头大急,长剑一振,全力施为。
那庄山贝胸博天下各大门派的剑术,数十年精研苦钻,创出了一套揽包天下各门精奇招术的剑法,萧翎在大急之下,单凭那精奇的招术施展,出手剑招,又快又辣,剑光到处,残肢共血肉横飞,挡者披靡。那些黑衣武士,虽然剽悍绝伦,但遇上了萧翎这等身手,又是毫无顾忌的施展,只要他击出一剑,必有人伤亡溅血,亦不禁有些害怕,纷纷向两侧让避!
萧翎这一大展身手,片刻间长剑下连死带伤,已不卞三十余人。
酒僧、饭丐、马文飞等,亦不禁精神一振,紧随在萧翎身后,冲近石堡。
孙不邪大喝一声,一招“排山掌”,内力山涌,震退了左面之敌。
萧翎剑施“八方风雨”,剑光闪转中,连伤三人,骇退右面的黑衣武士。
孙不邪身子一侧,让开了去路,萧翎翻身横剑,以备拒敌,酒僧、饭丐等,都鱼贯拥入了石堡,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快请进入石堡中,休息一下,老叫化一个人守此门户足矣!”
萧翎道:“那就有劳前辈了。”翻身奔入了石堡之中。
只见马文飞弃去手中折扇,依壁而坐,面上一片惨白,身上鲜血仍不停的滴下来。
司马乾双环放在地上,闭目而坐,左臂上亦是鲜血淋漓。
饭丐亦受了两处创伤,闭目而坐,运气调息。
酒僧半戒一向是满脸酒光,一片赤红,但此刻,却变成一片青黄。
泰山二虎,静静地躺在地上,闭目调息。
总之,这是一场激烈凶恶的大战,每人都似用尽了全身气力。
萧翎打量了群豪疲累的神情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如若这激战多延续半个时辰,再没有这样一座坚牢的石堡,只怕今日一战,群豪都将死在那黑衣武士的剑下。
他长长吸一口气,只觉精神百倍,毫无疲倦之感,心中暗暗奇怪道:怎么人人都疲倦不堪,我却是毫无感觉。
只听一阵锣声,传了过来,石堡外的黑衣武士,突然停下攻势。
攻势虽停,但却不肯撤退,团团把石堡围了起来。
萧翎缓缓放下怀抱中的凤竹,转身行至石堡门前,低声说道:“前辈,可要休息一会吗?”
孙不邪转过身来,只见萧翎双目中神光隐现,果是毫无困倦之容,不禁低声赞道:
“老叫化看走了眼,小兄弟武功绝伦,实乃武林中千百年难见的奇才。”
萧翎看那孙不邪,除了眉宇间略现困倦之容外,精神仍甚充沛,心中不由暗暗佩服,说道:“前辈功力深厚,晚辈好生佩服。”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适才亦有着不支之感,但只要能够有让我喘上几口气的工夫,老叫化就可以使体力恢复大半。”
原来这孙不邪练的是混元童子功,基础扎实,精力充沛,掌势雄浑,疲劳极易恢复。
萧翎道:“酒僧、饭丐,和马总瓢把子,伤的似都不轻,恐非个把时辰内,能够复元。”
孙不邪道:“不妨事,这石堡坚牢无比,只有这一处门户,劳请小兄弟登上堡顶,查看一下是否有出入之门,纵然是有,咱们各守一处,门户狭小,沈木风纵能调来千军万马,也难以攻入堡中。”
萧翎应了一声,奔回堡顶。
这是一座青石砌成的石堡,占地有两丈方圆,高不过二丈有余,一共两层,不知沈木风建筑这座石堡,有何作用?堡中却打扫的十分干净。
萧翎一面运气戒备,缓步行上了第二层。
只见四面坚壁上,各留着一个小窗,而且那小窗上都有铁板封闭,只留着很小的气孔,心中大感奇怪,暗道:沈木风建筑这座石堡,不知作什么用?萧翎下了底层,随手把铁门扣上。
原来他暗自盘算,纵然是那第二层上,别有暗门,被他们混了进来,也必得经过这个铁门,才能到底层中来。
抬头看去,只见孙不邪倚在石壁旁侧,这时,那些黑衣武士,都已撤走,幽静的花树中,不见一点异样。
适才激战留下的断肢、残骸,此刻全都被清扫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使人顿生恐怖之感。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前辈!”
孙不邪回过脸来,说道:“什么事?”
萧翎道:“在下看那泰山二虎的伤势,十分沉重,如不及早施救,只怕要……”
孙不邪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盒,接道:“老叫化这五盒中,有一十二粒疗伤丹丸,你拿去让他们各服一粒,希望在今夜三更之前,能够恢复再战之能。”
萧翎接过玉盒,依言施为,每人眼下一粒丹丸。
第三十九回:群豪正义抗敌
太阳沉下西山,落日余晖,幻起了一片晚霞。
萧翎默算时间,不知不觉间,已在这石堡中度过了两个时辰。
奇怪的是,在这段时间内,竟然不见敌踪出现,生似沈木风已经忘去了石堡中还有敌人。
转眼望群豪,脸色大都恢复正常,显然经过这一阵长时间的调息之后,群豪都已渐渐恢复体能。
酒僧半戒首先醒了过来,启开双目,四下打量了一眼,然后低声问道:“那些黑衣武士,可曾攻过石堡?”
萧翎摇摇头道:“没有。”
紧接着饭丐沈铁锅、司马乾,相继醒来。
马文飞扯下一片衣襟,把几处创伤包了起来。
萧翎低声问道:“马总瓢把子伤势如何?”
马文飞笑道:“内力已复大部,外伤都是皮肉小伤,不足碍事。”
言下之意,是说已有了再战之能。
司马乾捡起地上金轮,笑道:“当真是阵惨烈绝伦的恶战。”
酒僧取过身后的酒葫芦,摇了几摇,已是空无一滴,叹道:
“酒和尚没有了酒,那是叫化子丢了碗,没有要的啦。”
饭丐敲敲身前的铁锅,道:“可惜难为无米之炊。”
要知这几人在敞厅中,担心那酒菜之中有毒,不敢食用,再经这一番恶战之后,人人都已觉饥饿难忍。
这时泰山二虎人也清醒过来,但因两人伤势较重,失血过多,神智虽然清醒,人却仍然不能挣动。
凤竹低声对马文飞道:“马爷,请那孙老前辈退回来调息一下,在一时半刻之中,沈木风决不会再遣人手攻这石堡。”
萧翎起身说道:“我去替他回来。”
凤竹道:“不用了,小婢有要事奉告诸位。”
马文飞正起身去请过孙不邪,孙不邪已大步行了过来,道:
“姑娘找老叫化来,不知有何话说?”
凤竹服过一粒药物之后,精神大见好转,支撑着挣扎起来,道:“小婢有几句重要之言,尚望诸位能够牢记心头……”
她喘了两口大气,接道:“沈木风可能会施展火攻,把咱们活活烧死!亦可能施放毒物,把咱们毒死!或是紧紧围困,把咱们活活饿毙!”
她一连说了几条死路,只听得群豪个个脸色肃穆,默然不言。
凤竹凄凉一笑,接道:“不论如何,咱们务须今夜突围而去,不是小婢长他人的志气,咱们能够有三人活着离此,那已是难能可贵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那倒未必见得。”
凤竹道:“唉!小婢说的是句句实话,诸位信与不信,小婢不能相强,但我仍然要尽我所知,告诉诸位,突围之后,直向正东,因为正东临山,只要能够进入山中,那就算逃得了一半的性命……”
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据小婢所知,每日三更,沈木风必有半个时辰以上的坐息,这是最好一段突围时机,小婢自知已然难有生望,追随诸位,徒增拖累……”
顿了一顿,又道:“沈木风不知用什么方法,教出了八大血影化身,人人武功奇高,那些化身身着红衣,诸位遇上时,要多
多小心一些,唉!小婢身份低下,能够知道的机密,只此而已,诸位要多多保重,小婢要先走一步了。”
突然举起右掌,直向天灵要|茓击了下去。
那孙不邪久走江湖,见闻广博,一听那凤竹的口气,已知她有自尽之心,早已暗中留神,是以,凤竹抬起右手,孙不邪已抢先一步点出了一指。
凤竹右掌还未触及天灵|茓,孙不邪指力已到,凤竹抬起的右手,软软垂了下来。
孙不邪面色肃穆地说道:“凤姑娘,你为何寻死?”
凤竹道:“小婢武功不济,活着也是难以帮得上诸位的忙,反而拖累诸位,倒不如一死了之!”
孙不邪冷冷说道:“当真是如此吗?”
凤竹道:“小婢用心,确实如此。”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叫化也相信你不会故意骗我,但你寻死的用心,却复杂的很,你害怕被那沈木风生擒之后,要身受百花山庄中惨厉的规戒处分,伯受那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活罪,因此,你就想以死逃避,是吗?”
凤竹道:“这个,这个……”
孙不邪接道:“也许你心中还未想到此处,但这种意识、念头,却早已深植于你的心中了?”
凤竹黯然叹道:“老前辈这么一提,小婢倒真的有了这种感觉……”
突见人影一闪,一个黑衣武士,疾快的跃入了石堡。
孙不邪右手疾挥,拍出一股潜力,先把那石堡大门封住,沉声说道:“不要杀死了,捉活的。”说着话,人已跃回到石堡门口,守住了门户。
这时,酒僧、饭丐和马文飞等,尽都醒了过来,室中实力强大,自是不用自己出手了。
马文飞停身之处,和那黑衣武士较近,折扇一张,削了过去。
那黑衣武士疾发一掌,挡开了马文飞手中扇势,人却趁机跃避开去,低声说道:
“马兄……”
马文飞微微一怔,折扇收回,低声说道:“阁下什么人?”
那黑衣武士道:“兄弟向飞。”
马文飞道:“你是向兄?兄弟多有得罪了。”
向飞道:“兄弟冒险冲入这石堡中来,是要和马兄相约一件要事。”
马文飞道:“这些人都和我等志同相合,向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不妨。”
向飞低声说道:“兄弟和中州二贾,在金兰、玉兰相助之下,已约好了动手的时间,特地赶来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
萧翎接口说道:“诸位混在何处,怎的竟瞧不出一点痕迹?”
向飞道:“如是你能瞧得出,那沈木风亦可瞧得出来了!”
凤竹精神突然一振,道:“怎么?金兰、玉兰两位姊姊,也来了吗?”
向飞望了凤竹一眼,道:“来了。”
凤竹道:“现在何处?”
向飞道:“和老偷儿一块混迹在黑衣武士群中。”
萧翎道:“那位小叫化,和中州二贾呢?”
向飞道:“都在那里……”
突听孙不邪一声大喝,紧接着响起了两声闷哼,想必是又有两个逼近石堡的黑衣武士,被他掌力震伤。
马文飞道:“不要伤了自己人。”
向飞道:“不要紧,老偷儿没有消息传出之前,他们决不会轻举妄动。”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你还要出去吗?”
向飞摇摇头道:“不行,我如出去,不是被杀,就得装伤,使他们对我怀疑之心,减少一些。”
马文飞道:“向兄如肯留此,那是最好不过,亦可增加了我等不少实力。”
向飞道:“不是肯不肯,老偷儿如想多活两年,那是非留此不可。”
向飞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图来,摊在地上,道:“这里有一张详尽的图,而且标明了去路,和他们伏桩较多之处。”
群豪齐齐转过头来,望着那幅详图。
只见那幅图上,完全以写景的方式画成,以望花楼为中心,扩及四周,有很多地方,都是群豪见过之处。
向飞指着望花楼后,一片花丛环绕的黑色房屋,道:“根据玉兰探得的消息,两位老人家就囚禁于此。”
萧翎只觉心头一阵跳动,但却强自忍下,没有出声,心中暗暗忖道:看来如非那金兰玉兰同来,只怕很难探得这四人所在了。
但闻向飞接道:“在这座黑房的四周,守卫十分森严,其实这张写景的图画上,所画之处,都是这百花山庄的心脏要害,无处不是戒备森严。”
这时,石堡中人,除了马文飞、向飞和萧翎之外,大都不知萧翎父母被囚于百花山庄的事,大家都听得茫然不知所云。
酒僧半戒突然Сhā口说道:“你们在研讨什么事?”
向飞抬头瞧了酒僧一眼,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
酒僧道:“没有人对我和尚说,我自然是不知道了。”
马文飞想到此事关系重大,此刻是人人求生的当儿,急于冲出百花山庄,岂肯再冒万死之险,冲入庄中要地,必得先行说明,去与不去,由各人自行选择才是。
但一时间,又觉无从说起。
正自沉吟当儿,萧翎自己起身说道:“在下父母,被那百花山庄的庄主沈木风掳了来,囚于那望花楼后黑屋之中……”目光一掠马文飞,接道:“承蒙马总瓢把子和向兄仗义赐助,混入这百花山庄中来,相助在下救助双亲脱险,诸位原均和此事无关,等我等救人之时,诸位可借机冲出百花山庄就是。”
饭丐沈铁锅道:“阁下究竟是谁?”
萧翎道:“兄弟萧翎。”
此言一出,饭丐、酒僧等,无不震惊,齐齐把目光投注萧翎的脸上。
酒僧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是哪一个萧翎,唉!这世间又有几个萧翎呢?我和尚已经见过两个萧翎了,但还有一个久闻其名,未曾晤面的萧翎。”
萧翎道:“在下是真正的萧翎。”
马文飞接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这位萧兄,才是真正的萧翎,而且也曾一度是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当下就把其所知的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饭丐望了萧翎一眼,道:“果是土里难藏夜明珠,你可还记得和老叫化初次见面的往事吗?”
萧翎道:“自然记得了。”
饭丐道:“那岳姑娘现在何处?”
萧翎道:“这个在下亦是不知。”
饭丐抬头望着马文飞道:“总瓢把子,救人的事,老要饭的也有一份。”
酒僧哈哈一笑,道:“事已至此,酒和尚也只好算一份了。”
司马乾一拱手,道:“萧兄,兄弟自负神卜,这次却未算出你萧兄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就是说罚也该罚我参加。”
萧翎抱拳一揖,道:“诸位盛情,兄弟感激不尽。”
泰山二虎道:“我兄弟伤势虽未全愈,但亦愿竭尽绵薄,略为助力。”
萧翎正待起身相谢,那凤竹突然站了起来,道:“三爷大人不见小人怪,恕小婢有眼无珠,不识三爷的大驾。”
萧翎欠身说道:“不敢当,凤姑娘,自此之后,咱们是彼此相重,情同兄妹。”
凤竹道:“小婢如何敢存这等放肆之心。”
只听孙不邪长长吁了一口气,道:“马总瓢把子,把者叫化也算上一份吧!”
萧翎亲看到他的武功,此人如肯相助,那可是难得的很,当下又抱拳道:“多谢老前辈。”
马文飞料不到满室英雄,竟然是全都肯出手相助,增强了不少实力,当下说道:
“诸位仗义勇为,兄弟这里再代萧兄谢过。”一个罗圈揖,接道:“我们在未入百花山庄之前,已经拟定好了救人之策,决定今夜中二更左右动手……”
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方白绢,道:“诸位如若有白色绢帕,那就取出缠在左臂之上,以资行动时鉴别……”回目望了向飞,眼,道:“向兄有话说吗?”
向飞微微一笑,道:“诸位腹中,想必早感饥饿,老偷儿致送诸位一点食用之物。”
他不提起,也还罢了,这一提,全室群豪无不感觉饿肠辘辘,连那孙不邪和萧翎,也有着饥饿难忍之感。
向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布袋,从袋中取出一包白纸封包之物,分送群豪,人手一包,另个又每人送了一条白色绢带,用作勒臂鉴别之用。
马文飞打开白纸封包,立时有一股扑鼻的肉香袭来,笑道:
“牛肉粉。”
向飞道:“老偷儿这牛肉粉,是由百花山庄外面带来,区区微量,只能使诸位暂时一充饥肠。说着话,探手取出一包,先行服下。
群豪食过一包牛内粉后,精神大见好转。
马文飞悄然把室中群豪,编作了救人、拒敌两队,当先闭目调息。
天色渐入夜暗,石堡外风吹花树,响起了一阵阵呼啸之声。
孙不邪探出头去,望着夜色,只见天空浓云掩遮,不见星凡四周寂然,不见敌踪,亦无灯火。
这是个月黑风高之夜!
神偷向飞估计时刻,已是初更过后,突然挺身而起,道:
“咱们该动身了。”
群豪进过了食用之物,又经过一阵调息,一个个精神大振。
泰山二虎,虽然受伤不轻,但经此调息之后,体力已复,把伤处紧紧包扎起来,也准备出手迎敌。
孙不邪眼看群豪全部站起,微微一笑,道:“老叫化子开路。”
向飞快行两步,追到孙不邪的身边,道:“老偷儿做孙兄的副手如何?”
说着话,双手突然一扬,两团拳头大小的黑影,突然飞了出去。
但闻砰砰两声大震,那两国拳头大小的黑影飞到两丈外处,撞在花树上,立时暴射开来,化成了两团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那火焰十分强烈,引烧起四周的花树。
群豪借着那火光望去,竟是不见一个敌踪,似乎那些黑衣人,都在夜色掩护之下,走的没子影几。
萧翎四下瞧了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难道这些人当真撤走了不成……”
心念未绝,突闻弦声破空,两只弩箭,疾射而来。
一只射向那当先开路的孙不邪,另一只弩箭,却飞向马文飞。
孙不邪右手一抬,接下了弩箭,只觉箭上力道异常强大,几乎要脱手飞去,不禁心中一动,立即高声道:“这箭上蓄力极强,诸位请各自小心。”
这时,那后来的一箭已经飞到了马文飞的身前,马文飞扬起手中折扇,斜里劈了出去,正击在那弩箭之上,弩箭应手而落。
那燃烧的花树,火势逐渐扩大,也不见有人来救。
向飞辨别了一下方向,道:“在下带路。”折向左面行去。
那两只弩箭射来之后,又是久久不见了动静。
向飞带路而去,走出了四五丈远,竟是无人拦阻或喝问一声。
回头望去,那蔓延的火势,竟然熄去,显然,适才那火势燃烧的花村附近,并非无人,只不过没有出手拦阻而已。
浓云欲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群豪虽然有着异于常人的目力,但在这等阴暗的花树林下,也难见及五尺以外的景物。
向飞低声说道:“要他们各自伸出左手,牵住前面之人的衣角,右手可蓄力戒备,遇上警兆,或是敌人时,各自拒敌,尽展所能。”
孙不邪道:“好!老叫化走在前面一些,替你们清道,如遇有什么警兆危险,老叫化就立时回身相告。”言罢举步向前行去。
向飞道:“有劳孙兄。”随他身后的人牵起了自己衣角。
群豪依言而行,缓步向前走去。
行走之间,突然间到一股腥气,扑面而来。
向飞还未来及应变,孙不邪已沉声说道:“大批毒蛇即将拥来,要他们各出兵刃,小心应付。”
说话之间,当先劈出了两掌,击毙了十几条近身的毒蛇。
向飞正待转告群豪暂行布成一个圆圈,合力拒蛇,哪知话还未说出口,群豪已然自行施为,自动布成了一个圆圈。
要知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经验广博,一闻得毒蛇拥来,心中拒蛇之计,不约而同,布成一个圆阵。
向飞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一晃而燃。
借着火光望去,只见丈余外,两条四尺余长的大蛇,当先而行,后面紧随着着无法数计的蛇群。
这时,孙不邪已然退了回来,和群豪守在一起。
马文飞道:“这么多毒蛇打不胜打,不如放火烧吧!”
余音甫落,向飞手中的火折子一晃而熄。
以这些人身手,如是在青天白日之下,纵然有无数毒蛇,那也不放心上,但此刻夜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群豪虽是身手矫健,也有防不胜防之感。
向飞突然疾快的又晃燃一支火折子,凝神望去,就这一会儿工夫,蛇群已逼到了七八尺处。
一股奇腥之气,迎面扑来,令人欲呕。
遥远处,传过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眼下你们已被蛇群围困,只要我一声令下,蛇群即将由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夜色幽暗,视线不清,你们纵然有着一身武功,也难拒挡这四面八方蜂拥而攻的蛇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夫亦不愿作赶尽杀绝之人,现在给你们半拉香的工夫思虑,来决定是死于毒蛇之吻,还是弃剑投降,老夫击鼓为号,十声鼓响,诸位如仍是不肯解剑,老夫即将发动蛇阵了。”
语音甫毕,一声鼓鸣!
孙不邪流目四顾,只见四周蛇头攒动,已然把群豪团团围困了起来,而且停止不进,似是在待命一般。
他经验广博,一望之下,立时已瞧出这无数毒蛇,都是经过驯蛇能手调教过的,不禁一皱眉头,暗道:这片花树林中,不知
聚集了多少毒蛇,如想冲出蛇阵,实非易事。
一时间,只觉良策难求,亦不知如何才好。
马文飞低声说道:“向兄,是否可放火?”
他忖思了良久,觉除了放火之外,实难再有驱蛇良策。
向飞手中人折子又已燃尽,最后一闪而熄,低声说道:“咱们能够想到放火,百花山庄的人,自然早已想到,也许是早有准备了。”
马文飞道:“眼下情景似是只有放火一途,才可通退蛇群,如若那沈木风早已有备,咱们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他耍出什么花招,而咱们再想应付之策。”
但闻司马乾突然接道:“诸位但请放心,兄弟那卦象上说的明白,咱们之中,无一人会丧命毒蛇之口。”
这等紧要当儿,他来大谈卦象、易理,虽然使人有啼笑皆非之感,但也给人不少心理上的安慰。
孙不邪道:“这四周花树稀疏,草亦不长,就算放起火来,也未必真能逼退蛇群。”
马文飞道:“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孙不邪道:“他给咱们片刻时光,咱们正好运用这些时间,想个退蛇之策。”
向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那中州二贾在此,咱们也不致被蛇所困了。”
天下武林同道,无人不知,那商八专门收集奇珍,古玩,其聚集之丰,可谓前无古人,说他有克制毒蛇之物,自是无人不信。
但闻咚的一声,鼓声二响。
萧翎心中暗道:这般拖延下去,终非良策,必得早些想出个办法才是……
心中忖思,人却举步向蛇群行去。
原来他忽发奇想,想到两个带路而来的大蛇,也许是这群蛇中的首领,何不先把两条大蛇击毙再说。
他目光虽是敏锐,但在万蛇拥集中,亦无法找出那适才带路的两条毒蛇。
扑鼻的腥气中,只见各种类形的蛇头攒动,别说被蛇咬到了,单是瞧去,就不禁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群蛇们是受到了一种控制,虽是昂首吐信,作势欲扑,但却均停留在原地不动,任他萧翎的武功绝世,面对着满地聚集的毒蛇,亦有着茫然无措之感。
但闻身后步履声响,司马乾悄然走了过来,低声对萧翎说道:“兄弟在东海之时,亦曾习过逐使毒物之法,捉蛇原是拿手杰作,但目下毒蛇如此之众,叫兄弟也有着无从下手之感,但咱们也不能就这般被困蛇阵之中,总得想个法子破去这蛇阵才是。”
萧翎道:“司马兄说的不错,但兄弟却是有着无从下手之感,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兄弟心无所惧,但对付这等蛇群,却是自感无能。”
司马乾接道:“万蛇聚集,杀不胜杀,要逐此群蛇,不外乎两策……”
萧翎急急说道;“司马兄既有良策,还请说出来,大家研商。”
司马乾道:“这蛇群行动,有如布阵,必然有人在暗中驱使主持,如是咱们能找出那主持之人,擒贼擒王,迫他退去蛇群,最是简便不过。”
萧翎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吗?这办法不用你讲,我也知道,口中却问道:“请问司马兄,还有一个办法呢?”
司马乾道:“那就是咱们各人想法子做成一个火把,编成一队,各顾一方,一面用兵刃拨打,强行冲出。”
萧翎心中忖道:这倒是一个绝处求生之策,可是要如何能作成许多人把呢?这办法大半也是行不通的。
只听咚的一声,又是一声鼓响传来。
萧翎暗暗计算鼓声,已然敲过七响,再有三声响过,四周的蛇群,即蜂拥而上了,夜暗如漆,花树重阻,如要躲过群蛇袭击,只怕势比登天还难。
回目望去,只见群豪排成一圈而立,个个默不作声,显然对目下之局,都无法想出良策。
咚的一声,鼓声八响。
萧翎心头一震,忖道:群豪被困于此,都是为我萧翎,我岂能坐而不动,不论如何,总该当先涉险才是。
心念一转,低声说道:“眼下情势紧急,只有冒险一试了。”
随手折了一棵小树,握在手中,高声说道:“咱们如是坐待蛇阵发动,倒不如抢先动手的好,在下开道。”抡动手中花树,当先扫出。
只听劲风呼啸,一击之下,伤死毒蛇,不下百条。
司马乾收起金轮,纵声大叹,道:“用花树作兵刃,倒也是对付蛇群的好办法。”
当下也拔了一根花树。
这一来群豪齐齐彷效,每人手中,都折了一根花树。
那些花树虽然不大,但枝叶横生,抡动击出,扫过的空间甚大,在群豪手中,传注内劲击出,虽是一枝一叶,亦有很强的力道,区区蛇儿,自是禁受不起,一被击中,不是被打作两断,就是活活震死。
这十余株花树,施展开来,威势十分惊人,片刻工夫,已然击毙了千条以上毒蛇。
这时,那十声鼓响,早已响过,群蛇分由四面八方向群豪扑了过来。
但群豪手中花树威力甚大,群蛇难以逼近一丈之内。
突然间响起一阵尖厉的怪哨声,悠长刺耳,历久不绝。
司马乾高声说道:“这似是一种役使猛兽毒蛇的哨声,诸位要多多小心。”
语声甫落突然两点碧光直向群豪冲了过来,距离愈近,碧光愈强,片刻间,那团碧光,已到了距群豪两丈左右之处。
萧翎目光锐利,最先看出那是一条巨蟒,不禁一怔,低声向司马乾道:“司马兄,那是一条巨蟒,咱们要如何对付?”
司马乾凝神望去,心中大吃一惊,暗道:好大的巨蟒。
口中却说道:“最好用淬毒的暗器,先射它双目。”
萧翎道:“多承指教。”
两人口中说话,手中的花树,却是不停的飞舞。
第四十回:智勇救双亲
这当儿,忽见正北方的蛇群,纷纷向两侧让避,闪出一条路来。
凝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衣武士,急奔而至。
行踪所及,群蛇纷纷让道。
萧翎大吃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连群蛇都不敢近他之身。
这时,他手中已扣了两节树枝,准备当暗器,打那巨蟒双目,但见那人如此威势,心念突转,准备先对付来人。
正待扬手打出时,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哥,小弟救应来迟,多多恕罪。”
这声音一入萧翎之耳,立时听出是金算盘商八的声音:好险啊!几乎铸下大错。当下施展传音之术,道:“小兄在此。”
那黑衣武士,闻声转向,直向萧翎停身所在行来。
但见蛇群纷纷退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萧翎手中花树,留下一个空隙,那黑衣武士纵身一跃,已到了萧翎的身侧。
司马乾眼看一个黑衣武士,冲了过来,心中大急,腾出左手,呼的一声,劈向黑衣武士的后心。
萧翎眼明手快,接下了司马乾的掌势,道:“自己人。”
来人正是金算盘商八。
只见他手中托着一个形如鸭蛋大小之物,一股浓重的雄黄气息,扑入鼻中。
这时,四周的蛇群,已然纷纷退开,昂首吐信,不敢再向前扑进。
连那巨蟒也停滞不前。
萧翎低声问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这等厉害,蛇群畏惧如斯。”
商八笑道:“这是雄精胆,专以克制毒物,此物在手,可驱使百毒,让他们停下手,不用再费气力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高声道:“诸位快请停手。”
群豪这一阵舞村逐蛇,武功稍差之人,早已觉气力不济,听得萧翎呼叫之声,一齐停下手来。只见萧翎身侧站着一个黑衣武士,突然挥手一抢,四周的群蛇突然间向后退去。
只听那黑衣武士低声说道:“诸位请随我身后。”转身大步而去。
只见他行踪所至,群蛇纷纷向后退去,自行的让出一条路来。
这时,群豪大都看到了那条巨蟒,心中大为震惊,但那巨蟒亦是雌伏不动。
尖锐哨声,一阵紧过一阵,四周的蛇群,随着那尖锐的哨声,游行波动,但却不敢扑向群豪。
商八带头穿行在花树林中,片刻工夫,已脱出了蛇阵。
抬头看,夜色中兀立着一座高矗的巨楼。
这时,望花楼上一片幽暗不见一点灯光。
商八指着一丛黑影,道:“那地方,就是囚禁两位老人家的所在了,小叫化、杜九、金兰、玉兰等都守在那座黑屋附近,沈木风千虑一失,万没料到,我们混在黑衣武士之中,玉兰姑娘地势熟悉,人缘亦好,百花山庄有很多好姊妹暗中助她,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萧翎心情激动,沉声问道:“家父母确在那黑屋中吗?”
商八道:“据那玉兰姑娘探得的消息,两位老人家确在那里。”
萧翎道:“室中可有看守之人?”
商八道:“这个就不清楚了,那黑屋之门,一直是紧紧的关闭着,咱们既不敢逼的太近,亦不便破门探视,是否还有守卫之人,实难预知。”
萧翎镇静了一下心神,道:“好,咱们进去瞧瞧。”
商八道:“据玉兰姑娘所言,黑屋坚牢异常,不论何等武功,也无法破门而入。”
萧翎道:“难道就没有进去的办法了吗?”
商八道:“最好是能设法找出那启门之钥。要不然就得施用宝刀、宝剑,斩去那铁门的横柱。”
萧翎略一沉吟,道:“此地一片平坦,不利防守,咱们不能久停,先到那黑屋外面瞧瞧。”
商八带路,两人行近了黑屋。
只见两个身着黑衣的武士,守在门前。
萧翎运起了修罗指力,正待施下毒手,一举间击毙两人,商八已低声叫道:“杜兄弟?”
只见左面那黑衣武士,应了一声,急行而来,一面说道:“老大吗?可曾见到龙头大哥?”
原来这人正是冷面铁笔杜九所扮。
萧翎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幸好是我晚了一步出手,如是早上一步,必然将造成终身大憾!
商八低声问道:“那几个黑衣武士呢?”
杜九道:“那几个小子似是动了怀疑,被兄弟和小叫化子给宰了。”
商八道:“玉兰姑娘可曾回来过?”
杜九道:“没有。”
萧翎低声说道:“杜兄弟!”
杜九一转脸,打量了萧翎一眼,抱拳说道:“大哥改装之后,兄弟几乎认不出来了。”
萧翎微微一笑,道:“咱们瞧瞧有没有其他办法,打开那黑屋之门。”
杜九摇摇头,道:“兄弟已和那小叫化子试验数次,无能为力。”
萧翎心中怀念父母,接道:“小兄过去瞧瞧。”
大步直向那黑屋走去。
凝目望去,只见这座黑屋,通体一色,看不出什么东西做成。
萧翎暗运功力,右手在那黑门之上用力一推。
只觉那黑屋之门,坚牢无比,这一推竟是毫厘未动。
萧翎一皱眉头,心中大不服气,暗中运集内功,一脚踏在那石门之上,用力踢出。
那黑屋仍是动也未动一下。
萧翎心道:看将起来只有设法取来这黑屋之钥才能开得了。
付思之间,瞥见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武士,直向自己摔身之处奔来。
萧翎一提气,运足了掌力,正待推击出手,心中突然一动,又停了下来。
只见那黑衣武士先对马文飞一挥手,道:“马爷,奴婢玉兰,萧爷现在何处?”
马文飞一指萧翎,道:“这位就是。”
玉兰缓缓把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欠身一礼,道:“小婢请萧爷……”
突然想到,萧翎早已禁止她们这等称呼,赶忙住口不言。
萧翎道:“适才向兄和贾兄告诉我,此刻成就得姑娘之力甚多。”
玉兰道:“萧爷的神威,小婢何敢居功……”
微微一顿,接道:“小婢取得了一把铁钥,只不知是否可开得这黑屋之门。”说话之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把黑色铁钥,递了过去。
萧翎接过铁钥,仔细瞧瞧,果然在那铁门之上,发现了一个钥孔。
只听向飞低声说道:“这一个让老偷儿来。”
萧翎应了一声,缓缓把铁钥递了过去。
向飞接过铁钥,瞧了一阵,又瞧瞧那屋上的钥孔,摇摇头,道:
“玉兰姑娘弄错了,并不是这一把。”
玉兰挥手入怀,又摸出两把钥匙递了过去,道:“这里还有两把,如是也错了,那就白费我一番心机了。”
向飞仔细瞧了两把钥匙一眼,举起了其中一把,探入钥孔之中。
只见他左转,右扭的转了几转,那铁门突的呀然一声大开。
萧翎喜道:“向兄神技,兄弟佩服至极。”
口中在和向飞说话,身子一侧,当先冲入了黑屋之中。
玉兰急急说道:“萧爷小心。”
余音未落,萧翎冲入的身子忽的倒退出来。
商八道:“怎么样?”
萧翎道:“里面又是坚牢无比的铁门,唉!只怕咱们这场心机,白费了……”
玉兰身子一侧,当先冲入了第一道铁门之内,伸手摸去,果然里面又是一道坚牢的铁门。
向飞紧随着而入,一晃手中火折子,亮起了一道火光。
他素有神偷之称,这启门开锁之能,可算天下第一,瞧了那锁孔一眼,突然微微一笑,道:“这点事,还难不倒者偷儿。”
玉兰道:“向老前辈有能开得这道铁门吗?”
向飞道:“试试看吧!”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万能钥来,探入锁孔之中,搅动了一阵,然后一掌击在那铁锁之上。
只听嚓的一声,铁锁突然大开。
原来,向飞一瞧那锁孔形状,已知是普通的铁锁,并非特制之物,心中已然大有把握。
萧翎侧身而入,低声问道:“开了吗?”
向飞道:“幸未辱命。”
萧翎飞起一脚,踢了过去,砰然大震声中,铁门大开。
玉兰疾快的晃燃了火折子,点起一个小型火把。
这火把只不过一尺左右,乃松油合以棉纱制成,光度甚是强烈,整个的黑屋,立时被照耀的如同白昼。
火光映照处,只见屋角之处,坐着一个楼衣乱发的老者。
紧旁那老者身边,坐了一个乱发蓬飞的中年妇人。
在两人身侧,弃置着一堆新衣。
萧翎目光一转,已认出正是自己父母,突然扑上前去,拜伏于地,道:“不孝儿萧翎,叩见双亲大人。”
那老者虽然是按衣乱须,但神态却是镇静、沉着,隐隐间,有一股威武不屈之气。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萧翎一眼,道:“你是翎儿吗?”
萧翎急急说道:“正是孩儿,不肖子未能报偿父母养育大恩,反累父母受苦,其罪滔天,爹爹只管责打……”
那乱发老者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变了很多,连爹爹也认不出来了。”
原来萧翎幼小之时,身体多病,柔弱,此刻又经过易容,改装,虽是亲生父母,也难认得出来。
只见乱发蓬飞的中年妇人叫道:“他不是翎儿,咱们不要上了他的当。”
萧翎以头触地,沉声说道:“母亲难道连孩儿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那蓬发妇人,眨动了一下眼睛,沉思良久,道:“声音虽然有点相同,但我儿肤色莹白,岂是你这般枯黄的脸色。”
萧翎抬起手来,说道:“孩儿脸色涂过了易容药物。”
那蓬发妇人道:“我不信。”
玉兰高举火把,跪了下去,道:“夫人,他是萧翎……”
那蓬发妇人冷笑一声,问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原来玉兰身着黑衣,脸上也涂了黑烟,扮作那黑衣武士,但却无法改变那娇若银铃的清脆声音。
玉兰急急接道:“小婢玉兰。”
蓬发妇人道:“既然是个丫头,为什么要穿着一身男人衣服?”
玉兰道:“小婢混迹江湖,情非得已。”
那老者点点头,道:“也许她为了救咱们。”
那蓬发妇人指着萧翎道:“此人既非我之子,那女音男装的人,又和咱们无亲无故,为什么要救咱们。”
只听黑屋之外,传进来几声厉喝,夹杂着兵刃相击之声,想是外面已动上了手。
萧翎黯然垂泪,叫道:“娘啊!孩儿真是萧翎,娘从小把儿抱大……”
那蓬发妇人厉声说道:“你们就是再饿我几天,折磨我一些时日,我也不会神志晕迷。”
萧翎转身对那老者说道:“爹爹,可能听出孩儿声音吗?”
那老者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虽然无法从昔年记忆中,从你声音中,辨认出你是翎儿,但可由你至诚的神情中,判断出你是翎儿。”
萧翎叩首于地,道:“爹爹明察秋毫,还望在母亲面前,为孩儿代作说明……”
萧大人接道:“我们这些日子中,经历了无数的恐怖、苦难,实已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时之间,很难和她说的清楚,唉!其实我和你娘,已成了笼中之鸟,杀剐凭人,也无套取我等口供之需,实也用不到派人冒充我儿之名。”
萧翎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我离家之时,不过十二三岁,体弱多病,身罹绝症,随时都有着死亡之虞,此刻,我不但体格健壮,而且身怀着三位师长合授绝世武功,再加上易容药物,掩去本来面目,就算是两位老人家未遭囚禁折磨,也是难以认得出来,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先要把两位老人家救出险地,然后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不用辩说,也认出是我了。
心念一转,主意随变,低声对玉兰说道:“有劳姑娘和金兰,保护我母亲……”
玉兰急急接道:“小婢遵命。”
只听室外传过来孙不邪的声音道:“此刻寸阴如金,不宜多停,咱们得快些冲出去了。”
萧翎一伏身子,道:“爹爹请让孩儿背着赶路如何?”
向飞突然欺进两步,挥动手中的匕首,割断两人身上捆绑的绳索,道:“萧兄,就老偷儿的看法,最好是点了两位老人家的|茓道,需知闯出百花山庄,难免要一番恶斗,两位老人家既是不会武功,还不如点了|茓道来的安全。”
萧翎道:“向兄说的是。”
玉兰突然向前冲进两步,右手探出,先点了萧夫人的|茓道。
玉兰就腰间解下一条丝带,把萧夫人捆在背上。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情势迫人,事非得已,爹娘请恕孩儿放肆了。”
正待仿效玉兰,把父亲捆在背上,突然杜九喝道:“大哥且慢。”
萧翎道:“什么事?”
杜九道:“大哥武功绝伦,冲锋突围,仰仗甚多,倒不如由小弟背着老伯父,免得大哥心中受制,手脚受碍。”
萧翎暗道:这话说的不错,当下说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杜九侧身而入,背起萧大人。
萧翎道:“杜兄弟,玉兰姑娘,请随我萧翎身后。”
杜九道:“不用大哥费心。”
商八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把金算盘,抢在社九前面而行。
马文飞、司马乾双双走向左边,护住了左翼。
酒僧,饭丐,护住了右翼。
向飞紧随在杜九身后,金兰却为玉兰开道,风竹又随在玉兰身后。
泰山二虎也振起了精神,举起兵刃,准备拒敌。
这时,黑屋四周的花树林中,灯火明灭,人影闪动,似是正在调集人手。
萧翎回目对商八和向飞说道:“泰山二虎伤势,尚未痊愈,两位请接替他们,主守后阵。”
商八应了一声,当先而去。
向飞为人一向孤傲,最是不愿受人支配,但见商八对萧翎的恭敬之态,只得强忍下胸中之气,转身而去。
萧翎暗中查点人数,竟不见一阵风彭云,忍不住低声问道:
“杜兄弟,彭云哪里去了?”
杜九道:“小要饭的为人机灵不过,他已学会了黑衣武土之间联络密号,来往自如,大哥不用替他担忧。”
萧翎叹道:“但愿他平安无事。”突然放步而行,直向前面奔去。
这当儿,那拦阻去路的十余个黑衣武士,受不住孙不邪强猛掌力的迫击,已然纷纷退去。
这时,除了数丈外花树林中,闪动明灭的灯火,和那流转的人影之外,四周已无敌踪。
那高Сhā云霄的望花楼,也不见一点灯火,有如耸立在夜色中的一条巨蟒。
萧翎匆匆行近孙不邪的身侧,低声说道:“前辈连番拒敌,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一下,此刻请退后稍息,这开道的事,由兄弟接充。”
孙不邪已知他身怀绝技,说到武功的奥奇,出手的凌厉,实尤在自己之上,当下说道:“萧兄力足胜任……”目光流顾了四面的花树林一眼,接道:“如论实力,百花山庄主人决不致就此罢手,停手不攻,必然是别有阴谋。”
萧翎道:“兄弟亦有此感,也许他们要在花树林的四周布设下什么恶毒之阵。”
孙不邪道:“如若咱们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趁他们尚未布置就绪,一举间破围而出,情况……”
萧翎道:“兄弟亦是作此打算。”
孙不邪道:“那就事不宜迟。”
萧翎道:“还得前辈居中接应各面,督促全队衔接,免为敌人从中截断。”
孙不邪道:“老叫化全力施为。”
萧翎道:“仰仗了。”加快脚步,直向花树林中冲去。
孙不邪沉声说道:“强敌人多,众寡悬殊,我等必须速战速决,诸位请各出全力,只要咱们一鼓作气,冲出百花山庄,那就算脱离了险境。”’其实,不用孙不邪从中呼叫,左右两翼的酒僧、饭丐、马文飞、司马乾,已然加快了脚步,疾追在萧翎身后,向前行去。
金兰突然加快了脚步,奔近了萧翎身边,低声说道:“相公,向西冲。”
萧翎应了一声,转向正西冲去。
奔行约三四丈远,突然弦声破空,一排弩箭疾飞而来。
群豪一齐挥动兵刃,射来弩箭,尽为击落。
但闻花树林中,传出来周兆龙的声音,道:“尔等已被重重围困,如若还不弃去手中兵刃,那是自寻死路了……”
萧翎估计那周兆龙讲话所在,相距约四丈开外,但却为那耸起的花树掩去了身形,无法瞧出他停身所在。
那飞蝗一般的弩箭,也不过微微一挡群豪的冲进之势,萧翎一马当先,冲进了花树林中。
只听周兆龙的声音接道:“诸位不肯听在下良言相劝,别怪我百花山庄手段毒辣了。”
萧翎听他声音,竟又换了一个所在。
此人狡猾无比,生恐停身方位暴露之后,身受暗算,经常移动停身之地。
萧翎心中怒火高烧,但却一直不便出言,他心中明白,只要自己一说话,对方必可从自己的声音之中,听出自己身份。
周兆龙语声甫落,突然响起来一声急促的梆子之声。
眨眼间,花树林中尽都是急促的梆子声。
萧翎停下脚步,目中神凝,四下搜望。
他一停下群豪都停了下来。
孙不邪突然喝道:“咱们不能中了他们的疑兵之计。”呼的一记劈空掌力,遥击向丈余外一片花树丛中。
这孙不邪内功深厚,一掌击出,力道奇猛,掌力到处,花叶纷飞。
萧翎疾如闪电一般,随着孙不邪击出的一掌,跃落那花丛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黑衣武士仰卧地上,早已气绝而死!原来两人吃孙不邪掌力活活震毙。
这时,四周梆子声,突然静止下来,幽暗的花树林中,一片死寂,静得使人陡生恐怖之感。
这是大风暴前的片刻平静。
突听孙不邪高声说道:“脱下外衣,准备拨挡暗器。”
语声甫落,弓弦声动,一只响箭,挟风而来。
随着那响箭之后,响起了一片弦声。
刹那间话如飞蝗,分由四面八方的射了过来。夜色幽暗,乱箭如雨,群豪虽有着一身武功也有着应接不暇之感。
箭风弦声中,响起了两声闷哼。
泰山二虎,首先中箭!
这两人原本伤势未愈,再遭箭伤,运转更是不灵,在空隙而入的箭雨中,如何能够支撑得住,眨眼间,连中数十箭倒地死去。
萧翎目光锐利,眼看泰山二虎中箭而死,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似此夜暗,视线不清,如何能够长时和这话而对抗,必得设法伤得他们一些弓箭手,才可脱此刻之困。
但见饭丐抡动铁锅,呼呼风声中,长箭纷纷落地。
这时,适见饭丐手中兵刃的妙用,左面来箭本就稀疏,再加上饭丐铁锅,是专门对付暗器的兵刃,估计左翼再撑上半个时辰,亦不要紧。
但见右侧的马文飞和司马乾,在密如蝗飞的箭雨中,已显得有些吃力,轮转扇舞,结成了一片光幕。
杜九、玉兰,为了维护萧大人和萧夫人的安全,全都蹲下身子,挥动手中铁笔、长剑、拨打派过扇影、轮光的弩箭。
萧翎迅快的打量了一下敌我形势,心知这般对耗下去,定将大增伤亡,一咬牙,低声对孙不邪说道:“前辈可瞧出那弓箭手云集之处吗?”
孙不邪一面挥掌拨箭,一面答道:“看将起来,老叫化今日要大开杀戒了。”
萧翎道:“恭请前辈下令让他们固守原地,不可妄动,在下奉陪老前辈,清除四周的弓箭手,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好啊!你如有此豪气,老叫化舍命奉陪。”
萧翎道:“在下开道。”
喝声中拔身而起,左手抢动就地取过的一条树枝拨打箭雨,右手却把手中接得的一把长箭,用甩手箭的腕劲,抛了出去。
孙不邪紧随而起,施展开“八步赶蝉”的轻功,直向右侧花树丛中冲去,一面高声喝道:“诸位请守住原地别动,老叫化先去清道。”
这两人各出平生之力,有如虹飞电射,快速绝伦的冲近花树丛!
突然间,火光一闪,花树丛中,陡的亮起了一支火把!
火光中看得清楚,只见数十个弓箭手,正在搭箭射出。
孙不邪双掌齐出,内力疾涌而出,人还未至,掌力先到,砰砰两声最前面两个弓箭手,一齐倒了下去。
萧翎左手疾挥,劈出一股掌力开道,人已随着冲力过去,掌劈脚踢,片刻间,连伤四人。
那一支突然亮起的火把,帮了两人大忙,明亮的火光下,两人大展神威,拳打指点片刻间,竟使数十个弓箭手,伤亡逾半。
余下的人,眼看两人的神武勇猛,哪里还敢恋战,分向四下窜去。
就在那些弓箭手溃逃之后,那高高燃起的火把,也一闪而熄。
这一群弓箭手,乃施展箭攻群豪的主力,被萧翎和孙不邪击溃之后,弩箭攻势,大见缓和。
饭丐沈铁锅,手中舞着大铁锅,当先开道,遵循着萧翎等奔行的路线冲去。
孙不邪和萧翎击溃了弓箭手后,立时和群豪聚会在一处,直向正西冲去。
玉兰在那乱箭纷飞中,最担心萧夫人受到伤害,对她维护,可算是唯恐不周,虽是明明知道萧夫人没有受伤,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低声对金兰说道:“姊姊,你仔细瞧瞧,夫人受到伤害没有?”
金兰果然仔细看了一遍,道:“没有。”
玉兰长吁一口气,道:“姊姊去帮助相公,告诉他庄中形势。”
金兰应了一声,正待放步追赶萧翎,突闻一声尖厉的长啸声,传了过来。
这时,箭雨已停,就算是一两支箭,亦是不见,想是已过了百花山庄的弩箭埋伏之区。
孙不邪陡然停下身子,沉声说道:“诸位先请隐住身子,老叫化去瞧瞧风头再说,这沈木风险恶多端,不知又埋伏下什么。”
话还未完,突然火光一闪,三丈外,亮起了一支火把。
只见那高举的火把,不停的绕转晃动,四面的花树林中,火光乱闪,眨眼间,亮起了数十条火把,亮起的火把,整齐的排成了一个半圆形,拦住了群豪去路。
孙不邪右手一挥,群豪齐齐蹲下了身子。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亮起的火把,不停的晃动,似是在和什么人联络一般。
萧翎仰脸望望天上星辰,已是三更时分,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如若不在那沈木风醒来之前,冲出百花山庄,等他醒来之后,只怕要难上千倍万倍了……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前辈请率领大队,在下先到前面瞧瞧。”
孙不邪已知他武功,也不拦阻。
萧翎长身疾跃,越过花丛,两个纵身,已然冲到了一支火把前面。
正待伸手去抓那火把,突然刀光一闪,左侧花树丛中,伸出一柄单刀,劈向手腕。
萧翎手上套了千年蚊皮手套,不畏刀剑,右手五指一翻,抓住了单刀用力一拖,把那执刀的黑衣武士,硬从花丛中拖了出来,左手一抬,迎胸劈了过去。
此时,他心中十分焦急,出手又快又重,那黑衣武士,连惊叫也未来及,前胸已经中掌,口中喷出鲜血,气绝而死。
萧翎一掌结果了那黑衣武士,正待伸手抓那火把,突闻一声厉啸,身侧花树丛中突然跃起了一条黑影,疾扑过来,萧翎头也来不及转,左手疾快的劈出了一掌。
只听砰的一声,如击在败革之上,那黑影尖叫一声,被震的倒飞出去。
萧翎听那声音,不似由人发出,心中大是奇怪,转目望去只见一团黑影,飞跃出两丈开外,落入了花树中,竟是未瞧清楚。
就这一怔神,左面又是一团黑影,扑了过来。
萧翎这次有了准备,一吸气,身子陡然向后退出三尺,右手一伸,抓住了那黑影。
只觉左手微微一麻,竟被那黑影咬了一口。
仔细看去,手中抓住的竟然是一头全身黑毛的猴子,当下一振左臂,抛了出去,心中暗暗骂道:黔驴技穷,连猴子也用出来了。
金兰疾快的奔了过来,低声说道:“相公,快清退下。”
萧翎心中虽是不愿,但知言中必有作用,依言退了回去。
只听金兰说道:“相公刚刚抓到的,可是一只黑毛猴子吗?”
萧翎道:“不错,百花山庄中伎俩,大概快用尽了。”
金兰道:“你可曾被它咬中?”
萧翎道:“我骤不及防,被它在左手上咬了一口。”
金兰急道:“咬在何处,快些运气闭住血脉,把左手斩掉。”
萧翎奇道:“为什么?”
金兰道;“那猴子身上、口中,都是剧毒,你如不斩去左手,毒性发作,形同疯狂,那时别说是小婢,就是连老爷夫人也不认识了。”
萧翎道:“有这等事?”
金兰只急得落泪不止,道:“相公,事不宜迟,此刻妾婢无暇细说,快些斩了左臂……”
萧翎暗中运气查看,毫无中毒之征,当下说道:“我很好啊!”
金兰奇道:“相公你当真没有中毒的感觉吗?”
萧翎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金兰道:“这就奇怪了,那猿猴身上之毒,强烈无比,别说被它咬中,就是和它皮毛相触,亦有着中毒之险,”而且发作甚快,但相公……”
萧翎心知带了蛟应手套之故,剧毒无法侵入,心中暗叫一声:侥幸!低声说道:
“快去告诉他们,小心那猴子身上之毒。”
金兰欲言又止,转身奔向孙不邪,转告了萧翎之言。
就这一阵工夫,场中的形势已变,只见那花树丛中,缓缓走出数十个黑衣武士,左手举着剑盾,右手却握着一个尺许长短,桃核粗细的铁筒。
金兰低声叫道:“啊!十八金刚!”
孙不邪道:“何谓十八金刚?”
金兰道:“那执剑盾的武士,共有一十八人,他们都是沈大庄主……”
她叫惯了大庄主,不觉间顺口讲出,咄口才知,改口接道:
“都是沈木风千中选一的高手,编组而成,不但盾牌上五只短剑淬有剧毒,而且右手铁筒中,藏有绝毒淬练的飞针,一筒十二枚,借剑盾掩护,和人近身相搏时施放出来的毒针细如牛毛,实
叫人防不胜防……”
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沈木风对这十八金刚,甚是爱惜,轻易不肯用他们出手对敌,想不到今夜竟破例调出。”
孙不邪只听得呆了一呆,道:“这话可是当真吗?”
金兰道:“小婢决无一言一字夸张。”
马文飞道:“少林寺八大金刚,誉满江湖,沈木风竟然东施效颦,来一个十八金刚,纵然再加一倍人数,又有何惧之处。”
孙不邪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未低估来人,他胸罗武功渊博,心知剑盾是一种很难施用的兵刃,这几个人能够使用剑盾,自是不可轻敌,再加那筒中配合毒针,这一战真难料胜负之数。
回头望去,只见群豪一个个面色肃然,显是都知道遇上了劲敌。
孙不邪心中暗道:沈木风以数百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围攻我等,血战近半日伤亡数十人,均未能使我战败,群豪武功高强,自是原因之一,但那高昂的战志,必死的决心,亦是久战不溃的要素之一。此刻,老叫化如若失泄了气,影响所及,只怕群豪都将要丧失去高昂的战志了。
心念一转,突然纵声而笑,道:“马总瓢把子说的不错,数百黑衣武士,都无能因得住咱们,何况这区区一十八人,诸位暂守原地,老叫化先去试他们一阵看看!”
他为人表面上豪迈不羁,其实老谋持重,不肯先让群豪涉险。
神偷向飞突然接口说道:“孙老前辈的盛名,咱们是早有所闻,武功高强,那更是有目共睹,但对付此类人物,那也不用讲什么君子气度,以老偷儿的看法,老前辈最好是能用兵刃。”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向兄说的是!”
目光一转,只见身前四五尺处,挺立着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当下大迈一步,欺近大树双手抱住树身,大喝一声,生生把一棵大花树给拔了起来。
金兰飞身一跃,落在孙不邪的身侧,挥动手中利剑,一阵猛削,片刻之间,已把那大花树上的枝叶削了下去。
孙不邪高举起一丈二尺长短的树身,直对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行去。
只见萧翎站在一片花丛之后,望着那手执剑盾的武士,呆呆出神,显然正在思索对敌之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向后退退,老叫化先试他们一阵,要是老叫化不行了,你再来接。”
他眼看萧翎武功高强,实为武林中罕闻罕见的高手,心中对他早已敬服,措词之间甚是客气。
萧翎道:“好说,好说!老前辈武功高强,定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话之间,孙不邪已然行近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身前丈余之处,默然运气,力贯双臂,手横树身,凝神而立。
那手执剑盾的武士,已然布成了一座扇形阵势,还未来得及向前迫攻,却不料孙不邪竟然当先迎了上来。
这时手执剑盾的武士身后,高燃的数十支熊熊火把,火光更见强烈,照得数丈方圆内耀如白昼。
萧翎默查场中形势,那手执剑盾的武士,似是阵势还未布成,立时施展传音之术,对孙不邪道:“趁他们阵式尚未完全布好,快抢先机出手。”
孙不邪依言出手,大喝一声,挥动手中花树,一招“直捣黄龙”,向较近一个执盾武士的剑盾上击去,那手执剑盾武士,似是知他利害,竟然不肯硬接,身子突然一侧,剑盾护身,横里移开了两步。
孙不邪一击不中,正待收势再攻,瞥见寒芒闪动,两个手执剑盾的武士,快速绝伦的由侧翼攻了过来。
孙不邪吃了一惊,暗道:单瞧身法,就不输于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心中念转,手却未停,用力一带,把手中一株花树,当作铁棍施用,横里扫了过去。
两个攻上的武士,料不到孙不邪手中那样笨重的树身,竟然变招如此之快,右面首挡其冲之人,闪避已自不及,剑盾推出硬挡一击。
只听砰的一声大震,那手执剑盾的武士,被震得离地而起,摔出去七八尺远。
但那盾上之剑,锋利异常,孙不邪虽然一击震飞了那黑衣武士,但手中花树,却被盾上利剑,削刺的碎去两尺。
灯光下,只见满天木屑横飞。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手执剑盾的武士,大概是百花山庄中的精锐了,如若那孙不邪败了下来,我一人之力只怕也难胜人,何不联手而出,共拒强敌。
心念转动,疾跃而起,直向被孙不邪花树震倒的黑衣武士飞去。
他动作奇快,一跃而至,飞起一脚,踢开那奄奄一息的黑衣武士,伸手抢过一个剑盾。
但盾上之剑,已被孙不邪手中花树强猛绝伦的一击,震得弯了。
就在萧翎飞身去抢剑盾的同时,一个执盾剑士,亦急掠而来,抢救同伴。
萧翎刚刚抓起剑盾,那黑衣武士已自攻到,剑盾一推,直击过来。
萧翎闪身退开五尺,右手执盾,左手劈出一掌,一挡敌势,人却纵身向斜里飞掠八尺,疾向另一个手执剑盾的武士迎去。
原来,这一瞬工夫,已有四个手执剑盾的武士,分由四面,攻向了孙不邪。
这些施用剑盾的武士,武功高强,比起那些黑衣武士,强过甚多,孙不邪手中虽有花树,但要同时拒挡四面之敌,亦非易事。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萧翎以盾对盾,硬把那孙不邪身后一个执盾武士,震的向后退了两步。
孙不邪双手握着树身中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手法,挥动树身,震退了两翼攻来之敌,同时飞起一脚,踢在正面攻来的剑士身上,一举间封解开三面攻势。
但他实已无拒身后攻势之能,如非萧翎及时弃敌来援,孙不邪必要伤在那身后一击之下。
交手几招,孙不邪已感到遇上了强劲的敌人,再加上那可攻可守的奇怪兵刃,已不是急切间可以胜敌了。
只听萧翎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老前辈,咱们对背而立,同拒强敌。”
孙不邪挥动花树呼的一招“风卷残云”,逼退了正面和左翼之敌,沉声应道:“当心他们右手中,铁筒里的毒针暗器……”
话未落口,对方已然发动,正东方位上那执盾武士,突然一扬右手,一蓬银芒,疾射而至。
萧翎挥动手中剑盾,幻起了一片盾影,那打来的毒针,尽为剑盾击落。
孙不邪手中的花树,连番和剑盾触接之后,已被盾上利剑削的碎去大半,已然难再施用,如要和这号称十八金刚的黑衣武士续战下去,非得换一件兵刃不可,最好的兵刃,就是从对方手中夺下一支剑盾,不但可和对方的剑盾对抗,而且也是封挡对方毒针的最好兵器。
心念转动,立时欺身而上,手中树身,突然向上一撩,挡开了身侧一个剑盾,右手突然伸了出去,疾如电光一般,猛向那人手腕上扣去。
第四十一回:群豪浴血脱困
那人眼看孙不邪直向脉|茓上抓来,剑盾已经被花树封了开去,要想封闭已自不及,只好向旁侧闪过去。
哪知孙不邪掌势未到,突然一伸手指,弹了过去。
一股暗劲,涌了过去,正中那人手腕之上,手腕一麻,五指突然失去了力道,剑盾脱手而落。
这弹指神通工夫,乃孙不邪生平的绝技之一。
萧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眼看孙不邪全力抢那剑盾,立时振起精神,挥动剑盾,为他拒挡身后两翼之敌。
但闻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孙不邪一击中敌人,疾快绝伦的抢过了剑盾。
兵刃到手,精神大振,挥动剑盾左挡右击,攻势凌厉无比。
,那执盾武士,手中虽然有毒针,但两方正陷入混战之局,生怕伤到了自己人,不敢随便出手。
这时,萧翎已和孙不邪背面相立,一面执盾拒挡四面八方的攻击,一面施展传音之术,研商着退敌之策。
只听孙不邪说道:“老弟,这几人的武功,确实高过那些黑衣武士,再这样和他们缠斗下去,如何了局?倒不如合力反击,先伤他们几人如何?”
萧翎道:“在下所虑的,乃是他们手中毒针,如若那三四人合手齐攻,分由四面八方打出毒针,虽有剑盾可资防身,也难同时拒开四面攻来的毒针。”
孙不邪剑盾连挥,金铁大震声中,挡开两翼攻势,道:“拖下去对我等有害无益……”
只听一阵急促的鼓声,传了过来。那手执剑盾的武士,随着急促的鼓声,展开了快速的攻势,分由两个方位,叠浪重波而上。
每一个攻上来的执盾武士,挥动剑盾,全力攻出三招,然后就自动退下。
萧翎已然觉出。这是一种车轮战法,执盾武士,分明想以众多的人手,以硬拼的方法,把两人活活累死。
几阵硬拼之后,萧翎和孙不邪同时感觉到这号称百花山庄十八金刚的执盾武士,果非平常武林人物,每一个都有着雄浑的内力。
孙不邪挡开七轮攻势已和那执盾武士硬打硬拼了三七二十一招,心中既是惊奇,又是畏惧,暗施传音之术,说道:“老弟,这些执盾武士,手有利器,但却弃之不用,竟然和咱们硬拼起来,只怕是别有阴谋。”
萧翎亦警觉到,这般缠斗下去,也难长期支撑,一面又心急父母安危,当下应道:
“不错,老前辈可有拒敌之策。”
孙不邪道:“以老夫之意,如是和他们耗斗下去,自费气为,还不如冒险抢攻,伤了他们一个是一个。”
萧翎道;“在下亦是这般想法,但必须同时出手才好。”
孙不邪道:“老叫化心中有一件十分怀疑的事,不愿施下毒手伤人!”
萧翎奇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觉着这些执盾武士,个个都似有着深厚的功力,如若照常情而论,这些人都该有三十年以上的火候,功力,那决非沈木风短短的数十年的时间,可以调教出如此的高手。”
萧翎心中暗暗忖道:如若单以这般人的武功而论,那确实不在中州二贾之下,何以竞甘为沈木风的爪牙。心中念头转动,口里却连声应道:
“不错,在下亦觉得这施用剑盾武士,功力深厚。
远在一般武林人物之上。”
两人一面用传音术交谈,一面改变了打法,只要应付一下那执盾武士的攻势,以便保存实力,准备反击之用。
孙不邪道:“老弟,可瞧出他们手中剑盾的武功路数吗?”
萧翎道:“在下阅历经验不足,瞧不出这些人的武功路数。”
孙不邪道:“老叫化却从这些人剑盾招数之上,瞧出颇似少林门下,因此心中顾虑甚多,万一伤了这些人,结怨少林,岂不是一大憾事。”
萧翎只觉那些轮攻武士,手中剑盾招数,愈来愈是奇幻,力道也愈来愈是强猛,不禁暗暗吃惊,说道:“就算他们是少林门人,但此刻却已为百花山庄效劳,如是咱们手下留情,不下辣手伤人,在下是无信心,能够冲出围攻。”
孙不邪沉吟了一阵,道:“情势迫人,纵然不幸叫老叫化料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先大喝一声,陡然向前冲去,他手中剑盾的力道,忽的加强,凡是和他剑盾触接的黑衣武士,立时被震的向后退去。
萧翎回目一顾,眼看孙不邪发动了反击,紧随着发动。
左手剑盾翻转,阻挡攻势,右手暗运起修罗指力,乘隙点出。
这修罗指,乃昔年名动武林的柳仙子,独步江湖的绝技,指力强猛,霸道异常。
萧翎施出修罗指后,片刻间,已被他连伤四人。
孙不邪目睹萧翎的神勇,连伤了数人,自己竟然还未打倒一个,不禁有些羞愧,手中剑盾一紧,全力出手。
他内功深厚,力道强猛,这一全力施展,手中剑盾有如巨浪排空,迫得那黑衣人纷纷向后退去。
这时,神偷向飞和金算盘商八,眼看两人久战那执盾武士,生恐两人内力难继,有了闪失,忙联袂赶来助拳。
但见孙不邪大展神威,手中剑盾电掣轮转,挡者披靡,立时又隐入花树丛中。
神偷向飞低声对商八说道:“沈木风无怪敢存小觑天下英雄之心,这百花山庄的确是卧虎藏龙,除了这十八金刚之外,不知还有多少高手?”
商八道:“昔年那沈木风被天下英雄联袂大败之后,就该穷追搜杀才是,如今他羽翼又丰,此刻再想收拾他,只怕是事倍功半了。”
向飞道:“何止是事倍功半,照老偷儿的看法,纵然是集天下各大门派,再效昔年,来一次联手同盟,只怕也难对付得了。”语声微微一顿,又道:“但这丐帮长老孙不邪竟然还活在人世,而且还赶到百花山庄中来,不能不算是出乎意外,这老儿倒是沈木风一个劲敌。”
这两人本意赶来助拳,但见孙不邪和萧翎已然展开反击,那些执盾武士,伤亡累累,自己两人纵然出手,也未必能帮上忙,索性藏在花树之后,不再出手,谈论起江湖大事来。
只听金算盘商八说道:“兄弟之见,咱们那位萧大哥,才是当今武林中唯一救星,今后,能和沈木风一争长短,挽狂澜于既倒者,非他莫属。”
向飞心中有些不眼,正待出言反驳,瞥见萧翎弃去手中剑盾,右手一伸,抓住了左侧攻来的盾上利剑,飞起一脚,把那个执盾武士踢了一个跟斗,反手一指,又点倒了一个。
这等豪勇的打法,只瞧的神偷向飞,呆了一呆,低声问商八道:“你那位年纪轻轻的萧大哥,练的是什么武功?”
其实金算盘商八眼看他赤手空拳,抓住那盾上利剑,心中的惊愕,不在神偷向飞之下,但听向飞问话,却又不能说出不知。
只好支支吾吾说道:“咱们那龙头大哥,天纵奇才,武通百家,如何能说他通达那种武功,简直是无技不精。”
向飞一皱眉头道:“他赤手抓剑、不畏伤害,老偷儿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商八道:“那你就开开眼界吧!”他不知萧翎手中套有千年蛟皮手套,利刃难伤,要他说出何以不畏刀剑,实是无法说出来,那就只好随口胡谄了。
萧翎大展神威,运起护身罡气,以修罗指为伤敌,但见他纵横于剑盾寒芒之中,片刻中,连伤八人之多。
孙不邪自是不甘示弱,把毕生修为的内力,贯注于手中剑盾之上,专以硬接硬打,那执盾武士,只要接他一击,必然被震得向后退出数步。
这时,执盾武士,已然伤亡大半,余下之人,不是虎口被震破,鲜血淋漓,就是累的精疲力竭,有心施放手中毒针,但在萧翎和孙不邪着着迫攻之下,已是心余力拙。
这当儿,突然响起一阵铜锣之声,那高燃的火把,也随着熄去。
这些十八金刚,和萧翎及孙不邪一番恶战,已是伤亡累累。
溃不成军。
花树林中,忽然间黑了下来。
余下未伤的执盾武士,借黑夜的掩护,分由四面八方逃去。
马文飞一扬手中折扇,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先向前奔去,与萧翎等会在一起,急步向外冲去。
萧翎侧目望去,只见孙不邪双手捧腹而行,不禁心中大惊,低声问道:“老前辈怎么了?”
孙不邪放开双手,淡然说道:“没有事。”
越过群豪,带头而行。
大约是百花山庄认为派出十八金刚的阵容定可把群豪拦于花树林中,却不料孙不邪和萧翎豪勇无伦,竟然一举把号称百花山庄十八金刚的剑盾武士一举击溃,是以,一路上再无阻拦。
神偷向飞突然加快脚步,行到萧翎身侧,道:“孙老前辈有些不对,要多多留心一些。”
萧翎点点头,紧随在孙不邪的身后,暗中留心着他的举动。
片刻间,群豪已离开了百花山庄。
出得庄外,群豪都不禁长长吁一口气,紧张精神,为之一松。
背负着萧夫人的玉兰,突然加快脚步,行至萧翎身侧,急道:“相公快些转向正北,这是一片死地……”话还未完,突然一声长啸,群豪身前不远处,忽然挑起了五盏红灯。
每盏红灯上,都写着“回避”两个白色大字。
红灯白字,看得十分清楚。
玉兰急得一跺脚,长叹一声,道:“果然排出了五龙大阵。”
群豪听得那金兰说出十八金刚的利害,那果然一点不错,如非孙不邪和萧翎两位,神勇绝世,击溃十八金刚的剑盾,群豪只怕都毁在十八金刚手中,此刻,看玉兰紧张神色,和那绝望的口气,都不禁为之一呆。
向飞低声问道:“何谓五龙大阵?”
玉兰道:“沈木风处心积虑,要东山再起,称霸武林,是以,在隐息百花山庄之后,就全心全意的准备,在他苦心培育之下,用以搏杀天下英雄的三大主力,除了八大血影化身和十八金刚,还有这五龙大阵了!”
孙不邪缓缓回过头来,说道:“这五龙大阵,比起那十八金刚如何?”
玉兰道:“据小婢所知,这五龙大阵,乃是那沈木风引以自豪的一大成就,真实的内情,小婢虽不知道,但那五龙强过十八金刚,是绝无疑问了!”
豪迈无伦,游戏风尘的孙不邪,突然间轻轻叹息一声,道:
“如若这五龙大阵,当真要强过那十八金刚……”
只听一阵怪啸,打断了孙不邪未完之言。
孙不邪话未完,但弦外之音,无疑是说,五龙大阵如强过十八金刚,今日只怕是难以生离此地了。
萧翎暗中观察,孙不邪已受了很重的内伤,只因他功力深厚,勉强克制着,不使伤势发作。
凝目望去,只见那五盏红灯下各站着一个奇形怪人。
司马乾冷哼一声,道:“就算再把他们装饰的更难看些,也不足以吓人。”
原来,那五龙大阵中,手持红灯的怪人,形状十分可怖,全身上下一片红,红发披垂,自头以下,一片片红色的鳞甲,双手奇长,带着三寸左右的指甲,脸上也被一种红色的物体罩着,只露出一对闪烁的眼睛。
萧翎缓缓从玉兰手中取过长剑,沉声说道:“诸位请站原地别动,在下去试它一试。”仗剑向前行去。
他的武功高强,早已使人人心生敬眼,如是他亦无法克制这五个怪形怪状的人,结局自然是凶多吉少。
金兰突然低声说道:“相公我跟你去。”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去做什么?”
金兰道:“小婢胸中知道百花山庄的暗号,也许有助相公之处。”
萧翎道:“不用了,我只是去试他们一阵……”
突见孙不邪一挺胸,道:“老叫化子陪你。”
萧翎急急说道:“使不得,老前辈……”他本想说老前辈已受内伤,如何还能临敌动手,但想到他一世英名,赶忙改口道:
“老前辈乃主持大局之人,还望多多保重,在下先试它一阵,也许老前辈可就其间瞧出破敌之策。”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要多加小心了。”
萧翎道:“有劳关怀。”大步向前行去。
他选择了正中一盏红灯,提气运功,缓步向前行去。
自从和那施用剑盾的武士动手之后,对百花山庄中人,萧翎亦不敢稍存轻视之心,缓步而行,逼近那红衣怪人五六尺处,就停了下来,轻挥手中长剑,闪起了两朵剑花,冷冷说道:“阁下这等奇形怪状的衣着装束,难道就能吓倒人吗?”
那红衣人默然不语,只用两道森寒的目光,瞧着萧翎。
萧翎想以言语激怒那红衣人,要他出手,亦可先查看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
那红衣人手中没有兵刃,双手都留着很长的指甲,显然,是以双手主攻,攻势定然十分诡异难测,激怒对方先出手,也好量敌施为。
萧翎连番施用激将之法,那红衣人竟是始终不发一言,也不出手抢攻,只是用目光望着萧翎。
双方便持约一盏热茶工夫,萧翎已是难再忍耐,双目凝神,查看那红衣人四周一眼,不见埋伏,才陡然向前数近一步,道:
“看剑!”
寒光一闪,疾向那红衣人前胸刺去。
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竟然点中了那红衣怪人前胸,但就有如点在坚石之上。
原来,那红衣人早已披了甲衣,那鱼鳞般的红衣,也不知是何物作成,百炼精钢的长剑,竟也刺它不透。
萧翎手中长剑,虽未能贯穿红甲,但他去势力道,却是不弱,震得那红衣怪人,一连向后退了三大步。
萧翎一收长剑,心中暗道。看来见面不如闻名,那金兰、玉兰,把这红衣五龙夸赞得豪勇绝伦,怎的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心中正自付思,忽见那红衣人身子摇了几摇,一交跌坐在地上。
这意外的变化,只瞧得萧翎和场中群豪,个个圆睁双目,望着那跌摔在地上的红衣人出神。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呢?”
萧翎道:“不知道,我刺了他一剑正中前胸,他就这般向后退去,跌摔在地上。”
向飞一皱眉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只怕其间别有原因。”
萧翎道:“我也是觉着有点奇怪,但他明明倒了下去,咱们趁机会冲过去就是。”
向飞道:“不错,你在前面开道老偷儿去招呼他们一声。”他转身奔了回去,招呼了众豪,鱼贯而过。
被金兰和玉兰称赞得天下无敌的五龙大阵,竟然是这般的平淡无奇。
那被萧翎击倒于地的红衣人,仍然静静的坐在地上,群豪由他身侧行过,竟是毫无反应。
司马乾道:“奇怪呀,那五个红衣人,装束怪异,而且站的位置,亦似隐含奇门阵位,何以竟然是那般不堪一击。”
群豪出得了百花山庄,紧张的心情,亦为之突然一松,想到那连番恶战的情景,无不是余悸仍存,今番能出得百花山庄,实算得不幸中的大幸,出庄之后,都有着死里逃生之感。
马文飞回顾了金兰一眼,低声说道:“沈术风诡计多端,会不会是故意施用的疑兵之计。”
金兰摇摇头,道:“不错,那五龙大阵详细内情,小婢虽是不知,但见几人穿的衣服,颇似沈术风苦心编制的龙甲……”
向飞道:“人制龙甲,那是费尽了心血之物,咱们该把那衣甲带走才是。”
群豪都听得心中暗笑,忖道:这者偷儿当真是贼性难改!
金兰淡淡一笑,道:“那龙甲的大小,都是比着五龙身长裁制成,别人也未必能穿着合身。”
马文飞道:“姑娘可知那龙甲是何物制成的吗?”
金兰道:“那沈木风在何处拣来可避刀枪的鳞片,小婢不知,但那连结鳞片之物,是蛛丝综合以特制银线合成,韧度甚强,普通的钢刀,利剑,很难伤得了它……”
她回顾了萧翎一眼,看他亦听得十分入神,接了下去,道:
“沈木风为了制造五套龙甲,派出庄中高手,掳来了数十位缝制名手,费时三年,才制成五套龙甲,可知他对那五龙大阵,寄望之重了!”
向飞道:“奇怪的是那些人怎的难挡一击?”
玉兰接道:“那人难挡一击,虽然奇怪,另外四个人,都站在原地不动,更是不可思议了。”
马文飞道:“萧兄,你究竟用的什么剑招?”
这萧翎武功高强,已使群豪心折,他在对敌动手之间,对手愈强,他的武功也愈见突出,非常人能及,和那黑衣武士恶斗之时,他虽然伤敌最多,但看上去,却不如那孙不邪威风八面,但在和百花山庄十八金刚动手时,孙不邪又显然不如萧翎了。
司马乾突然失声叫道:“你也姓萧吗?”
萧翎想他一个陌生之人,出手相助,浴血苦战,自是不该再隐瞒姓名身份了,道:
“兄弟萧翎。”
马文飞笑道:“货真价实的萧翎!”
久久沉默不语的孙不邪,突然转过脸来,望着萧翎,道:
“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
孙不邪道:“老夫这次出山之后,就听得你的大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萧翎知他所指,乃是那蓝玉棠假冒的萧翎,但又觉得这简单之事,如想说的清楚,却又不是几句话能够说的明白,一时间,倒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咱们快走一阵……”
司马乾道:“为什么?”
商八道:“沈术风坐息醒来,听到咱们冲出百花山庄的讯息,决然不会甘心……”
话还未完,遥闻厉啸之声传来,身后蹄声得得,直奔而来。
这些人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听之下,立时辨出那是马群,至少有十匹以上。
显然是百花山庄中的追兵赶来。
马文飞抬头打量四周形势,低声说道:“咱们转向东北。”当先带路,加快脚步行去。
萧翎心中暗道:他这般带头奔走,想必有所用心,也不多问,一拉商八,道:“咱们兄弟殿后。”
商八笑道:“好!这百花山庄中人个个手段毒辣,那也不用和他们谈什么江湖规矩了。”
萧翎不知他言外之意,只好默不作声。
但闻蹄声渐近,星光下已隐隐可见那奔驰而来的快马。
萧翎伏手捡起两块山石,扣在手中。
商八却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玉盒,打开盒盖,把盒中之物,洒在地上。
萧翎道:“兄弟,那盒中放的什么?”
商八道:“雕虫小技,大哥不要见笑。”
萧翎道:“兵不厌诈,他们既是不择手段,咱们自然也不用处处光明正大了。”
商八道:“这玉盒中……”突然住口不言。
萧翎抬头一看。只见两匹脱群的快速健马,已然迫近到三四丈外,想是商八怕为敌人听去,不便按说下去。
这时,两匹健马已然奔近,突见火光一闪,紧接着传来了马嘶之声。
凝目望去,只见一片绿色火光,粘在马腿上燃烧起来。
那较后一人,看到同伴身受暗算,想带转马头而回,已来不及。
但见火光连闪,绿焰闪动,就在马身上燃烧起来。
两匹健马上的人,突然离鞍而起,横飞二丈多远,弃马步行追来。
但闻两匹健马哀嘶不绝于耳,跳跃着狂奔而去。
夜色中只见那绿色的火焰愈来愈大,想那两匹健马,势非被活活烧死不可。
后面急奔而至的快马,眼看开道之人受伤,立时带组绕道而行。
商八道:“可惜呀,可惜,这些百花山庄的怪徒果然狡猾得很,如是他们一齐追来,那就烧的好看了。”
这当儿,那两个弃马步行的大汉,已然快要追到。
萧翎一扬右腕,两颗石子闪电而出,划起了一片轻啸之声,分向两人打去。
夜色黑暗闪避不易,两人又贪功急迫,竟自各中了一击。
幸好夜色幽暗,萧翎出手的石子,认|茓不准,击中部位并非要害。
但萧翎腕力强劲,虽非要位,亦是剧疼难当,奔行之势,立时缓了下来。
但见那急奔的快马,绕过两人,追了上来。
萧翎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下形势一眼,低声向商八说道:
“眼下大家都饥饿疲累,实难再战,看几人纵马的来势,武功不弱,如若能选择一处狭窄地势,以咱们两人,拒挡追兵,那就最好了!”
但见快马奔行如飞,片刻间已然迫近两人。
萧翎又道:“不可和他们缠战,只要设法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追过咱们就是。”
金算盘探手人怀,摸出金笔,口中连声应道:“不错,不错。”
萧翎听他答话之中,隐隐有喘息之声,心中暗暗叹道:“如若再被百花山庄的武士们围了起来,这场恶战下来,只怕要大部伤亡……”
正自叹息间,突闻马文飞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两位不可恋战。”
萧翎突然一转身,拦住商八,口中沉声喝道:“兄弟先退。”
商八知他武功,也不客气,返身一跃两丈多远。
就这一瞬,那当先一匹快马,已然冲近。
萧翎扬手一掌,劈了出去。
一股强劲的潜力,涌了过去。
那马上人双掌推出,硬接一掌。
萧翎的掌力强猛,那人接得一掌,立时被震得由马背上摔了下去。
但见他身子将着实地时,突然一挺而起,又对萧翎扑了过来。
此人悍不畏死,虽然为萧翎掌力震得翻下马背,但却毫无避战之心。
就在那大汉冲近萧翎的同时,又有两匹快马奔来,双剑齐出,直对萧翎攻来。
萧翎不退反进,猛然向前冲了两步,避开左右夹击的双剑,掌力却和那赤手大汉接实。
这一掌他劲蓄掌心,直待双掌接实,内力才陡然涌出。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连退五步,一交跌坐在地上。
这次,他受伤甚重,一时间无法再起。
萧翎虽然伤了一人。但那急追的快马,又有四五人,一齐拥到。
但见刀光闪动,剑气如虹,两柄单刀,两支长剑,同时攻了过来。
萧翎左掌拍出,震开左面之敌,右手疾伸而出,抓住了一支刺过来的长剑,用力一拖,生生把那人由马上给拖了下来,萧翎借势飞起一脚,把那人给踢了一个跟头。
他武功虽然高强,但连番恶战之后,亦不禁有着疲劳之感,只顾夺取兵刃,却忽略了背面,但感背上一疼,中了一剑。
萧翎本有罡气护身,伤他不易,一则因久战之后,体力不支,二则只顾拒敌,忘了运罡气护身,这一剑伤的不轻。
萧翎身子一斜,一剑扫出。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震开四五支攻来的刀剑。
但闻去路上,厉喝传来,打的似甚激烈。
萧翎顾不得背上剑伤,急需运气止血,长剑疾伸,勾起一片剑花,惨凄声中,刺伤一人。
他开始以快速剑招求胜,出手尽都是奇幻难测的招术。
但闻呼叫呻吟之声,不绝于耳,片刻工夫,萧翎已连伤五人,破围而出。
他担心父母安危,无心恋战下去,一提气放腾向前奔去。
只见大道转弯处,横立着一排手执兵刃的武林同道,正和百花山庄中的追兵,展开着一场激烈的恶战。
萧翎目光一掠,认出那是八手神龙端木正,带着那位面目姣好,端庄严肃的青衣少女,和破侠常大海,带着两个弟子。
这五人一排横生阻拦住了追兵。
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提火龙棒,全身红衣,黑髯垂胸的三阳神弹陆魁章。
马文飞早已在阵旁相候,眼看萧翎奔了过来,急急说道:
“快请过来,先吃点食用之物,再休息一下。”
萧翎举步向前奔冲,端木正突然向旁一闪,萧翎借势冲了过去。
马文飞带着萧翎急急转过弯去,说道:“快请坐下休息一会,进些食物……”忽然瞧见了萧翎身上鲜血直滴,惊道:“你受了伤?”
原来,他心知萧翎武功高强,在百花山庄那等剧烈的恶战之下,均能安然无恙,这区区追兵,如何能够伤得了他,是以,蓦见他身上鲜血时,还当是杀敌溅落衣服之上。
但愈瞧愈觉不对,仔细一看,背上伤口不小,鲜血仍然不停涌了出来。
马文飞看萧翎衣着为鲜血染透,忍不住说出口来。
萧翎突然两腿一软,赶忙垂剑,撑住身子,缓缓坐了下去。
原来,马文飞一提起受伤的事,萧翎立时想到了还未运气止血,这一阵奔走不停,只怕已是失血不少。
心中念头及此,顿感身体不支。
这时,群豪都正坐着休息,进些食用之物,希望及早能使体力回复,好有再战之能,是以萧翎受伤的事,很快的传了开去,金兰首先赶了过来,急急问道:“伤的很重吗?”
萧翎摇摇头,道:“不防事。”
金兰道:“相公一人,系我等安危,岂可不珍重身体,伤在何处,快些让我包扎起来。”
萧翎缓缓转过睑去,道:“有劳了。”
金兰一看他背后剑伤,刺入甚深,心中大为担忧,暗暗祈祷道:“但愿不要伤到了筋骨才好。”掏出了绢帕,很仔细的包起伤势。
这时,休息的群豪,全都闻惊赶了过来。
萧翎大觉不安地说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随时可能和百花山庄的高手决战,在下伤势轻微,不用诸位费心……”
突然发觉不见了孙不邪,不禁一呆。
金兰目睹萧翎憔悴之色,奇道:“相公,哪里不对了?”
萧翎目光转到马文飞的脸上,道:“诸位可曾见过那孙不邪老前辈吗?”
群豪听得怔了一怔,相顾偶然。
原来,群豪饥饿交迫,苦战疲累之下,自顾不暇,竟不知孙不邪何时不见。
司马乾道:“那老叫化子,武功高强,决然不会遭到不测,诸位不要为他担心。”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但闻一声惨叫传来,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右手提剑,全身浴血,急急奔了过来。
商八突然跃飞而起,右手一挥,点了那人左肩两处要|茓。
萧翎目光一转,认出那人正是跛侠常大海的弟子,只见他一条左臂,由肘间被人截断,虽然商八点了他肩上两处|茓道止血,鲜血仍然不停的渗了出来。
只见他以剑支地,支撑着身躯,说道:“家师命在下转告诸位,快快动身,百花山庄中后继援手,已然赶到,家师和端木老前辈,虽然奋力抗拒,但来敌甚众,只怕难以久撑,诸位赶快动身……”话未及说完,人已不支,一交跌摔在地上。
群豪大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进过食用之物,又经这一阵休息之后,精神大见好转。
马文飞挺身而起,抱起那大汉说道:“诸位中谁有疗伤灵药?”
神偷向飞大步行了过来,接道:“老偷儿有!”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撕下一块衣襟,替他敷上药物,又替他包扎起来。
这些人物,大都是武林中天南地北的豪雄霸主,平常之日,自视极高,要想让他们为人敷药扎伤,实是大不可能的事,但此刻形势不同,使这些自负孤傲的人物,生出了患难与共之心,忘记了自己的声名地位身份,一改自负孤傲之性。
只见凤竹款步行了过来,道:“马爷,把这位重伤的人,交给小婢吧!”
马文飞哈哈一笑,道:“天下英雄,如能都像咱们今日这般同心协力,那沈木风武功再强十倍,又有何可畏之处?”
司马乾突然一振手中金环,说道:“哪一位和兄弟去助他拦阻强敌后援?”
向飞道:“老偷儿奉陪。”
两人联袂跃起,赶往助战而去。
马文飞抬头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道:“前面五里处,在下布有第二道阻敌埋伏,咱们只要能再行五里,就可和第二道埋伏会合了!”
商八道:“百花山庄后援不停拥至,那八手神龙端木正和跛侠常大海等,虽有那司马乾和向飞相助,只怕也难支撑多久。”
马文飞道:“这个在下已经有了安排,但不知萧兄的伤势,可否走得。”
金兰道:“不要紧,如是他伤的不能行动,我背着他走……”
萧翎一跃而起道:“不敢有劳,这点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马文飞沉声说道:“萧兄要为天下武林同道保重,不可勉强。”
商八、金兰一左一右的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但闻身后传来的呼喝之声,凄厉刺耳,显示双方的恶战,激烈绝伦。
萧翎虽有回头相助之心,但觉背上伤处不停的阵阵作疼,心知已难有再战之能,不禁暗自一叹,放步向前行去。
五里路程,转眼即到。
果见两道山谷夹峙的大道上,站着一个虬髯绕颊的大汉。
萧翎识得那人,正是步天星。
马文飞抢前一步,拱手说道:“步兄,准备好了吗?”
步天星道:“已布置就绪,马兄和诸位转过山脚休息,那里早已为诸位备好了食用之物,和代步健马。”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已布置得如此周密,不知是何人策划……
忖思之间,人已随着群豪穿过两山夹峙的数丈峡谷。
过了峡谷,景物忽然一变。
只见一片广阔的青草地上,马嘶人语,果然有着十几匹鞍橙俱全的健马。
马文飞低声说道:“萧兄和群豪因此小息,兄弟去招呼第一道阻敌同道退下。”
萧翎道:“这一阵休息,兄弟已觉出体能尽复,愿和马兄同往一行。”
马文飞道:“咱们早已定好联络的信号,不用往返奔走,不敢有劳萧见了。”
萧翎叹息一声,道:“诸位都是为我萧翎浴血奋战,我岂可坐视不前。”
马文飞道:“可是萧兄伤势……”
萧翎道:“不妨事了。”
马文飞不便再行拦阻,只好说道:“萧兄同去瞧瞧则可,但却最好不要出手。”
商八站起身子,道:“在下保护大哥同往。”
萧翎本想拦阻,但他一脸诚恳之情,只好不再言语。
一行三人,奔行那峡谷口处,形势早已大变。
只见那峡道口处,多出四五个手执兵刃的高手。
萧翎目光一掠群豪,就记忆所及,还可认出大半。
最左一人身着孝衣的英俊少年,手中执着一把二尺不到的长剑,正是南派太极门,以回风十八剑,驰名武林的过世掌门人石俊山之子,石奉先。
紧傍石奉先旁侧一人,五旬左右,执剑肃立着,乃是南派太极门下的邓坤。
依序而下的是一位青衣执剑老人,萧翎隐隐记得是形意门下的董公诚。
最左一人,紧靠步天星,身高八尺,脸色赤红,腰盘软索亮银锤,手持强弓,袋Сhā长箭,正是那个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除了拦在道口的五人之外,两侧山壁岩石之后,人影闪动,另有埋伏。
萧翎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原来他们藏在两面山壁的岩下草丛之中,是以,适才过来时竟未瞧见他们。
只听马文飞道:“唐兄,可以放起信号,招呼他们撤回来了。”
唐元奇应了一声,取箭搭弓,呼的一声,长箭离弦,直射高空。
第四十二回恶敌拼斗魔鬼
只听啪的一声爆响,那射入高空的长箭、突然间爆出一片白烟。
马文飞沉声说道:“百花山庄之人,最是讲究群战,诸位不用客气,尽管施下毒手,伤他们一个是一个了。”
步天星点头道:“知道了,马兄请入山后休息,此地的事,不敢再劳费心。”
马文飞道:“兄弟藏在壁间岩石之后瞧瞧,决不出手就是。”
步天星道:“既是如此,请随兄弟来吧!”举手在头顶之上,打了一个圆圈。
挡在路中的群豪,突然齐齐移动身躯,分别藏入了两侧山壁岩后草丛之中。
萧翎商八紧随在马文飞身后,在步天星带领之下,直奔右面山壁间的一座大岩之后。
那大岩前后左右,都是草丛,掩蔽隐秘,居高临下,视界广阔。
几人也不过是刚刚藏好身子,就瞥见四匹快马,鱼贯而来。
马文飞低声说道:“他们已经绕过咱们第一道阻拦埋伏……”
步天星接道:“那就先伤他们几个,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提高声音,接道:“唐兄,那马上之人,都是百花山庄的武士,唐兄手下不用留情。”
萧翎默查情势,那步天星似是这些人中主持大局的领导人物……忖思间,突闻弓箭响动,最先一骑快马上的武士,突然惨叫
一声,由马上直摔下来!
萧翎直看得暗暗赞道:唐元奇神箭之名,果不虚传,这等遥远的距离,实非一般弩箭能及,但唐元奇强弓长箭,却能一箭中的。
但闻弓弦之声,不绝于耳,数支长箭,破空而去。
那奔行而来的马上之人,已似有了警觉,立时散布开去,再向前奔来。
虽是他们及时应变,仍是晚了一步,又有一个大汉,被长箭射中翻下马来。
余下的两骑快马,并没有为同伴的坠马受伤,受到了吓阻,仍然是纵马直奔过来。
步天星低声对马文飞道:“马兄请在此地观战,兄弟要出手阻敌了。”
马文飞道:“步兄尽管请便。”
步天星微微一笑,纵身而下,一跃丈余,直向那入口处奔了过去。
这时,在草丛两侧,岩石之后埋伏的群豪,相继现身拦在路中。
只见那南派太极门的掌门人石奉先,当先出手,短剑一挥,径向右边一人攻去,他出手奇快,剑芒一闪而至。
马上人是一位全身青衣的大汉,只见他一带马头,避开了石奉先的一击,人却借机拔出了背后的雁翎刀。
石奉先一招落空,第二剑连续攻出。那青衣大汉,武功竟是不弱,手中一把雁翎刀,施得呼呼生风和石奉先打在一起。
石奉先连攻数剑,仍是保持了一个不分胜败之局,不禁心中大急,挥动手中剑势,节节退去。
只听邓坤低声说道:“咱们南派太极门的武功,讲究的以静制动,掌门人如若心躁气浮,那可是犯了咱们这一门武功之忌。”
石奉先果然沉下气来,心气一平,剑势更见凌厉。
那青衣大汉几次想下马拒敌,但均为石奉先的剑势所迫,逼的无暇跃下马背。
就在石奉先出手的同时,形意门中查公诚,也随着出手,攻向那另一个大汉,这董公诚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出手攻势,柔中蕴刚,正是形意门的武功特色。
激战十合,两个青衣大汉,已呈不支,石奉先首先得手,一剑刺中健马。
健马受创。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那青衣大汉挥手一刀“力屏南天”,封住门户,一跃而下。
石奉先哪还容他脱开身子,逼进一步,挥剑通住刀势,左掌一扬一拍。
这一掌击出的恰到好处,那大汉跃下马背,身子还未落着实地,石奉先掌势已到,砰的一声,正中那大汉左后背。
但闻那大汉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向前栽去。
石奉先一剑刺出,由前胸直贯后背,紧接飞起一脚,踢开了大汉的尸体。
这当儿董公诚也施出形意门中的绝招“重浪叠波”,长剑幻起重重寒芒,生生把那大汉劈成两半。
这些人,都和那沈木风有着海般的深仇,对待百花山庄中人,恨入刺骨,剑下毫不留情。
就在两人剑毙敌手之时,来路上又飞一般的跃来六七条人影,在那人影之后,紧追着数十个黑衣武士。
前面奔逃之人,不断的发出暗器,阻拦那追赶的黑衣武士。
唐元奇握弓搭箭,连射三箭,伤了紧追群豪的三个黑衣武士。
就这一阵功夫,群豪已然奔近了山口通道。
萧翎隐在石后,凝神望去,只见那常大海、端木正,都成了血人,三阳神弹防魁章,右手提着火龙棒,左臂上也是血透衣袖,看样子伤势不轻。
八手神龙端木正,仍然强自回身打出暗器,阻挡追兵。
那面目冷肃的青衣女,此刻也形态大变,长发散垂,满身是血。
另外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仗剑少年,腿上似受重伤,奔行起来有如跳跃一般。
司马乾和向飞断后拒敌,且战且走,保护几人。
单看这些与役之人,无不重伤的情形,不难想到恶战的剧烈。
步天星闪开去路,放过了常大海与端木正等,大喝一声,横身拦住了追兵。
四个紧迫而来的百花山庄武士,眼看群豪又是一道埋伏,心中亦是有点震骇,一齐停了下来。
步天星抬头看去,只见那些黑衣武士愈来愈多,片刻间已集了数十人,遥见尘土飞扬,仍有着不少的快马,奔了过来。
这时,唐元奇已收起弓箭,解下了腰中的软索亮银锤,蓄势待敌。石奉先、董公诚、邓坤等五人,一排横立,把一座丈余宽窄的入口,堵的十分严紧。
那些黑衣武士已然聚集了四五十人,各亮兵刃,奇怪的却是不肯立刻出手进攻,似是在等候着什么一般。
萧翎隐在大岩之后,眼看百花山庄这等声势,不禁暗暗一叹,忖道:看来这沈木风实在是一位非常人物,单是训练培养这些黑衣武士,如非有特殊办法,过人的才慧,只怕就无法办到。
萧翎和那些黑衣武士动手,其间固有武功高低之别,但大致说来,都可列人江湖中高手之列。
只见常大海和端木正,穿越过群豪防守线后,行不过两丈左右,突然齐齐倒栽地上!
原来这两人浴血苦战,身上数处重创,早已支撑不住,全凭着数十年修为的一口元气强行支撑,追兵受阻,赖以支持重伤之躯的精神力量,随着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
商八低声叹道:“八手神龙端木正和破侠常大海,都算得江湖上声名卓著的第一流高手,想不到一战之下,竟受伤如此之重。”正待起身去把两人抱到隐蔽之地,忽见道旁草丛中,跃起两个劲装大汉,抱起两人,转入山后。
这时,山后坐息的酒僧、饭丐二人,精神、体力都已复元,眼看端木正重伤情形,不禁黯然,相顾一叹。
饭丐沈铁锅低声说道:“那萧翎受伤不轻,如若再要他出手,只怕要创口迸裂,此人经此一战,已然隐隐是对抗沈木风的领袖人物,为今后武林大业着想,咱们不能让他有何闪失。”
酒僧半戒挺身而起,接道:“不错,咱们得去劝他不可出手……”语声微微一顿,苦笑一声,又道:“那丐帮长老孙不邪,只怕亦受伤不轻,他为了不愿在群豪之前,显出重伤之征,悄然独去,唉!
但愿他藏身有术,别被百花山庄之人,发觉才好。”
这两个游戏风尘的豪客,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算得身历百战,但显然,在百花山庄的一场恶战,使这两位豪气干云的江湖大侠,亦为之心寒胆惊。
沈铁锅回顾了玉兰等一眼,道:“有劳姑娘,好好照顾一下两人伤势。”言罢站起身子,和酒僧联袂而去。
这时,那山口处形势,又有了变化,百花山庄追到的黑衣武士,布成了一座方阵,但却仍列阵不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萧翎回顾了马文飞一眼,道:“马兄,敌众我寡,不宜硬拼,要想个退敌之计才好。”
马文飞低声叹道:“除了丐帮和少林寺弟子众多,或可和这百花山庄抗拒之外,只怕武林中其他门派,都无能和百花山庄中的众多人手抗拒。”
言下之意,对这阻敌之战,似已无制胜信心。
萧翎回想百花山庄中那半日夜的激战,实是凶险异常,激烈绝伦,如非那孙不邪出手,众豪只怕早已伤亡于百花山庄之中了,这一战实难怪与战之人,个个寒心,当下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马兄能设法和各大门派联合一起……”
马文飞摇头接道:“九大门派,渊源流长,门户之见甚深,兄弟在江湖上行动,不过数年,九大门派中,决不会把兄齐放在眼中。”
说话之间,忽见两条人影,由山后大道上转了过来。
萧翎目光锐利,看来人疾服劲装,身佩长剑,正是武当门下的展叶青。
走在展叶青右侧一个短须统颊,环目方脸,神态威猛的大汉,正是那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马文飞目光一转,低声说道:“萧兄,瞧到那短须统颊的大汉了吗?”
萧翎道:“那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终南二侠之一的邓一雷。”
马文飞道:“那和邓一雷走在一起的年轻人,又是何许人物?”
萧翎道:“武当无为道长最小的一位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道:“原来是展大侠,兄弟到是久闻其名了。”
萧翎道:“这两人到此,可能为咱们助拳而来。”
马文飞道:“据传言说,武当曾和百花山庄中结过梁子。”
萧翎道:“不错。”
马文飞道:“不论他们是否为助拳而来,兄弟得下去迎接他们一下。”
萧翎道:“理当如此。”马文飞站起身子,大步迎了下去,抱拳一礼,道:“邓二侠,别来无恙,还识得在下马文飞吗?”
邓一雷欠身还了一礼,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之事,目下传扬于江湖之上,这份豪壮的胆气,实叫在下佩服的很。”
马文飞道:“说来惭愧的很……”
邓一雷哈哈一笑,接道:“别人不知百花山庄的利害,兄弟却是知道得清楚的很,马兄能够平平安安的走出百花山庄,不论胆识、武功,实都有过人之处。”
马文飞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等能够平安的离开了百花山庄,实是得两位……”
邓一雷哈哈笑道:“不论马兄用什么方法,但能离开那百花山庄,已是大不容易的事了……”
目光一转,望着展叶青道:“这位乃是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的师弟,展叶青……”
马文飞抱拳作礼,接道:“在下久闻展兄大名,今日有幸一晤。”
展叶青欠身道:“久闻马尼大名,领导豫、鄂、湘、赣四省武林同道,才能过人,兄弟是心慕已久了。”
马文飞道:“好说,好说。”
但同身后传来一声长啸,打断了马文飞未完之言。
转目望去,只见那云集在山口处的黑衣武士,个个肃然而立,分别立在两侧。
三匹健马,缓缓由中间走了过来,直逼到步天星身前。
马文飞看清楚来人之后,不禁失声叫道:“沈木风。”
邓一雷急急接道:“我等助拳,应该先挡其锋锐才是。”说完话,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展叶青低声说道:“马兄进入百花山庄的豪举,已然震动了武林,我那师兄和少林门下几位大师,即将赶到助拳,马兄不要挫低了豪壮之气。”
说罢,也不待马文飞回答,紧随邓一雷身后而去。
马文飞镇定了一下心神,暗道:既然武当少林,都是冲着我前来助战,我岂可置之不理。
心念一转,大步向前行去。
这时,展叶青、邓一雷已然加入了步天星等一列,群豪拔出兵刃,挡在路中。
马文飞急步赶入群豪队中,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端坐在一匹全身雪白的健马之上,双目中神光冷峻,扫掠了群豪一眼,说道:“那老叫化子孙不邪哪里去了?”
在场中人,大都未参与百花山庄恶战,个个瞠目不知如何回答。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孙老前辈吗?已然有事他往,沈庄主有什么话,对在下说也是一样。”目光扫向沈木风的身后,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老人,跨下健马,紧随在沈木风的身后,竟是关东长白山黑白二老。
这黑、白二老享誉关外,各怀绝技,但在中原武林道上,却是藉藉无名,马文飞识得两人,还是在这百花山庄中初度会面。
但闻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我的敌手,我要找那老叫化子算帐。”
步天星突然一挥手中的兵刃,道:“不论你沈木风要找哪一个,也别想从此通过。”
沈木风轻蔑的一笑,道:“就凭诸位之力,想来拦我沈某人的去路吗?”
邓一雷怒声喝道:“沈木风,不用太过卖狂,你武功虽然高强,但却无人畏惧。”
沈木风望了邓一雷一眼,道:“邓二侠好长的命啊!”
邓一雷口中虽然硬朗,但心中明白,这沈木风实有着惊人的武功,如是一对一的和他动手相搏,自己这点能耐,实难在他手下走上十合……
沈木风不待邓一雷再回口,目光再投注到马文飞的身上,道:
“沈某人听说百花山庄这场大战,全出于你马文飞的策划,不知这传言是否当真?”
马文飞道:“是真又当如何?”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虽然传言如是,但我沈某人却是有些不信……”
他朗朗长笑一声,道:“不是沈木风小看你马文飞,你马文飞决然没有这些能耐,一个孙不邪,也不行,如我沈木风料断的不错,那老叫化子,该已是受了重伤。”
马文飞吃了一惊,是道:这人如此利害,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听沈木风冷然长笑一声,接道:“在你们这些人中,确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物,不但诸位难以及他,就是那孙不邪也要逊他三分,我沈某人亲自赶来,就是想会他一会!”
步天星等都不知百花山庄那惊心动魄的恶战经过,但听说那名盖江湖,丐帮中退隐长老孙不邪,竟然出山参与百花山庄中战事,已是惊奇万分,还有人武功竟然强过那孙不邪,实使人有些难以置信。
马文飞凝目沉思了一阵道:“沈大庄主可猜出那人是谁了吗?”
此言一出,无疑是承认了沈木风追询之言,群豪都不禁为之愕然,心道:“难道真有这样一位人物吗?”
但闻沈木风冷冷地接道:“在下虽然不知那人的姓名,但却料想他是改装易容,混入了我百花山庄的。”
马文飞冷笑一声,道:“我不信你沈大庄主是真的不知。”
沈木风道:“知与不知,似都无关紧要,眼下紧要的一件事,是要他出来见见我沈某人。”
马文飞道:“沈庄主既是知而不言,我瞧也不用见他了。”
沈木风目光一掠横列的群豪,笑道:“诸位可是当真想和我沈木风动手吗?”
展叶青突然Сhā口接道:“如果沈大庄主硬是不听劝阻,咱们只好得罪了!”
沈木风目光锐利,一看展叶青道:“令师兄无为道长没有来吗?”
展叶青听得暗暗佩服道:这人的目光心机,果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和我见过一面,竟然能牢记我的出身……
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佛号传来。
转眼望去,只见一个佩剑道长,带着两个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大步行了过来。
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飘出尘,正是那展叶青的二师兄云阳子。
紧随云阳子身后二僧,却是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四旬壮年。
那四旬壮年,肩着一根铁样杖,龙行虎步而来,那老态龙钟的和尚,却是微闭双目,双手合十,随在云阳子等身后。
这老僧步履老迈,看上去似有举步唯艰之苦,但他的行速,却是一点不慢,紧紧的追在云阳子身后而行。
二僧一道,极快的行到群豪列队阻敌之处。
那老僧微动一下双目,沉声喝道:“沈大庄主,还能识得二十年前的故旧吗?”
沈木风望了那老僧一眼,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还没有死吗?”
老僧淡淡一笑,道:“倒叫你沈木风庄主失望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但我沈某人自忖此刻,仍有杀你之能。”
那老僧道:“老衲于二十年前,在你手中逃了性命,二十年后,如若是仍然死在你的手中,那也算是命该如此了。”
沈木风回顾身旁黑、白二老一眼,低言数语。
他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术,群豪只见那黑、白二老不住的点头,却是无法听得沈木风说些什么。
马文飞默查情势,群豪因展叶青和云阳子等分批赶到,实力大为增强,已可和沈木风等一战,心中大为宽慰,暗道:武当、少林两派既已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想来其他诸大门派,都已渐生觉悟,如是九大门派,能够合力同心,全力对付沈木风,百花山庄中虽然人才济济,也是不足畏惧了。
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得两声尖锐的哨声,紧接着两声铜锣响直传过来。
青天白日之下,听那哨音锣声,亦有着一种凄凉阴森之感。
萧翎隐藏在那大岩石之后,居高临下,把场中的情势变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暗道:如若那二僧能够抵挡住沈木风,云阳子、邓一雷,可挡那关外黑白二老,展叶青助群豪挡那黑衣武士,当可勉力一战……
正自估判双方胜败之机,突然那哨声锣声,传了过来。
紧依萧翎身侧的金算盘商八,低声说道:“一向夜间行动的神风帮,怎的竟然大白天的出动。”
转脸望去,只见四个赤膊大汉,抬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行了过来。
在那狰狞的神像之前,四个黑衣大汉,各自执着一面巨大的铜锣,边敲边行。
那锣声沉闷悠长,使人听起来有一种凄伤不安的感觉。
萧翎目光一掠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之后,紧随着一群高矮不同,服色各异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神风帮主,一向喜夜间行动,白昼之间,纵有所为,也都是派遣属下弟子出手,似这等亲自出马,自是非同小可,而且这次行动,也和过去有些不同,莫非有为而来吗?
但觉脑际间灵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悟,低声对商八说道:
“你下去通知马总瓢把子一声,奉劝群豪让开去路,先要神风帮和沈木风引起一场冲突再作计较。”
商八应了一声,绕行而下,奔到马文飞的身侧,低声说道:
“在下奉大哥之命而来。”
马文飞此刻已然对萧翎十分敬佩,当下说道:“什么吩咐,尽管清说。”
商八道:“马兄请设法劝阻群豪,最好别和那神风帮中人,造成冲突。”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知道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
“商兄的声名、地位,都在马某之上,一言九鼎,何不现出本来面目,劝阻群豪?”
商八道:“不用了,马兄声誉正隆,此刻又受着群豪敬重,兄弟岂能比拟。”言罢,闪入岩石草丛之中,重又绕回萧翎身侧。
这两人谈话声音甚低,而且商八已隐去本来面目,云阳子等,只道是马文飞的属下,都未注意。
这时,那四个赤膊大汉,抬着那狰狞神像,直行过来,已逼近群豪两丈之内。
神风帮中人,虽然目睹群豪手中兵刃闪光,列阵拒敌,双方阵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但却是视若无睹,仍然是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沉声说道:“闪开去路。”
情势急迫,已无暇和群豪相商,只好径自做主,喝令群豪让道。
云阳子带着两位和尚,当先向旁侧让开。
展叶青、邓一雷等,纷纷让道。
神风带中人谢也不谢一声,昂首挺胸而过。
四个执锣大汉,走在最前面,直对沈木风行了过去。
沈木风肃然而立,两目神凝,望着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和那直逼向身侧面来的执锣大汉,却是浑如不见。
这神风帮崛起江湖,素有凶名,但始终无人见过那帮主的形貌,只用一个高大的神像,作为标志,帮中一切令谕,都由那神像口中传出。
沈木风虽然在神风帮中派有眼线,但那人也无法仔细的说明帮中情形。
似乎是神风帮中,每一层级,都有每一层级的神秘。
四个执锣大汉,已行近到沈木风的身前,沈木风仍然是肃立不动。
只要四个执锣大汉,再向前行进一步,必然要撞上沈木风,引起冲突。
但那四个执锣大汉,却突然停了下来。
但闻锣声起落,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数十声后,才停息下来。
一缕奇怪尖锐的声音,由那高大神像中传了出来。
四个执锣开道的大汉,突然向后退去。
原来,那锣声竟是和那高大神像中的哨声互通声息。
群豪虽然无法听出那哨声代表的什么,但却知道那是指示几个大汉行动的方法。
沈木风神色冷肃,仍然站在路中不动,凝目望着那高大的神像。
那神像中传出的哨声,陡然间静止下来,荒凉的原野中,回复了一片寂静。
这时,邓一雷、展叶青等,亦都存心要看神风帮主,究竟有些什么神通,他带着群豪向后退开了五尺,这在江湖上的习惯而言,那是说明了,不Сhā手双方的事。
只听那高大狰狞的神像中传出来一个柔美动人的娇甜声音,道:“你可是沈木风吗?”
说话的措词,虽不客气,但因那声音大过动人,听上去并无咄咄逼人的感觉。
沈木风暗中一提真气,冷笑一声,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帮主有何见教?”
他智谋过人,一听那柔美动人的声音,立时觉出不对。那至柔至美的声音中,似是含有着一种勾人魂魄的力量。沈木风一闻得那娇美的声音之后,立时提气戒备。
但闻那高大的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不敢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本座亦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今日
有幸一会。”
沈木风心中暗道:分明是一个年轻少女,躲在那一座狰狞高大的神像之中,借这难看神像外表,来统率属下,不知神像的体壳,是何物造成,如是一般的木刻之物,只要我一掌劈去,立时可把那神秘诡奇传诵于江湖之上的神风帮,一下子揭扬于武林之中。
但闻那高大神像中,又传出那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在想的什么坏主意?”
沈木风正待答话,那柔美的声音又抢先接道:“沈木风,此刻咱们有两条路走,可由你任选一条。”
沈木风道:“愿闻其详。”
神风帮主道:“咱们可以同心协力,先把横拦道上的群豪,一网打尽,可以留用的,予以收用,不能收用的,就废了他们的武功。”
沈木风生性多疑,暗暗奇道:这神风帮主和我素昧平生,神风帮和百花山庄,平常亦无往来,这神风帮主何以会在初度见面之下,竟然提出了合力拒敌之策……
但觉其间疑窦重重,一时间难作决定,以那沈木风的智慧,也是无法确定那神风帮主的用心何在?
只听那神风帮主接道:“第二条路,那就是咱们今日先来一场决战……”
沈木风接道:“这就奇怪了,贵帮和敝庄,素无往来,无恨无怨,似这般非友即敌,岂不太过极端了吗?”
那神像又传出来柔美的声音。道:“沈木风,你可知道,两雄不并立,据本座近来观察所得,咱们为人行事,颇多类似之处,其道相同,自应互相为谋,这其间自是非友即敌了!”
这两人谈话之间,全部用的传音之术,别人只见那沈木风嘴唇启动,却听不出说些什么?
饶是那沈木风机智过人,竟也被那神风帮主闹的莫名所以,只觉其人一派天真,毫无心机,但以那神风帮主在江湖上的神秘声誉而论,这神风帮主,实不应像这般一个毫无心机的人物。
但这沈木风终是一位大奸大恶的奸雄人物,略一沉吟,终于被他想出一个计谋出来,说道:“贵帮既有和敝庄联手同盟之心,在下极表欢迎,不过,彼此素不相识,这般突如其来,未免有些太过突然,我沈木风素来不作冒险的事,如是帮主有和在下结盟之心,就该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才是。”
神风帮主道:“好!既是如此,阁下就请让开去路,今夜三更,咱们在归州城十五里处,吕祖庙中相见。”
沈木风道:“就此一言为定。”当先退到路侧,举手一挥,随来的黑衣武士,纷纷向两侧避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但闻锣声鸣起,四个赤膊大汉,抬起那高大狰狞的神像,在数十个随行大汉护卫之下,疾行而去。
展叶青等群豪,眼看双方剑拔弩张,大有动手的样子,却不料忽然间情势大变,沈木风竟然让开了去路,神风帮主从容而去。
马文飞低声对云阳子道:“咱们这场心机自费了。”
云阳子道:“咱们旨在阻拦沈木风,虽然未能使双方自相残杀,但咱们未和神风帮冲突,实力丝毫未损。”
马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身后列队而立的黑衣武士,大约有四五十人左右,以己方此刻实力,那是足以对付得了,唯一困难的事,是无人能和沈木风颉颃。
心念一转,低声对云阳子道:“据在下估计,眼下强敌,只要能有一两位高人,便可和那沈木风对抗,其余之人,那就不用畏惧了!”
云阳子略一沉吟道:“沈木风武功确实高强,如是单打独斗,的确没有一个可和他对敌之人!”
马文飞道:“道长之意,可是要用车轮战法吗?”
云阳子道:“眼下也唯有此策。”
马文飞道:“道长可是已胸有成竹?”
云阳子道:“贫道准备和这两位大师合力拒挡那沈木风。”
马文飞道:“那很好,只要能挡住沈木风,其他的人,就不难对付了。”
这时,沈木风身后那些黑衣武士,已然分列成数排,兵刃出鞘,一派肃杀之气,看样子,只要沈木风一声令下,那些黑衣武士,立时可以分由几个方位攻向群豪。
展叶青似是突然间想起一件紧要之事,缓步行到马文飞身侧,道:“马兄,在下有一事请问马兄一声。”
马文飞道:“兄弟是知无不言。”
展叶青道:“适才沈木风和马兄对答之言,似是说到一位武功卓绝的高人,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确有其事,只是此刻,他还不宜出面,度过这场危难之后,在下自当替两位引见一下。”
展叶青剑眉耸动,欲言又止。
萧翎隐身在山腰一块大岩之后,俯瞰下面对垒形势,就地理而论,群豪已足一战,山道狭隘,草丛岩石后,又早伏暗桩,沈木风人数虽占优势,但却无法由四面八方抢攻,只要有人能够拒挡住沈木风,今日一战,将使百花山庄大受挫折。
心念转动,豪气顿生,恨不得跃下岩去,独和沈木风搏斗一阵。
金算盘商八,一直留心着萧翎的举动,看他剑眉耸动,表露一副跃跃欲试之色,立时低声说道:“今后江湖上风涛正急,正义之舟,全赖大哥把舵,你伤势甚重,千万不可轻身涉险。”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错过今日机会,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遇上此等情势,能和沈木风单人匹马,决斗于荒原之上。”
商八微微一笑,道:“沈木风重出江湖以来,已然震动了武林,有如骑虎背上,欲罢不能,今后机会正多,大哥不用担心。”
萧翎凝目沉思了片刻,道:“兄弟,不是小兄出言狂妄,看今夜参与的群豪中,只怕难有沈木风的敌手,请设法转达小兄之意,告诫群豪,不可称一时意气雄心,和那沈木风单打独斗,如有三两个高手合力和他搏斗,还可支撑一阵,如是逞一时意气,只怕要有遭劫之人。”
商八道。“小弟立时去转达大哥之命。”言罢,绕入草丛而下。
沈木风放过了神风帮,略一打量群豪,不禁一皱眉,暗道:
终南二侠,一向是焦不离孟,邓一雷既在此地出现,葛天仪也许就在左近,云阳子和展叶青同时现身于此,无为道长难保不来,如是这几人全都赶到,敌势太强,我沈木风只怕是难以独支大厦,如是那孙不邪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相助,势非一败涂地不可……这胜败虽然是兵家常事,但如这一战大败之后,对我重出江湖的声威,挫折甚大,实是得不偿失。
此人果不愧一代果雄之才,临敌之间,仍然保持冷静心情,综观大局,分析敌我之势,周密异常。
在这道埋伏之中,原由那步天星统领全军,但此刻情势变化,陡然间,加入了很多高手。
在这班人中,除了那老僧极少在江湖上出现,识者不多之外,如论身望之隆,以云阳子和那邓一雷齐名武林,但因云阳子出身武当大派,受人敬重又非邓一雷所能比拟了。
只见步天星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对云阳子道:“道长。”
云阳子正举手答礼,步天星又抢着道:“道长誉满江湖,人人敬重,今日之战,又非江湖一般名利意气之争,还望道长赐允,主持大局。”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如何敢当。”
步天星道:“道长众望所归,不用谦辞了。”
马文飞接道:“步兄说的不错,道兄能出主今日之战,那是最好不过。”
云阳子还待推辞,邓一雷已然不耐地说道:“你这牛鼻子真是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人家这么抬举你,你还端的什么臭架子。”
这邓一雷和武当派交情深厚,别说对云阳子了,就是在那素来严肃的无为道长面前,他也是照样胡言乱语。
云阳子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步天星一抱拳,道:“在下恭候大命。”
云阳子道:“有劳稍候。”言罢,缓步行近沈木风,道:“沈大庄主,想不到咱们今日竟又在此地重逢。”
沈木风见群豪公推云阳子道长为首,乃冷冷地答道:“武当山和百花山庄近在咫尺,就是今日不见,异日仍然有见面之缘。”
云阳子道:“大庄主说的不错,咱们武当派有如你沈大庄主眼中之钉,必欲去之而后快了。”
沈木风冷哼一声,不理会云阳子质问之言。
云阳子淡然一笑道:“沈大庄主自视甚高,想来也不把贫道放在眼中……”
沈木风突然接道:“好说,好说。”
云阳子目光一掠沈木风身后的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道:“今日既然相遇,那是难免一场恶斗了。”
沈木风道:“就凭你云阳子吗?”
云阳子道:“贫道自知非敌,但却极愿应战,奉陪你沈大庄主几招。”
沈木风暗自盘算,忖道: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如若那老叫化和那位不知姓名的高人,亦同在此地,动手之后,突然现身相助,那时,想要退走,亦非易事了……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冰冰地说道:“你可是要找沈某人,决定互相动手之法吗?”
云阳子道:“悉听尊便,只要沈大庄主划出道子,贫道等速从行事就是。”
沈木风突然纵声大笑,声如伤禽怒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群豪只听得暗暗心惊:此人内功,果然是深厚惊人。
笑声顿住,突然举手一招。
一块鹅卵大小的山石,突然飞了起来,落入沈木风的手中。
只见他双目圆睁,凝注在云阳子的脸上。
一股咄咄逼人的肃煞之气,使云阳子那等有修养定力的人,也不禁微生寒意。
只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接着!”握在右手的鹅卵石,突然向云阳子投了过来。
云阳子伸手接过山石,不禁一皱眉头。
原来那山石有如一只烫手的山芋,滚热逼人。
在群豪众目瞪俄之下,云阳子自是不便把手中山石,投掷地下,只好运功和那热力抗拒。
哪知一加力,手中山石,竟然碎若细粒,洒落一地。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懂得我沈某之意吗?”
顿了一顿,举手一挥,道:“今日之战,不用打了。”一转身,跃上马背,纵骑而去。
黑白二老,和那些黑衣武士,纷纷追在身后,但见尘土蔽天而起,数十匹快马,去如飘风。
这一次,大出群豪意料之外,都不禁为之一呆。
只见那奔行快马中,突然一个黑衣武士,跌了下来,翻了两个滚,隐入了道旁草丛之中。
数十匹快马,去势依旧,无一人回顾一下那摔下马的黑衣人。
云阳子等虽都瞧到,但也未放在心上,只觉百花山庄中人,个个生性冷酷,对一个同伴的生死,竟然是这般的漠不关心。
但见烟尘远去,数十匹快马,逐渐的消失不见。
云阳子望着那快马消失的去向,长长吁了一口长气,道:
“沈木风的为人行事,永远是叫人猜测不出……”
只听展叶青叫道:“奇怪呀!这人并未受伤。”
云阳子道:“什么事?”
展叶青道:“那黑衣人并未受伤。”
群豪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那跌入草丛的黑衣人,竟然由草丛中爬了起来,而且对群豪行了过来。
马文飞道:“沈木风诡计多端,这人不知要揭什么鬼,不可中了他的诡计,诸位请留在此地,在下过去瞧瞧!”
展叶青道:“兄弟奉陪马兄一行。”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好!”
两人联袂而起,直对那黑衣人迎了过去。
不足二里的距离,片刻间已然接近,距那黑衣人还有两丈远近,马文飞已停下脚步,冷冷喝道:“停下!”
那黑衣人依言停了下来,一拱手,道:“哪一位是马文飞马总瓢把子?”
马文飞呆了一呆,道:“在下便是,朋友有何见教?”
那黑衣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封素简,道:“在下受人所托,有封密函,请马总瓢把子代转。”
双手捧函,大步行了过来。
马文飞冷冷说道:“函件请放在地上,朋友退出一丈。”
那黑衣人依言放下手中素简,缓缓后退一丈。
在一丈距离之外,那大汉纵然突然发难,马文飞也自信可以闪避得开,当下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那素简之上写道:敬烦马文飞总部把子,转上萧翎亲启。
字迹娟秀,似若女子手笔。
马文飞仔细瞧那素简,不似涂有毒物,伸手捡了起来,道:
“这封信是何人所写?”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送上这封素函的代价是还我自由,别的一概不知,简内函笺上,写得明白,收函人一看即知,在下就此别过。”言罢,转身向正南奔去,和沈木风等人去路、方向并不相同。
展叶青大步行了过来,道:“那素简是何人写的?”
马文飞摇摇头道:“这个在下亦不清楚。”
展叶青道:“这素函可是写给你马兄的吗?”
马文飞已把素简藏入怀中,道:“不是,写给另外一个朋友。”
展叶青看他吞吞吐吐,似是不愿说一般,自是不便再追问下去。
两人一齐走了回来,云阳子低声问道:“那留下的黑衣武士,是怎么一回事呢?”
展叶青接着道:“没有事,那人只是送来一份私人函件。”
他特别的说出私人二字,也就是不愿云阳子等再多追问。
果然,全场中人,无人再问。
马文飞生恐因此引起误会,很想解释,但又觉此事很难解说明白,除非说出了萧翎的身份。
但他未得到萧翎同意之前,实又不便自作主张,只好闷在心中不言。
一时间,场中沉寂下来。
良久之后,云阳子才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深入百花山庄一事,已传扬于江湖之上,武林同道对马尼这份豪壮之气,都已生了很深的敬慕之心。”
马文飞笑道:“其实兄弟是敬陪末座……”
连连叹息一声,接道:“我们这一次能够生离那百花山庄,除了那丐帮中长老孙不邪外,还得另一位高人相助。”
云阳子道:“什么人?”
马文飞道:“兄弟一向不喜欢谎言,那人就在此地,只是未得到他同意之前,兄弟实不敢擅自做主说出他的姓名……”
他摸一摸怀中的封简,说道:“这封信也是那人的,兄弟不便做主。”
展叶青目光炯炯,扫了全场一眼,道:“这等神秘吗?”
马文飞笑道:“在下所知,那人隐去本来面目,实非故作神秘,而是确有苦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马兄也不用替咱们引见了。”
这几句说的声音甚高,欲擒故纵,想用言语激那人自行出面。
哪知萧翎隐在山腰巨石之后,根本没有听到他们说的什么,自然不会挺身而出了。
这时,酒僧、饭丐、司马乾等,都由两面草丛中站起来。
展叶青目光投到司马乾的身上,欲言又止。
马文飞急急接口道:“兄弟给两位引见,这位是东海神卜司马乾……”转向展叶青,又道:“这位是武当门下展叶青展大侠。”
展叶青一抱拳,道:“司马兄。”
这司马乾为人孤傲自负,挟绝技西来中原,原想先做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举之间,扬名于中原武林道上。哪知事与
愿违,竟是未如所愿,百花山庄一战,目睹那萧翎的神勇,和孙不邪的八面威风,狂傲之气,顿然消减,眼看那展叶青一表人材,卓尔不群,立时抱拳还了一礼,道:
“不敢当。”
展叶青道:“司马兄可是初来中原吗?”
司马乾道:“兄弟生于中土,幼赴东海,长于海岛,此次重返中原,虽是回归故乡,但对于人人物物,都有着新奇之感,幼小往事,早已不复记忆了。”
展叶青笑道:“中原武林,恩怨纠缠,想来不如东海清静。”
司马乾道:“兄弟未归之前,亦曾同得中原济济多士……”
展叶青接道:“传言未必可信,恐要使司马兄失望了。”
司马乾长叹一声,道:“中原武林,人才侠士,武勇、谋略,尤过传言甚多。”
展叶青道:“司马兄过奖了。”
忽听饭丐沈铁锅说道:“强敌已退,咱们也该找个地方好好吃它一顿了。”
酒僧半戒接道:“不错啊!我和尚的酒瘾,早已发作了。”
这两人一搭一档,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展叶青望了酒僧饭丐一眼,回顾马文飞道:“这两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酒僧饭丐吗?”
马文飞道:“不错,可要兄弟替三位引见一下?”
酒增半戒冷冷接道:“不用了。”
展叶青回过脸去,望着酒僧说道:“大师……”
酒增道:“别这么抬举我,我和尚受不了这个,如是看我和尚顺眼,交个酒肉朋友,那就叫我酒和尚。”
展叶青微微一耸剑眉,道:“久闻大师游戏风尘,不拘俗节,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酒增道:“酒和尚,就是酒和尚,大师大师的,我和尚可是担当不起。”
展叶青一时间,倒无法闹清楚他心中之意,只好默然不语。
饭丐突然哈哈一笑,道:“酒和尚你敢开罪人家展大侠,你和尚是活得不耐烦了,在下可是不愿奉陪,我要先走一步。”
言罢,也不待马文飞答话,转身大步而去。
酒僧半戒高声叫道:“老要饭的,等等我。”回头对展叶青一挥手,道:“你如真的想交我这个酒肉朋友,最好是想法子带点好酒,酒和尚见了酒,自然会借故攀交。”
展叶青笑道:“多承指教,在下当牢记心头。”
酒憎半戒转身迅疾奔飞而去。
两位游戏风尘的大侠,转眼走的踪影不见。
展叶青低声问马文飞道:“马兄,这两个人可是当真的走了吗?”
马文飞叹道:“这两个人游戏风尘.行踪难测,是否当真离去,别人也很难预料,唉!百花山庄中那场恶战,就要算得这酒僧、饭丐,居功最伟。”
云阳子突然合掌当胸、说道:“那沈木风既然率众退走,量他不会再来,少林寺方丈,和敝派掌门,为那沈木风重出江湖一事,已经联名发出侠义柬,请诸位到武当山聚会,共议除此武林巨凶之策。想那沈木风耳敏眼灵,此事决难瞒过,贫道事务繁忙,要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对群豪欠身一礼,带着展叶青、邓一雷等转身而去。
这时,两侧山岩之后草丛之中,缓缓站起来二十余个分执强弓硬箭和匣弩的大汉。
原来这些都是马文飞就所属中选出的武功高强之士,埋伏于此,准备在这处险要所在,全力阻拦百花山庄的追兵。
哪知事出意外,沈术风竟是突然率众而去。
这时,萧翎也和商八等离开那山腰大岩,行下山来。
商八紧随萧翎身后,低声说道:“大哥此刻已是群豪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如若借机一呼,必有很多人愿意追随大哥,以大哥的才智而言,不难在九大门派和百花山庄之外,另树一支武林主脉。”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小兄虽是初入江湖,但就半年中观察所得,武林中所以纷扰不清,大都为名利二字所困,尤以名字害人最深,人人都想称尊武林,这纷乱,自是永无休止之日了。”
商八但觉脸上一热,笑道:“小弟却为利字所困,虽然取财有道,从未用强豪夺,但用些心机,逼人自动交出珍品异宝,总非正人君子该为……”
他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自和大哥结识以后,兄弟亦曾和社九谈过此事,从今之后,要洗去心中贪财之念,全力相助大哥,做出一番事业。”
萧翎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心中却是暗暗忖道:这数十年的老毛病,想要一旦改过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说话之间,已然行近群豪。
马文飞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素简,递了过去,说道:“这里有封密函,萧兄请拿去看。”
萧翎接过素简,只见封皮之上,字迹娟秀,分明是女子手笔,不禁心中大奇,问道:
“这封函件是何人所写?”
马文飞道:“兄弟未曾瞧过。”
萧翎一皱眉头,拆开封简,只见上面写道:昨宵神志忽清,听家父谈君事,君虽易容改装,混入百花山庄,但却无法瞒得过家父双目,家父不肯泄露君之身份,志在用君身上之血,救妾之命……
萧翎只瞧得打了一个寒颤,暗道:看将起来,那毒手药王他不借去我身上之血,救活他女儿之命,这一生一世,也不甘心了!
轻轻叹息一声,接着向下看去。
家父为妾,用尽苦心,但用别人之血,救妾之命,妾所不取,奈家父爱女心切,必欲得君之血。薄命弱女,困于病魔,终日以药物继命,难得有片刻清醒之时,今宵竟大异往昔,一直神志清明,辗转床第,竟难入睡,悄然起而作书。
妾和君素昧平生,但妾身却有了君之血液,弱女残躯,有如油尽之灯,生命之火,随时可熄,感怀家父苦心,不禁黯然泪下,忆君无辜受此牵累,更使心神难安,筹思助君一臂,聊表歉疚之心。
据妾所知,沈木风苦心培育而成的奇兵悍将中,以五龙大阵,最为利害。
所谓五龙,实是五个各擅武功的奇人,被沈木风收伏之后,带回百花山庄,费了数年的苦心,而成五龙大阵,其间得家父助力甚多,是以,妾身得以了然内情。
妾身筹思助君一臂,莫过夜锁五龙,因而略施小谋,使五龙失去战力,妾虽有愧于君,但亦不便施下辣手,使沈庄主数年苦心,毁于一旦,三思之后,始得两全之策,使五龙消失战力十日,十日之后,重行复原,此为妾报君之恩……
书写至此,陡然断去,下面亦未署名,此函虽未尽意,但已说得明明白白,一目了然。
萧翎看完书信,才知沈木风排出的五龙大阵,何以不堪一击,原来是早已经人暗中动了手脚,缓缓折笺入简,放入怀中。
马文飞等虽然很想知造信中之意,但见萧翎不言,也就不便追问。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金兰急急奔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老夫人身体甚是衰弱,咱们不能再赶路了,必须及早找个
地方,好好休息一些时日。”
萧翎脸色一变,急急问道:“此刻情势如何?”
金兰道:“此刻很安静……”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金兰接道:“小婢和玉兰细查老夫人的身体,不宜再受惊累,必得先找一处僻静所在,静养几日,才能早日复元。”
萧翎略一沉吟,回头对马文飞道:“家母的身体虚弱,难再耐奔劳之苦,兄弟势必要在附近找一处人家休息几日,马兄和诸位,都有要事在身,请自便吧!”
马文飞道:“此地距那百花山庄过近,只怕沈木风布有眼线,最好是能再远走百里。”
萧翎还未来得及答话,金兰已抢先接道:“马爷请恕小婢多口,就老夫人的身体而论,实是不宜再赶路。”
马文飞听出情势严重,默默沉思良久,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多言,但望萧见能够多留下几位武功高强的人,万一发生事故,亦好有个照应。”
萧翎道:“人数太多反易泄露行踪,马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马文飞一抱拳,道;“萧兄请带人先走一步,兄弟暂时留此断后,也免得那沈木风的眼线追踪。”
萧翎道:“那就有劳马兄了,今日之情,日后兄弟定当报答。”
辞别了马文飞,绕到后山,带了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绕向山中行去。
神偷向飞突然说道:“诸位慢走,兄弟年纪老迈,不能把一点压箱本领,带入棺材之中。”
萧翎回过头来说道:“向兄有何指教?”
向飞目光一掠金兰、玉兰,笑道:“老偷儿瞧这两个女娃儿很伶俐聪明,想传她们两手偷窃小技,但不知人家大姑娘是否喜欢老偷儿这些玩艺儿?”
萧翎笑道:“向兄有此用心,我想她们是求之不得。”
这些日子在江湖之上行走,已使他深党虽鸡鸣狗盗之技,亦大有用,神偷向飞的盗窃手法,天下无双,心中对他并无轻视之心。
金兰、玉兰齐声道:“者前辈有此用心,我等是感激不尽。”
向飞哈哈一笑道:“好!既是如此,那老偷儿就跟你们走了。”
东海神卜司马乾对萧翎一拱手道:“兄弟亦想跟几位结伴同行,不知是否见容?”
萧翎道:“司马兄肯与同行,兄弟等欢迎至极。”
金兰突然快步行至马文飞身侧,低声说道:“百花山庄中出身的女婢,个个都不会存有奢望之心,能得见容收留,已是感激不尽,但望马总瓢把子,善待我那凤竹妹妹。”
马文飞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自当尽全力好好照顾她。”
这时,司马乾已经赶到萧翎身侧,低声问道:“兄台可是那真的萧翎吗?”
萧翎笑道:“不敢相瞒,正是在下。”
司马乾道:“这就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兄请看那位马兄神色如何?”
萧翎凝目打量了马文飞两眼,道:“兄弟瞧不出什么。”
司马乾道:“目下他脸色晦暗,十日内必有大变,唉!在百花山庄之时,兄弟曾经预言他有血光之灾……”
萧翎接道:“他不是受了伤吗?那血光之灾,也算应了司马兄的预言。”
司马乾摇摇头,道:“此刻他脸上晦气之重,尤过在百花山庄之时,而且他晦气直透华盖,近日之中,必有大变,快则三日之内,长不会超过十日。”
萧翎心中虽不太相信他的卜算之术,但见他说的如此认真,不禁心中一动,暗道:
此等事情,宁可信其有。当下说道:“司马兄既有把握,也该通知他一声才是。”
司马乾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马文飞英雄性格,兄弟的话,只怕他未必肯听。”
萧翎一皱眉头,道:“司马兄之意呢?”
司马乾道:“萧兄如若能郑重其事的劝说他几句,他也许能够遵行。”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大步走近马文飞,正容说道:
“马兄,兄弟有几句不当之言,说出之后,还望马兄原有!”
马文飞道:“萧兄有何见教,只管请说,但得兄弟能力所及,决不推辞就是。”
萧翎道:“马兄印堂晦暗,气色不佳,十日之内,还望多加小心。”
马文飞笑道:“可是那东海神卜司马乾,告诉你的吗?”
萧翎说话之时,留神瞧了两眼,只见他眉宇之间,果然隐隐透出一片阴晦之色,当下接道:“是在下自己瞧出。”
马文飞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小心一些就是,有劳挂怀。”
萧翎道:“家母身病复元之后,兄弟就把他们送到一处安全所在,再设法去找马兄。”
马文飞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联名传出用义柬,召集的英雄大会,还望萧兄能够参加!”
萧翎道:“此时还难决定,届时再作主意……”双手抱拳.接道:“兄弟先走一步了!”转身大步行去。
第四十三回舍身救母
杜九背着萧大人,玉兰背着萧夫人,商八和向飞开道,萧翎和司马乾断后,一行人,绕入了一处山谷之中。
行约三十里,到了一处四无人迹的山谷之中。向飞停下身子,拱手对萧翎说道:
“沈木风经营百花山庄十余年,方圆百里之内,恐怕都有百花山庄的眼线……”
萧翎接道:“向兄之意,咱们可是要在这山谷之中,找一个存身之处吗?”
向飞道:“不错,只有在这等大泽幽谷之中,或可避开沈木风的眼线。”
萧翎道:“家母身体不适,只怕要用药物,深山幽谷中,虽然隐秘.只怕采购药物不便。”
向飞笑道:“这个不用萧兄发愁,采购药物的事,者偷儿担当就是。”
商八笑道:“向兄不但是妙手空空之技,独步天下,易容之术,也是人所难及!量那百花山庄的眼线,无法认得出他。”
这时,玉兰、杜九,已然选择了一片柔软的草地,放下了萧氏夫妇,解活两人被点制的|茓道。
萧翎用泉水洗去了脸上药物,恢复了本来面目,守在双亲身侧。
过了片刻,萧大人长长吁一口气醒了过来。
萧翎急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萧翎,叩见爹爹。”
萧大人双目盯注萧翎,瞧了良久,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当真是翎儿吗?”
萧翎黯然说道:“正是孩儿。”
萧大人叹道:“你变的太多了,昔年你体弱多病,如今却是这般健壮……”
微微一笑,接道:“仔细瞧过,面貌轮廓依稀还辨得出。”
萧翎垂下泪来,说道:“孩儿不孝,连累爹娘受苦,实叫孩儿心下难安。”
萧大人目光流动,扫掠了身侧的江湖豪侠,恢复了昔日的和蔼笑容,道:“宦海凶险,尤过江湖,爹爹身经了无数风浪,这点惊骇苦难,算得什么?”
只听玉兰低声道:“相公快来,老夫人有些不对。”
萧翎脸色陡然大变,一长腰,飞跃而起,呼的一声,掠过向飞、司马乾,直落到母亲身侧。
屈下一膝,扶住母亲,急得大声叫道:“娘啊!娘啊……”
他心中焦急如焚,泪水如泉夺眶而出。
商八轻轻一批司马乾,低声说道;“你会算命卜卦,但不知是否有医病之能?”
司马乾道:“兄弟不敢自吹自擂,医道方面,通而不精。”
商八道:“你先去劝住萧大哥之后,咱们再商量医病的事。”
司马乾点点头道:“这个兄弟知道。”举步行到萧翎身前向萧翎说道:“萧兄且不可乱了章法,兄弟观老夫人之相,福缘甚是深厚,决不会有何凶险,但请放心。”
萧翎回顾了司马乾一眼,道:“司马兄说的不错。”随手放下母亲,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接道:“家母一直是晕迷不醒,哪位熟悉此地形势,有劳去请位大夫来。”
萧大人缓步行了过来,瞧了老妻一眼,长长叹息一声,道:
“翎儿,不用谎。”
萧翎躬身说道:“爹爹有何教训?”
萧大人道:“自你去后,你母亲日夜怀念,积忧成疾,为父的虽然从中解劝,但一直无法使她回复昔年的欢笑……”
萧翎道:“孩儿不孝,拖累母亲担忧,罪该万死。”
萧大人微微一笑,道:“是以,当那百花山庄中人,找上丹桂村时,为父的虽然瞧出破绽,觉出他们行径可疑,但你母亲却是信以为真,展露自你去后的初度笑容,为父不忍揭穿内情,只好照他们吩咐上道,唉!我们在百花山庄中,虽然未吃什么苦头,但那囚居幽室,昏暗不见天日的生活,却也是难过的很……”
萧翎道:“孩儿不能承欢膝下,反累爹娘,想来实叫孩儿惶愧欲死了!”
萧大人道:“你母亲连急带气,再加上思儿之心,在那囚居幽室之中,已经染病,再经一番惊骇,晕了过去,吾儿也不用惊慌,只等她醒来之后,见你之面,认出吾儿,先去了心中的忧苦,病势就算好了一半。”
萧翎道:“爹爹说的是。”
玉兰突然站起身来,欠身对萧翎说道:“归州城中,有一位名医,安婢意欲易容,混入城去把他请来……”
只见山腰间,一丛青草之中响起一声大笑,道:“不用了,天下名医,敢说无人能及老夫,这区区病势,老夫自信有着妙手回春之能,一针可使她当场醒转。”
群豪抬头望去,只见数丈外的大岩上,站着一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正是那毒手药王!
群豪都为萧夫人的晕迷担忧,耳目失去了灵敏,均不知毒手药王几时到了此地!
商八冷笑一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啦。”说话之间,一施眼色,和杜九联袂而起,抢到左侧,挡住退路。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害怕有来无去,也不会追踪你们到此。”
说话声中,飘身而下。
萧翎急行两步,挡在父亲前面,冷冷说道:“今日你若妄生恶念,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毒手药王双目深注在萧翎脸上,道:“你就是那假扮的马成,在百花山庄中,老夫已识破你的身份了。”
萧翎道:“那时,你如泄露给沈木风,也许我等还不易这般闯出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不错;如若沈木风知道是你,必将倾尽百花山庄全力取你性命。”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惜的是时机不再,沈木风错过杀我的机会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肯泄露你的身份,并非存什么慈悲心肠,而是想留下你的性命,借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道:“咱们没有这份交情,听在下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只此一女,不达目的,终不罢休。”
萧翎一皱眉头,道:“以你此刻处境而言,这话未免说的太过狂妄了!”
毒手药王仰天一阵大笑,道:“武林之中,哪一个不知道我毒手药王,狂妄自负,还用得着你来说吗?”
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萧兄,咱们行踪已然为他发现,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之灭口,不用和他多作口舌之争了!”
萧翎一挥手,道:“向兄且慢出手!”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你凭什么要取我萧翎身上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医术,天下无出其右,武功也不后人,哪一样都够取你身上之血的条件。”
萧翎淡淡一笑,道:“我如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死也难以瞑目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信总有一天逼你自愿放出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萧翎脸色微变,道:“令爱为人,明辨是非,善良自重,但却有着这样一个残忍自私的父亲,实是站污了她的清白……”语声微微一顿,道:“你自信武功高强,足可降服我萧翎,在下就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单打独斗,各凭武功,一决胜负,如是你胜得了我,在下就束手就缚,任你取去身上之血,救你女儿,如是你败在我萧翎手下,那将又该如何?”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行事,不择手段,我行我素,笑骂由人,更不愿轻言许诺,从不和人打赌,如是我今日胜你不了,来日方长,老夫总归要想出一个制服你的法子。”
这等自甘轻贱之言,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婉转自如,毫无愧作之感。
萧翎呆了一呆,道:“以你毒手药王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竟然说出此等之言,实在使我萧翎惊讶的很。”
毒手药王目光转动,扫掠了躺在草丛中的萧夫人一眼,掉转话题,道:“令堂病势不轻,如不早些疗治,只怕救治不易。”
萧翎道:“你可是想治好我母亲病势,挟恩迫我萧翎,施血救你女儿?”
毒手药王笑道:“要是能够如此,老夫何乐不为。”
司马乾接道:“萧夫人这点病势,还不用有劳大驾。”取出怀中金环,挡在萧夫人的身前。
毒手药王环顾了四周群豪一眼,道:“你可是当真想和我赌上一阵吗?”
此人心机阴沉,诡计多端,萧翎向他挑战时,他顾左右而言他,此刻却又自动提了出来。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心狠手辣,对百花山庄帮助甚大,如能借此机会,把他铲除,也算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大的好事,虽然有些对不住他的女儿,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念转志决,淡淡说道:“不论你划出什么道子,在下都愿奉陪。”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最不喜受限制,如若你一定想和我比试一阵,咱们最好是不受江湖上诸般规矩束缚,暗器,用毒,无所不包,不计手段,胜者为高。”
萧翎道:“很好,你能先作说明,足见阁下还有点英雄气度。”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神偷向飞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件事,药王忘记说出来了!”
毒手药王道:“什么事?”
向飞道:“群打群攻,以众胜寡。”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既不受武林规戒束缚,你们自然也不用受限制了。”
司马乾一扬手中金环,道:“好!在下先来领教。”
忽听玉兰尖声叫道:“老夫人!”蹲下去抱起了萧夫人。
萧翎转目望去,只见母亲手足颤动,一脸汗水,紧闭着双目,似是正在忍受无比的痛苦,不禁肝胆碎裂,眼泪夺眶而出。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道:“手足抽动,中风之征,如再延误时刻,纵遇当世名医,救了她的生命,一也将全身瘫痪,落得个残废之身。”
几句话,字字如刀似剑,刺入萧翎的心中。
他举手拭去了颊上泪痕,缓缓说道:“老前辈可有疗治之能吗?”
毒手药王道:“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萧翎抱拳一揖,道:“那就有劳老前辈大施妙手了!”
毒手药王药笑道:“治病的事,简单的很,只是老夫这代价过高,只怕你付它不起!”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口说道:“只要你开出价来,古玩、玉器、名画、珠宝,随你吩咐,姓商的照价奉付,决不拖欠。”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不,名画、古物,非我所好,金银珠宝,在我毒手药王眼中,视若草芥粪土不如。”
商八道:“那要什么?”
毒手药王目光凝注到萧翎身上,道:“要他身上之血,救我女儿之命。”
群豪齐齐一呆,不知如何接口。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老夫索价虽高,但决不强人所难,肯不肯请老夫疗病,悉听尊便。”
一直站在旁侧静观变化的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翎儿,你母亲已近半百,行将就木,死亦不算夭寿,吾儿正值有为之年,身担大任,岂可轻生,不用救她了。”
萧翎突然一撩衣襟,跪到父亲面前,道:“爹爹请恕孩儿有违严命,慈母育儿,恩泽是何等广大,孩儿万死亦不足上报母恩万一,岂可不救。”
四周群豪只觉兹事体大,个个呆着木鸡,不敢妄Сhā一语。
萧大人默然良久,道:“你起来吧!你这一番孝心,为父也不便多言,凭儿自作主意吧!”
萧翎叩拜而起,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脸上,道:“我答应施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这是你自己承诺之言,并非是老夫相逼。”
萧翎冷冷说道:“我萧翎一口既允,决无反悔,你可是有些不信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信得过你。”
举步直向萧夫人停身之处行去,口中冷冷地喝道:“闪开去!”
原来,向飞和司马乾并肩而立,挡在萧夫人的身前,准备联手挡他,但此刻形势大变,只好依言闪避开去。
毒手药王走到萧夫人的身侧,约略一看萧夫人的脸色,纵声笑道:“你们见识一下当今第一神医的手段如何。”
站在萧夫人身侧的玉兰,突然冷冷说道:“你医道通神,但用毒的手段,也是人所难及,小婢曾听沈木风讲过,药王有借物传毒之能。”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确有此能,但还不至于用来伤一个毫无抗拒之能的老妇人。”
玉兰道:“也许老人家的病,并非你形诸口舌那般严重,你却故意的把它说得厉害异常,以此要挟萧公子,舍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已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冷冷说道:“老夫这一针落下,立时可让她神智清醒……”
萧翎沉声接道:“毒手药王,你如敢暗施手脚,对我母亲下毒,你可知我对你如何?”
毒手药王道:“量你也无能伤得老夫。”
萧翎接道:“我将先杀令爱,让你十余年疗救女儿的心愿成空,尝尝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一声,道:“别人唬不住我毒手药王,也许你萧翎,有此能耐。”
萧翎缓缓伸出手去,低声对金兰说道:“宝剑借我一用。”
金兰应声拔出长剑,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萧翎星目中神光如电,凝注毒手药王的脸上,缓缓说道:“毒手药王,你可愿见识一下我萧翎的剑术吗?”
毒手药王手中举着银针,道:“老夫以绝世的针灸疗病之术,承受你一记剑招。”
这时,场中的气氛,紧张无比,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萧翎的手上,但每人的脸色,却是一片哀伤悲痛之情。
萧翎目光转注到三丈以外的悬崖上一株矮松之上,说道:“好!
你要瞧仔细了。”暗中运气,全身真力,全都凝聚在右臂之上。
只见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陡然一振手腕,长剑脱手而出。
长剑出手,幻起了一片轮转的银虹,剑气弥漫,带起了一片轻啸之声,直飞四五丈高。
但见那轮转的剑势,在空中连打了两个旋身,突然疾向那矮松射去。
一圈银虹,绕树飞转,寒芒过处,枝叶纷飞。
待银虹收敛,长剑现形,那悬崖间矮松,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树干。
群豪都为这驭剑一击,瞧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响起了轻微的叹息和赞美。
毒手药王点点头,道:“就老夫记忆之中,五十年来,有此奇技的武林高手。只有四人,三人被困于那禁宫之中,一人下落不明……”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和那庄山贝如何称呼?”
萧翎听他一出口便叫出庄山贝的名字,显是对这驭剑之术,亦有心得,不禁一呆,口中却冷冷的答道:“师徒之称。”
毒手药王叹道:“你这点年纪,有此成就,有背武学常规,如若老夫的料断不错,除了你得庄山贝等名师传授之外,必然另有奇遇。”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果然利害,难道我误食那千年石菌的事,他也能瞧得出来。口中却答非所问地接道:“凭此一剑,取你女儿之命如何?”
毒手药王沉吟一阵,道:“那是绰绰有余了。但却未必能够伤得老夫。”语音甫落,手中银针已然疾落,刺入了萧夫人前胸之上。
此人的针灸之术,果然是神奇无比,银针中|茓,萧夫人立时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萧翎低声赞道:“你的医术,果有独到之处,不愧有药王之誉。”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在老夫手中,决无不治之症。”
萧翎心中暗道,好大的口气。
但见毒手药王银针疾起疾落,片刻之间,连刺了萧夫人一十二个|茓道,收了银针,探手由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一抖手,投向萧翎。
萧翎接过五瓶,道:“什么丹药?如何服用?”
毒手药王却淡然一笑,答道:“老夫如是想加害于你,此刻你已身中剧毒……”
目光环扫群豪,哈哈大笑一阵,接道:“不过,你尽可放心,老夫还要用你之血,救我女儿之命。所以……”
萧翎知他有借物传毒之能,此言非虚,是以默然不语。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那瓶中五粒丹丸,不但有补气益神之效,且可延年益寿,每日服用一粒,五粒眼完,令堂当回复二十年前的青春活力,你要珍惜了。”
萧翎一抱拳,道:“多承赐赠灵丹。”
毒手药王道:“为证实老夫所言不虚,五日后,老夫再带小女来此。”
他目光流露出无限的渴望神情,凝注着萧翎,脸上是一片慈爱和焦灼混合的神情。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药王但请放心,五月内家母果真如药王所言,在下定当束手施血,相救令爱之命。”
毒手药王道:“好!老夫信你之言。”转身一掠两丈,疾奔而去。
商八目注那毒手药王的背影消失不见,突然抱拳对萧翎一礼,道:“大哥,可是当真要施血救那毒手药王之女吗?”
萧翎淡然一笑,道:“我既然答应了他,如何能够骗人!”
杜九急道:“目下大哥一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这般轻贱自己。”
神偷向飞接道:“老偷儿向主信诺,一言出口,决不反悔,不过,萧兄目下的处境不同,就是毁去承诺,也一样受天下英雄敬重。”
萧翎一挥手道:“诸位的盛情,在下心领,咱们别谈这件事了。”
商八缓步走到萧大人身侧,欠身一礼,道:“眼下萧大哥一人生死,关系着后数十年的江湖命运,此情此景之下,只有老伯一人,或可阻止于他,还望老伯说几句话,阻拦住萧大哥。”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个,这个,叫我很难启齿,他以血换药,救了他母亲之命,乃是大孝之事,答应施血于人,乃是大信之事,要他背弃信诺,我做父亲的,也觉得难以启口。”
萧大人虽然说的大义凛然,但想到独生爱子,数日之后,施血于人,岂能不黯然神伤,缓缓转过身去,行到山崖旁一块岩石之下,倚岩而立,抬头望着云天出神。
冷面铁笔杜九,为人虽然表面冷漠,但内心之中,却是充满着热情,萧翎施血的事,他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看萧大人不肯劝止,只好信步走到玉兰身侧,轻声说道:
“玉姑娘,我看这件事只有待老夫人醒来之后,让老夫人阻止他了。”
玉兰还未开口答话,萧翎已抢先说道:“玉兰,我母亲醒来之后,不许你们告诉她,我答应那毒手药王舍血换药的事。”
玉兰一欠身,道:“小婢记下了!”
杜九一皱眉头,道:“可否听小弟说几句话。”
萧翎脸色一片严肃地说道:“如是不关我施血的事,小兄是洗耳恭听。”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小弟也不用说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最好是别再谈论此事。”
商八高声说道:“杜兄弟不用再说了,大哥心念已决,咱们劝也无益。”
向飞抬头望望天色,道:“毒手药王想用萧兄身上之血,想来决不会泄露咱们藏身之秘,那沈木风眼线再广,暗桩再多,也想不到咱们藏身这幽谷之中,只要咱们小心一些,住上三五日,当不致泄露行踪……”
轻轻咬了一声,接道:“不过此地欠缺食用之物,咱们江湖粗人,打些野兽飞禽,烤来食用,那是家常便饭,但萧老前辈和夫人,却是食用不惯,老偷儿想去偷些食用之物回来,不知哪一位肯和老偷儿同去一行。”
金算盘商八笑道:“我商八能讹会骗,只是偷窃的手法,大不如人,倒想和向兄一行,也好见识见识,如何一个偷法。”
这两个怕萧翎拦阻,故意一拉一唱,先把去意说明,然后联袂而去。
绕过了一个山角后,商八对向飞说道:“老偷儿,这件事你做的叫在下大不赞同。”
向飞道:“什么事啊!”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五日之后,带他女儿到此,这些话你是早听到了?”
向飞道:“听到了。”
商八道:“萧大哥既是不愿失信于人,咱们只有早想法子离开此地,让那毒手药王,扑一个空,时日拖的欠了,也许他会改变心意。”
向飞道:“老偷儿不赞成你的法子。”
商八道:“那你是别有良策的了。”
向飞道:“良策倒谈不上,不过比你的办法强些。”
商八道:“领教,领教。”
向飞道:“你那位萧大哥,人虽年轻,但却食古不化,斤斤计较信诺,不知识大体者不拘小节,硬要舍血救人,躲过这五天之期,来日正长,在那毒手药王有心追踪之下,岂不是躲不胜躲,老偷儿的办法,叫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商八道:“别卖关子,快些说啊!”
向飞道:“咱们设法找到马文飞,要他派遣几个高手来,埋伏于要道,待那毒手药王赴约来时,群起而攻,一举把他女儿杀死,其人作恶多端,算计了他也不用愧疚于心。”
商八道:“为救我那大哥之命,商某人就算做一点愧心事,也不要紧,只是,此事若被我那萧大哥知晓了,定然大发雷霆,说不定闹一个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向飞道:“就是不能让他知道,你们中州二贾也不用出手,有老偷儿,和那司马乾联合马文飞派来的高手,也就够了。”
商八道:“如是找不到马文飞呢?”
向飞道:“万一找不到马文飞,你们中州二贾只好参与其事了。”
商八叹息一声,道:“如是再想不出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边谈边行,到了一所山村。
向飞让商八在村外等候,独自进入山村。
片刻工夫,带着数只鸡鸭,两袋面粉,和锅碗等应用之物,走了出来。
商八摇摇头笑道:“这都是偷的吗?”
向飞道:“老偷儿虽然不肖,也不至偷这些人家,这等东西,是老偷儿用十两银子买来的!”
商八道:“太贵,太贵,这票生意你赔了。”
向飞微微一笑,道:“做生意,老偷儿是甘拜下风,反正我身上的金银,都是偷窃而来.多用点,也不在乎……”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该回去了。”
商八道:“你不要去找马文飞吗?”
向飞道:“急也不在一时,五日之约,时间充裕的很,如果你一人回去,定然会引起你那萧大哥的疑心,明天由老偷儿一个人去找那马文飞就是。”
两人带着鸡鸭锅碗等应用之用,赶回幽谷,已然是暮色苍茫时分。
金兰、玉兰,早已为那萧夫人打扫了一座山洞,采来很多柔软的干草,铺在地上。
毒手药王的针灸之术,和留下的灵丹,果然是奇效卓著,萧夫人服下一粒,精神已大见好转,神志也清醒过来,认出了萧翎是自己日夜思念的爱子,病情更是减轻了许多。
金兰、玉兰,曲意奉承,守在老人家的身侧,笑语解颐,虽是宿住荒山幽谷之中,萧夫人却有琼楼玉阁,绵被暖帐不如之感。
萧大人却是静静的坐在一侧,茫然出神,想着父子见面,不过数日,又将一别永诀,当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
他虽是胸襟广大之人,但父子天性,亦不禁暗自伤悲。
萧翎亦有着亲患未报身先死的伤感,想到五日之后,舍血而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慈母之心,定将片片碎去,此刻的时光,更有着寸金难买寸阴的感觉,孺慕之情,形露于神色之间。
金兰大展巧手,就向飞取来之物中,做出一顿可口的晚餐。
萧夫人只吃的赞不绝口,连连夸奖金兰能干。
吃过晚饭,夜色已深,山洞中燃起一支火烛。
萧夫人精神大好,烛火下,和二婢爱子聊天。
她望着承欢身侧的二女,忽然想起了岳小钗,不禁黯然问道:“翎儿,你那岳姊姊哪里去了?”
萧翎道:“五年前难中一别,迄今未见过面,不过孩儿已探得她的消息,过几天母亲身体大好,孩儿就去找她……”言未尽意,突然住口,想到今生已无法再和那风仪绝世,秀冠人寰,情义深重的岳姊姊重逢相见,顿觉心如刀刺,黯然垂下头去。
萧夫人道:“唉!小钗那孩子,实在是讨人喜爱,守在我身前之日,还不觉得如何,自她去后,却是想念的与日俱增……”
她回顾分坐在身侧的二婢一眼,接道:“这两位姑娘也这般讨人喜欢,日后……”
萧翎担心母亲喜悦之下,口不择言,急急接道:“母亲病势还未痊愈,不宜多言,还望好好养息,孩儿也要去休息了。”站起身子,缓步而出。
萧夫人望着萧翎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小的时候,身体弱不禁风,想不到在外面混了几年,竟然会这般强壮起来,唉!我们萧家人丁单薄,要是他小时候身体强壮些,我早就替他成了亲啦!”
金兰、玉兰同时微微一笑,但却不知如何回答。
萧夫人望了二女一眼,接道:“你们两个,都生的这般秀气,人又聪明伶俐,只要你们愿意,我叫翎儿收了你们……”
玉兰急急接道:“夫人,小婢们没有那份福气,夫人的恩典,小婢们感激不尽,婢子们日后但能得长随夫人身侧,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萧夫人笑道:“这不用你费心,以后再说吧!”缓缓躺了下去。
萧翎缓步走出了山洞,抬头望望天色,已是二更时分,长长吁一口气,信步向前行去。
他心中愁苦万千,只觉得很多大事,都还未曾办完就要死去,如是比武较技,轰轰烈烈的战死,也还罢了,但是却为一个彼此毫无情谊的女子,奉献出全身的鲜血……他心有所思,茫然而行,不觉间走出二里之遥。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这办法不行,还是向兄的主意最好。”那声音带着冷冰冰的味道,正是杜九的口音。
萧翎心中一动,停下脚步,凝神听去。
山风呼啸,吹打着松叶荒草,掩去萧翎的步履之声,杜九等竟是不知萧翎到来。
但同向飞的声音接道:“商兄,究竟怎么做,你说一句话。”
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商八,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我商某人,一向主意最多,但这件事,却已闹乱了我的方寸,想我那萧大哥为人正直,一诺千金,咱们纵然跪在地上哀求于他,只怕也难使他回心转意……”
向飞道:“金兰、玉兰那两个丫头,对你们那萧大哥,更是敬重无比,他既然交代了两个丫头不许对萧夫人说,量那两个丫头,也不敢自作主意。”
商八道:“不错,看将起来,只有你老偷儿的法子了。”
向飞道:“好,既然如此,老偷儿这就动身去找那马文飞去。”
杜九道:“如果明天萧大哥不见你老偷儿,“问将起来,咱们要如何答对?”
向飞笑道:“他不会问,如是不见的是你商老大和杜老二,他自然要追根问底,查个明白,但我老偷儿,他决不会多管。”
杜九道:“万一他问了起来呢?”
向飞道:“你们说不知去了何处就是。”
商八道:“好!就这么办,咱们在此恭候佳音。”
向飞道:“你们也该回去了,免得引起他怀疑之心。”
萧翎急急抽身,躲入草丛之中。
凝目望去,只见三条人影,联袂由草丛飞跃而出。
中州二贾转入山谷,神偷向飞,却独自向谷外飞奔而去。
萧翎心中虽未完全了然,三人计议些什么,但想和五日后自己施血之事,定然有着关连,那是不会错的,心中大为感动,暗道:想不到一向爱财如命的中州二贾,和以偷窃之技扬名武林的向飞,竟都是性情中的朋友,王侯大吏,又有几人能这般尽义全交,肝胆相照,礼求诸野,古人是诚不我欺了。
但转又想到大丈夫生死一诺,岂可言而无信,必须设法阻止他们才对。
念转志决,缓步走回谷中。
次日天亮,群豪齐聚,果然不见了神愉向飞。
萧翎思下未问中州二贾,两人也装作不知,倒是那司马乾大觉奇怪,忍不住问道:
“那位向兄哪里去了?”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偷儿天生贼骨,三天不偷人家东西,双手发痒,不知又去偷哪一家土豪劣绅去了。”
萧翎暗道:我如非昨夜听得他们计议,定也会被他这几句话骗了过去。
流光匆匆,转眼过了四天。
次日,即是萧翎和毒手药王相约施血之日。
萧翎一宵难眠,心乱如麻,天不亮就叫起中州二贾,道:
“两位兄弟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商八道:“自然记得了,今日是大哥和那毒手药王相约,施血救他女儿之日。”
萧翎一夜惶乱的心情,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淡淡一笑,道:“你们记性很好。”
杜九道:“那毒手药王也许是一句随口言之说,说不定不会来了。”
商八道:“如是他今日不来,那就是自背信约,大哥日后自是不用再守此承诺了。”
杜九道:“照那毒手药王为人,定然一早赶来,过午不到,咱们也不用等他了。”
原来,中州二贾和那向飞相约,如是第四天三更以前,还不回来,那就是已约到了足够的高手助阵,不用中州二贾再出手了,向飞昨夜未归,自然是约到了足够的人手。
萧翎一语不发,听两人你言我语的说了半晌,随即淡淡接了一句,道:“咱们也该去迎接他一段路才是……”
杜九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什么?咱们去迎接他一程?”
萧翎神色平静地说道:“不错,咱们该去迎接他们父女一程,也许他们在道途之中,遇上了仇人拦劫。”
杜九只听得一张铁青脸色变成紫色,圆睁双目,站在一侧,讲不出话来。
商八愣一愣之后,摇头说道:“不用了吧!如是他们父女当真的遇上了仇人拦劫,那也是天意如此,和咱们有何关连!”
萧翎道:“如若真与咱们无关,那也罢了,怕的是和咱们扯上关系!”
商八、杜九,相互望了一眼,道:“什么关系?”
萧翎道:“如是那向飞约了高手,在要道之上,阻拦那毒手药王父女,岂不是就和咱们扯上关系了吗?”
商八道:“那向飞和大哥交情泛泛,我瞧他不会这般出力。”
杜九道:“不错,大哥也不用太过多心了!”
萧翎笑道:“如若那向飞是看在两位兄弟份上呢?或是他应了两位兄弟之请呢?”
中州二贾,只听得脸色大变,既不能承认,也不便否认.呆呆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萧翎微微一笑,道:“两位兄弟对我,一向是敬重有加,不肯稍有违抗,今日乃小兄死亡之日,两位反不肯听从小兄之言了。”
中州二贾齐齐流下泪来,抱拳说道:“但凭大哥吩咐,兄弟等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萧翎一撩衣襟,跪在地上,道:“两位兄弟以武林十分尊崇的身份,折节下交,认我萧翎为兄,其时两位诚形于外,在下不得不允,论年岁资望,萧翎哪里能及得两位……”
中州二贾忙拜伏地上,道:“大哥快请起,有话好说,再要这般,那是迫小弟等持刀自刎,以明心迹了!”
萧翎心知两人说得出,就做得到,于是急急站了起来,言道:“两位兄弟的盛情,小兄实是感激不尽……”
商八泪如泉涌,接道:“中州二贾,生平未曾服人,唯独对大哥敬服无比。”
杜九接道;“大哥有什么话只管吩咐,不论小弟等能力是否及得,都将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萧翎道:“我既然答应了那毒手药王,决无更改余地,古云亲恩深似海,儿命保母身,又有何可议之处,小兄死后,尚望两位兄弟,好好照顾小兄父母,小兄就瞑目九泉了。”
商八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声作龙吟,直冲霄汉,历久不绝。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笑什么?”
商八道:“大哥如是真的舍身而死,我和杜九,势必要和那毒手药王拼个生死不可,他有借物传毒之能,小弟等自料胜机渺茫,那是说大哥死后,我和杜九即将追随于泉下!”
杜九接道:“只怕老夫人得知此讯之后,亦将是痛不欲生,大哥一番施血救母的孝心,只怕也是白费心机了。”
他句句字字,充满着情意,但语气却仍是一般冷冰冰的味道。
萧翎一皱眉头,道:“两位兄弟这等用心,实难叫小兄同意。”
商八突然泛现一脸坚决之色,道:“好!咱们答应大哥,你施血之后,小弟等先设法安置好两位老人家,再找那毒手药王拼命也是一样。”
萧翎心知再劝无益,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兄并非是生机全绝,也许我还能活得下去。”
杜九道:“一个人放去了身上之血,还能活得下去,实叫兄弟难信。”
萧翎道:“毒手药王的医道通神,善调灵药,小兄放血之后,如若他肯予用药疗治,定有复元之期。”
杜九道:“纵然他确有此能,只怕也难有那份耐心,要不然也不配称谓毒手药王的。”
萧翎道:“我救他女儿之命,帮他完成生平中最难达到的心愿,量他不致见死不救,两位兄弟,不用再为此事担心了。”
杜九道:“他救与不救,全在于他,旁人无法勉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舍血……”
萧翎星目神光一聚,逼视在杜九脸上,轻轻咳了一声,把未完之言又给咽了回去。
三人相对默然了良久,天色已经大亮,萧翎缓缓站起身子,道:“咱们该走了吧!”
杜九一皱眉头,道:“哪里去?”
萧翎道:“去接那毒手药王。”
杜九道:“当真要去接他?”
萧翎道:“小兄几时讲过之言不算了?”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不再多言,随在萧翎身后行去。
走出幽谷,萧翎望着那绵连的山势,不禁一怔,暗道:地势如此辽阔,不知向飞埋伏于何处,拦劫那毒手药王,如是他们假冒我萧某之名,把毒手药王父女,引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动手,那可是难以找得到了。
中州二贾看萧翎停步不行,凝目沉思,知他是为找不出埋伏的地方烦恼,心中突然泛升起一线希望,暗道:但愿那神偷向飞能把毒手药王父女,引到一处隐秘所在动手。
忖思之间,忽听萧翎叫道:“两位兄弟,咱们再紧赶一程。”
中州二贾只好施出轻功追赶。
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身手,这一放腿而行,快逾奔马。
急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到了那马文飞埋伏人手阻拦沈木风的所在。
原来,萧翎突然想到此地方乃必经要道,地势又极险恶,自己虽然不知那毒手药王到来的时刻以及路线,想那向飞等亦不清楚。
如若定要截住那毒手药王,此地最是可靠了,故而匆匆赶来。
但见山色依旧,狭道口处,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目光下,只出口处,一滩鲜血,闪闪生光。
萧翎伏身查看,发觉地上的鲜血,为时不久,至多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不禁脸色一变,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你们计议拦劫之地,可是在此吗?”
商八躬身说道:“主意是那向飞所出,他已四日未归,他们要在何处动手拦劫那毒手药王,小弟等实是不知。”
萧翎察颜观色,知他所言不虚,也不再多问,伏下身子,希望能从那鲜血之上探查出他们的去向何处。
杜九望了商八一眼,施展传音之术道:“想不到那老偷儿办事,,竟是如此干净、利落,如若他真的宰了那毒手药王,日后咱们得好好谢他一下才是。”
商八摇摇头,也施展传音之术答道:“毒手药王狡猾无比,武功绝伦,只怕不是这般简单的能够算计得了他。”
杜九道:“他此来志在为女儿疗病。自然不会有百花山庄中高手同行,他一人之力,还带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儿,武功再强,也难是群豪联攻之敌。”
商八道:“也正因如此,他必将是小心翼翼,不肯稍存大意。”
只听萧翎说道:“两位兄弟请紧随我来。”
当先向正南奔去。
第四十四回视死如归
原来萧翎仔细瞧过那鲜血之后,果然发觉血迹点点,似是那受伤之人受伤后,奔向正南。
但因那血滴过小,经过日晒尘掩,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商八、杜九,放腿随在萧翎身后直向西南奔去。
杜九一面奔行,一面说道:“如果是被大哥循此血迹,找着那毒手药王的下落,杜老二非得和老偷儿划地绝交不可。”
商八道:“果真如此,也是不能怪他,以那向飞为人的细心,尚连掩遮血迹的事,也想不到,必是事情太过匆急,无暇掩去痕迹。”
萧翎虽知两人窃窃私议,必是谈论毒手药王的事,但自知难以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恍如不闻,行不过数丈,已登岸壁,草丛横生,哪里还能瞧出一点痕迹,萧翎只能衡度山势,判断去路。
一口气,行了七八里路,但见山势连绵,狭谷纵横,哪里有毒手药王的影子。
杜九却是瞧的满心欢喜,说道:“时刻已然近午了,如是那向飞已和毒手药王动手,此刻也该要了他的老命,至不济,也该把那毒手药王的宝贝女儿给杀死了,只要他女儿已死,毒手药王自是再无理由,向大哥讨取身上之血了。”
这时,萧翎已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山顶上,四下流顾。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千峰连绵,万壑纵横,毫无线索可循,如何一个找法?我瞧还是不用再找了。”
萧翎回顾商八一眼,轻轻叹息一声,道:“好!咱们回去。”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掩不住内心的欢愉之情,泛起喜悦的笑容。
沿途之上,中州二贾有说有笑,对那神愉向飞赞不绝口,说他智谋过人,虽盗却侠。
萧翎口虽未言,心中却是大为感动。忖道:武林之中,都说中州二贾,贪爱财宝,对人处事,只讲利害,不谈情意,但对我萧翎,却是情同手足,义重如山,我萧翎的生死在他们心目之中,竟是如此的重要。
回程迅快,不足两个时辰,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幽谷所在。
只见萧夫人在金兰、玉兰陪护下,正在观赏着四周山色,沿谷轻步,神情欢愉。
萧翎轻步走近母亲,深深一个长揖,道:“母亲身体好些吗?”
萧夫人双目中闪动着慈爱的光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念你过切,唉!如今瞧到了你,哪还有什么病呢?”
慈母之爱,声声如刀如剑,直刺入萧翎的心中,只听得萧翎心神震颤,脊背上冷汗直淋,不禁垂下头去,说道:“儿不孝,远离膝下,劳母亲为儿担忧。”
心中却是暗暗忖道:如若慈母知道我为她之病,答允施血救人的事,岂不要痛断肝肠……
但闻萧夫人笑道:“翎儿,这两位兰姑娘都很好。”
萧翎道:“娘说的是,她们都是很好的姑娘。”
萧夫人突然一皱眉头,道:“翎儿,你到哪里去了,我一早起来就见不到你?”
萧翎道:“孩儿去看几位朋友,商量两件事情……”
萧夫人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吾儿原非江湖中人,何不摆脱这江湖生活,免得叫娘终日为你提心吊胆。”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接道:“不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翎儿目下已成了武林中首脑人物之一,如何能够轻言摆脱?”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那说话的正是萧大人,正自举步行来。
萧夫人道:“这些时日,我耳闻目睹,尽都是江湖上恩怨仇杀之事,翎儿在江湖上,叫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萧大人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回转头来,低声对萧夫人道:“他幼小时原生具不治之症,如非江湖高人,施药传艺,那也活不过二十岁,他为江湖高人所救,自是该为江湖正义效命,如是不幸死了,就算病死也是一样。”
萧夫人脸色微变,道:“哪有做父亲的,咒骂儿子早些死去之理。”说完,手扶玉兰秀肩,举步而去。
萧大人望着萧夫人姗姗而去的背影,叹道:“孩子,那毒手药王来了!”
这句话有如晴空霹雳,只听得中州二贾如受重击,呆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萧翎略一怔神,道:“那毒手药王现在何处?”
萧大人道:“就在那边。他已和为父的谈了甚久时间,你随为父的来吧!”转过身子,举步行去。
他脸上是一片肃穆之容,举步落足之间,有如负重千斤。
萧翎倒是尚能保持镇静,举步随在萧大人身后而行。
但中州二贾却是紧张无比,全身颤动,显然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行约十丈,到了一丛荒草茂密之处。
萧大人停下脚步,还未来及开口,草丛中已传出毒手药王的声音,道:“你五日前的许诺,此刻还算是不算?”
萧翎道:“大丈夫一言出口,死而无悔,为什么不算?”
但见草丛吹动,缓缓走出来毒手药王,道:“那神偷向飞,率领八位高手,埋伏道旁,拦截于我,此事你知是不知?”
萧翎道:“在下得悉之后,曾经兼程赶往迎接药王……”
毒手药王冷冷接道:“就凭那老偷儿,能够截住我毒手药王,老夫岂不是白闯了数十年的江湖。”
商八道:“药王活了这一把年纪,也不嫌太长命吗?”
毒手药王望了商八一眼,不理商八,继续接道:“那老偷儿被老夫略施小谋,引往别处,正好和百花山庄中派出搜索你行踪的高手相遇,至于他们一场拼斗的生死如何,那是各凭造化了,老夫看在你的面上,不对他用毒,已算是手下留情了!”
冷面铁笔社九突然冷冷接道:“咱们萧大哥,一代侠人,承诺之言,铁案如山,答应了施血救你女儿,自是不会改变……”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如非信得过他,岂肯轻易放过那向飞等人。”
杜九冷冷接道:“我家大哥虽然答应,但还有不肯答应之人!”
毒手药王道:“什么人?”
杜九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区区在下杜九。”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你要怎样?”
杜九道:“事情简单的很,如是你想取我们大哥身上之血,先得收拾了我们中州二贾……”
萧翎一挥手,接道:“杜兄弟。”
杜九脸色一片肃穆,道:“大哥守信,小弟尽义全交,你如拦阻,小弟就先行自绝在大哥面前。”
萧翎呆了一呆,道:“两位兄弟听我说……”
商八道:“小弟等洗耳恭听,大哥只管吩咐就是。”
萧翎道:“小兄施血救人,未必就非死不可……”
毒手药王接道:“如是诸位肯和老夫合作,老夫自可设法保住你性命。”
商八长叹一声,望着杜九说道:“杜兄弟,事已至此,咱们也不用让大哥太过为难了,只要毒手药王答应能保得大哥之命,咱们就答应和他合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人,素不为江湖各种规法束缚,唯独对信诺之言,一向是格守不误。”
杜九道:“放血之后,萧大哥那绝世武功,是否尚可保得?”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亦难断言,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杜九道:“如是他不能保得武功,岂不是生不如死了?”
萧翎道:“不妨事,小兄原本非武林中人,失去武功之后,正好退出江湖是非。”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就此一言为定,也不用再商讨了。”
商八欠身说道:“老伯说的是……”目光转到毒手药王脸上,接道:“不知药王要咱们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毒手药王道:“如要留得萧翎之命,放血就不能太急,咱们寻找一个僻静之处,两位替我护法,我要用七日时光,一面放他身上之血,一面用药物补他元气。”
商八道:“好吧!就依药王之见。”
萧翎抬头望望天色,道:“不知药王要几时动手?”
毒手药王道:“老夫之意,自然是愈快愈好,此刻,江湖上风云变幻,莫可预测,拖延时刻,只怕对你和老夫,都无益处。”
萧翎道:“今晚动手如何?容在下去拜别慈母。”
萧大人接道:“不用了,你母亲此刻正惶惶难安,你去拜别,徒增她的悲伤之感。”
萧翎一撩衣襟,拜伏地上,道:“那就请爹爹在母亲面前,婉言关说。”
萧大人接道:“为父的自有说词,不用你再多费心了。”
萧翎对父亲大拜三拜,起身望着毒手药王说道:“药王可曾找到行术放血之地?”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早已找到。”
杜九道:“距此多远?”
毒手药王道:“不足十里。”
商八道:“药王请稍待片刻,在下去交代几句话,咱们再行动身如何?”
毒手药王道:“老夫在此等候,但不可拖延过久。”
商八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转身奔去,不过一盏茶工夫,重又奔回。
毒手药王沉声说道:“萧兄,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萧翎淡淡一笑,道:“咱们上路吧!”
毒手药王道:“老夫带路。”转身当先行去。
萧翎、商八、杜九鱼贯随在身后,向前行去。
翻越过两座山峰,已经晚霞满天,到了黄昏时分。
毒手药王伸手指着对面悬崖山壁间,一块突出的大石,道:“在那大石之后,有一个可容四五人的小洞,小女已在那里等候了。”
商八冷笑一声,道:“药王对这里的地势很熟,竟然找到那悬崖山壁间去。”
毒手药王道:“夸奖,夸奖!老夫的追踪寻人之术,亦是天下无双,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家大哥一百九鼎,药王才得如愿以偿,如是换了他人,遇上这等生死大事……”
萧翎心知两人想在言语之间,激怒药王,使他先行出手,然后借口自保,再和他动手相搏,赶忙接道:“杜兄弟,不用再谈此事了。”
毒手药王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如何能猜不透中州二贾的用心,想到女儿的生死,只好强自忍耐不言。心中却暗暗赞道:这萧翎实是君子人物。
毒手药王带路,借矮松、突石的助力攀上山壁间,那突出的大岩石之后。
果然,在那大岩石之后,有一个天然的石洞。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石洞一角处,铺了很多干草,一个秀目紧闭的少女,身上盖着红绫被子,似已熟睡过去。
毒手药王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小女天姿国色,仪容绝世,才慧尤在老夫之上,只是病因于‘二竖’,被折磨的瘦骨磷峋,不成|人形了……”
杜九冷冷接道:“在下看来,也许令爱早已经气绝死去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医道,无人能及,虽不能挽起小女沉疴,使她大病痊愈,但延续她的生命,并非难事,我已使她多活十年以上……”
商八接道:“药王既有能让令爱多活十年,何以不再拖一些时刻,为她寻得灵药疗病。”
中州二贾心念不死,希望软硬兼施,能使毒手药王在最后一刻中,改变了心意。
但闻毒手药王说道:“小女之病,乃千古绝症,纵然是有,老夫也无法能够医得好她……”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除非用他身上之血,换去我女儿身上的坏血。”
商八道:“我不信世间就没有救你女儿之病的药物?”
毒手药王道:“灵药难求,有没有都是一样。”
商八突然拍拍大肚皮,道:“咱们中州二贾,富可敌国,聚敛之丰,可算得前无古人……”
毒手药王接道:“纵然倾尽你们中州二贾所有,也无法买得疗治我女儿的药物。”
商八道:“药王错了……”
毒手药王怒道:“老夫哪里错了?”
商八道:“咱们中州二贾,收聚之物,并非是单纯的珠宝,美玉,而是广集奇珍,和各种难得的奇药,也许咱们有着疗治令爱的药物。”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就老夫所知,数十年来,尚未闻过有救治小女的药物出世。”
商八道:“天山形成的雪莲子如何?”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不行。”
商八道:“千年的老参,可否派上用场?”
毒手药王道:“千年老参,虽很重要,但并非疗治小女的主药。”
商八道:“究竟要什么,你干脆说出来吧!也许我们中州二贾,可以为你找得。”
毒手药王道:“你一定要问,老夫就告诉你吧。”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成形仙芝或千年以上何首乌,此乃两味主药中的一种,只要找到一种,那就不难配到其他药物,这两种千古奇珍,量你们中州二贾,也无法收藏。”
杜九略一沉吟,道:“十年之前,曾由关外番属,进贡来一个千年的何首乌,如若那皇帝老儿尚未吃完,咱们去把它偷来,那就可以救得令爱的性命了,只是京都距此甚远,不知是否能够来得及。”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十年往事,不谈也罢,老夫即刻就要动手,两位也该下去替我们把风的了。”
商八重重的咳了一声,道:“在下还有几句话,说完了药王再动手不迟。”
毒手药王道:“什么话,快些请说,此刻光阴,对老夫而言,实是宝贵无比。”
商八冷冷说道:“急什么?你如真的如愿以偿,救了令爱,但那时亦没有再能劝阻我等搏杀药王的力量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接道:“老夫已然答允留下萧翎性命,但必得两位协力合作,如若两位这等多疑,咱们也不用合作了。”
商八回顾了杜九一眼,道:“好!在人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不过,我要把话说清楚,放血之后,如果我们萧大哥还活在世上,那就罢了,如是有什么长短,药王也要尝尝那老而失女之痛。”
毒手药王道:“你们如若还要在此罗嗦不停,老夫就取消了留他性命之约。”
这一句话,竟有着强大无比的效力,中州二贾果然转身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脸上道:“可要老夫点你|茓道?”
萧翎一闭双目,道:“药王只管出手。”
毒手药王右手伸出,点了萧翎三处|茓道,说道:“你如想留下性命,必得和老夫合作。”
萧翎星目启动,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有何吩咐,只管请说。”
毒手药王道:“老夫知你武功高强,纵然点了你的|茓道,只怕也无法完全防止你内力阻梗行血,你必得和老夫合作,让行血自然流出,老夫才能适时控制,不致造成惨局。”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萧翎是贪生畏死之徒,也不会这般束手就缚了。”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起萧翎,行近山洞一角,和女儿并放一起。
萧翎暗暗叹息道:“我萧翎受恩师、义父,和柳仙子数年培养之恩,原想能把三位老前辈的武功,发扬光大,在江湖上创出一番事业,却不料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但觉身上数处要|茓一麻,又被毒手药王点住。
只听毒手药王喝道:“老夫要放血了。”
萧翎此时,哑|茓也被点住,除了心神还能清醒之外,已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
但觉左臂上衣袖,被人撤去,紧接着一阵剧痛,脉管上被物刺入。
只听毒手药王充满着慈爱的声音说道:“婉儿,忍受点痛苦,今后我儿即将和别的孩子一般,欢笑在为父的眼下,为父的要把我绝世医术、武功,全部都传授给你,我要在五年之内,把你培养成一个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
萧翎心中暗道:短短五年时光,要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子,培养成举世无敌的巾帼英雄,那是未免言过其实了……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婉儿,为父的被武林同道,视为正邪之间的人物,不过是因为父的行为,为人喜怒难测而已,不论人家看法如何,但为父的这一生中,确是杀了不少的人,为了我儿,再杀几人,那又有何妨,我要用绝世医术,使你能得一甲子的功力……”
萧翎听得吃了一惊,暗道:这毒手药王如有此等能耐,也许真能在五年,把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女儿,培养成第一流的高手……
只听一声幽幽的叹息,打断了毒手药王未完之言。
紧接着,一个柔弱无力的声音说道:“爹爹啊!你又在害人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在替你疗病。”
那柔细的声音应道:“你知道我已经没有希望,为什么还要取人之血呢?”
毒手药王道:“孩子,这血不同常人之血,这次换好之后,我儿即可恢复了健康。”
那柔细的声音道:“为什么呢?”
毒手药王道:“这其间玄妙之理,除了为父之外,当今之世,只怕是再无人能够解得了……”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婉儿,因为他身上之血,不但极合吾儿体质,最重要的是他食用过一种常人无法吃得之物,不畏你身上坏血感染,为父的虽无法肯定的说出他食用过什么奇物,但想来不外是仙芝和千年何首乌之类的奇品。”
萧翎心中暗道:我误食千年石菌,助长了我的功力成就,但却也要了我的性命,可见天下之事,有益必有害了。
但闻一声急速的娇喘之声道:“爹爹啊,你说的这人,可是那萧翎吗?”
毒手药王笑道:“不错啊!想我毒手药王的女儿,究竟是比别人聪明,一猜就中,他就躺在你的身侧……”
话未说完,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快放开他。”
只听到一阵衣袂之声,起自身侧。
萧翎虽头难转动,目光难见,但从那听得声音之上判断,似是一个人挣扎坐起。
但觉臂上一松,刺入脉管之物,突然似被人拔了起来。
耳际间响起了毒手药王的叹息之声,道:“婉儿,为父的背着你走遍了大江南北,又走尽了白山黑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疗你绝症之人,难道你就不肯体念年迈老父的这一番苦心吗?”
此人生性恶毒,出手就要杀人,但对自己的女儿,却慈爱无比。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接道:“爹爹惜我、爱我之心,为女儿的岂会不知,你背着我走遍了大江南北,白山黑水,女儿我更是惶愧难安,唉!爹爹恩深如海,叫女儿如何报答?”
毒手药王道:“你只要答应为父的,留下性命承欢膝下,那就算报答为父了。”
那柔细的声音道:“我多活一日,爹爹多苦一日,还不如让我死去的好。”
毒手药王道:“只要换过萧翎之血,我儿就可康复如常人,不再为病魔所扰。”
那柔细的声音道:“萧翎呢?他救了女儿性命,自己却要落得全身鲜血枯干而死,是吗?”
毒手药王略一沉吟,道:“我儿如想留下萧翎性命,也非难事,为父的一面让他服药进补,一面抽他之血,不过.这需要很长久的时间,我几娇弱之躯,如何能忍受这长时间的换血折磨。”
那柔细的声音叹道:“爹爹可以强人所难,但却无法强迫女儿受血。”
毒手药王道:“我儿之意呢?”
那女子应道:“爹爹请先去准备好为他进补之药,不然,女儿不愿受血。”
萧翎听得心中暗暗奇道:这父女两人生性差别,怎的如此之大,父亲心狠手毒,处事为人,只求目的,不择手段,女儿却又似天使一般的善良,处处不愿损伤他人……
但闻毒手药王接道:“为父的身怀灵丹,已然足够他进补之用,那也不用准备了。”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还记得我娘的事吗?”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你娘的音容笑貌依然牢牢植在我的脑际,一生一世,也是不会忘了的!”
那女子道:“我娘对你敬爱半生,但她临终之日,说出了一句话,爹爹可还记得吗?”
毒手药王泫然接道:“为父的终生不忘。”
那女子道:“爹爹啊!我娘说的什么?”
毒手药王道:“她说……她说,她说……”冷酷镇静的毒手药王,似是陡然间激动异常,他说了半天,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闻那柔细的声音道:“爹爹可是忘怀了,但女儿却是还记得清清楚楚,我娘临终之时,说了六个字:我恨你骗了我。是吗?”
毒手药王热泪滴了下来,落在了萧翎的手上,接道:“你娘确是这么说的!”
那女子道:“爹爹啊!你如骗了女儿,纵然疗好了我的绝症,我也终生不会快活。”
毒手药王黯然说道:“难道你就不肯惜念为父的一番爱你之心,硬要我失去你母亲之后,再失去女儿吗?”
那静躺在山洞一角的多病少女,突然间挺身坐了起来,道:
“爹爹医术绝世,难道就想不出别的疗治女儿之法,定要取他人身上之血,才能救得女儿吗?”
她缓缓伸出枯瘦苍白的右手,缓缓取开萧翎身上的输血皮管,接道:“爹爹,女儿死了,你就心痛无比,别人的母亲难道就不疼她的儿子吗?”
毒手药王冷酷自负,医术智谋,无不过人,唯独对这位柔弱多病的女儿,却是毫无办法,长叹了一声,道:“孩子,你先躺下,有话慢慢的说。”
萧翎目光微转,只见一个长发技垂的少女,眼窝深陷,瘦得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但仍然无法掩住那秀美的轮廓。
只见她举起手来,拂一下按在脸上的秀发,柔声说道:“爹爹啊!解开他的|茓道,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毒手药王无可奈何,举起手来,先拍活了萧翎的哑|茓,道:
“萧翎,小女生具绝症,终日里缠绵病榻,不解人间的险恶,心地一片纯良,你应对她小心一些,不能伤害到她。”
萧翎淡然一笑,未理毒手药王。
那长发少女移动了一下身躯,一对大眼睛,凝注在萧翎脸上,道:“你是萧翎?”
萧翎道:“正是在下。”
长发少女道:“我写给你的一封信,你可曾收到吗?”
萧翎道:“已收到了,多谢姑娘盛情相助,请恕在下几处要|茓被点,不能起身拜谢,还望姑娘多多原谅。”
长发少女叹道:“我自幼体弱多病,除了爹娘之外,一生很少结识他人,你该是我极少的熟人之一了……”
萧翎暗道;咱们见面只不过两三次,每次我萧翎都是在惊风骇浪之中,令尊点了我的|茓道,放我之血,救你之命,倒是难得你还能记起我来。
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不知如何回答。
那长发少女黯然说道:“我说这些话,你也许感到奇怪,其实,你如是我,也是一样,一个终年缠绵在病榻上的人,十几年来很少有清醒的日子,能够认识一个人,那该是多么可贵的事情啊……”
她娇喘了两声,接道:“我爹爹经常在我清醒时,提起你的名字,他说只要我换得你身上之血,我就可以恢复生命活力,和别的女孩子一般的快乐生活,因此,你的名字,早已深植在我的心中和脑际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长发少女接道:“不只如此,我记得咱们还见过面?”
萧翎道:“不惜,咱们见过,但都在深夜之中,姑娘如何记得?”
长发少女道:“虽是匆匆一眼,留给我一个模糊的形貌,但经我日夜思索之后,那模糊的形貌就逐渐清晰了,这形貌半由印象得来,半由我自己塑造。”
萧翎心中暗道:你大都在晕迷之中,难得有清醒之日,还有心思去思索这等事情……
只听毒手药王说道:“婉儿,你已经很累了,休息一会再说吧!”
父亲的慈爱关怀,流露无遗。
那长发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细白的牙齿,说道:“爹爹啊!在女儿记忆之中,我此刻该是清醒时精神最好的一次,我说了很多的话是吗?”
毒手药王道:“是的,孩子,你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样多的话。”
长发少女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疲倦。”
毒手药王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他很少看到女儿的笑容,此刻眼见她脸上的欢愉之情,竟是不忍阻拦于她。
那长发少女接道:“萧翎,我爹爹说,我如换得你身上之血,就可摆脱病魔,复我健康,此事是真是假?”
毒手药王双目圆睁凝注在萧翎的脸上,满脸俱都是乞求之色。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爹爹医道精通,也许他说的不错。”
长发少女道:“你也很相信我爹爹的话吗?”
萧翎正待答话,那毒手药王却抢先接道:“怎么样,爹爹没有骗你吧!”
长发少女伸出手去,按在萧翎的额角之上,道:“萧翎,你可知道,放完你身上的血,救了我的性命之后,你会怎么样?”
萧翎道:“生死未卜!”
毒手药王接道:“死不了。”
那长发少女,取开按在萧翎额角上的右手,接着缓缓说道:
“你救了我这无用的性命之后,你即将永埋地下……”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暗道:她缠绵病榻十几年,应该是有强烈的求生之心才是,但此刻听来,却是全不把生死事,放在心上一般。
但闻那长发少女接道:“你既然知道,放完身上之血,就可能立刻死去,何以又不肯拒绝我爹爹之求呢?”
萧翎道:“令尊医道绝世,他亦曾告诉过我,如是缓缓小心换血,并非是非死不可。”
长发少女叹道:“你和我们无亲无故,又和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施血救我之命呢?”
萧翎心中暗道:若非你爹爹迫我如此,谁还愿意救你了!
正待出口答话,毒手药王已抢先说道:“这位萧公子,乃大仁大义的侠士,看到我儿如此才慧,如此风仪,常年困于病魔,实在太可惜了,才甘愿舍血相救吾儿之命。”
长发少女道:“爹爹啊!你爱我之心,深挚无比,但你为我所作所为,却又不是女儿喜悦的事。”
毒手药王自觉由始至终,一直未说错过什么,当下说道:
“孩子,哪里不对了?”
长发少女道:“人家明明是被你逼迫的情非得已,才施血救我之命,为什么爹爹说是他自愿救我的呢?”
毒手药王道:“这个……这个……”目光转注到萧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胡说些什么?”
萧翎只觉一股怨愤之气,由心中直冲上来,正待发作,忽想到这缠绵病榻十几年的少女,也实在可怜的很,自己如激怒毒手药王,伤害了她的女儿,决难保得活命,既是横竖难免一死,何不索性施血救她一命。
心念一转,缓缓说道:“姑娘,你爹爹说的不错,我是甘愿施血相救。”
毒手药王道:“孩子,萧大侠一番好意,我儿岂可辜负了别人。”
长发少女幽幽一声长叹,道:“这样我就更不能领受了。”
毒手药王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长发少女苍白的脸上,神色一片肃然,道:“你放他身上血,我已夜锁五龙报答了他,如今,我们已不欠他什么。此刻,你如再用他之血,救我之命,叫女儿再如何报答他呢?”
毒手药王凄然说道:“孩子,你已经到了无法再拖下去的境地,再拖下去,为父也无能为力,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为父再受一次碎心断肠的打击吗?”
长发少女伸出枯瘦的右手,抓住了毒手药王的右手,道:
“爹爹啊!你就让女儿死的清白一些好吗?”
毒手药王悲道:“婉儿,你死了,万事不管,但年迈的老父,如何能孤独的活下去呢?”
长发少女深陷的眼眶中,滚落下两行泪水,道:“爹爹,你如用他之血,救活了女儿,让我一辈子良心负疚,岂不是叫女儿生不如死了?”
毒手药王突然举起了右手,道:“婉儿,你如再不肯听老父之言,我就要点了你的|茓道,强行动手了。”
长发少女道:“爹爹定要如此,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正待答话,遥闻石洞外,传进来金算盘的声音道:
“药王,在下那萧大哥情形如何,可许在下进去瞧瞧吗?”
萧翎道:“我很好,不用进来了。”
商八听出萧翎声音,接道:“大哥要好好保重,小弟们在洞外守候。”
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只要萧翎一声招呼,立时可冲入石洞中去。
但闻社九那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道:“药王,每隔一个时辰,咱们兄弟要瞧瞧大哥的生死,或是听听他声音,或是瞧他一眼。”
毒手药王道:“如是两位未得老夫允准,擅自闯了进来,害了那萧翎性命,可不能责怪老夫。”
杜九冷然说道:“咱们已在悬崖石洞之外,布满了很多干柴,如是我家大哥有了什么意外,药王和令爱,也别想生离此地了。”
毒手药工冷冷说道:“就算你们放起火来,也难困得老夫。”
商八道:“但令爱却无法受得火烤烟熏之苦。”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中州二贾,回顾女儿一眼,道:“婉儿,你都听到了吗?”
长发少女无力的点点头,道:“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为救你之命,费尽了苦心,难道你就一点也不体惜为父的苦心吗?”
长发少女叹息一声,道:“救了女儿,害了别人,这又何苦呢?”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担保萧翎施血之后,仍是完好无恙。”
长发少女道:“爹爹,算了吧!你带我到母亲坟前去,结上一间茅庐,也许那山川灵气,能使我病势逐渐好转。”
任他毒手药王医道绝世,武功高强,但却无法对付自己的宝贝女儿,只听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婉儿,为父的倒有一个办法,也许我儿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长发少女道:“什么办法?”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到萧翎脸上,道:“这办法,不知萧兄是否同意?”
萧翎道:“先请说出来,让在下听听,再作道理。”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先要得问过小女后,才能征询萧兄之意。”
长发少女道:“什么事啊?”
毒手药王笑道:“为父的把你终身许配给萧翎,然后再用他之血,救你性命,我儿自然得以心安了。”
长发少女呆了一呆,苦笑道:“你的女儿,枯瘦如柴,难道爹爹不知道吗?”
毒手药王微微一笑,道:“婉儿,你不过是受病魔折磨,才落得骨瘦形销,一旦病好之后,立时将恢复花容月貌,不是为父的夸口,天下美女,只怕再无强过我儿之人。”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咦!自从我记事之后,一直是这般容颜,爹爹就算把女儿捧上天,也不能使女儿增上几分颜色。”
毒手药王道。“婉儿,为父说的是句句实言,你怎能这般不相信为父之言。”
长发少女举起枯瘦的右手,摸摸削瘦的面颊,道:“爹爹把女儿许配于人,只是一厢情愿……”
毒手药王道:“只要我们愿意,萧翎自有为父的和他谈判。”
长发少女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把女儿许他为妻,再放他身上之血,救了女儿性命……”
毒手药王喜道:“正是如此。”
长发少女道:“我活了,他却死了,你的女儿,岂不是要守望门寡?”
这父女二人,一问一答,竟然旁若无人一般。
要知她自小生具绝症,十几年的生命中,大部在晕迷不醒之中度过,很少和人谈话,畏羞之心,自然是淡漠的很,心中想到什么,就赤祼祼的说了出来。
毒手药王笑道:“如若你真的要嫁萧翎为妻,为父的身为岳丈,岂肯害死东床快婿,自然要尽我之能,保他的性命了。”
那长发少女似是因为说话过多,有了倦意,不再多说,闭上双目,倚壁不言。
毒手药王目光转注萧翎的脸上,道:“萧翎,老夫和小女谈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萧翎冷冷说道:“我瞧药王不用费事了。”
毒手药王道:“为什么?”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虽然不管你们父女的大事,但此事和我有关,在下是不得不管了。”
毒手药王道:“我把一个美貌盖世的女儿嫁给你,难道还会嫁得不对吗?”
萧翎淡淡一笑,道:“此刻为令爱治伤要紧,其他事,还是别谈的好。”
毒手药王道:“不成,咱们非得先说清楚不可。”
萧翎道:“不说也罢。”
毒手药王道:“非得要说清楚。”
萧翎略一沉吟忖道:这毒手药王虽然可恶,但他女儿却很善良,不能伤害到她。当下说道:“在下已定过亲,有违雅意了。”
毒手药王道:“我道什么大事,这点还不简单,把她休了就是,或是由老夫出手,把她杀了。”
萧翎暗道:好毒辣的主意,口中却微笑说道:“药王的主意虽好,只是对方武功高强,防守森严,难以接近。”
毒手药王道:“不要紧,只要告诉老夫她是什么人,那就行了,就是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老夫也得想个法子,把她宰了。”
萧翎闭上双目,沉默不语。
原来他本是一句情急之言,用来做挡箭牌,毒手药王这般苦问姓名,一时实是想不出如何回答。
但闻毒手药王冷冷说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欺骗老夫的吗?”
萧翎暗道:此事如若被当面揭穿,只怕要大伤他女儿之心,一时情急,脱口说道:
“在下说的句句实言。”
毒手药王道:“既是实言,何以又无法说出女方的姓名?”
萧翎道:“药王一定要问吗?”
毒手药王道:“自然是一定要问了。”
萧翎道:“讲了出来,只怕药王也是没法可想,我看还是别讲算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老夫走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什么事没有见过,岂容别人在眼睛之中,揉下沙子不成……”
萧翎情急之下,突然想到了北天尊者之女,心中暗暗想道:
事到如今,只有先把她借来一挡今日之窘了。
心念转动,口中说道:“药王可知那北天尊者吗?”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听到过,其人很少到中原。”
萧翎道:“不错,他深居北海冰宫,和中原武林无怨无争,但近年来,却常常进入中原来,这短短五年之中,北天尊者,至少进入中原两次,不知药王是否知道。”
毒手药王缓缓点头应道:“不错。”
萧翎道:“他二次进入中原,迄今尚未离开,药王想必早已知道了。”
毒手药王道:“不错,他此刻正在江南一带游历。”
萧翎道:“药王可知他此次进入中原,是携女同行的吗?”
毒手药王道:“他从人甚多,但是否带着女儿同行,老夫不敢妄言。”
萧翎道:“好!现在在下告诉药王,他带了女儿同来。”
毒手药王道:“怎么?难道你和北天尊者之女,有了什么纠葛不成?”
萧翎暗道:看起来药王对那北天尊者,似是亦存有敬畏之心,当下接道:“在下和她女儿相识。”
毒手药王道:“相识又怎样?”
萧翎道:“相识之后,彼此钟情……”
毒手药王接道:“你说和人订亲,就是北天尊者的女儿吗?”
萧翎道:“不错啊!”
毒手药王道:“老夫有些不信。”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淡然一笑,心想:你是最好别真的相信,口中却应道:“药王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了!”
毒手药王看他神态轻松,心中反而动了怀疑,暗道:此人英俊秀逸,举止潇洒,如是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见,说不定会真的被她看上……
心中念头转动,道:“你可是认定了老夫就无能杀死那北天尊者的女儿吗?”
萧翎已然闭上的双目,缓缓睁开,瞧了毒手药王一眼,道:
“药王可是自信武功,尤在那北天尊者之上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纵然武功非他之敌,难道就不能用药伤他吗?”
萧翎淡然说道:“在下既然答应施血相救,生死难卜,纵然是留下性命,只怕短期内,也难有阻止药王之能,那也不用多言相劝了。”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毒手药王。
他为情势逼迫,说了这番谎言,心中甚是不安,想到此事一旦传扬开去,坏了那北天尊者的名节,那就罪莫大焉了。
只听那长发少女长长叹息一声,道:“爹爹啊,人家已有意中人,爹爹也该打消这个念头了。”
毒手药王叹息一声,道:“孩子,就算他说的句句实言,也不要紧。”
长发少女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他和北天尊者女儿相识,钟情的事,那北天尊者未必知道,但我儿和他的婚事,却有为父做主,咱们找个大媒,抢个先着,明媒订亲……”
长发少女接道:“爹爹岂可这般逼人就范……”
毒手药王道:“我儿只要答允,为父的自有道理。”
那长发少女心中又急又气,一时间竟然是答不上话。
毒手药王不闻女儿相应,哈哈一笑道:“你既不反对,那是默允了为父的安排了……”语声微微一顿,高声说道:“商兄,杜兄,请入石洞中来,老夫有事和两位商量一下。”
中州二贾在洞外等候,心中焦虑万分,但因事关萧翎生死,又不敢擅自闯了进来,一听到毒手药王招呼之言,立时应声飞入。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道:“药王招呼我等,不知有何见教?”
杜九冷冷接道:“药王可是改变了心意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请问你们两位一件事情。”
商八道。“药王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毒手药王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们当真想要老夫留下萧翎的性命吗?”
杜九道:“这是最重要的条件,我等早已再三说明,如果保不住我们大哥性命,令爱首先要为他偿命。”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两位如想救萧翎,那就有劳你们为老夫做件事情。”
杜九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想劳请两位做个大煤,把小女许配于人。”
商八望了望长发披垂,依壁而坐的枯瘦少女一眼,道:“不知药王要把今爱许配给哪一个?”
毒手药王道:“萧翎。”
商八一怔,道:“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不错……”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令爱只怕有点……”
他本想说有点配不上,但话将出口时,突然想到萧翎的生命,还在毒手药王掌握之中,赶忙住口不言。
毒手药王道:“如若小女许配萧翎的亲事谈成,他就成了老夫的乘龙快婿了。”
商八心中暗道:咱们也得跟着低了一辈,口里却应道:“不错。”
毒手药王道:“我自然不会叫自己的女儿未嫁之前,先死去了丈夫,让她望门守寡。”
商八道:“有道理。”
毒手药王道:“因此老夫必将尽我之能,留下萧翎的性命。”
杜九道:“最好不要再放他的血。”
毒手药王道:“两位只要把此媒作成,你们的大哥,决不会因放血而伤到身体。”
商八道:“此事体大,我们做不得主,必得先行请示大哥一下才行。”
杜九接道:“最好药王能够先回避一下,咱们兄弟谈话方便一些。”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只见她闭着双目,依在壁面,似是已沉沉睡去,略一沉吟,抱起爱女,离开了石洞。
商八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大哥,那毒手药王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萧翎道:“都听到了。”
杜九道:“这老儿倒是想的一厢情愿,也不瞧瞧自己女儿的那副德行。”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古往今来,有无数大智大慧的人,大都不拘小节,大哥何妨暂时答应了他。”
萧翎道:“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我如何能随口答应,视作儿戏。”
商八低声道:“这么办吧!大哥不要讲话,一切由小弟做主,日后那毒手药王责问起来,大哥推到小弟身上就是。”
杜九道:“我瞧不成,那毒手药王老谋深算,如何会粗心上当,势必要迫着大哥亲口答允不可。”
萧翎道:“唉!两位兄弟对为兄如此关心,我萧翎是感激不尽,但大丈夫应是有所不为,此事万万不能轻作允诺。”
商八叹息道:“小弟斗胆说上一句,大哥也未免太过固执了。”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几位谈的事情如何?”
商八目注萧翎,满脸乞求之色,道:“大哥是否让小弟做主,对付毒手药王?”
萧翎道:“为免伤害到别人的名节,不能轻作允诺。”
但闻毒手药王叫道:“老夫要上去了。”人影一闪,重又跃回石洞。
只见他轻轻放下怀中的女儿,道:“三位谈的如何?”
商八摇摇头道:“在下大哥……”
毒手药王怒道:“他可是不答应?就凭我毒手药王的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他!”
商八道:“咱们大哥的性格,药王是早知道的,轻不允诺,一诺干金,生死无悔。”
毒手药王道:“不错,这萧翎倒是有君子之风,丈夫气度。”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如果他能稍微通权达变,今日药王也无法放他之血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要问我女儿婚事如何,这萧翎答应了没有?”
商八道:“在下曾把药王之言,转告我家大哥。”
毒手药王道:“他可是一口回绝了?”
商八道:“如是一口回绝,自是不用再谈了!”
毒手药王道:“那他怎么说?”
商八道:“他闭目不言,恍如未闻!”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可是认为老夫没有法子迫他答应吗?”
商八道:“在下只听说过男子逼婚,还未听闻有人迫嫁女儿的事。”
毒手药王道:“老夫就做给你们瞧瞧!”
杜九冷然接道:“你如逼婚,那该是和放血救你女儿的承诺无关,咱们出手干涉,也不算有违大哥的令偷了。”
毒手药王森冷的目光,扫掠过中州二贾,道:“两位可是想试试老夫的手段如何?”
社九右手一探,从怀中摸出一个银圈,道:“彼此动手,各尽手段,如是咱们失手伤了你的女儿,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道:“两位都是成名人物,如若杀一个缠绵病榻的弱女子,岂算英雄人物。”
杜九道:“如是药王用毒,在下也只好出手对付令爱了。”
毒手药王缓缓说道:“两位可是要以此要挟老夫吗?”
商八笑道:“药王言重了,咱们只望能和药王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毒手药王回顾了爱女一眼,道:“两位说吧!”
商八道:“生意来往,讨价还价,商某可算当世第一高手,但这做媒的事,商某可是从未做过,言语失当,还望药王多多包涵。”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商八哈哈一笑,道:“男女婚事,虽是出于父母之命,媒她之言,但也得两情相悦……”
毒手药王道:“这就是了,老夫有命,两位为媒,岂不是样样皆全了吗?”
商八笑道:“别人选婿,都是起于爱才之心,为女谋福;可是药王嫁女,却是为了要取女婿身上之血,拯救女儿之命,在下实是想不出他们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毒手药王道:“纵然老夫不把女儿许她为妻,那也仍然要他身上之血,此事互不相干,岂可混为一谈。”
商八接道:“药王医道绝世,疗疾又为何非要人血不可,如是药王确有选婿之心,就该另行设法,选觅药物,先疗好今爱的病势,再谈婚姻不迟。”
毒手药王双目神光闪动,冷笑一声,说道:“两位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竟是别有用心,可惜我毒手药王不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容易受人欺骗,婚事可以暂时不谈,老夫要先取他身上之血,救了小女的性命再说……”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这大媒,也不用再做了,自管请便吧!”
杜九怒道:“叫来就来,叫去就去,咱们兄弟岂是任人呼来喝去的吗?”
商八道:“药王讲话,最好能客气一点,咱们中州双贾,也不是省油的灯。”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只听到过毒手药王用毒之能,还未听过药王有什么惊人武功,今日最好能领教一二。”
中州双贾早有存心,希望能找出一点借口来,好和毒手药王翻脸动手。
此刻时机已至,自是不肯放过。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怒道:“两位如若想试试老夫的手段,那就别怪老夫出手无情了!”
商八淡然一笑,道:“很好,药王既是这般明目张胆的挑战,咱们兄弟只好是接下来了,不过,在下得事先说明,咱们只领教药王的武功,如是药王要用毒,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伤到令爱了。”探手入怀,取出金算盘,接道:“药王也请亮出兵刃,咱们要打,就打个生死出来。”
毒手药王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冷然一笑,道:“石洞中地势狭小,咱们出去一决生死!”
商八一摇手中的金算盘,哗哗一阵乱响,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无令爱在侧,一旦药王用起毒来,咱们兄弟可是招架不住!”
毒手药王道:“老夫答应你们不用毒就是。”
杜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药王之上加那毒手二字,想来不是由人自叫的,在下之意,就在此地动手,也是一样。”
商八接道:“咱们虽有两人,但决不联手齐攻,在下先来领教。”
毒手药王全身抖动,显示心中的激怒,已到了极点,声音颤抖地说道:“今日你们若要伤了我的女儿,你中州二贾,固然是死定了,整个的武林道上,都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为我女儿偿命。”
杜九道:“鹿死谁手,还难预料,药王先不用说出狠话,中州二贾,也经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不是被人吓唬长大的。”
商八身子一侧,欺了过去,道:“药王自恃身份,定是不愿先行出手,兄弟这里有僭了。”
一抖手中金算盘,寒光闪闪的攻击过去。
毒手药王身子一侧,避过一击,未曾还手,他心中虽是气愤难忍,但想到女儿就在身侧,担心动起手来,伤了女儿,竟然把一腔怒火强自压下。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药王定要让过三招吗?”
一挥金算盘,反臂一招白鹤剔翎,横里击出。
毒手药王一闪避开,又未还手。
商八正待欺身再攻,萧翎突然睁开双目,高声喝道:“住手!”
商八一收金算盘,倒退三步,道:“大哥有何吩咐?”
萧翎道:“此地没有你们的事了,退下去吧!”
杜九道:“毒手药王亲口向小弟挑战,和大哥放血之事无关,大哥……”
萧翎接道:“不用说了,退出石洞去吧!”
中州二贾相互望了一眼,黯然一叹,退了下去。
第四十五回深山觅良药
毒手药王目睹两人离开石洞,奔行到洞口处,站了片刻,重又退回原地。
萧翎|茓道被点,身子难以转动,也瞧不出毒手药王搞什么鬼,但想此人用毒之能,天下第一,怕他对中州二贾暗施手脚,忍不住问道:“药王可是对我两位兄弟,暗中下了毒手?”
毒手药王道:“你萧翎言出如山,当得君子之称,但你那两位兄弟,却叫老夫不敢领教。”
萧翎道:“因此,你暗中对他们下了毒手。”
毒手药王道:“这倒没有,不过老夫在那石洞口处,布下了剧毒,如若他们再要进入此洞之中来搅闹,身中剧毒,那就怪不得老夫了。”
萧翎叹息一声,道:“药王既是要救令爱一命,也不用拖延时刻了,不如点了令爱|茓道,尽快换去她的坏血,药王也好带着令爱找一处僻静所在,替她养息,以求早日复元。”
毒手药王道:“老夫着取血过快,只怕你性命难保!”
萧翎道:“纵然缓缓放血,在下也未必能活,既是我许出了诺言,生死也不放在心上了。”
毒手药王叹道:“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见过了不少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但像你萧翎这等义肝侠胆的人,倒是少见的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药王不用称赞在下了,我也不过是为势所迫,不得不尔。”
毒手药王取得皮管,举起管上连带的空心钢针,道:“老夫过去几年,一直在深山大泽之中,寻觅灵草奇珍,希望能寻得为小女疗病之药,哪知奇药难求,数年之功,竟未能得偿心愿,不得已才求诸其一人,唉!这也是情非得已的事了!”
萧翎缓缓闭上双目,道:“药王放血吧!”
毒手药王道:“可要老夫点了你的|茓道?”
萧翎道:“如是药王不相信在下的耐受之力,点了|茓道也好。”
毒手药王道:“如是快速放血,老夫必得用内力催动你身上的行血,一面还得要推拿小女身上的|茓道,钢针刺脉,痛苦虽然不大,但行血加速之后,心理上难免有一种死之将至的恐怖感觉,老夫之意;还是点了|茓道的好。”
萧翎道:“我萧翎此刻有如待宰的羔羊,任凭你药王处置,那也不用商量了。”
毒手药王右手挥动,又点了萧翎两处|茓道,道:“如是点了你的晕|茓,你虽然不知痛苦,但却难免影响放血的速度,只好请萧兄忍耐一二了!”
萧翎哑|茓被点,心中虽然听的明明白白,但却有口难言。
只觉左臂一痛,想是那空心钢针,已然刺入了经脉之中。
紧接着感觉到一只手掌,按在前胸之上,一股暗劲,攻入了内腑。
全身的行血,陡然加速,耳际隐隐可闻到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萧翎心中暗道: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完了。
心念转动间,突感左臂一松,Сhā入经脉中的血管似是被拔了出来,按在胸上的手掌也突然离开。
耳际间响起了毒手药王的叹息之声,道:“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柔若无力的女子娇脆之声,传了过来,道:“爹爹呀!
你不是要把女儿许配给萧翎吗?”
毒手药王道:“不错啊,既是那萧翎答应了娶你为妻,我儿受他之血,自是无愧于心了。”
那女子轻声叹道:“我不信爹爹的话,他英俊潇洒,如何会答应娶我这样丑怪之人。”
毒手药王道:“婉儿,你别忘了你爹爹是当代武林中第一神医,你是我唯一爱女,只要我儿看中的人,那人就得娶你。”
那女子道:“要得女儿相信,除非是那萧翎当面讲给我听。”
毒手药王似乎是大感为难,沉吟良久,道:“好吧!不过,你先得答应为父的一个条件。”
那女子道:“什么条件?”
毒手药王叹道:“如是那萧翎当你之面,说出了要娶你之言,你就得乖乖的听从为父的话,受他之血,唉!婉儿,你处处为人着想,为什么就不想为父的爱女之心呢?”
那女子道:“你先解开他的|茓道,让他说给我听听再说。”
毒手药王无可奈何的解开了萧翎的哑|茓,暗中却施展传音之术,道:“萧兄,有道是杀人杀死,救人救活,送佛送上西天,你既然答应救助小女,那就请帮忙到底了。”
萧翎缓缓睁开双目,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只见他满脸乞求之色,不禁暗自一叹,重又闭上双目。
但闻那女子说道:“萧翎,我爹爹说你要娶我为妻,定然是骗我的了。”
萧翎又睁开双目,只见毒手药王满头汗水,不停的滚了下来,心中甚是不忍,当下说道:“你爹爹没有骗你……”
那女子笑道:“你答应娶我为妻,可知道我的姓名吗?”
萧翎略一沉吟,道:“你可是叫婉儿?”
那女子道:“爹爹骗我,为了救我性命,要我受你之血,你为什么也要骗我呢?那婉儿乃我爹爹叫我的小名,我真正名字叫南宫玉。”
萧翎道:“南宫玉,唉!令尊说过了,只是在下一时间未想起来。”
南宫玉道:“爹爹啊!请你再解开他双臂和身上|茓道,要他坐起来和我谈话。”
毒手药王道:“他已经当面告诉你了,不用再谈了,我儿早些受血要紧。”
南宫玉道:“爹爹,你还记得一件往事吗?”
毒手药王笑道:“什么事?”
南宫玉笑道:“我不记得那时我几岁,但却记得爹爹赞我说,婉儿啊!你生的聪明绝伦,爹爹心中的事,从来瞒你不过。”
毒手药王道:“是啊!毒手药王的女儿,自然是人所难及了。”
南宫玉道:“爹爹既是知道骗不过你的女儿,为什么处处要骗我呢?”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南宫玉接道:“爹爹一心一意要救女儿,如是你的女儿死了,你就会死去这条心了!”
毒手药王叹道:“就算是爹爹骗了你,那也是一片爱你之心。”
南宫玉道:“爹爹如若真的疼爱女儿,你就解开萧翎的|茓道,我告诉你一个解救我的法子。”
毒手药王道:“我儿智慧过人,为父的相信得过。”右掌连挥,解开了萧翎被点的|茓道。
萧翎缓缓坐了起来,只见南宫玉手中正抓着皮管,背倚在石壁之上,瘦削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毒手药王道:“为父的已解开他的|茓道,我儿有何自救之法,快些说吧!”
南宫玉转动一下眼睛,望了萧翎的双腿一眼,道:“他双腿|茓道未解,是吗?”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婉儿,这些年来,你很少有此刻这般清醒过。”挥手又拍活萧翎双腿上的|茓道。
南宫玉道:“爹爹医道精深,天下无出其右,可是当真吗?”
毒手药王道:“自然当真了。”
南宫玉道:“女儿有一事不明,请问爹爹。”
毒手药王道:“什么事?”
南宫玉道:“萧翎身上之血,为何能救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简单得很,因为他食用过一种奇药,体内之血,与人不同。”
南宫玉道:“这就是了,他并非是天生的奇血,可救女儿,既然如此,爹爹为什么不问他食用了何物,生长何处?”
毒手药王一掌拍在脑袋上道:“不错,不错,为父的当真急昏了。”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道:“小女的话,萧兄都已听到了?”
萧翎道:“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萧兄肯据实说出,食用的是何物,萧兄就不用放血也可救小女的性命了。”
萧翎凝目思索了片刻,道:“那是一种生长在悬崖上的奇草,色呈灰白,形如撑伞……”
毒手药王道:“那是千年石菌了,正是小女病体需要之物,不知生在何处?”
萧翎道:“长江沿岸,三峡之间,那地方在下无法说出名字。”
毒手药王道:“你可曾记得那地方?”
萧翎道:“隐隐约约,或可寻得。”
毒手药王道:“那就有劳萧兄带老夫一行如何?”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不过在下要事先把话说明……”
毒手药王道:“老夫洗耳恭听。”
萧翎道:“那石菌生在一处上不着天,下不见地的峭壁之间,而且已被在下无意中食用了大半,余下多少,在下已茫然……”
毒手药王道:“不要紧,只要那时没有全部被你吃完,那就行了。”
萧翎道:“那地方千峰重叠,生长石菌的峭壁,究竟在何处,在下也是无法一下指出。”
毒手药王道:“难道你就记不得一点特征吗?”
萧翎道:“那峭壁上,有着一条倒垂而下的瀑布。”
毒手药王道:“有此特征,那就行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在下能够记起的只有这些,由那千山重峰中,要找出那面峭臂,恐非是短短时日中能够如愿,令爱的身体……”
话到此处顿口不言。
毒手药王道:“老夫以绝世医术,还可让她支撑一个月,如是一个月内,仍然找不到那生长千年石菌的峭壁,只有借用阁下之血,救小女性命了。”
南宫玉突然接口说道:“不要紧,别说一个月,就算两个月我也相信能够支撑得过。”
毒手药王奇道:“孩子,这玩笑之言,你如何可以随口胡言,为父的医道,世无伦比,查你脉象,已快到油尽灯干之势,如非为父的身有灵丹,和银针过|茓之术,只怕连十日也难活得,一月之期,为父的已然是尽我心力了……”
他不让女儿开口,长长吁一口气接道:“萧大侠至诚君子,一诺之允,决不轻变,如果我儿许出两月限期之诺,为父的实无把握,能让我儿多活一月!”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爹爹少算了一桩支撑女儿生命的力量。”
毒手药王奇道:“少算了什么?”
南宫玉道:“女儿求生的潜力。”
毒手药王沉思了一阵,道:“我儿为何会动了强烈的求生之意?”
南宫玉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神,突然转注到萧翎的脸上,道:“为了不让爹爹放他身上之血。”
毒手药王略一沉吟,哈哈大笑道:“为父的明白了。”
一抹羞红泛上南官玉瘦削的双颊,缓缓把娇躯偎入了毒手药王的怀中,闭上双目。
毒手药王望着萧翎说道:“萧大侠,小女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翎道:“都听到了。”
毒手药王道:“那很好,小女自愿许下两个月之期,我虽是她爹爹,但也不便更改她许下之言,两个月之内,老夫决不取你身上之血,但如超过两月,仍然寻不到那千年石菌,那也是天意取你萧翎之血了。”
萧翎道:“如是令爱支撑不过两月……”
毒手药王道:“那是她命中注定要死,我这做父亲的也是无可奈何了……”
突然间双目神光一闪,接道:“你可知小女为什么要许两个月的诺言吗?”
萧翎道:“令爱心地善良,不忍加害他人……”
毒手药王厉声接道:“因为早已自知无法活过两月时光。”
萧翎呆了一呆,道:“这个在下就想不明白了。”
毒手药王一句一字地说道:“小女对阁下情有所钟,宁甘自毙,不忍加害于你。”
萧翎道:“这个,这个……”
毒手药王道:“不用这个那个了,小女虽有舍命相救你萧翎之心,但我毒手药王却没有这等宽宏大量。”
萧翎道:“药王之见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在一月之内,找不到那生长石菌的悬崖,小女是非死不可,但她有言在先,纵然是至死无救,我也不能取你身上之血,如是小女死去,那千年石菌自是不用找了,老夫就把你和小女葬在一起,免得她一人长眠在那深山大泽之中,孤独无依!”
萧翎只听得心中一凉,道:“药王之意,可是要在下陪葬吗?”
毒手药王道:“正是此意,阁下心意如何?”
萧翎淡然一笑,道:“药王想的很好,只是在下却未必答应,要我带你去找那千年石菌,势必要先解开我的|茓道不可,在下只允放血救人,并没有答应殉身陪葬,药王想要在下殉葬,只有一个办法。”
毒手药王道:“什么办法?”
萧翎道:“各凭武功,一决生死!”
毒手药王道:“你武功奇佳,兼有数家之长,老夫虽然不致于落败,但却也没有胜你的把握,这等风险,岂是老夫甘愿去冒的吗?”
萧翎道:“除了各以武功,分出生死之外,在下倒是想不出药王还有何策能够迫我殉葬。”
毒手药王道:“年轻人究竟是阅历浅薄,老夫不会防患未然吗。”
萧翎道:“如何一个防患之法?”
毒手药王道:“告诉你不要紧。老夫借物传毒之能,早已天下皆知,快近一月期限时,如仍未找到那千年石菌,老夫就暗中在你身上下毒,小女死后迫你殉葬,那时你身中剧毒,自是无法和老夫抗拒。”
萧翎道:“你不该事先说出,在下既然知道了,自是要严加防备。”
毒手药王笑道:“老夫不怕。”
萧翎忖道:如若他说的句句实言,这人的能耐,当真是可怕得很。口中却缓缓说道:
“药王也不用先自夸口,到时间再说不迟。”
毒手药王道:“老夫自信你无法防得……”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咱们先得决定一桩紧要之事。”
萧翎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你还没答应愿带老夫和小女,去寻那千年石菌。”
萧翎道:“只凭令爱那善良之心,在下也是义不容辞。”
毒手药王道:“那你是答应了?”
萧翎道:“药王可是不信在下吗?”
毒手药王笑道:“哪里,哪里,如若不信你萧翎的话,世间再无可信之人。”右掌连挥,拍活了萧翎被点的|茓道。
萧翎挺身而起,舒展一下双臂,道:“只有咱们三人同去吗?”
毒手药王道:“中州二贾见多识广,如若能够带着他们同行,那是最好不过。”
萧翎道:“带我两位兄弟同行,你们父女不嫌人单势孤吗?”
毒手药王笑道:“如若单凭武功而论,你萧翎一人已可对付我毒手药王,多上中州二贾,有何不同?”
萧翎道:“他们愿否同去,在下也难做主,必得先和他们商量一下才行。”
毒手药王笑道:“老夫所见,他们两人对你萧翎的敬重之情,别说要他们同去寻那千年石菌,就算要他们上刀山,下油锅,两人也万死不辞。”
萧翎道:“在下只是善言征求两人之意,如是他们不愿同去,在下决不相强。”
毒手药王道:“老夫去扫除布在石洞口处的剧毒。”大步行到洞口处,除了布下的剧毒,高声说:“两位老板,你们那龙头大哥有请。”
中州二贾正自等得心急,不知石洞中变化如何,听得毒手药王招呼之声,急急奔了上来。
只见萧翎站在石洞之中,精神奕奕,不禁大感意外,呆了一呆,抱拳道:“大哥无恙吗?”
萧翎道:“我很好。”
商八目光转注到毒手药王的脸上,道:“药王可是改变了主意?”
毒手药王道:“老夫已和萧翎约好,入川寻找一种灵药,疗治小女伤势,不知两位是否有兴同去?”
商八目光转到萧翎身上,道:“大哥,这毒手药王之言,可是当真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几时说过了谎言。”
杜九冷冷说道:“就算你说的字字真实,咱们中州二贾,也未必要听。”
毒手药王想到借重几人之处尚多,轻轻咳了一声,忍了下去。
萧翎道:“他说的不错,我已答应了他,同去寻找灵药,相约以两月为限,如是寻不得……”
毒手药王接道:“两月之期是小女和阁下所订……”
社九冷冷接道:“如是两月之内寻不到灵药,可是还要取我家大哥之血,救你女儿之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之见,只怕已无需取萧翎身上之血了。”
商八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小女无能撑过两月!”
杜九冷然一笑,道:“其实令爱缠绵病榻十余年,受尽活罪,一旦死去,药王也少了一个累赘。”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道:“你咒我女儿,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商八生恐杜九恶言相对,引起冲突,急急接道:“药王不用生气,当今武林之中,有谁不知杜老二说话难听,小不忍则乱大谋,想为令爱寻药,药王最好忍耐一些。”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未再开口。
杜九仍是那不低不高,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咱们龙头大哥答应了,我们做兄弟的自然是亦步亦趋,追随一行了。”
萧翎道:“两位兄弟不用勉强……”
商八哈哈一笑,接道:“但得追随大哥,不论天涯海角,赴汤蹈火,都是称心乐事。”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两位兄弟最好是别去,一定要去,小兄不敢阻止。”
毒手药王道:“老夫常听人言,你们中州二贾养了两只奇种猛犬,不知是否带着同行?”
商八道:“咱们带去一只就是。”
毒手药王道:“不知要几时动身?”
商八望着萧翎道:“大哥之意呢?”
萧翎道;“本当向父母拜别,但此去仍是生死难卜,也不用再去打扰两位老人家……”
毒手药王道:“既是再无要办的事,咱们就立刻动身如何?”
杜九道:“此刻此情,药王最好能听从在下大哥的吩咐。”
萧翎道:“两位的虎獒,现在何处?”
商八道:“大哥先请等候一阵,在下去招来虎獒,再行动身。”转身跃出石洞而去。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那生长千年石菌的地方,乃是山崖中一片峭壁,由山顶垂下一道瀑布,掩遮去了那壁上的千年石菌,而四面高山拱围,下临绝谷千丈,壁间生满了青苔,别说不容易找,就算是侥幸找到了,只怕也无法攀上石壁,取那石菌。”
毒手药王道:“如此险恶之地,萧兄又是如何去的,如何出来?”
萧翎略一沉吟,望了杜九一眼,道:“我是无意间找到了那里。”当下把中州二贾把他带出武当,被迫落江,为人所救,送入峭壁一座山洞中,那洞中的枯瘦老人,留自己住在洞内,因和
那青衣少年赌气,跑到后洞,跌下悬崖,误食石菌的经过之情,说了一遍。
毒手药王道:“绝壁那般险恶,你又如何离开?”
萧翎道:“说来也许令人难信,有一只极为罕见的大鹏,也去食那石菌,我是骑在它背上飞离峭壁的。”
毒手药王道:“老夫就算不愿相信,也是非得相信不可了。”
杜九听萧翎述说昔年被迫落江的往事,心中惭愧,垂下头去,一语不发。
萧翎道:“眼下只有仍从那石洞之中,结索而下,或可有望取得石菌,不过……”
毒手药王接道:“不过什么?除此之外,已是别无良策。”
萧翎冷冷说道:“药王如是想要在下助寻千年石菌,最好是言语客气一些。”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如若取你之血,照样医好小女之病,老夫以你的性命交换你带路寻药,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
萧翎只觉他言之有理,登时为之语塞,呆了一呆,道:“药王说的不错,只是在下那时全然不会武功,一直躺在舱中,被他们送入石洞之中,自然是在三峡中了,咱们雇上一艘快艇,沿江上行,站在船头查看两边绝壁,如是有些相似,咱们就攀上峭壁,寻那山洞就是。”
毒手药王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半晌不发一言的杜九,突然接口说道:“归州方圆数十里,到处布有那百花山庄的耳目,咱们这等结伴而行,势必被他们发觉不可。”
毒手药王道:“如若百花山庄的人刁难咱们,自有老夫对付,用不到你们中州二贾出手。”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兄弟自然是要坐山看虎斗,药王那时如想叫咱们兄弟帮忙,那就得谈谈斤两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大半生来,还未求过别人助拳,你们尽管放心。”
杜九道:“药王不要把话说的太满了。”
两人斗目之间,商八已赶回石洞。
毒手药王道:“那虎獒带来没有?”
商八望也不望毒手药王,却对萧翎抱拳为礼,道:“虎獒带到,恭候大哥下令动身了。”
萧翎缓缓站起身子,道:“咱们走吧!”行出石洞,突然停下,说道:“不行,家父母留此幽谷,岂是良策,那司马兄和金兰、玉兰,实不足保护二老的安全。”
商八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两位老人家已有向飞率领群豪护送到安全所在去了。”
萧翎道:“送往何处?”
商八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哈哈一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只管放心,那地方十分安全就是。”
毒手药王冷哼一声,抱起女儿,大步当先行去。
商八低啸一声,草丛中奔出来一只黑毛大犬,紧随在商八身后而行。
毒手药王当先带路,行到谷口所在,停了下来,道:“老夫虽然不畏百花山庄中人,但如被他们瞧到,定然要回报到百花山庄中去,如是那沈木风亲自赶来,那就有些麻烦,不如等到入夜之后再走。”
杜九道:“药王可是很怕那沈木风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和他是结盟兄弟,交称莫逆,有什么怕他的?”
杜九还想出言讥讽,却被萧翎喝止。
商八取出身上带的干粮,分给几人食用。
毒手药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丸,小心翼翼的送入了女儿口中。
萧翎等看他对女儿的慈爱关顾,心中暗暗叹道:他身挟绝世毒技,如不是这样一位多病的女儿,折磨得他雄心尽消,只怕他在江湖上闹出的事情,不在那沈木风之下。
几人坐息一阵,待天到初更,方动身赶路,在虎獒的锐利嗅觉之下,避开了百花山庄的暗桩,绕到江边,已经四更时分。
阴云密布,夜暗如漆,耳际间江流澎湃,却不见一点渔火。
杜九冷冷说道:“夜黑风高,渔火敛迹,看起来,只有等到天亮了。”
毒手药王道:“多等一刻,你们那萧大哥就减少一刻生机。”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道:“药王的水性如何?”
毒手药王道:“老夫不通水底工夫。”
商八道:“咱们几只旱鸭子,如是上了贼船,岂不任人摆布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情形不对,老夫就先在他身上下毒。”
商八起身说道:“在下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上一艘客船。”言罢,起身而去。
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商八急急奔了回来,道:“在下找到了一艘长行三峡的客船,我们快些上船吧!”
毒手药王抱起女儿,随在商八身后,沿江而下,行约七八里路,果见一艘双桅帆船,泊在岸边。
全船中一片黑暗,不见灯火。
商八当先跃上甲板,直奔舱中。
萧翎、杜九、毒手药王等随后而入。
杜九晃燃火折子,只见舱中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个人。
萧翎一皱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商八笑道:“这些人是船上的艄公,我来时,他们都集中在舱中赌钱,我一谈雇船入川,就被他们一口气回绝,情势所迫,小弟只好先点了他们的|茓道,再去请大哥来了。”
萧翎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毒手药王却一伸大拇指,赞道:“商兄高才,这一手实在叫兄弟佩服。”
商八道:“如非为了咱们大哥,商某岂肯出此下策。”右掌挥动,拍活了艄公被点的|茓道。
毒手药王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气闷,抱着爱女闷坐一侧,不再多言。
杜九燃起案上火烛,右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黄金,两颗明珠,放在桌案上,冷冰冰地说道:“各位都是常跑码头的人,眼睛里揉不进一颗砂子,黄金有限,明珠无价,诸位立刻启碇,送咱们溯江而上。”
众水手眼看那两颗明珠,都有猫眼大小,单是一颗,就可造上三两条大船有余,个个面露喜色。
一个四旬左右的大汉,望了案上明珠一眼,道:“几位是进川的吗?”
商八道:“阁下想是船主了?”
那大汉道:“小人周顺,大爷有事请吩咐。”
商八笑道:“你先收好黄金、明珠,立刻开船。”
周顺道:“月黑风大,水急浪高,行舟甚难,但你大爷一句话,小人们卖给你啦……”语声一顿高声接道:“伙计们,起碇升帆,开船了。”
舱中水手,应声奔出舱外。
但闻一片彼呼此应之声,响不绝耳,巨舟起碇离岸,张帆驶动。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把今爱放在榻上,让她安睡一阵。”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长长叹一口气,依言把怀中女儿,放在舱中木榻之上。
这艘双桅巨舟,专门往返三峡,水手们个个俱是经验丰富,熟知水道形势,夜风急浪中,行驶仍极平稳。
萧翎步行出舱门,站在甲板上,抬头看东方天际,一片鱼肚白色,已是天色将亮时分。
周顺急急行了过来,道:“大爷,你进去歇歇吧!风势未退,江浪仍急,你要是站不稳,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翎微微一笑,道:“不劳船主费心,在下想看看江上的日出景色。”
周顺还想再说,却听杜九冷冷喝道:“不要你费心,你就别多管闲事。”
杜九一副铁青面孔。人见人怕,这一喝,周顺哪里还敢多言,赶忙走回后艄,招呼伙计去了。
萧翎站在甲板之上,迎着河风,四下流顾,希望能回忆起昔年往事,辨认出行径之处。
但见江流滚滚,一片白浪,哪里还能辨别出昔年的行止,不禁暗暗叹息一声,回到舱中。
他说那石洞在三峡之间,只不过是凭借推断而言,究竟在何处,却时无法确定。
巨帆逆水而上,直奔三峡水道。
萧翎坐在舱口处,望着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浪花,心情却和那江浪一般的起伏不定,想到此行成败,毫无把握,不禁有些黯然之感。
中午时分,船家送来午餐,竟是有酒有肉,十分丰富。
毒手药王心知爱女虚弱的身体,实难受长时行舟之苦,忍不住叫过周顺问道:“咱们几时可以进入三峡?”
周顺道:“如老天爷送咱一帆风顺,日落之前,即可进入峡道,要是风向不对,似此等逆水行舟,只怕要明天晚上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两臂,有千斤以上神力,不知能否帮助你们行快一些。”
周顺道:“不敢劳动你老。”
毒手药王道:“老夫并非是要帮你们的忙,实因小女身体太弱,不适长时间的行舟之苦。”
周顺道:“原来如此。”
毒手药王道:“有没有困难?”
周顺道:“你老力量再大,也是无法和这等自然威力抗拒。”
毒手药王道:“那是老夫无法帮忙了。”
周顺道:“不错啊!你老还是留在舱中休息一会吧!”
说罢,急急出舱而去。
大约有一个时辰左右,瞥见周顺重又奔入舱中,满脸欢笑对毒手药王说道:“你老可以放心了,风势已有转变之象,也许咱们今夜就可能进到入口之处。”
毒手药王道:“不能连夜进去吗?”
周顺道:“不行,三峡水道中到处都是浅滩礁石,小人虽熟悉,也不敢冒险在夜间行舟。”
毒手药王道:“若是小女娇弱之躯,受不了长时逆水行舟之苦,而有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活。”
周顺呆了一呆,悄然退出舱去。
风向转变,顺风送舟,到了水道口处,太阳还未下山。
周顺找了水湾所在,停了下来。
毒手药王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愿强迫船家,连夜冒险行舟。
次晨天亮,毒手药王立时催促行船。
舟入水道,愈行愈见险要,急流暗礁,比比皆是。
水道两侧的山壁,也愈来愈见高耸,陡峭。
毒手药王和萧翎并肩站立在甲板之上,望着两面峭壁,不时追问萧翎,询问那石洞所在。
萧翎目光虽锐利,但也无法一眼间,瞧出石洞所在,只能凭昔年一点记忆判断,口中却是连应“尚未到达”。
但是否走过了头,心中亦是毫无把握。
一日易过,又是晚霞满天的黄昏时分。
周顺不敢放行渡险,又选了一处水流轻平之处,停船不行。
毒手药王心中虽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萧翎口虽不言,但心中却比毒手药王更为焦急,站在船头,苦苦思索。
夜幕低垂,天色暗了下来。
要知萧翎五年前,被人送进那神秘石洞中时,体弱多病,一直在舱中休息,只是那人停舟登山时,他才瞧看了一下山势,此刻纵然是搜尽枯肠,也是无法想出一点头绪。
正自焦虑之间,突闻唰的一声,一艘校形小舟,掠着船边行来,只见那操舟人身披蓑衣,留着山羊胡子,不禁心中一动,暗道:这人颇似五年前送我的两人之一。
但觉脑际间灵光连闪,发觉那梭形快舟也颇似昔年乘坐之舟。
那小舟去势奇快,萧翎这么心念一转之间,小舟已到了数丈开外。
就在这一瞬之间,萧翎感觉到良机不可失,纵身一跃,直向小舟飞去。
毒手药王虽在舟中看顾爱女,但双目却一直暗中注意着萧翎,担心萧翎会突然离去,眼见萧翎飞跃离船,不禁心中大急,话也顾不得多说一句,一晃身,窜出舱外。
目光到处,瞥见萧翎正向一艘梭形快舟飞去,当下一提真气,疾追而去。
毒手药王这突然的举动,立时引起中州二贾的注意,双双追出舱外。
这时,萧翎和毒手药王皆已飞上小舟,那小舟已然到了三四支外。
且说萧翎将要落上小舟之时,那身披蓑衣的老者,已然瞥见,右手一翻,劈出一掌。
一股强猛绝伦的掌力,直击过去。
萧翎心知如若硬接他这一掌,势必被逼入水中不可,当下暗提真气,悬空一让,横身避开三尺,一股掌风,掠身而过,人却借势踏上小舟。
那老者似是毫无畏惧之感,反而赞道:“好身法。”左手摇橹,稳住小舟,不让它顺流而下,右手一翻,顺手抄起一根竹篙,一招横扫千军,平扫过来。
萧翎双足落上小舟,胆气立生,右腿举起一跨,直向那老者身侧欺去,左手暗运功力,向外推出。
逼近那人身体愈近,竹篙的力量愈小,当竹篙近身,萧翎已到了老者身侧二尺左右处,吃萧翎推出的掌势逼住。
过时,毒手药王已借机登上小舟,冷冷说道:“萧翎,想溜吗?”
萧翎右手疾快伸出,抓住竹篙,顾不得答复毒手药王之言,急急对那身披蓑衣的老者说道:“兄台住手,在下有事请教。”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看萧翎出掌抓篙的快速举动,已知遇上劲敌,霍然站起身子,冷冷喝道:“有何见教?”
萧翎道:“水流湍急,说话不便,兄台可否把小舟划至安全所在一谈。”
毒手药王右手控毒,站在萧翎身后,虎视眈眈,只要萧翎一有逃走之图,立时施放剧毒。
那身披蓑衣老者,双目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发觉素不相识,心中大感奇怪,一皱眉,说道:“咱们素昧平生。”
萧翎道:“在下并无恶意,见台先请稳好小舟,咱们再谈不迟。”
身披蓑衣的老者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有恶意,我也不怕。”双手摇橹,把小舟划向一侧停妥,接道:“阁下何人?有何见教?”
萧翎目光转动,四下打量了一眼,道:“如是在下的记忆不错,我想见台这小舟上,应该还有一位同伴。”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大感不耐地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如再推三阻四,不肯实说,请恕在下不客气了!”
萧翎道:“咱们五年前见过面,承阁下和那位同伴,把我逼入江中,又把我救上小舟。”
那穿蓑衣老人从头到脚的望了萧翎一阵,摇摇头,道:“在下毫无记忆。”
萧翎道:“兄台可是想不起来吗?”
蓑衣人道:“想不起来!”
要知萧翎五年前身形瘦小,弱不禁风,此刻是人若临风玉树,英气逼人,就让他想破了脑袋,也是不容易想得出来。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又对蓑衣人说道:“五年之前,阁下和贵友,在江中救了在下,却把我送来此处,给一位卧病中的老人,那人高居悬崖峭壁间一座石洞之中,你们经常去擒些十几岁的孩童,送来此地,在下这般说,阁下可以明白了吧!”
那人双目耸动,又望了萧翎一眼,道:“不错,五年前虽然有这么一件事情,如若那人是你,你就是萧翎了?”
萧翎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蓑衣老人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不是跌下悬崖摔死了吗?”
萧翎不愿讲出详情,随口应道:“在下该死未死,被人救起。”
蓑衣人道:“当今江湖上传诵之名,那人就是阁下了。”
不论何人,一提此事,萧翎就觉得夹缠不清,很难说得清楚,当下说道:“当今之世重名重姓之人甚,也许那是另外一位萧翎。”
那身披蓑衣老者冷冷说道:“阁下是否萧翎,在下也不愿多问,但不知你率人来此,是何用心?”
萧翎心中暗道:我们来采取那千年石菌的事,不能对他泄露,和他谈话,自然是愈少愈好,当下说道:“在下一则想旧地重游,二则想向那位病中的老人,致谢一声。”
那蓑衣人冷笑一声,道;“如果当真为此,由你一人来此,也就是了,用不着这等劳师动众。”说完,目光回转,望了大船甲板上站立的中州二贾一眼。
萧翎道:“在下虽然有友同行,但绝无恶意……”
那蓑衣老者摇摇头,道:“不行。”
登上小舟,一直未发一语的毒手药王,突然冷冷说道:“谁说不行了,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蓑衣人怒道:“你是何人?”
毒手药王道:“老夫毒手药王。”突然伸手,抓住竹篙,直向那蓑衣人横里击去。
那身披蓑衣老者突然一伸手,抓住竹篙道:“毒手药王,在下久闻你用毒之能,天下第一,今日有幸一晤。”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你已中了老夫之毒。”
蓑衣人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药王可是想吓唬在下吗?”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老夫之言,何妨运气一试。”
那人依言暗中运气一试,果然是觉出有了中毒之征,不禁脸色一变,道:“毒手药王之名.果不虚传。”
一转身正待跃入水中,萧翎却急急叫道:“见台留步。”
那蓑衣人怒声喝道:“老夫在五年之前,如若把你放在江中淹死,也不会有今日中毒之事了。”
毒手药王冷然接道:“老夫不但施毒之能,称尊天下,而且还有着控制毒性发作之能,你此刻身中之毒,不但毒性激烈,而且是老夫施放之毒中,最恶毒的一种,毒性发作之后,就要全身抽筋,哀嚎三昼夜,才能死去。”
语声微微一顿,道:“中了此毒之人,最是怕水,冷水一浸,毒性立刻发作。”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举手微捋山羊胡子,道:“浸入水中,能引发毒性,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他口中虽说不信,但人却已不敢跳入水中,想到毒手药王借物传毒之能,此言也许不虚。
毒手药王道:“老夫从来不说谎言,信不信由你!”
萧翎回目望着毒手药王道:“药王施毒伤人,是何用心?”
毒手药王笑道:“我如不施放剧毒,此刻只怕他已跃入水中而遁。”
萧翎向药王道:“在下带药王到此,旨在寻药,并无寻仇伤人之心,你这般……”
毒手药王想他下面之言,定然十分难听,急急接道:“老夫要防患未然,不得不尔。”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粒解药,一翻手腕,投向那蓑衣人,接道:“接住解药服下,立刻可解剧毒。”
那人一伸手,接住解药,张口吞了下去。
毒手药王道:“闭上眼睛运气调息。”
那蓑衣人似是已为毒手药王施毒之能震慑,竟是言听计从,依言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毒手药王暗施传音之术,低声对萧翎说道:“趁他闭上双目可要点他|茓道?”
萧翎冷冷的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凝立不动。
这时毒手药王已对萧翎坦坦荡荡,一言九鼎的君子风度,生出了敬佩之心,看他不理自己,讪讪一笑,不再多言。
那身披蓑衣的老人调息片刻,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萧翎和毒手药王一眼,正待开口,萧翎已抢先说道:“兄台身中剧毒,是否已解?”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施放之毒,再赠解药,自然是瞬息可解了。”
那身披蓑衣的老者道:“好像已经解去。”
萧翎接道:“五年前承蒙相救,但兄弟却一直未请教见台姓名,不知此刻肯否相告。”
身着蓑衣的老者道:“在下宋保。”
萧翎向身着蓑衣老者一抱拳道:“原来是宋兄。”
宋保一拱手,道:“不敢当。”
萧翎道:“有劳宋兄,不知肯否答允?”
宋保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萧翎道:“五年之前,小弟承蒙相救之后,送往那石洞中去,山道崎岖,早已不复记忆,劳请宋兄指明去路……”
毒手药王接道:“最好是带咱们一起去。”
萧翎道:“如果宋兄肯带咱们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但如确有困难,兄弟也不敢勉强。”
宋保沉吟了一阵,道:“我家公子脾气不好,诸位就算无恶意,这等直接寻上门去,只怕也将激怒于他……”
毒手药王接道:“他如敢对老夫等无礼,也让他试试老夫施毒之能。”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说道:“宋兄意下如何?”
宋保道:“如是萧兄果无恶意,兄弟倒有一策在此。”
萧翎道:“请教高见。”
宋保道:“诸位请在船上相候,在下先去禀报我家公子一声,诸位再去不迟。”
毒手药王道:“如是你一去不回,我们要到哪里找你。”
宋保道:“在下答应了,决然不会不来。”
萧翎道:“如是你家公子不肯答允呢?”
宋保沉吟了一阵,道:“这个,在下就做不得主意了,如是我家公子不肯答应,在下亦当来通知诸位一声。”
萧翎突然想到那常卧病榻,骨瘦如柴的老人,问道:“有一位卧病的老人,可还住在那石洞中吗?”
宋保长长叹息一声,道:“那是在下的老主人,已于前年死去。”
萧翎暗暗叹道:五年之前,我被送往那石洞中去时,那位老人待我不错,如若能采到了千年石菌之后,送他一些疗治病势多好,想不到他竟然死去了!
只听宋保说道:“自从老主人病逝之后,公子继承了老主人的衣钵。”
萧翎道:“你口中的公子,想来定是我五年前遇到的青衣少年了。”
宋保道:“我家老主人只此一子,你如见过,定然是不会错了。”
萧翎道:“我等如若放你回去,万一被你家公子扣留,不肯放你回来……”
宋保道:“那是情非得已,而且依在下看来,此机不大。”
萧翎道:“话虽如此,但我等不得不作防备,在下有一个两全之策在此……”他顿了一顿,又继道:“我等随你身后,找上那石洞所在,隐在暗处,宋兄去禀报你家公子,他如愿意接见,我等自是依照江湖上规矩拜府求见,如是他万一不肯接见,那也不敢有劳宋兄,半个时辰之后,我等自行进入那石洞中去就是。”
宋保道:“这个,只怕不很妥当吧……”
毒手药王道:“如是太妥当了,我等就少一分制胜机会,老夫之见,此乃是最好之策,你如再不答应,咱们就只有动强了!”
宋保暗暗忖道:此人不知从何人学艺,本是身罹绝疾必死的人,此刻竟然是疗好病情不算,而且又得了一身非凡武功。
只听萧翎道:“此刻时光,寸阴如金,阁下也不要太拖延了。”
来保突然一咬牙,道:“如不获公子答允,诸位就自行前去叩门,直接找我家公子……”
萧翎接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宋兄了。”
毒手药王抱起女儿,抬头瞧瞧那耸立的峭壁,道;“可否把小舟靠到岸边。”
宋保连忙转动小舟,靠在岸边。
萧翎招来中州二贾,连同毒手药王一起登岸,直向峭壁之上攀去。
绝壁过于陡峭,群豪要手足并用,才可攀上,那毒手药王怀中抱着女儿,无法施展双手,萧翎用一条细绳,拖着毒手药王,助他一臂之力。
商八紧随宋保身后,暗中监视着他的行动。
攀到百丈之后,才到了一条小径之上,宋保回顾了萧翎一眼,道:“西行百丈,就是敝公子的息居石洞,诸位就请在此地留步如何?”
萧翎道:“咱们到那石洞口处,也是一样。”
来保轻轻叹息一声,道:“近洞十丈之内,就有埋伏,诸位又何苦涉险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真有埋伏,咱们更需得借重阁下带路了。”
宋保似是自知失言,不再答话,当先举步行去。
第四十六回破埋伏药王降蛇
行在曲折小径之上,萧翎已不用再助那毒手药王,连忙抢先一步,紧随在宋保后面,道:“宋兄可知那十丈内埋伏有几道暗桩。”
宋保道:“不是暗桩,那石洞之中,除了我家公子之外,只有二婢和在下等共四个人,人手不够分配,如何还能派出暗桩。”
萧翎道:“不是暗桩,那是什么?”
宋保道:“各种毒物。”
萧翎道:“各种毒物,那是说包括很多的种类了?”
来保道:“不错,毒蛇、蜈蚣,应有尽有!”
萧翎心中暗道:毒蛇、蜈蚣,虽不可怕,但这等夜暗之中,它们如突起施袭,倒也真使人防不胜防了!
商八从怀中摸出金算盘道:“老二,亮家伙,对付毒蛇、蜈蚣之类,不用客气。”
毒手药王突然大跨几步,追在那宋保身后,道:“老夫不畏毒蛇。”
宋保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诸位如信得过在下,让在下走前一些,设法退去毒虫。”
毒手药王道:“阁下请便。”
宋保放开脚步,行出丈余,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铜铃,挥手摇动。
静夜中叮咚铃声,传出老远。
商八低声说道:“他是用铃声传警报讯,咱们上了他的当啦!”
萧翎道:“咱们既无和人为敌之心,纵然传出警讯,也不要紧。”
来保行约十几丈后,突然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萧翎急行几步,抬头瞧去,只见一个高大的岩石之旁,果然有一座紧闭的石门。
毒手药王向萧翎问道:“是否你昔年来过之处?”
萧翎四下打量了一阵,道:“时日过久,夜色幽深,一时间倒是无法分辨。”
毒手药王道:“先打开石门瞧瞧再说。”
萧翎暗运功力,伸出右掌,按在石门之上,低声对宋保说道:“是宋兄你自己叫门呢?还是由在下推开?”
宋保道:“这座石门坚牢无比,阁下双臂纵然有千斤神力,只怕也无法推开。”
萧翎运内功一试,果然十分坚牢,说道:“在下如是推它不动,只有设法毁去此门了。”
商八抱起山径旁一块巨大的山石过来,道:“大哥闪开。”高举大石,正待砸向石门,突闻来保说道:“且慢。”
杜九也捡了一块巨石,高高举起,听得了宋保之言,冷冷说道:“这石门就算再牢一些,只怕也无法受得起咱们撞击之力。”
宋保道:“诸位如若未有和我家公子为敌之心,行事最好是先请三思了。”
萧翎道:“事已如箭在弦上,纵然得不到你家公子的谅解,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宋保突然行前一步,伸手在石门旁侧大岩上点了一指。
只听一阵隆隆之声,传了过来,声音由上而下,逐渐远去。
萧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用滚石传音之法,用作叫门的讯号。
大约过了有顿饭工夫之久,那滚石之声,早已消失不闻,仍不见石门开动。
毒手药王首先不耐,怒声对宋保说道:“你如敢再耍花枪,老夫就让你尝试一下,抽筋缩肌的奇毒滋味。”
宋保冷冷说道:“石府幽深,总得让他听到滚石声后,赶来开门。”
说话之间,突闻呀然一声,石门大开。
夜色沉沉,洞中更是黑暗,以几人过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丈余左右。
宋保冷冷地说:“石门已开,诸位请进啊!”
萧翎突然大迈一步,当先抢行,道:“在下带路。”
杜九急冲两步,抢在萧翎前面,道:“小弟开道。”拔出铁笔,戒备开路。
只觉那石洞左曲右折,绕入山腹,但地势逐渐平坦,显然是天然的石洞,又经过一番人工的修筑。
突见灯光隐隐透了过来。
几人目力何等敏锐,有此微弱之光,立时有着如入白昼之感。
杜九加快脚步,转过一个弯子,抬头看去,只见一盏高燃的油灯,放在一片转弯处山壁之上。
灯光下看的明白,那光滑壁上,写着“止步”两个字。
商八沉声对未保道:“宋兄,这油灯芯心未开,显系刚刚燃起不久了!”
宋保道:“不错。”
商八道:“这就是说,在我们未到之前,先有人在此点起灯火而退。”
宋保道:“正是如此。”
杜九接道:“这两个字写在转弯的山壁上,那是有着示警之意了?”
宋保道:“不教而杀为之奸,诸位见此示警二字,如是仍然不肯停下,遇上什么凶险,那是咎由自取了!”
商八抬头打量了石道一眼,只见石道高不过丈五,宽不过四尺,如是在这石道中有什么机关埋伏,实是不易闪避。
只听杜九说道:“大哥请暂行留此,兄弟先行一步瞧瞧如何?”
萧翎道:“事已至此,已是有进无退,就算他们在这石道中设有险恶的埋伏,也只有闯过去了。”
语声甫落,突然那高燃的灯火,摇了两摇,突然熄去。
杜九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商八突然纵声大笑,道:“好啊!熄去灯光,难道就能难得住中州二贾吗!”
但见宝光一闪,幽暗的石道中,突然亮起了一片青碧光辉。
仔细瞧去,只见商八手中捏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莹晶明珠,青碧色的光彩,就由那明珠之上发出。
毒手药王喜道:“夜明珠。”
商八点头道:“不错,夜明珠,中州双贾,富甲天下,区区一颗夜明珠,算不得稀奇之物。”
但闻宋保冷冷地接道:“就算这石道中的光耀如白昼。但诸位如想通过那重重埋伏,也不是容易的事。”
杜九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宋保的右腕,道:“你仍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咱们未死之前,还有杀死宋兄的机会。”
宋保哈哈一笑,道:“我来保如是未把生死置之度外,也不会带你们进入石道了。”
毒手药王右手挥动,嗖嗖两声,拍在宋保双肩之上,道:“杜兄,可以放开他了,我已卸了他两肩的胛骨。”
珠光映射下,只见来保疼得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但他却紧咬牙齿连哼也未哼一声。
商八暗暗赞道:这人耐受痛苦之力,倒是惊人的很。
萧翎突然举步一跨,行近宋保身侧,双手齐出,接上他双肩胛骨,道:“宋兄请吧!”
这一下,来保倒是大感意外,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这是何用心?”
萧翎道:“咱们无怨无仇,在下也不忍看着宋兄胛骨被卸之苦。”
宋保冷冷接道:“大丈夫死而何惧,何况一点错骨之苦。”
萧翎道:“不论如何,咱们无怨无仇,我们此来,又无和贵公子为敌之心!只不过想浏览一下后山的飞瀑,绝壑,峻奇景物而已。”
来保道:“这倒叫在下有些难信。”
萧翎道:“宋兄不敢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宋兄此刻可以走了。”
宋保奇道:“当真的可以走吗?”
萧翎道:“在下素来不说谎言。”
宋保暗中运气一试,果然没有异征。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见着你家公子之时,代我向他问候一声!”
宋保沉声对萧翎说道:“在下当尽量设法,说服我家公子,与诸位方便。”
萧翎道:“那是最好不过,免得闹出不欢之局。”
宋保道:“不过,我得先说明,我家公子是否答应,在下是毫无把握。”
萧翎道:“如是贵公子不肯答应,那是逼迫在下等各走极端。”
宋保一抱拳,道:“诸位保重。”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站在最前,望着来保的背影不见,才沉声说道:“在下开路,药王请走中间。”
毒手药王道:“萧兄,老夫有一事,愈想愈是不解。”
萧翎虽然明知他要问什么,但仍是忍不住地问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为何要放走那个姓宋的?如果那人还在,遇上什么危险的事,也不用咱们自己出马了。”
萧翎道:“一切有我萧翎试验,用不到你药王担心。”说罢,举步向前行去。
毒手药王依言随在萧翎身后,中州二贾却走在最后。
大约又深行了四五丈,转过四个山弯,突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站住!”
萧翎依言收住脚步,依据拜山常规,抱拳一礼,道:“在下萧翎,有事求见贵洞中主人。”
那女子似是料不到萧翎说的如此客气,任了一怔,道:“诸位既有事求见,就该守候在洞外才是,这般轻易的闯了进来,那自然不是求见了。”
毒手药王道:“就算咱们打进来的,那又该将如何?”
那清脆的声音怒道:“你是什么人,讲话如此无礼。”
毒手药王道:“老夫毒手药王。”
那清脆的女子声音应道:“没有听人说过。”
毒手药王心中虽怒,但却无法出口发作,只气得冷哼两声,沉声说道:“萧兄,一个区区女子,也能拦住咱们去路吗?”
萧翎道:“在下一向是先礼后兵……”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姑娘有什么话,快些请说,如是贵洞主人不肯相见,在下只好闯进去了。”
那女子声音应道:“如是你们向前欺进一步,我就立刻发动埋伏。”
萧翎听声辨音,认准那女子停身位置,突然高声说道:“姑娘小心了。”纵身一跃,疾扑过去。
但觉寒光一闪,剑风迎面袭来,石洞间同时响起了一片轧轧之声。
毒手药王、中州二贾,都是久经大敌的人物,闻声警觉,全神戒备,一面大步向前冲去。
萧翎右掌一挥,迫出一股潜力,通住了袭来剑势,左手一指点出,反击过去。
但闻一声娇呼,那女子突然收剑而退,疾奔而去。
萧翎冒险直进,追了过去。毒手药王、中州二贾同时以快速无比的身法,追到了萧翎的身后。
但闻砰砰两声大震,洞顶上,疾落下来两块巨石。如非萧翎出手一击,凌厉绝伦,迫得那女子略慢发动机关,和毒手药王、中州二贾等的身法快速,势非伤在那两块巨石之下不可。
金算盘商八回顾了巨石一眼,只见整个石道,全被堵塞,只不过相差半尺,就要碰到杜九,不禁暗暗赞道:好险啊!好险!
毒手药王急急说道:“商兄请托明珠照路,乘势急迫,他们既然已发动了埋伏,咱们也不用再客气了。”
商八身子一侧,绕到萧翎前面,道:“药王说的有理。”右手摸出金算盘,大步向前行去。
萧翎沉声说道:“商兄弟,你要多多小心。”
商八道:“不劳大哥关怀……”
余音未绝,突问一股腥臭之气,迎面扑了过来。
珠光映射下,只见一条小蛇,箭一般的急射而来。
商八停下脚步,挥动手中金算盘,击了过去。
但见白光打闪,萧翎的长剑,后发先至,沙的一声,那条飞来的小蛇被斩作两断。
就这一阵,地下响起了沙沙之响,各种奇形怪蛇,不下数百条,蜂拥而至。
这石洞宽不过数尺,蛇群密集而来,简直避无可避。
饶是商八见识多广,智谋百出,在狭道中遇上此等蛇群,也不禁有些慌张失措。
萧翎疾忙的发出了一记劈空掌力,卷地袭去。
前面几条蛇,吃那强猛掌力一击,当场死去,但更多的毒蛇,却被激怒,疾窜而上。
毒手药王大声喝道:“诸位退开。”扬手打出一片药粉。
商八、萧翎知道药王要施展奇毒,以制毒蛇,立时向后退去。
但见毒手药王右手连连挥动,片刻间,洒成了一道三尺宽窄的毒区。
蛇群行到那毒粉跟前,果然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爬行,越集越多,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然叠成数堆。
萧翎望着那重叠的蛇群,心中暗道:这蛇群前面遇上阻力,仍是不停的拥至,想来后面必有一种逐蛇之力,迫使群蛇拥来,想退群蛇,必得先行消减那逐蛇的力量。
凝神听去,忽闻一种奇异的笛声,传了过来。
每当那笛声发出急急之音,蛇群就跃跃欲试,重叠而起,似是要越过毒区。
大概那剧毒,是蛇群的克星,竟然是无一条毒蛇敢越毒而来。
商八看那毒蛇越集越多,而且形状古怪的奇蛇,也愈集愈多,一股腥臭之气扑了过来,不禁一皱眉头,道:“药王,毒蛇愈集愈多,似这般对峙下去,也非良策,药王既有阻蛇之法,不知是否有退蛇之计?”
毒手药王道:“现下只有一策,但却不知是否有用?”
商八道:“不管有没有用,先用出试试再说!”
毒手药王还未及答话,忽见群蛇纷纷跌滚,让到一侧。
商八心中大奇,高举手中宝珠望去,只见一条全身金黄,长可及丈,头生红冠,儿臂粗细的怪蛇,昂首急游而来。
此蛇大概是蛇中之王,昂然游至,群蛇立时停止了倾挤蠕动,蜷伏一侧。
那头生红冠的蛇王,行经那毒粉洒布边缘,突然人立而起,蛇头向前探来,似要越过毒区。
商八急急说道:“这头生红冠之蛇,似是蛇中之王,如能击毙此蛇,想可惊退蛇群。”
萧翎望着那重叠的蛇群,心中暗暗发毛,忖道:月前被困那百花山庄之中,亦曾为沈木风逐动蛇群所困,那夜蛇群虽多,但却不似今夜这等声势,看今宵之蛇,大都是极罕见的奇形怪蛇,这红冠蛇王,看上去更是凶悍,早除此蛇,或有收惊退群蛇之效,但亦可能一击不中,激怒蛇王,迫使群蛇,越过毒区,如群蛇蜂拥而至,倒也难以对付,此刻,又后退无路,只有硬着头皮,挺受群蛇攻击了。
心中念头转动,暗中运集功力,正待发出修罗指力,忽听毒手药王前哺自语,道:
“好一条名贵的奇蛇……”
商八道:“药王可是赞美那红冠奇蛇吗?”
毒手药王道:“不错,如若能生食此蛇之血,至少可增十年功力……”
突然纵声大笑一阵,道:“如是那后山瀑布之下,当真有千年石菌,疗治好小女的伤势,再借此蛇腹中之血,可使小女虚弱之躯,脱胎换骨,很快成为当今武林中第一流高手,那是足可和当今天下任何人,一较神力了。”
只听那红冠蛇王咕咕两声大叫,那静伏不动的蛇群,突然又挣扎起来。
忽见一条三角大头的怪蛇,突然跃入洒布毒药的药区之中,静伏不动。
一蛇赴死,群蛇相应,片刻间,已有数百条毒蛇,窜入毒区。
毒手药王不知用什么奇毒,果然奇恶无比,蛇身一和药粉相触,立时中毒而死。
奇怪的是,在那红冠蛇王之前,群蛇竟然是个个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不大工夫,蛇厂已满布了毒区,布成了一座可以越度的蛇桥。
毒手药王右手一挥,又撒出一把药粉,口中却暗施传音之术,道;“老夫毒粉,已将用完,那时少了凭借之后,再无别法对付群蛇了!此刻唯一的退蛇之策,全在那红冠蛇王身上。”
只见那红冠蛇王,由群蛇尸体叠成的一座桥上,直游而过。
群蛇鱼贯相随在那红冠蛇王之后,游过毒区。
商八低声说道:“药王可有对付那蛇王之策吗?”
毒手药王道:“如是只此一蛇,老夫还可勉强对付,如今群蛇相随,大都是绝奇之毒物,只怕不易对付。”
只见萧翎右手一扬,一缕指风,疾冲而去。
他发指疾快,指风暗劲,直袭向蛇王头上红冠。
那红冠蛇王,似有所警觉,一缩蛇身,避了开去。
指风到处,那随在红冠蛇王身后的两条奇形毒蛇,应指而毙。
萧翎只瞧得呆了一呆,道:“奇怪,奇怪,难道一条毒蛇也懂武功不成。”
毒手药王道:“蛇虽不会武功,但此蛇似已达通灵之境。”
幸好毒手药王又布下一道毒区,那红冠蛇王和一些随行毒蛇,又被阻止。
萧翎道:“竟有此等事情。”唰的一声,抽出长剑,道:“看来只有先行斩此蛇王,再设法对付群蛇了!”
毒手药王道:“在我们尚无法退此蛇群时,最好先别太激怒这条红冠蛇王。”
萧翎道:“我一剑把它斩了就是。”
毒手药王道:“据老夫所知此蛇皮鳞坚硬,已然不畏刀剑。”
萧翎突然欺进两步,道:“有这等事?”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妨问问中州二贾。”
萧翎目光转到商八脸上,道:“可是这等事吗?”
商八道:“据小弟所知世间确有一种奇蛇鳞皮不畏刀剑,至于这红冠蛇王,是否不畏刀剑,小弟就不知道了。”
毒手药王道:“自然不畏惧了。”
商八道:“就算不畏刀剑,咱们也不能和群蛇这般相持下去,难道要等蛇群越过二道毒区之后,再行动手应付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倒有对付这蛇群之策。”
杜九冷笑一声,道:“此时何时,此情何情?你还要藏私不成。”
毒手药王道:“老夫还是先要把话说明才行。”
商八道:“什么话?”
毒手药王道:“如是老夫擒得这红冠蛇王,这蛇王,就归老夫所有。”
萧翎道:“这点小事,还用商量吗?只要你能提得到,眼下所有的蛇,全部给你就是。”
毒手药王道:“老夫既有此意,事先不得不说清楚。”
杜九冷笑一声,道:“咱们冒险来此,目的是为令爱求药,大不了咱们退出石洞,也不用冒险求药就是了。”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此刻诸位就算想要退出石洞,也是力难从心了。”突然扬手一挥,一阵暗劲,直袭过去,人也跟着欺进一步,直向那红冠蛇王欺去。
那红冠蛇王先中了毒手药王一记劈空掌力,只打得连翻了两个身,早已急怒如狂,眼看毒手药王欺了过来,立时张开大口咬了过去。
毒手药王右手一扬,一颗药丸,疾投入红冠蛇王的口中,人却疾向后面退出五步。
那红冠蛇王陡然咕的一声,摇尾一击,身后群蛇,立时被它击死数条,大口张动,生生把身侧两条尺许长短的青色毒蛇,吞入了腹中。
群蛇对这红冠蛇王,畏惧异常,不敢抗拒,纷纷向后退去。
萧翎眼看它们同类相残之状,不禁暗暗一叹。
逐蛇的笛声,也突然停了下来,显然因那红冠蛇王的疯狂,使群蛇不肯再受那笛声管制。群蛇来的奇快,退的也十分迅速,片刻之间,走的只剩下那一条红冠蛇王。
这时,那红冠蛇王,已然不似刚才那般神气,静静的伏在地上。
毒手药王计算那药力已经发作,左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布袋,右手一伸,抓了过去。
那红冠蛇王,有如冬眠一般,任那毒手药王抓起放人袋中,始终未转动过一下。
商八眼看毒手药王收起那红冠蛇王的高兴之状,心中暗道;看来这组冠蛇王,必然是有大用,当下说道:“恭喜药王。”
毒手药王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他似是不愿把心中之事说出来,但终又忍耐不住地接道:“老夫只在一本奇书上,瞧到过这红冠蛇王的记载,想不到今天竟然被咱们遇上了。”
杜九道:“听药王口气,这红冠蛇王,似是一条十分珍贵之物?”
毒手药王道:“千古奇珍,绝无仅有,对小女的助益很大。”
萧翎道:“可是能疗救令爱的病势吗?”
毒手药王凝国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行,非得取一千年石菌……”
他似是不愿再谈红冠蛇王的事,把口袋挽了一个结,藏入怀中,当先而行,两袖拂动,拂去布在地上的剧毒。
萧翎身子一侧,原想抢在前面带路,却被商八横出右臂挡住,低声说道:“让药王走前面,也是一样。”
又折了两个弯子,石道突呈辽阔。
萧翎暗自估算行径,已深入了数十丈远,应该到了那多病老人居住的石室所在。
正忖思间,突然毒手药王喝道:“鼠辈敢尔。”
右手一挥,推出一掌。
两股强猛的暗劲,悬空相接,激荡成风,静夜夹道中,响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尔等无缘无故,犯我石府,是何用心?”
毒手药王正待答话,萧翎已抢先说道:“在下等为了救一位姑娘性命,到此求取一种药物,适才一位宋兄,想已把内情转告兄台了。”
那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是何人?”
萧翎道:“在下萧翎,五年之前,承蒙那位宋兄,和另一位兄台相救到此……”
那冰冷的声音接道:“难得你还能记起此事……”
语声微微一顿,突转冷厉地接道:“斩草未除根,春风吹又生,阁下昔年如被摔死了,也不会有今日率人入我石府的事了。”
杜九怒声喝道:“你这小子,能不能讲出一口中听的人话出来。”
那冰冷声音喝道:“你是何人?”
杜九道:“杜老二……”
商八接道:“薄有虚名的中州二贾。”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毒手药王,虽可妙手回春,但也能传毒取命。”
那人沉吟了一阵,说道:“诸位原来都是武林中大有名气之人……”
商八道:“好说,好说,咱们……”
那冷冷的声音突然一高,接道:“那是无怪有些狂妄了。”
杜九怒声喝道:“好大口气,你小子出来,先斗杜九三百合。”
那冰冷的声音应道:“好,在下如不现身,只怕你们心中怀疑我怕了几位。”语声甫落,瞥见丈余外,转弯处,缓步走出来一个人影。
商八高举手中明珠,仔细看去。
只见来人白面无须,一袭青衫。
毒手药王突然一扬右手,正待打出一把剧毒,却为萧翎拦住,道:“药王不可造次。”
那青衫人,行近几人六六尺处,停了下来,冷冷说道:“诸位地形生疏,败了只怕也不肯心服。”突然举起双手,互击两掌。
只见火光一闪,转角处,缓步走出两个高挑纱灯的青衣少女。
两女身着劲装,各背着一柄长剑。
石道中,陡然间明亮起来,景物清晰可见。
二女行近那青衫少年身前,放下纱灯,转身缓步走去。
毒手药王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你有耐心等待,老夫却没有这份耐心了!”突然举步向前跨出。
青衫少年一扬右手,冷冷说道:“回去!”一蓬银芒,电射而出。
毒手药王身子一侧,让避开去,心中却吃了一惊,暗道:
“好强劲的功力。”
只见萧翎右腕一翻,快速无比的拔出长剑一挥,一阵叮叮咚咚之声,四枚精光闪动的小巧银梭,齐落地上。
银梭着地,萧翎的长剑,也同时还入了鞘中。
毒手药王回望了萧翎一眼,心中暗暗赞道:好快的剑法!缓缓退后数尺。
萧翎一抱拳,道:“不论令尊昔年的用心如何,但他总算救了我萧翎一命……”
青衫人道:“如非先父着年一点仁慈,也不会留下今日的祸根了。”
萧翎道:“在下此来,确无恶意,还望见台破格赐允,我等在此石洞,多则半日,少则一个时辰,立刻撤走,决不多留。”
青衫人冷笑一声,道:“就凭阁下适才那拔剑一击的快速手法?”
萧翎道:“兄弟并没有炫耀之心。”
青衫人道:“但却激起我争胜之意。”
杜九怒道:“我家大哥,仁义当先,好意相求,只不过不愿多生是非罢了,难道是怕了你不成。”
商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无味的很了。”
青衫人仰脸打个哈哈道:“看萧翎那拔剑的手法,或可和我一战,你两人只怕是徒有口舌之利。”
杜九身子一侧,越过萧翎,道;“好!我杜九先来领教如何?”
话未落口,兵刃已然出手。
左手银白护手圈,右手铁笔。
正待欺身而上,突听萧翎喝道:“杜兄弟,退回来。”
杜九一脸激愤之容,但又不敢不听萧翎之言,只好缓缓收了兵刃而退。
萧翎缓缓向前走了三步,道:“除了动手之外,不知兄台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容我等在此停留半日?”
青衫人摇摇头,道:“别无良策……”
萧翎接道:“那是非要动手不可了?”
青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办法倒有一个,只怕阁下不肯答允,说了亦是枉然。”
萧翎道:“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决不推辞。”
青杉人两道森寒的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认识岳小钗……”
萧翎只觉前胸之上,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般,全身一阵颤动,道:“不错,那岳姑娘现在何处?”
青衫人脸上掠过一抹狞笑,道:“你很想见她吗?”
萧翎道:“不错,还望兄台指示一条明路。”
毒手药王突然接口说道:“姓萧的,咱们取药要紧,你可是忘去在老夫面前许下的约言?”
萧翎缓缓回过脸来,星目中神光,直逼在毒手药王的脸上,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
“药王说的不错……”
目光一转,望着那青衫少年,缓缓接道:“岳姑娘的事情,可否等候一阵再谈,先让我等取过药物救人命……”
青衫人一耸双肩,道:“什么药物?”
萧翎道:“在阁下这石府之后,可有一道飞瀑?”
青衫人道:“不错。”
萧翎道:“我等要取之药,就在那飞瀑之下的悬崖峭壁之间,但得见台相容,使我等在这石府中,停上一个时辰即可。”
青衫人道:“那石壁间生的什么药物?”
毒手药王接道:“阁下不觉得问的太多了吗?”
青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在下破例答允,不过时限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萧翎道:“够了。”
青衫人又举起手来,互击三掌,那两个青衣少女,急急奔了过来,欠身说道:“公子有何吩咐?”
青衫人道:“掌灯带他们到后山飞瀑之下。”
两个青衣女应了一声,各自取起放在石道中的纱灯,道:
“小婢为诸位带路。”一齐举步向前行去。
那青衫人突然举步而行,抢在二女前面,转过弯角不见。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情形有点不对,这小子问出大哥识得那岳小钗姑娘之后,突然改变心意,答允我等取药,只怕别有用心,不可不防!”
毒手药王道:“不妨事,老夫已在他身边下了剧毒,一个时辰之内,剧毒就要发作。”
萧翎回目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当真吗?”
毒手药王道:“老夫几时说过了谎言。”
只听那掌灯二婢齐齐失声而笑。
毒手药王怒道:“两个臭丫头,有什么好笑的?”
左面一婢,突然转过脸来,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你这个糟老头子,讲话客气一点,咱们虽是为人奴婢,但除了我家公子之外,可是谁的气也不愿受。”
毒手药王气得双目中杀机闪动,但想到小不忍则乱大谋,出手伤了二婢,妨碍取药的事,那可是大不划算,竟是强自忍了下去。
杜九眼看着毒手药王,气得大瞪着一双怪眼,作声不得,心中暗自好笑,忖道:
“这毒手药王,为了那一个多病的女儿,倒是受了不少窝囊之气。”
萧翎对那毒手药王暗中施毒一事,甚是不满,沉声对二婢说道:“两位之中,有一人为我们带路就行了,随便哪位去告诉你家公子,要他运气试试看是否真的中毒。”
毒手药王道:“不用试了,必中无疑,去通知他一声,要他善为招待咱们,待咱们取过药物,恭送出此石府,老夫自当赐他药物,解除剧毒……”
右面一婢忍不住又是嗤的一笑,道:“咱们公子,终日吃食奇毒之物,还会害怕中毒,岂不是大大的笑话了。”
萧翎听得怔了一怔,道:“你们公子终日以奇毒为食……”
左面一婢道:“是啊!别说我家公子了,就是小婢们,每天也得吃上三五条毒蛇。”
萧翎只觉全身一冷,脊背上冒上来一股凉气,暗道:看这两个丫头,人都长的十分清秀,想不到却是终日以毒蛇为食。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蛇羹五毒筵,都算得上肴美味。”
左面一婢道:“那是经过名厨调治的,就没有什么好吃了。”
商八道:“姑娘是怎么吃的呢?”
左面一婢答道:“随手取来,就可生食,火烤,水煮,也是一样。”
右面一婢接道:“你如想吃五毒筵,天下再没有强过我们巫山石府的五毒筵了。”
萧翎吃了一惊,道:“两个姑娘,都可以生食毒蛇?”
二婢齐声应道:“这有什么奇怪,你如不信,马上可以吃一条给你瞧瞧!”
萧翎急急摇手,道:“不用瞧了,在下相信二位姑娘就是。”
商八道:“两位姑娘追随你家公子很久了吗?”
二婢沉吟了一阵,左面一婢答道:“不过三年光景。”
萧翎道:“三年之前,两姑娘也能生食毒蛇吗?”
仍由左面那女婢答道:“不能,那生食毒蛇是到此之后,得我家公子指教才会。”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女孩子家看到长虫,大都是吓的亡魂冒汗,两位姑娘却能够生食毒蛇,单是这一份豪气,就叫在下佩服的很。”
右面那女婢接道:“我们初来此地之时,见了毒蛇,还不是一样害怕,但食用一次之后,自然就不害怕了。”
说话之间,又转了一个弯,只见右侧石壁,隐隐有光亮透出。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此地颇似那多病老人的养病之处,那可怜的老人,对我却是很好……
往事历历,—一闪展过脑际,人也不自觉的举步一跨,直奔向透出灯光的石壁所在。
二婢要阻止,已是晚了一步。
萧翎右手已然暗运功力,拍在那石壁之上,内劲暗发,猛力向上一推。
但闻嗤的一阵轻响,一道石门,应手而开。
大约是有人离开时十分匆急,未曾把石门关好,以致那灯光透了出来。
右面一婢见萧翎推开壁上石门,不禁心中大急,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怒道:“快退出来!”她人也紧随着跨行两步,冲入了石室之中,举手一剑,直向萧翎刺去!
萧翎回手一拂,拍出一股潜力,逼住剑势,缓缓说道:“五年之前,在下就在此室中晋见你家老主人,那时,姑娘还未进入这座巫山石府。”
那少女的剑势被萧翎回手一掌逼开,心中暗自惊道:这人的武功不弱。口中却不自觉地应道:“怎么?你认识我家老主人吗?”
萧翎道:“嗯!可惜,他已作了古人!”
目光转动,只见白素烛高台,白馒垂壁,一具棺木,倚壁而放。
这时,两婢都进入了石室,双剑出鞘,四国神凝,注视着萧翎的一举一动。
金算盘商八紧随着二女,也进入了石室,外面的石道中,很自然的布成了一个拒敌之势。
萧翎望了那棺木一眼,道:“这棺木之中,可是你家老主人的遗体吗?”
二婢应声道:“不错,你如敢妄动那棺木一下,决难生离巫山石府。”
萧翎想到昔年那老人爱护之情,抱拳对那棺木一揖,道:
“晚辈重来石府,想不到老前辈竟已作了古人。”
二人见他对那棺木行礼,似是并无恶意,也就未再多管。
萧翎长揖之后,原想退出,突然有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
他记得见那老人时,似是还进了一道石门,如果这停棺之室,就是那老人昔年的养病所在。在那石壁之后,还应该有一间复室,和一张木榻。
心中念头转动,人却突然欺进一步,直向那石壁而去,估计那石门所在,陡然拍出一掌。
但闻砰的一声,石壁回应,显是中空。
左面一婢突然侧身而上,长剑一振,点了过来。
萧翎左手一招挥尘清谈,轻描淡写的通开长剑,问道:“这石壁之中,还有一座复室,姑娘知道吗?”
那青衣女婢剑势被萧翎拍向腕上的掌力封射出去,急切间收不回来,心中大急,怒声应道:“不知道!”
萧翎淡淡一笑道:“昔年你家老主人对我萧某十分优遇,今日在下旧地重游,自是应该拜拜他的灵棺……”
毒手药王冷冷接道:“此刻寸阴如金,咱们最好是不要无端的浪费时间。”
萧翎不理毒手药王,右手一挥,又向那石壁间拍出一掌。
那女婢已收回剑势,玉婉一挥,长剑斜里劈下。
萧翎身躯疾闪,避开剑势,道:“姑娘可是迫我出手夺剑吗?”
那女婢应道:“我不信你能夺去我手中的兵刃。”
萧翎道:“好,不信你就试试!”说话之间右手已疾快的伸出,五指一翻,扣住了那少女的右腕,接道:“姑娘可知那复室石门的开启之法吗?”
他口中虽在问话,左手却向石壁迅快的移动,不停发出内力试探。
另一个青衣小婢,眼看萧翎左掌不停在壁间移动,但见左面小婢已为萧翎掌势扣制,一时之间,不但无法挣脱,并且又正好挡住了自己去路,大急之下,突然挥手一掌,向高燃的素烛上拍了过去。
她希望先行扑熄室中火烛,再行设法对付萧翎。
哪知金算盘商八早已戒备,右手一抬,托住了那青衣女婢的肘间关节,迅快的向上一抬。
那少女掌势已然难再由自己控制,发出掌力,击在石壁上,竟未能扑熄空棺前面的素烛。
二婢的武功不高,萧翎,商八,一举手间,就把二婢制服。
商八冷冷说道:“两位姑娘最好能放老实一些,如是激怒在下,两位就有得苦头吃了。”
说话之间,暗加手劲,那女婢顿时痛得香汗滚滚而下。
萧翎左掌迅快地在石壁上移动,片刻间,已遍及八尺方圆,终于被他触摸在按钮之上。
但闻呀然一声,石门大开。
萧翎回忆前情,仍然记起那老人木榻停放之处,正待举步进入夏室瞧瞧,突然问得一个冷漠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那声音的来处,正是那老人置放木榻所在。
萧翎回手一指,点了那女婢|茓道,身子一侧,直欺而入,双掌护胸,全神戒备,口中反问道:“阁下何人?”
他动作迅速,话问出口,人已欺入石室。
室中黑暗,萧翎虽然目力过人,但陡然由烛光高照的外室,进入了复室之中,也是无法适应。
只听那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此室不宜久留,快请退出。”
第四十七回三峡遇奇人
这时,萧翎已闻得室中有一股强烈的腥臭之气,急退两步,出了石门。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复室石门,又自行关了起来。
萧翎回手两掌,拍活了那女婢被点的|茓道,问道:“那复室中,原为你们巫山石洞老人息居之处,此事只怕你还不知。”
那女婢长吁一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
萧翎目光转到商八的脸上,道:“放了她。”
商八右手还托着另外一婢肘间关节,应声放开,道:“我家大哥宅心仁厚,素来不肯轻易伤人,他如想收拾两位姑娘,只不过是举手投足而已,但两位如是不肯答复他的问话,太过激怒于他,那就很难说了。”
二婢相互望了一眼,伏着身捡起宝剑,还入鞘中,四目转动,望望商八,又望望萧翎道:“两位究竟是哪一个年纪大了!”
原来,两婢被萧翎、商八分别托肘点|茓之后,手中兵刃已同时落在地上。
商八目光扫掠了二婢一眼,道:“武林之中向以武功强弱排行,有什么奇怪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两位姑娘如若不愿吃苦头,最好是别耍花招,如若顾左右而言他,那是自找麻烦了。”
二婢中一位年岁较长之人,冷冷说道:“咱们奉公子之命,只是为几位带路,如是要想问到题外之事,就算几位当真有胆子杀了我等,小婢亦是宁死不说。”
但闻毒手药王冷冷地说道:“一个时辰的期限,转眼即届,如是延误了取药的事,老夫决不放过二位。”
萧翎虽然满腹狐疑,也只好强自忍了下去,转身出奇$%^書*(网!&*$收集整理了石室,道:“好,两位带我们去后山吧!”
两婢出了石室,回身带上石门,提起放在室外的纱灯,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紧随在二婢身后,目光转动,只见两侧石壁上,很多石门,都贴着不得擅入的封条。
五年前,他已对这些石室,有着怀疑,此刻更是疑窦重重,但形势所迫,只好强自按下好奇和怀疑之心。
又转过两个弯子,耳际间已可闻飞瀑激泻之声。
左面一婢,突然加快脚步,伸手在一片山壁间轻轻一按,石壁开启,现出了一道石门,说道:“到了,石门之外,就是飞瀑。”
毒手药王快行几步,抢在萧翎前面,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巨瀑,由头上峰顶,激射而下,直落入深谷之中。
探首向下望去,峡谷千寻,一片幽暗,不知多深多高。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道:“那石菌就在这飞瀑笼罩的石壁之间,昔年在下由此失足跌落,自付必死,绝不料到途中抓到了一根突出的石笋,得以保得性命。”
毒手药王道:“石笋距这洞口,有多少距离?”
萧翎思索一阵,道:“这个,在下已经记不清楚了……”
毒手药王接道:“大约估计呢?”
萧翎道:“至少在百丈左右,只长不短。”
毒手药王道:“咱们两人哪个下去?”
杜九冷冷接道:“自然是你毒手药王下去了,我家大哥,带你到此,已算是尽到了心力。”
毒手药王道:“老夫和萧翎相约之言,是要取得灵药为止。”
萧翎道:“药王之意呢?”
毒手药王道:“如是让你一人下去,取得灵药之后,你不肯再上来,老夫是白费心机了……”
商八笑道:“是啊!还是药王下去的好。”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接道:“如是老夫一人下去,你们斩断索绳,老夫岂不是要跌下万丈悬崖,摔一个粉身碎骨。”
杜九道:“咱们兄弟,一向是言而有信,如是无意失手,容或有得,岂有故断绳索之理。”
毒手药王道:“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商八道:“一个时辰,弹指即过,药王如是想的太多,只怕是不够用了。”
杜九道:“过了时限,那青衣少年率领属下攻来,咱们只顾迎敌,那时就算想顾到药王,只怕也是力难从心了。”
毒手药王道:“如是情势演变至此,只好让萧翎陪老夫葬身那千丈深谷中了!”
萧翎道:“药王不用多误时间,有何高见,还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毒手药王道:“你我两人,不论何人单独下去,都不妥当,最好是一同下去。”
杜九道:“咱们备带的这条丝绳,也许无力同时系得两人。”
毒手药王道:“这事简单的很。”
杜九道:“请求良策。”
毒手药王道:“先要萧翎下去,寻得那突出的石笋之后,再拉动丝绳,再由老夫下去,岂不是只须负担一人的力道。”
商八气得仰脸打个哈哈,道:“上来之时,反道行之,药王先上,在下的大哥,等药王上来之后,再系他上来,是吗?”
毒手药王道:“不错,除此之外,两位还有何高见?”
杜九道:“如若咱们想算计你,不论后下先上,还是先下后上。
都是一样的机会!”
萧翎轻轻的叹息一声,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药王还要在此用心机,那也未免是太过多虑的了……”
语声微微一顿,道:“杜兄弟取过丝绳,我先下去吧!”
杜九脸色一片肃然,冷冷地望了毒手药王两眼,缓缓由身上摸出一盘大针粗细的丝绳。
这盘丝绳,原是周顺船上补网之用的丝线,杜九把它合成细绳,带了一盘,此绳虽细,但甚坚牢,用来系负普通的人,或难负荷,但如用来系负萧翎和毒手药王等武林高手,如无意外,那是卓卓有余了。
萧翎抓住丝绳一端,系在腰间,大步向洞外行去。
金算盘商八突然叫道:“大哥且慢!”
萧翎回头一叹,道:“我答应了替他取药,不用再和他争执了。”
商八道:“这两位姑娘,守在洞口,有些不妥。”大步行到二女身侧,接道:“两位请解下身上兵刃如何?”
二婢似是自知武功难以和人抗拒,竟然依言取下兵刃。
商八接过长剑,道:“还要委屈两位姑娘一会儿,我得点了你们的|茓道。”
话出口,右手已运指如风,点了左面一婢|茓道。
右面一婢方待出手反抗,毒手药王指风已到,点了那女婢晕|茓。
萧翎星目中神光如电,扫掠了商八和毒手药王一眼,道:“药王也不用下去了,你们已点了二婢|茓道,只怕将激起此地主人的怒火,说不定要有一场恶战,药王留在此地助我两位兄弟拒敌,在下如取得千年石菌,就抖动丝绳,你们再系我上来。”
毒手药王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萧兄,多多保重……”
目光一掠中州二贾,接道:“两位好好的照顾你们大哥,老夫去守这石道转弯所在,以阻此地主人施袭。”
杜九冷冷说道:“想不到毒手药王,也有天良发现之时。”
毒手药王欲言又止,转身而去。
杜九道:“大哥不用涉险,小弟愿代大哥……”
萧翎摇手接道:“不用了。”行至洞口,贴壁而下;施展壁虎功,向下游去。
杜九双手握着丝绳,蹲在洞中,小心翼翼的放着手中丝索。
萧翎刚刚游下两丈,突闻毒手药于大喝之声,传了过来,道:
“时限未到,阁下何以不肯守信?”
萧翎运气行功,双掌贴在石壁上,高声说道;“杜兄弟,快放索绳。”
商八摸出怀中金算盘,低声对杜九说道:“兄弟不要分心,好好的照顾大哥,我去帮那毒手药王拒敌!”言罢,转身奔去。
杜九心情紧张,连商八的话也未回答,探首向下瞧看。
怒瀑激射,蒙蒙水丝如雾,加上夜色黝暗,目难及远,社九用足目力,也无法瞧得萧翎。
但觉手中索绳下坠之力,逐渐加快,显然萧翎已冒险向下滑落。
只觉手中丝索,愈放愈长,估计已在一百余丈,手中丝索,已然将尽,不禁心中大急,暗道:如是丝索的长度不够,那可是大伤脑筋的事!
他心想紧拉丝索,又怕这细索之力,无法负担萧翎向下滑落的体重,万一丝索断去,那可是终身大憾的事……
正自担心之间,忽觉手中丝索一松,似是萧翎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正待出口喝问,身后飘来毒手药王的怒喝,和兵刃交击之声。
杜九江湖经验丰富,一听那喝声和兵刃撞击的声音,竟然是远近不同,显然是有人已越过了毒手药王的防守,和商八动上了手。
回头望去,只见商八手中的金算盘,宝光流动,弥漫石道,显是正在和人恶斗,怕惊动了自己,苦战不言。
这时,杜九心情的紧张,尤甚和劲敌作生死之搏,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
突闻一声闷哼传来。
社九凭借江湖经验,知道是有人受了重伤。
他不敢回头瞧看,只怕受伤的是商八,搅乱了自己原已不堪负担的紧张心神。
他唯一的期望,是手中紧握的丝绳,快些传上萧翎取得千年石菌的消息。
但那萧翎却如投海沙石,久久不见动静。
杜九久久不见萧翎的动静,轻轻叹息一声,暗自伸手,由怀中摸出一支铁笔,准备出手。这时,突觉手中的丝绳,一阵摇动。
杜九心中大喜,立即双手拉紧丝绳,全力向上收拔。
萧翎似是已知道遇上了劲敌,手足并用,帮助那杜九向上收绳索的速度。
这时,身后的兵刃交击声,更是响亮,想是搏斗凶恶,商八不支,边战边退。
杜九尽管心中猜想万种,但他却始终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但闻一声“杜兄弟!”
随着那喝叫声,手中的绳索猛然一松。
杜九心中一喜,道:“大哥上来了吗?”
萧翎道:“上来了!”
原来杜九外面冰冷,内心热情,心知商八正在恶斗,不敢回头看商八一眼,萧翎身处险境,也不敢看着萧翎。
直待他听到了萧翎的声音,才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由萧翎脸上掠过,一抱拳,道:
“大哥无恙。”翻手一跃,手中铁笔已随手点出,同时,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了一只银白色的护手圈。
他翻身出手,看也未看,但手中铁笔,却指向来人的前胸,只见一柄铁尺,横里伸过,封开了杜九击出的铁笔。
但闻砰的一声.宝光闪闪,传了过来,当的一声,架开一柄急袭而至的单刀。
杜九护手图横里一转,一阵乒乓之声,挡开了数件连环袭来的兵刃。
这时杜九才有暇,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敌势。
二婢放在地上的灯笼,仍然燃着,看的甚是清晰。
只见四个全身蓝衣的少年,分握着单刀、宝剑、铁尺、链子枪。
四种不同的兵刃,各以兵刃特性,分以不同武功攻来,其间又加以适当的配合,故而,以那商八武功之高,也是抵不住四人的攻势。
耳际间,只听商八说道:“老二,独挡一阵,我要抽时间裹下伤势。”
杜九右手铁笔,左手银圈,突然一紧,尽数把招数接了过来。
商八停下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大哥取到了千年石菌吗?”
萧翎道:“取到了。”
商八右手一挥,嚓的一声,撕开了一片衣襟,自己包上了左臂伤势。
萧翎一面运气调息,一面低声问道:“你伤的很重吗?”
商八道:“左臂上一点皮肉之伤,倒是左腿伤较为重些。”
萧翎目光一转,果然见到商八左腿上鲜血淋漓,而且还在不停的涌出,不禁叹息一声道:“腿上如何?”
商八道:“大哥放心,还未伤到筋骨。”
两人说话之间,突闻一声闷哼传来。
商八胜也未转的道:“杜兄弟受了伤,那使用链子枪的,打的最是刁恶,变化万端,莫可预测。”
萧翎凝目望去,果见杜九左腿之上,鲜血涌出,受伤似是很重。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杜兄弟,向后撤退,愚兄为你拒敌。”
喝声未绝,长剑已自出鞘。
杜九知他武功高强,疾快的向后退了两步,撕下一片衣襟,包扎伤势。
萧翎右手一振,手中长剑呼的一声,直卷而上,寒芒电掣,遍开了四般兵刃。
四个蓝衣少年,四种兵刃,配合得佳妙无比,挡开单刀,铁尺紧随而到,尤以那链子枪,有如灵蛇钻|茓,水银泻地,常常紧随那攻来的长剑,抵隙而入。
萧翎和对方几人接手数招,亦觉着对方攻势猛锐异常,心中暗暗忖道:无怪中州二贾,都伤在链子枪下,这人的招数,果是怪异恶毒。
心中念头转动,手中剑势忽然一紧。
刹那间,剑花朵朵,洒了过去,封住了整个石道。
左手施展出连环闪电掌法,补助剑势,才把四人猛恶的攻势挡住。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杜兄,萧大侠上来了吗?”
杜九冷冷接道:“上来了。”
毒手药王道:“可曾取得石菌?”
萧翎抢先应道:“幸未辱命。”。
毒手药王道:“老夫遇上了生平很少遇到的强敌。”
商八道:“怎么?药王也受了伤吗?”
毒手药王道:“两处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
语声微微一顿,道:“老夫虽然受伤,但仍有再战之能。”
萧翎反击虽然凌厉,但四人配合的攻势.并未被压制下去,仍然是守中有攻。
中州二贾包好伤势,运气调息片刻,重又挥动兵刃,攻了上来,道:“大哥,这些人的武功,似是自成一路,招招恶毒,大哥也不用和他们客气了。”
萧翎心中暗道:不错,今日如若不伤他几人,只怕是难以冲出这巫山石府。
念头转动,绝招连出。
剑凝一片寒光,冷芒电射而出。
只见那手执铁尺的蓝衣少年,突然放手丢去了手中铁尺,身子摇了几摇,一交跌摔在地上。
他身子跌倒之后,前胸才有鲜血流出。
原来,他被萧翎快迅的一剑,划破了前胸,内脏碎裂,气绝而逝。
中州二贾,原本要出手助萧翎一臂之力,哪知却被萧翎剑气给逼了回来,竟是无法近身相助。
萧翎伤了一个蓝衣少年后,厉声喝道:“你们主人,和我原有约定,在一个时辰之内,不得出手攻袭,想不到他竟弃约背信,尔等再不住手,不要怪我萧翎心狠手辣了。”
喝声中剑势速变,那施剑的蓝衣人,又伤在萧翎剑下,身子一摇,随之栽倒。
这一剑由前胸透穿后心,一剑致命,气绝而逝。
又一个伤在了萧翎的剑下。
这时,四个蓝衣少年,已然伤了三个,只余一个那施用链子枪的少年,但仍然苦战不退。
萧翎连伤三人,心中有些不忍,不愿再多伤人,手中剑势一紧,希望那使用链子枪的少年,能够知难而退。
哪知那人竟是豪勇绝伦,萧翎那凌厉的剑势,迫得他团团乱转,但他竟然是不肯后退。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这巫山石洞中有些奇怪,既以毒物为食,武功又自成一家,决非是什么好人,此刻,咱们处境仍然险恶,不宜拖延时间了。”
萧翎道:“兄弟说的不错。”左手掌势一紧,逼住了那条链子枪,右手一招“云破月光”,嘶的一剑,划破了那蓝衣少年的前胸,衣服破裂,鲜血涌出。
萧翎见他受伤不轻,不忍再出手进攻,右腕一挫,收回了剑势。
但见那蓝衣少年,身子摇了两摇,突然一抖手中链子枪,直点过来。
萧翎未料到他重伤之后,仍然能攻出这般凌厉的一招,几乎被刺中一枪,不禁大怒,长剑一挥,直踏中宫而上,拨开链子枪,横里削下。
寒光过处,鲜血迸流,生生斩断了那少年一条右臂。
杜九道:“这人至死不悟,留他不得。”
一笔点出,刺入了那人后心要害,当场倒地死去。
萧翎摇摇头,道:“想不到,这四人竟然是如此的悍不畏死。”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杜九飞起一脚,踢开那人尸体,道:“咱们走吧,去瞧瞧那毒手药王怎么了。”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仗剑居中,商八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
转过一个弯子,立时听得呼呼拳风。
凝目望去,只见毒手药王赤手空拳,和两个白发飘髯的老人打在一起。
两个老人,一个施用金丝拂尘,一个执剑,攻势猛恶无比。
毒手药王在那拂尘和长剑迫攻之下,施展开空手夺白刃的手法,夹着擒拿手,仅勉强打了个不分胜负之局。但他显然已被迫处于劣势,双手变招迅快,不敢稍缓,连腾手施毒的工夫,也难抽出。
萧翎长剑一摆,道:“杜兄弟退下。”
杜九对那毒手药王,素无好感,正在考虑是否该出手助战,听得萧翎呼叫之声,闪到一侧。
萧翎长剑一伸,一招乘龙引凤,接下那拂尘招术,道:“在下助药王一臂之力。”
毒手药王口中不言,双掌一紧,全力攻那执剑老人。
原来,毒手药王早已感觉不支,如是再打下去,只怕难再支撑十合以上,萧翎及时而来,接去那最难对付的拂尘招术,对毒手药王而言,实是帮助甚大,但他为人高傲自负,心中虽然感激,但却不肯说出口来。
萧翎接了那白发老人的金丝拂尘数招,立时感觉到是一个很难抵御的强敌,他攻来招术,看着普普通通,很容易接架,但真的动手之后,才知利害全在柔软的金丝之上,忽刚忽柔,忽张忽聚,极是难以对付。
萧翎心中暗忖道:这人手中拂尘如此霸道,那施剑老人的武功,自然是也不会错,毒手药王能在两人合攻下,支撑这么久的时间,确非易事。
心中念头转动,手中的剑势,也突然一快,和使用拂尘的白发老人,展开了一场抢制先机的快攻。
毒手药王,自从萧翎出手相助之后,才消去压力,那执剑老人似是感觉出如此打法,难分胜负,剑势一变,攻势陡转凌厉。
激斗之中,突然闻得一阵似啸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个白髯飘飘的老人,手中兵刃突然一紧,各自猛攻了两招,向后跃退。
毒手药王心中暗道:这两人不知又要施展什么诡计。
忖思之间,瞥见那两个白髯老人,转身疾奔而去,片刻间,走的踪影不见。
毒手药王望着两人退去的背影,道:“这两人尚不该如此狼狈而逃。”
这话既似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人。
杜九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因为自知不是我家大哥敌手,才见机而退。”
商八目光转动,只见两个蓝衣少年横陈左近,想是在两个老人还未出手之前,这两人先围攻毒手药王,被毒手药王杀死,当下说道:“这两个蓝衣少年,死了吗?”
毒手药王道:“重伤未死,在两个老人之前,这两人曾联手合攻老夫。”
商八道:“这两人都是伤在了药王手中?”
毒手药王道:“正是如此。”
商八道:“他们伤的如何,是否尚可行动?”
毒手药王道:“只怕是不行了。”
杜九突然接道:“那两个老人急急退走,临去不发一语,也许别有阴谋,咱们也不能在此地久停,快些走。”
转身向前行去。
几人又转了两个弯子,突闻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
“属下不听约束,自行发动攻袭,此刻已为在下拘禁,诸位已可畅行无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此刻,已过一个时辰之约,但因属下违约施袭,其行不当,在下破例为诸位延长半个时辰,诸位还在我巫山石府之中,那就不要怪我出手暗施袭击了。”
萧翎高声说道:“只可惜你那些属下,大都被我杀死了。”
那冰冷的声音接道:“我本该为他们几人报仇才是,但想到他们既是违我令规出战,也算死的活该了。”
萧翎正待再言,那冰冷声又抢先接道:“只有半个时辰时光,诸位是否肯听我之言早离此处,悉凭尊便,如是不信在下之言,那就不妨故作拖延。”
在萧翎几人想来,出这石道,必定还要经过几番恶战才行,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几人的意料之外,一行人毫无阻碍的离开了巫山石洞。
就在四人刚刚走出石洞大门,大开的石门,轰的一声,关了起来。
商八长吁一口气,道:“奇怪呀!奇怪呀!”
杜九道:“什么奇怪了?”
商八道:“只要他不肯移开那石道中机关控制的拦路巨石,咱们就不易离开,不知何以石府主人,竟然肯轻易放出咱们。”
萧翎道:“也许他是个信守约言的君子。”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大哥可是真的相信了他的话吗?”
萧翎道:“他如不肯移开那道中巨石,就可把咱们困在石洞之中,但他何以又自行移开巨石,放了咱们,那是显然无意加害了。”
杜九道:“小弟看法不同,我觉那石府主人,倾出了石府中第一流人物,和咱们试战两阵之后,发觉了事非小可,如若留咱们在石道之中,不肯放行,必然激起咱们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决心,是以,才自动放了咱们。”
萧翎正待接口,毒手药王突然伸过手来,说道:“萧兄,取得的千年石菌,给老夫瞧瞧。”
萧翎探手入怀,就袋中藏的石菌,抓了一把,递了过去。
毒手药王接过石菌,就黯淡星光下瞧了一阵,喜道:“果是此物。”
藏入怀中,又伸过手来道:“还有吗?”
商八哈哈一笑,道:“怎么?一把还不够用吗?”
毒手药王道:“小女病势沉重,区区一把石菌,自然是不足为效了。”
萧翎一声不响,又掏出一把石菌,递了过去。
毒手药王又接在手中,瞧了一阵,放入怀中,未再伸手讨取。
四人鱼贯而行,直奔大舟。
舱中红烛高烧,船主正坐在舱中相候,眼看四人归来,抱拳一礼,起身出舱而去。
商八望望萧翎,又望望毒手药王,道:“咱们此行幸未辱命,在下大哥和药王订下的约言,也该到此为止了。”
毒手药王道:“好!三位如是不愿和老夫同乘一舟,老夫立刻就告别离船。”
萧翎道:“那也不用了,药王既已取得灵药,眼下最要紧的,是该先给今爱疗治病势才是。”
毒手药王道:“萧兄说的不错,老夫亦是此意,而且就在这船舱之中动手,调和药物,疗治小女病势,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杜九冷冷接道:“药王此刻怎的忽然客气了。”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萧翎道:“如是舟中方便,药王尽管动手就是。”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肯答应,那是最好了,不过……”
商八道:“彼此间约言已消,药王最好是别再耍出什么花招来。”
毒手药王道:“老夫只是和三位商量罢了。”
萧翎道:“好吧!你说,还有什么需要我等相助之处。”
毒手药王道:“老夫在为小女治疗逐退久年病魔时,必得借这船舱使用,三位就难在舱中休息了。”
萧翎道:“原来如此。”
毒手药王一拱手道:“不情之请。”
杜九冷冷说道:“要用多长时间?”
毒手药王接道:“从此刻开始,最快也得到明日太阳下山的时候……”
商八接道:“那时,咱们也该弃舟登岸了。”
毒手药王道:“如三位不肯答应,老夫就和小女离开此舟,另寻一处僻静所在。”
萧翎道:“那也不用了。”起身出舱。
中州二贾等相继出了船舱。
毒手药王迅快的掩上舱门,拉上四周垂幔.把船舱掩遮的密不透风。
萧翎和中州二贾出舱后盘膝坐在甲板上.闭目养息。
天色渐亮,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色。
船家跑了过来,道:“几位大爷船行何处?”
商八道:“立时起碇,原路转回。”
那船家呆了一呆道:“再回去吗?”
杜九冷冷接道:“不错。”
那船家望了三人一眼,不敢多言,转身而去。
巨舟折返,复出三峡。
商八为人心细,虽然人在甲板之上打坐,但仍然注意舱中的举动。
那船家甚是奇怪,暗道:这三人放着好好的船舱不坐,却要围坐甲板之上,任那风吹日晒。
但他一看到杜九那一脸冷若冰霜的神情,心中就怦怦乱跳,哪里还敢多问。
直待天到中午时分,才见舱门一启,毒手药王缓步走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一脸倦容,有如刚经过一场恶战般,步履踉跄的行到三人身侧,盘膝坐了下去。
杜九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心中暗道:此刻如要杀他,倒是轻而易举了。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药王,令爱可好了?”
毒手药王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夫已打通她全身经脉,让她服下药物,此刻,正在静静的安睡之中。”
言罢,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这时,顺水放舟,船行如箭,但见两侧的绝峰峭壁,闪电般向后倒去。
太阳偏西时分,快舟已出三峡。
放眼看去,滚滚江流浊浪中,帆影点点。
毒手药王内功精深,经过约有一个时辰的调息,精神尽复,睁开双目,扫掠了三人一眼,道:“萧兄,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三位是否应允。”
社九道:“如是不情之请,最好是不用说了,免得我等不允,使药王难看。”
毒手药王一皱眉头,道:“老夫好意和三位相商,三位如是不肯答允,岂不是迫使老夫……”
萧翎道:“什么事?”
毒手药王道:“小女病势,得萧兄取得灵药相救,已复元有望,但她十数年病魔缠身,元气耗消将尽,疗治养息期间,难耐劳累,目下归州地面,又正是风云际会,混乱异常,老夫想在船上耽误七日,待小女体力恢复之后,再行登岸。”
商八笑道:“这是药王的事,不用和我们兄弟相商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还有借重三位之处,不得不和三位商量。”
商八道:“要是借重我等,药王就得先说一遍,看我等是否同意?”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允,老夫说了岂不是等于白说。”
杜九冷冷说道:“药王之意,那是强迫我们答应了?”
毒手药王干笑一声,道:“三位如是不肯答应,岂不迫使小女重入死亡之途,萧大侠冒险犯难,取得的千年石菌,也是白费心了。”
商八流目四顾一眼,笑道:“此刻此情,药王也不用再动心机了,这等转弯抹角的说话,倒还不如坦坦荡荡,说个明白的好。”
毒手药王道:“老夫为小女疗伤时,势难兼顾到拒敌之事,万一有人登舟施袭,我们父女,势难招架,因此,想请三位为老夫和小女护法。”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药王心中所思所想的事,都是一厢情愿,咱们兄弟……”
毒手药王摇摇右手,接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你们三位之中,也该有一位主脑当家之人才是。”
商八道:“自然是我们龙头大哥了。”
毒手药王道:“两位既是自知身份,无权做主,最好少说几句话,免得乱了章法。”
萧翎道:“药王是强迫我们呢?还是向我等求助?”
毒手药王道:“这就很难说了,老夫一生中,很少求人。”
萧翎说道:“药王既非相求,那是强行相迫了,在下可以奉复……”
毒手药王笑道:“可是答应了?”
萧翎道:“不答应。”
毒手药王收起笑容,道:“唉!诸位刚才如是出手点中老夫|茓道,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杜九忍不住又接口说道:“那时,咱们就是想宰了你,大概也不用大费手脚。”
毒手药王道:“不错,老夫实代三位可惜。”
萧翎道:“大丈夫岂能乘人之危,何况,此刻也未必算晚。”
毒手药王道:“晚了些,如若,那时施展一点手段,伤了老夫,此刻咱们也不用商量了,可借那等良机,三位却悄然放过。”
商八脸色一沉,道:“听药王的口气,似是要强迫我等留此了。”
毒手药王道:“三位还有一件失策的事,不该让我和三位坐在一起……”
萧翎双目圆睁,冷冷接道:“你可是已经在我们三人身上下了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已经告诉过三位,我有着借物传毒之能。”
商八道:“在下有些不信。”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妨运气一试。”
商八运气一试,果然发觉已中了毒,不禁大怒道:“好啊!
你既然在我等身边下毒,那就不能怪我等手段毒辣了!老二,快进舱去,先杀了那丫头!”
杜九霍然站起身子,右手已拔出腰中铁笔,举步向舱中行去。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站住!”
商八突然一横身拦住了毒手药王道:“药王如若有此自信,能够出手一击就把商某打倒,或可救你女儿。”
萧翎冷笑一声,道:“药王为人如此卑下,倒是出了我萧翎的意料之外,行事、为人反反复复,实无君子气概。”突然一挥右手,疾向毒手药王主腕之上扣去。
毒手药王被萧翎骂的满脸火热,疾退两步,避开抓来之势,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道:“这瓶中乃解毒药物,三位眼下,立时可解奇毒。”
商八伸手接过玉瓶,道:“这瓶药物不假吗?”
毒手药王道:“你如不信,何不找个船夫代为服用一粒试试。”
商人拔开瓶塞,道:“不用了,我先尝你一粒就是。”倒出一粒白色的丹丸。
只觉一股奇热,直沉丹田,流布全身。
萧翎暗运修罗指力,全神戒备,冷冷说道:“药王这一次如若再耍花招,不用别人登舟向你们父女施袭,在下就要先行出手了。”
毒手药王道:“老夫并不怕你们三人。”
他口中虽是说的强硬,实则知道难是三人之敌。
只见商八闭目调息一阵,睁开双眼,道:“果是解药。”
萧翎、杜九各自眼用一粒,运气催开药力,解了身受之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未有过此等之事,施毒之后,目的未达,立时送上解药。”
杜九道:“形势所迫,药王是只好屈眼了。”
毒手药王突然大步行入舱中,抱起爱女,重出舱外,目注萧翎说道:“老夫并非为三位气势所迫,奉上解药,实因被萧大侠的君子气度所感,大义……”
萧翎望着那枯瘦如柴的可怜少女,心中忽生不忍之感,长叹一声,道:“两位兄弟,咱们助人到底,既然帮他寻得了灵药,何不为他护法七日,两位意下如何?”
商八举手抓抓头皮,道:“小弟等悉凭大哥之命,大哥既是觉得该为他父女护法七日,想是不会错了。”
毒手药王道:“小女如是命不该绝,自有生机,不敢有劳三位了。”
萧翎道:“令爱生死,是何等重大之事,药王岂可意气用事。”
杜九道:“咱们龙头大哥说了替你们父女护法七日,药王不要也是不成。”
毒手药王道;“老夫既不愿迫你们就范,也不愿自受你们恩情。”
萧翎道:“药王之意呢?”
毒手药王道:“三位如若定要为我们父女护法,老夫当有回报之物,三位如是愿受,老夫就在此船舱中七日,如是不愿接受,老夫就借乘一只渔舟而去。”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倒也是奇怪的很,如不能迫人屈服,甘为所用,就不愿受人一点恩情,略一沉思说道:“七日护法完满之后,咱们接受药王赐赠之物就是。”
毒手药王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抱起少女,重又回入舱中。
萧翎低声对中州二贾道:“咱们既然答允为人护法,就该小心从事,不可稍存大意之心。”
杜九道:“船行大江之中,哪里还有人到此干扰,那毒手药王也未免太过小心了。”
萧翎道:“话虽如此,咱们也不可不作万一的准备。”
商八道;“唯一可以追踪施袭之人,可能就是巫山石府中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之人了。”
语声微顿,接道:“不过,他如有追踪施袭之心,何以肯放咱们出来,这一点,机会亦是不大。”
只听船舱中传出毒手药王的声音,道:“老夫的看法,是那巫山石府之中,已有了大变,那石府主人,无暇兼顾我等了。”
杜九冷冷地道:“也许是震于药王的威名。”
毒手药王不再接口,船上顿然间沉寂下来。
船上岁月,逐浪而过,弹指间,已过了六天。
大船本是早已靠岸,但那毒手药王小心谨慎,要大船泊在江心之中。
第四十八回齐力却强敌
这日,中午时分,萧翎背着双手,站在甲板上,正在浏览江上景物,见毒手药王缓步由舱中行了出来,道:“明日太阳下山后,小女就可以离开此船,也正好七日期限届满。”
萧翎道:“如是令爱病势未愈,多留上三两日也不要紧。”这些日子中,毒手药王本已和萧翎等,消去了甚多敌意,彼此间情势大为好转。
毒手药王道:“不用了,小女此刻绝脉已通,病势渐愈,老夫将带她选一处清静所在住下,尽我之力,借助药物,助长她的成就,我要打破武功规限,短短三年,把她造就成当今武林一位出类拔萃的人物。”
萧翎道:“但愿药王能如心愿,在下拭目以待……”
谈话之间,突见两艘快艇,疾驶而来。
毒手药王急急道:“这两艘快舟有些不对,萧大侠多多小心了。”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每一艘快舟上,各自坐着两人。
一人掌舵运橹,另一个却站在船头上,站在船头两人四道目光,盯注在大船之上瞧着。
但见两艘快舟绕着大船,转了一周,突然又掉头而去。
萧翎瞧出情形有些不对,心中暗道:六天之中,幸无事故,难道要在这最后的一日,出些事情不成,此地已近归州,那两只快舟,可能是百花山庄中的眼线……”
忖思之间,瞥见两艘快舟,重又折了回来。
商八、杜九,都已发觉快舟去而复返的情势,觉出有异,一齐行到萧翎身侧,道:
“这两艘快舟,来路有些不对。”
毒手药王道:“如是为着我们而来,老夫倒是希望他们早些动手……”
萧翎奇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因为两个时辰之后,老夫得相助小女,最后一次打通脉|茓,无暇相助几位。”
话刚说完,小舟已然驶近了大船。
只见第一艘快舟上站的一位黑衣大汉,突然纵身一跃,飞上大船甲板之上。
萧翎心中忖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人的胆子,倒是很大。
只见那大汉一双锐利的目光,缓缓由萧翎脸上扫过,道:“诸位将船停此,时间不短了吧!”
杜九道:“阁下何人?说话怎的没有一点礼数。”
那人冷笑一声,道:“我在问话,阁下却是答非所问。”杜九道:“咱一向不愿答人所问。”
那大汉冷然一笑,道:“只怕今日要破例了。”
杜九道:“未必见得。”
那大汉冷冷说道:“阁下何人?口气如此托大。”
杜九怒道:“你再罗罗嗦嗦,我就把你赶下船去。”
那大汉道:“何不试试?”
杜九突然向前欺进一步,正待出手,陡闻萧翎喝道:“不可造次。”杜九一吸真气,向前数进的身子,又重回原位。
萧翎望了那大汉一眼,道:“阁下到此,有何见教,还望明言。”
那大汉上下打量了萧翎一眼,只见儒雅秀俊中,另有一股英挺之气,倒也不敢轻视,一拱手,道:“请教大名?”
萧翎略一犹豫,道:“兄弟萧翎。”
那大汉任了一怔,道:“久仰大名,今日幸会。”
萧翎道:“还未请教朋友?”
那大汉道:“区区之名不见经传,说出来,只怕萧大侠也不知道。”
商八心中暗道:这小子滑头的很,骗得大哥说出了姓名,自己却是不肯报名,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黑夜点灯,打铃听声,朋友这一手就不够漂亮了。”
那大汉目光移注到商八脸上,道:“阁下何人?”
商八道:“中州二贾的老大商八,金字招牌,公道买卖,老不欺,少不哄,阁下也该报个名儿上来吧!”
那大汉道:“嘿!大老板,久闻中州二贾,做生意一帆风顺,聚敛之广,富可敌国……”
杜九冷冷接道:“咱们问你姓名?你如是耳朵有毛病,换一个会听话的活人上来。”
那大汉目光又转到杜九脸上,问道:“朋友说话这样难听,想来定然是那中州二贾中的二老板杜九了。”
杜九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
那大汉道:“二老板手中的一支铁笔,和一只护手银圈,久已是扬名于世,但还不及阁下的讨债本领。”
毒手药王道:“阁下听闻之事,倒是很广,你可知老夫是谁吗?”
那大汉凝目打量了毒手药王一眼,道:“朋友虽然干枯瘦小,但却是大有名望的人物……”
毒手药王接道:“老夫也不用你来颁赞,你是说不出老夫姓名了……”
那大汉借毒手药王说话的机会,却低声对萧翎说道:“诸位如肯相助在下,救我一命,在下必有厚报。”
这几句话说的声音虽然低微,但因距离甚近,萧翎和中州二贾,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意外的变化,不但是萧翎有些茫然之感,就是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中州二贾,也是一样的瞠目结舌,半晌答不出话来。
那大汉不闻萧翎答话,又转脸望着中州二贾,道:“两位如肯相助在下,在下愿意出极高的代价,予以报偿。”
商八不自觉接口说道:“什么价钱?”
那大汉道:“画圣时天道的一幅亲笔画。”
商八道:“价钱很好,咱们接下去了……”话说出口,忽然警觉到不对,转脸望着萧翎,尴尬一笑,道:“唉!小弟已决定不再做生意了,但遇了买卖,总是情难自禁。”
萧翎心中暗道:你已经答应了,再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吗?口中却说道:“事已至此,问问他什么事吧?”
另一艘快舟站着的大汉,似是已瞧出情势不对,纵身一跃,飞登上船,冷冷地说道:
“咱们也该走了!”
右手一伸,疾向那当先跃上大舟的大汉抓了过去。
商八一皱眉头,喝道:“住手!”
那当先跃上大船的汉子,一闪避开,未曾还手,人却向中州二贾身边奔了过去。
商八横跨两步,放过那当先跃上大船的大汉,挡住那后来之人,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出手伤人……”
那大汉怒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呼的一掌劈了过来。
商八挥掌硬接一招,道:“阁下可是当真的想打上一架吗?”那后来大汉和商八对了一掌,已知遇上劲敌,转身一跃,下船而去。
商八望着那大汉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这一笔未免是赚的太容易了?”
那大汉突然举手在脸上一抹,脱下了一个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
只见他浓眉大眼,方脸海口,年约五十上下。
毒手药王上下打量了那大汉一眼,道:“阁下又要破财了。”那大汉奇道:“哪里不对了?”
毒手药王道:“看你面色,似已中毒很深,难道连一笔医药费用,也不肯花吗?”
那大汉愣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我中了毒。”
毒手药王道:“老夫如是没有这点眼光,也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
那大汉道:“阁下究是何人?咱们素昧平生,何能在一眼间,瞧出我中了毒。”
萧翎道:“他叫毒手药王,当今武林中第一名医。”
那大汉抱拳一揖,道:“原来是药王,在下失敬了。”
毒手药王淡然一笑,道:“你看老夫这等模样,哪里像是有名的大夫。”
言罢,突然一个转身疾跃,隐入船舱之中不见。
商八微微一笑,道:“生意,咱们是已经接下来了,但阁下究是何人?也该说个清楚才是。”
那大汉轻轻叹息道:“在下时青……”
突闻萧翎大喝一声,寒光一闪,当的一声,击落了一枚长箭。只听一个宏亮的声音,赞道:“好快的拔剑手法。”
商八抬头看去,只见四艘快舟,疾驶而来,每艘快舟船头上,站着四个劲装大汉,两人手执兵刃,两人执着强弓。
萧翎高声说道:“两位兄弟,快些带他进入舱中……”
话还未完,已闻得弓弦声动,四支长箭,尽被击落。
商八一撩长衫,摸出金算盘,随手摇动,宝光闪动中,一阵阵哗哗乱响,击落两支近身长箭。
杜九也从怀中摸出了铁笔银圈,心中暗自盘算道:必得设法,登上他们小舟,才能伤他们……哪知小舟相距大船三丈左右时,竟是不再逼近。
有首一只快舟上,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住手!”
那纷纷射向大船的弓箭,突然停了下来。
萧翎低声对商八、杜九说道:“他们已布成三面可发弓箭的阵势,我们不宜在船头上和他们对抗,快些进入舱中,再想对付他们的办法。”
杜九道:“这些人不知是何来历,能在江面之上,片刻间,聚积这么多梭形快艇和弓箭手来,显然不是一般过路的武林人物,而是有组织的水上大盗……”
只听最右首快舟上的大汉喝道:“船上哪位执事?”
萧翎道:“有何见教?”
那大汉道:“阁下可已看清今日形势了吗?”
萧翎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看清楚了,诸位不过是想凭仗几个弓箭手,三面放箭施袭,那也吓不倒人。”
那大汉冷冷说道:“如若我等箭上燃起火来,射向阁下船上,情势该当如何?”
萧翎怔了一怔,暗道:这一招果是利害,如若他们当真射来烧火之箭,倒是一桩一棘手的事。
这时,那时青已在商八和杜九护卫之下,退入舱中,商八守在舱门之处,准备接应萧翎。
只听那大汉说道:“好!阁下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先让你见识一下也好……”
回头对身侧一个弓箭手道:“你让他们见识一下。”
那执弓大汉应了一声,伸手从箭袋中取出一支特制的箭来。
一个手执长矛的大汉,伸手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一晃而燃,点起箭头,那执弓的立时架箭开弓,嗤的一箭,射了过来。
那箭不知是何物制成,破空而来,火势不熄。
萧翎长剑一挥,啪的一声,那火箭击落在水中。
只见那箭上燃烧之力甚强,浮在水中,燃烧了甚久时光,才行熄去。
萧翎心中暗道:果然利害!
但闻大汉说道:“看阁下拔剑之快,出手之准,定然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但如我手下八张强弓并发,分由三面,连续不绝的射向大船,阁下纵然有快剑,奇招,只怕也无法尽行击落射向那大船的火箭,只要阁下大船上,中上三五只,那就别再存扑灭之想,片刻间,可使一座巨舟,化为灰烬。”
萧翎虽然聪明机智,但人家说的句句实言,一时之间,倒也无言驳斥。
商八低声说道:“咱们处境虽险,但也不能输了气势,如若毒手药王肯一齐出手,咱们四人各自对付一艘快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分向四艘快舟扑去,那最右一艘船首上发话之人,似是指挥这四艘快舟的首脑,其人武功,定然也较高强,由大哥对付他,小弟等和毒手药王,分别对付另外三艘快舟。”
他说的声音很低,江涛澎湃,那四艘快舟,又相距在三丈开外,虽然商八口齿启动,却不知他说的什么。
萧翎低声说道:“他们特制的长箭,燃烧之力甚强,只要被他射中一支,此船就有被焚之危。”
商八道:“情势如此,只好叫那周顺吩咐伙计们,备水抢救。”萧翎道:“他们不会武功,岂不要有伤亡。”
商八道:“就算有上几个伤亡,那也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萧翎道:“就依你之见,你去和那毒手药王商讨一下,看他是否另有高见。”
商八道:“那毒手药王,对你敬重异常,由你说出,他决然不会推辞,对付这些来人的事,交给兄弟。”
萧翎略一沉吟,道:“好吧!”转身向舱中行去。
商八收好金算盘,大步行了过来,对右手快舟一拱手,道:“朋友,如何称呼?”
那人答非所问地冷冷说道:“你们两位,究竟哪一个是管事的人?”
商八笑道:“那是我们大哥,自然由他做主了。”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阁下既非首脑,还是换你家龙头大哥谈吧!”
商八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既被尊为龙头大哥,自是不肯轻易承诺,由兄弟和阁下谈谈,那是最好不过,朋友先请开出价来,咱们也好还钱,如是开价不昂,咱们自是可以答应。”
那大汉冷笑道:“第一条,先要交出你们收护的叛徒。”
商八道:“这事容易,咱们处境险恶,自顾不暇,那人纵然肯出重金,这生意也是亏定了。”
那人道:“阁下倒还有自知之明。”
商八双手一抱拳,道:“朋友还请报个名来,咱们谈话也好有个称呼。”
那大汉道:“在下水蛇汤平。”
商八道:“原来是汤兄,失敬,失敬。”
他有意拖延时间,无话找话。
汤平冷冷说道;“第二件,要诸位随同在下,去见我家君主。”
商八微微一笑,道:“你家君主?”
汤平接道:“不错,我家君主出道不久,武林中人,甚多不知。”
商八道:“原来如此,无怪在下未曾听说过了。”
汤平道:“诸位去见我家君主之时,要弃去兵刃,戴上刑具。”
商八一拨手中金算盘,道:“四二添作五,二五进一十,赔钱,赔钱……”
汤平怒声道:“条件只有这两个,你们答不答应,还请早些决定,如想拖延时刻,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商八道:“去见你家君主不难,但如要戴上刑具,只怕有些不雅观了。”
汤平道:“凡是初次晋见我家君主之人,不论是谁,都要戴上刑具。”
商八道;“你也要戴吗?”
汤平冷哼一声,道:“本宫中人,自然不用戴了。”
商八回顾了舱中一眼,不见动静,只好接口说道:“此事必得我家龙头大哥做主……”
只听萧翎大声说道:“不能答应。”大步行出船舱。
汤平怒声喝道:“不能答应,那就是自找死亡。”
商八笑道:“不敢有劳,我们就算非死不可,也要抓几个垫背的。”
汤平冷冷说道:“在下没有功夫和阁下穷聊斗口,肯不肯答应下来,一句话,再要拖延时刻,我就下令他们放箭了。”
这时,萧翎已然步上船头,低声对商八说道:“那毒手药王已经答应,等我乘坐之船,行近那四艘快艇,不动则已,既然发动,就要一击成功。”
商八道:“眼下咱们距那小船,约有三丈,只要能再向前行近五尺,就可以跃上小舟了。”
只听水蛇汤平高声说道:“两位商量好了没有,在下耐心有限。”
商八高声应道:“汤兄请再等候片刻如何?”
汤平冷冷说道:“在下由一数起,如是数到十字,两位还未决定,在下就要让他们放箭了。”
突然举起右手,在头上打一个旋转。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四艘快舟上,八张强弓一齐动作,弓拉满月,箭搭弦上,那手执兵刃的大汉,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迎风晃燃,只要汤平一声令下,八只特制的火箭立时将射向大船。
商八一皱眉头,道:“看情形只有冒险冲过去了……”
但闻汤平一二三四的数了下去,已然数到七字。
萧翎暗中提起真气,道:“我先冲。”
商八道:“大哥要先发动吗?”
这时,水蛇汤平数到九字,十字将要出口之际,突闻萧翎大喝一声,道:“住口!”
汤平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萧翎长啸一声,纵跃而起,直飞上两丈多高,半空中又打了一个转身,连人带剑的直向汤平扑了过去。
汤平大喝一声,举起手中长矛,直刺过来。
紧接着,弓弦声动,八只长箭,脱弦而出,火光闪闪,齐齐向大船射来。
萧翎动作奇快,眨眼间,已然飞近小船,长剑下探,一拨长矛,人已站落船头,剑势贴着长矛,直劈下去。
这是上乘剑术的黏字诀,有如随行之影,挥之不去。
汤平身侧,还有一个手执长矛的大汉,挥矛当作铁棍,拦腰扫来。
原来,萧翎抢落船头之后,他手中长矛过长,无法施展、只好当作铁棍施用,拦腰扫去。
萧翎脚下用力,马步如桩,内劲外吐,长剑弹动,逼得水蛇汤平身子一侧,萧翎也借势校里移动脚步,左手快速绝伦的劈出一掌,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的前胸。
一股强烈的暗劲,挟带着一片啸风之声,直撞过去。
这只小舟,长不过一丈有余,宽不过数周左右,船头上站了四个人,空间有限,那大汉眼看萧翎掌势击来,闪避不开,只好一侧身,让开了前胸要害。
只觉一股暗劲击在肩头之上,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直向江中栽去。
萧翎劈出一掌之后,左手一探,五指若钩,直向那长矛抓去。
那大汉身先中掌,横扫长矛,力道大减,被萧翎抓过矛身,一把夺了过去。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时光,萧翎夺得长矛的同时,耳际响起了一声惨叫,水蛇汤平;大喝一声,弃矛跃入江中。
原来萧翎长剑,贴着长矛斩下,有如随身之影,汤平握矛的右手,生生被齐腕斩断,一阵剧疼,弃矛跃入水中。
萧翎瞬息之间,伤腕夺矛,把两个手执兵刃的大汉,逼入江中,长剑一转孔雀开屏,剑势化作一道银虹,横里向两个弓箭手斩了过去。
两个弓箭手听得同伴闷哼、惨叫,吃了一惊.顾不得再向那大船射箭,回身迎敌。
萧翎剑势快速绝伦,两人还未来及应变,剑势已到,仓促之间,两个大汉已顾不得拔出腰刀拒敌,把两张强弓,当作兵刃,横里推出,去挡萧翎长剑。
但闻砰砰两声,两只强弓上的筋弦,尽为萧翎长剑劈断。
两个大汉齐齐弃弓,伸手拔刀。
萧翎身子一侧,欺上一步,飞起一脚,把一个大汉踢入江中,右腕剑势一振,化作穿云取月寒光一闪,透心而过。
这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萧翎已把船头上四敌,三个遍落水中,一个刺死剑下。
转眼望去,另外二艘快舟上,正展开激烈绝伦的恶斗。
原来,在萧翎发动之后,金算盘商八也跟着发动,右手执着金算盘,飞跃而起,直向右首第二艘小舟之上抢去。
这凭空往小船上的一跃,用尽了他全身功夫,去势如箭,奇猛异常。
萧翎纵落小舟之事,已使另外三艘快舟上的人,有了警觉,眼看商八飞跃而来,两个手执长矛的护身大汉,突然各举长矛疾向商八刺去。
商八身悬半空,挥动手中金算盘,左右摇击,拨开两支长矛,施出千斤坠的身法,抢登上小舟,金算盘一招浪卷流沙,直击过去,左手疾发一掌,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
这两招都是他平生功力所聚,猛恶异常。
左手执矛大汉,吃他一算盘击中了左臂,连人带矛,倒入江中,右手一人,扬手接他一掌,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两步。
商八跟随着欺身而上,一脚踢出。
那执矛大汉因强敌近身,手中兵刃过长,反而无法施展,接得商八一掌,被震得血翻气涌,喘息未定,马步未稳,商八又是一脚踢到,仓促间向后一闪,一脚踏空,跌入江中。
两个执矛人,虽被商八连环快攻,逼入江心,但两个手执强弓的大汉,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弃弓拔刀,联手拒敌。
商八挥动金算盘,和两人打在一起。
萧翎眼看商八已经控制大局,两个大汉在他金算盘之下,已无反手之力,胜局已定,处境比较险恶的还是冷面铁笔杜九。
原来,商八跃飞抢登小舟的当儿,船舱中的毒手药王和杜九,也同时奔出舱门,分向另外两艘快舟上飞跃而去。
毒手药王人还未近小舟,双掌已齐齐劈向了两个执矛人,两股潜力汹涌而出!
他功力深厚,这两掌又是全力施为,两个执矛人,长矛还未举起,已被那急袭而至的掌力迫的向后退了两步。
毒手药王借势登上小舟,左手反向一个手执强弓大汉攻去,右手一掌,拍在左腕之上。
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绝技之一,名叫重浪叠波,右手一掌,拍在了那人左腕之上,双手力道,合一发出,重叠而去,袭向敌人。
那当先执弓大汉,来不及弃弓拔刀,只好左手一挥,硬接一掌。
毒手药王功力深厚,此人自然非敌,接得一掌,被震得连退两步。
哪知身子刚刚稳下,又是一股暗劲涌到,正击前胸之上。
这一击的力道,更是凶猛,张嘴喷出一口血来,连人带弓,栽入了江中!
毒手药王登上小舟,拍出一招重浪叠波之后,心中似已料定那执矛大汉必伤掌下,转身欺步攻向另一个执矛大汉。
那大汉也不过刚刚稳住身子,眼看毒手药王攻来,长矛当作铁棍,一招“泰山压顶”
兜头劈下。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左手拂出内力,一缓长矛下落之势,一右手快速探出,一把抓住矛身,默运内力,猛然一带一拨。
那大汉只觉一股强力,向前拉去,本能的向后一夺。
却不料另一股旁来力道,横里而至,身不由己地向右移动,正好同伴一矛击落,打在左肩之上。
那大汉原已不支,再被同伴一矛击中肩头,只打得他肩塌骨折,闷哼一声,栽下小舟。毒手药王默运内力,挥动手中夺得的长矛,横里扫去。
一个弓箭手和一个执矛大汉,如何能挡得毒手药王全力,硬生生被击落江中。
毒手药王纵声长笑,暗运内力,猛然一踏,小舟翻覆,人却借势跃起,飞向大船。
就在毒手药王踏翻小舟的同时,萧翎也一剑洞穿小舟,离舟而起,飞向杜九扑袭的小舟。
这时,杜九手中铁笔,已然点倒了一条大汉,仍在和余下三人缠斗。
萧翎人还未踏上小舟,长剑已到,生生把一个弓箭手劈作两段。
杜九大振神威,大喝一声,手中铁笔点伤了一人。
余下两人正待跃入江中达命,被萧翎一记劈空掌,击中后背心,鲜血喷出,倒入江中死去。
还余下的一位弓箭手,又伤在杜九笔下,杜九收了铁笔,捡起两根长矛,双矛并出,洞穿了小舟之后,同萧翎双双跃回大船。
和商八缠斗的两个大汉,眼看同伴大部伤亡,哪里还敢恋战,双双跃入江中,泅水逃走。
商八收起金算盘,自行摇橹,行近大船,把梭形快舟系在大船之上,笑道:“留着这艘快舟,也许有用。”
萧翎检点损伤,大船被烧了一片舱板,和一只风帆,伤了两个舟子,一番恶斗之后,伤损竟如此轻微,可算是大为侥幸的事了。
大船上的那些舟子们,见萧翎等人搏杀敌人的武功,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害怕。
那时青见四艘快舟上的摇橹舟子和两个弓箭手,泅水逃走,必将回报君主,此事已难善罢干休,当下叹息一声,道;“诸位相救之恩,在下是感激不尽,不过,诸位为了相救在下,和那四海君主,结下了不解之仇,倒叫在下心中难安……”
只听毒手药王说道:“张帆起碇。”
周顺奔入舱中,道:“行往何处?”
萧翎道:“靠近江岸行驶,咱们都不会水中工夫,万一有强敌追到,咱们也好在岸上和他决战。”
周顺应了一声,出舱而去,招呼伙计开船。
毒手药王望了萧翎一眼,欲言又止。
商八双目凝注时青的脸上,道:“阁下出价太高,高得兄弟连想也未想的就接下了这笔生意,如今仔细盘算一下,只怕亏多于赚了。”
杜九道:“那画圣时天道,留在人间只有一幅半画,一幅玉仙子的画像,和一幅残缺的‘众星捧月图’,不知阁下出价是哪一幅。”
时青摇摇头,道:“王仙子的画像和众星捧月图,流传江湖,不知何去,在下出价的既非玉仙子的画像,亦不是‘众星捧月’图。”
杜九冷冷说道:“世人皆知,那时天道只留下这一幅半图,你既无二图,那是诚心开我中州二贾的玩笑了……”
商八摇手拦住杜九,接道:“阁下叫时青吗?”
时青道:“不错。”
商八道:“那是和时天道同宗了。”
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敢欺瞒诸位,时天道乃在下的祖父……”
杜九冷冷地说道:“你这小子满口胡说八道,武林之中,有谁不知那时天道,一生未娶,和咱们中州二贾一般的打光棍,既无妻子,哪来的儿女。”
商八笑道:“朋友,中州二贾眼里揉不进一颗砂子,你如存心鱼目混珠,那可是看走眼了。”
时青道:“诸位知其然,不知所以然。那时天道虽然终身未娶……”他说到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商八道:“未娶妻妾,哪来儿女,朋友可是说不下去了。”
时青长长叹息一声,道:“这是江湖上一大隐秘,已然保存了近百年,目下除了在下,只怕举世间再也无人知晓了。”
商八一皱眉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般吞吞吐吐,可是存心要卖关子。”
时青道:“唉!要时家的子孙,评说上代往事,诸位纵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也实难出口。”
杜九道:“你就是说了,咱们还未必肯信。”
商八接道:“百年前的事情,说了又有何妨?”
时青叹道:“我说我说。”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错,时天道名未娶妻,但诸位想都已听过他那频传的艳事了,除了玉仙子那一段缠绵哀怨的情史之外,还有一位为人所不知的女子,却成了有实无名的妻子……”
他一闭双目,流下来两行泪水,接道:“那只是一个平凡无才,又无姿色的村女,但她却坚毅的为一代画圣,保留了一脉香烟……”
这短短的十几句话,已听得群豪悠然神往,连那素来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毒手药王,也听得悚然动容。
商八起身倒了一杯香茗,送到时青面前,说道:“时兄,这一段辛秘的价值,也许更在那王仙子画像之上,你喝口茶,慢慢的说吧,这笔生意,不论赔赚咱们都做定了。”
时青睁开泪眼,扫掠了萧翎一眼,缓缓说道:“像我一样,是这般平庸无能,又有谁会相信,我是那才气纵横,艺事、武功双绝人寰的一代画圣时天道的后人。”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将相本无种,子不如父者,比比皆是,那也算不得什么,区区这等形貌,却有着一个容色绝代的女儿,阁下也不用为此伤感。”
时青仔细望了毒手药王一眼,只见他干枯瘦小,肌肉僵硬,果是难看的很,不禁心头一畅,道:“多承指点。”伸手取过茶盅喝了一口香茗,接道:“也许是那时天道生前,锋芒太露,艳事太多,时家的子孙,竟然都承继了母系的平庸低能……”
商八听他之言,离题越来越远,急急接道:“那位村女保了时老前辈的香烟之后呢?”
时青道:“她出生在山村,一位樵夫之家,时天道游至其地,为了要绘制一幅‘晓日冷泉’图,就在那农家留住了下来,一住半年,那村女慕才生情,以身相许,半年后时天道留下了完成之画,飘然而去,从此音讯全无……”他顿了一顿,接道:“那村女却有了身孕,但却不能见容于父母,被毒打一顿,逐出家门,她为了骨血忍辱偷生,奔行到百里外,为人帮佣度日,矢志守身育子成|人,她却因操劳过度,一病而逝,临死之前,对他儿子说出了这一段隐情,并把她珍藏的一幅‘晓日冷泉’图交给了儿子,要他凭图寻父……”
只听一声黯然长叹传了过来,道:“好可怜啊,那时天道可算天下第一薄情人了。”
柔柔清香,婉转动人。
毒手药王吃了一惊,回头说道:“孩子,你几时醒过来了?”只听一个柔细的声音应道:“我醒来很久了,时天道负情之事,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商八叹息一声,道:“一幅‘晓日冷泉’图,已够他们呣子,享尽一生荣华富贵,只可借他们不知那时天道手绘这图名贵罢了。”
那女子声音接道:“商人重利轻别离,你们中州二贾,只知珠宝名画之价,万金难求,却不知那可怜的村女,含辛茹苦,不肯出卖那‘晓日冷泉’图的情操,是何等高深,情爱是何等深重,时天道去如黄鹤,那手绘名画,就是她唯一的安慰了,思人睹物,也可聊慰相思之苦。”
商八呆了一呆,道:“姑娘说的是。”
时青叹一声,接道:“那村女病逝之后,她那唯一爱子,依照了母亲遗言,携图寻父,匆匆十年,探不出一点讯息,十年风霜,使他体能大衰,只好在一座城镇中住了下来,自知今生恐已难完成母亲遗志,只好安居下来,经营一座小店,居然营业兴盛,渐有积聚,便娶妻成家生下了一子……”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就是在下了。”
商八取来瓦壶,替时青加了开水,笑道:“不要慌,你慢慢的说吧,在下等都很耐心的听下去。”
时青道:“在下一十五岁那年,家父旧病复发,把在下召到床前,讲述了以上的一段往事,又把那一幅‘晓日冷泉’图交给了在下,三天后,就撒手尘寰……”他顿了一顿,又道:“鉴于家父寻父经过,在下就改了主意,先请一些教师,学习了一些武功,两年后,混入江湖之中,在下离家时年未过弱冠,如今已是将近花甲之年了。”
商八道:“阁下这番苦心孝恩,足可比美前贤……”
时青摇摇头道:“为人子者,自当如是,那也说不上什么孝思动人……”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在下耗费了数十年的光阴,并未寻得祖父,但却听到了甚多先祖的逸事……”
商八心中暗道:近百年的往事,只怕那画圣时天道,在你爹爹寻父之日,已经弃世,就算你踏遍寸寸河山,也是无法寻得他了。
但闻那时青接道:“在下心中亦知先祖可能早已羽化登仙,但又存着万一的侥幸想法,希望他一身超绝的武功,和那寄情山水的性情,能使他的寿命超异常人,就算见不到人,也该寻访他的尸首埋葬之地……”
商八接道:“就兄弟所知,时老前辈羽化之地,在武夷山中。”
时青接道:“不错,在武夷山仙子峰,在下探得其事之后,立时就赶往武夷山仙子峰上,但见到的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峰,连那传说的天道画室,也未曾留一点痕迹,在下在那仙子峰顶,露宿三宵,苦寻三日,仔细的查遍每一块山石,仍是未找出一点可资追索的痕迹。”
商八道:“画圣时天道的事迹,虽然流传甚多,但却止于传说。他一生甚少和人往来,真正内情,只怕是鲜为人知了。”
时青道:“三日之后,在下离开了那仙子峰,重又混迹江湖,继续追查,终于又被我探得到一件秘密。”
商八道:“对时老前辈的传说,在下倒是听闻甚多,时兄可否说出来,在下或可提供一些所得的资料,作为印证。”
时青道:“自然要说了……”说时仰起脸来黯然一叹,接道:“在下探得的隐秘,是我先祖死后,除了留下一幅王仙子的画像,和半幅众星捧月围外,还有一本手录的天道武录,那武录不知为何人取去,但却落入洞庭水寇方总瓢把子手中,先祖生不见人,死未见骨,连一个埋身的坟墓也是没有,在下除了收藏的一幅‘晓日冷泉’图外,再无所有,闻得此讯,自然是希望能探得个水落石出,因此又混迹于洞庭水寇君山总寨,去当一名小小头目。”
萧翎突然接口说道:“你可找到令祖留下的天道武录了吗?”时青摇摇头,道:
“到目前为止,在下仍未探出一点头绪,但有一点,却让在下心中怀疑甚重!”
商八道:“什么事?”
时青道:“洞庭水寨方寨主,武功逐年高强,尤其子强于父,而且是相差悬殊,想那少寨主武出家学,纵然青出于蓝,也不能说相差很远,因此在下怀疑其中必有原因……”
商八道:“洞庭水寇方总瓢把子,已经死去十年之久了。”
时青道:“不错,方总瓢把子十三年前突然死去,江湖上传说他得了急症,一夜而逝,那不过是方家故意传出的烟幕,其实那方老寨主之死,是夜半被人杀死,连人头也失踪不见!”
商八道:“那凶手是谁?”
时青道:“到现在为止,还未找出那凶手是谁,看来此事,只怕难再找出结果了。”
商八叹道:“人死势落,自那方老瓢把子死后,连洞庭湖的基业,也同时失于江湖之上。”
时青摇头说道:“老寨主死去之后,本该由少寨主继承那总瓢把子之位,但他宣布解散洞庭水寨,实则,却刚好相反,那方少寨主雄才大略,武功豪气,都在其父之上,明里解散洞庭水寨,实则暗自扩充实力,只是他做的巧妙异常,江湖上知道之人不多罢了。”
商八道:“有这等事,不知方少寨主,现在何处?”
时青道:“方少寨主,就是目下自称‘四海君主’之人。”
商八道:“果然出人意外。”
时青道:“不知是身份泄露,或是为人暗算所伤,在下被君主召去,迫我服下一种慢性毒药,如非诸位相救,在下此刻恐已被弃入江心中了……”
商八道:“原来如此,你只管好好调息,我等将竭尽所能保护时兄。”
时青道:“不成了,那君主迫我眼下毒物的同时,又在我身上做了手脚,所以,他们不肯杀了我,也许是因为我还有一些可利用的价值……”
毒手药王突然接道:“不要紧,老朽有能替你解除身中之毒。”
时青肃容道:“在下这里先行拜领了。”
起身对毒手药王一礼。
毒手药王还了一礼,道:“不用客气,你如能告诉老朽,他通你服下的何种毒药,那是最好不过,但如说不出,亦不过多费一番手脚。”
萧翎望了毒手药王一眼,暗道:此人似是变了不少。
只听时青叹口气说道:“我不但被迫服毒,而且还受了很重的内伤……”
毒手药王淡淡一笑,道:“只要你此刻还未死去,老朽自信能救你性命。”
但闻舟外传来周顺的声音,道:“几位大爷,不得了啦……”商八身子一晃,当先跃出舱去,接道:“什么事?”
周顺道:“八艘快舟,紧追咱们。”
商八抬头看去,果见八只快舟,风驰电掣而来,当下说道:“不要慌,告诉伙计们,沉着一些,来敌自有我们对付。”
说话之间,萧翎、杜九和毒手药王已经鱼贯行出舱外。
那八艘快舟来势奇快,片刻工夫,已然冲近几人乘坐的大舟附近。
只见几艘快舟分水而行,团团把大船围住。
这时,江面鱼舟甚多,但见到了八艘快舟之后,纷纷游避开去。
萧翎一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八艘快舟,分布八个方位,如若是一齐动手,射来特制火箭,只怕是不易对付!
凝目望去,只见八艘快舟的舢板之上,各站着四个蓝色劲装的武士,每人手中,执着一根长矛。
八艘快舟,围住了萧翎等人的大船之后,并未立刻动手,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只听舱中传出来时青的声音,道:“这几艘快舟上的武士,乃是四海君主手下最亲近的蓝衣卫队中人,看起来,那四海君主,似是要亲身临敌了。”
商八道:“那很好,擒贼擒王,如是那四海君主,亲身临敌,那倒是给咱们一举征服强敌的好机会了。”
八艘快舟上,合计站着三十二个蓝衣武士,六十四只眼睛,一齐投注在萧翎乘坐的大船之上,一个个脸色严肃,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一望之下,即可知道,这些人是经过一种严格的训练。
毒手药王看了萧翎一眼,道:“咱们此刻停船之处,距江岸甚远,在水面之上,和他们动手,心理之上,咱们已经先输了三分,老夫之意,趁那四海君主尚未到达,咱们先一举冲出这快舟包围,弃船登岸,再和他们决战如何?”
萧翎还未及回答,冷面铁笔杜九冷冷地接道:“这一片江岸,都是那百花山庄的地盘,咱们登岸之后,首先要遇到百花山庄武士的攻击……”
商八拍拍大肚皮,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呀!奇怪,这片江面上,乃是百花山庄的势力范围,这四海君主,不同于一般江洋大盗,声势如此浩大,那沈木风岂有不知之理,以那沈木风的为人,岂肯放过这四海君主,在卧榻之侧,如此大张旗鼓,纵横自如。”
毒手药王道:“不错,商兄这一提,老夫也感觉有些奇怪了。”
杜九冷冷说道:“药王和那沈木风相交莫逆,对他性格自然是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道:“以那沈木风的为人,决不容许四海君主在归州江面上,如此的猖狂。”
杜九道:“可是事实如此……”
毒手药王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但闻一声凄厉的号角声,传了过来,划破了寂静的江面。
萧翎等人,只道那八艘快舟,要展开攻势,准备迎敌。
但见八艘快舟,仍然静静的停在原处,毫无动静。
船舱中,传出来时青的声音,道:“四海君主来了!”
萧翎抬头望去,果然见正南江面上,缓缓驶过来一艘五彩巨舟。
第回十九回四海君主
那五彩巨舟因为体积过大,看上去行动甚慢,其实速度甚快,片刻工夫,已到了四五丈外,只见两艘快舟,迅速的向两侧分让开去,空出位置。
商八打量了那五彩巨舟一眼,暗道:好大的船啊!
只听船舱中又传出时青的声音,道:“那巨船上,共有五根桅杆,分挂五色风帆,此刻有几桅上,挂了风帆?”
商八见只有一根白色桅杆,上挂着白色的风帆,当下说道:“只挂着一张白色风帆。”
时青道:“那还好。”
只听那五彩巨舟上,又传出两声号角,紧接着,钟鼓齐鸣。杜九冷冷地骂道:“好小子,装模作样的,好像当真的做了君主一般。”
萧翎道:“这人用四海君主作他之名号,气魄倒是很大。”只见那五彩巨舟,舱门开启,四个黄衣佩剑的童子,缓步而出。
在四个黄衣童子之后,紧随着一位身着八卦道施,手执拂尘的道人。
萧翎心中暗道:看这人的装束,恐怕不是四海君主本人。忖思之间,那道人已然走向了船头。四个黄衣佩剑童子,分列两侧。
萧翎仔细打量了那道人一眼,只见他脸长如马,留着三绺长须,身着道袍,绣着彩色八卦,那形貌和他的穿着,看上去大不相同。
只见他一挥手中拂尘,目注萧翎等人说道:“诸位中,哪一个能够做主的,请出来和贫道答话。”
商八望了萧翎一眼,萧翎却回目瞧了毒手药王一眼。
毒手药王低声说道:“这道人一脸奸猾之像,萧大侠为人君子,只怕口舌之上,不是他的敌手,不如请商兄,先去对付一阵再说。”
萧翎道;“好,那就有劳商兄弟了。”
商八微微一笑,缓步而出,拱手说道:“道长有何见教?”那道长双目中神光闪动,打量了商八一眼,道:“阁下如何称呼?”
商八道:“兄弟姓商,经商之商也。”
那道人道:“台甫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八。”
那道长道:“原来是中州二贾中的老大,贫道失敬了。”商八道:“不要紧,咱们兄弟,一向讲究的买卖赔赚,对礼数倒是不太在乎。”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道长问完了我商某人的名号,在下也该领教一下道长的法号才是。”
那道长道:“贫道深居大山,从未进入江湖,说出来,只怕商大侠也不知道,不说也罢。”
商八道:“道长既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方外之人,不知何以竟会入江湖中来。”
那道长道:“君主相邀,盛情难却,说不得,只好下山助他一臂了。”
商八双手一抱道:“原来如此。”
那道长左手立掌当胸,还了一礼,说道:“贫道入得江湖之后,就闻得中州二贾的大名,一向焦不离孟,秤不离锤,商八在此,想那杜兄亦在了?”
杜九冷冷说道:“杜某在此,道长有何见教?”
那道长目光移注到杜九脸上,道:“贫道久仰大名。”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客气,客气。”
那道人淡然一笑,目光移转到萧翎脸上,道:“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毒手药王低声说道:“这人奸滑的很,想先把咱们底细摸清楚,自己不通名报号,对咱们却一个个的追问,不要理他。”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也有理,当下说道:“区区无名小卒。”
那道长一皱眉头,目光又转到毒手药王身上,道:“阁下形貌,贫道似是听人说过,定然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道长言重了。”顿时住口不言。那道人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施主如何称呼?”
毒手药王道:“道长的法号怎么叫?”
那道长双目中神光暴射,冷电一般直逼毒手药王的脸上,道:“贫道逍遥子,施主上姓大名?”
毒手药王道:“老夫乃是专医疑难病症的郎中。”
逍遥子道:“是一位大夫了。”
毒手药王道:“只是运气不佳,一向是药到病除。”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有什么话,还是和我商某人谈谈吧!咱们做生意的,为人总是比较和气一些。”
逍遥子倒是一位城府极深沉的人,虽然受尽了毒手药王的冷嘲热讽,但竟是忍了下去,未见发作,淡然一笑,道:“贫道奉君主之命,和商兄商量一件事情。”
商八道:“做买卖吗?兄弟是此道老手,一向只赚不赔,你开价过来吧!”
逍遥子道:“敝君主此次出道江湖,很想有一番作为,因此,不惜四顾道观,请贫道出山。”
商八打个哈哈道:“昔年刘玄德,也不过三顾茅庐,道长却要四次相请,才肯出山……”
逍遥子接道:“贫道虽不以诸葛孔明自居,但也不愿让古人专美于前。”
商八道:“道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却未必能做只赚不赔的买卖,还是开价过来吧!”
逍遥子实有过人的度量,对商八的讥讽,竟是若无其事,微微一笑道:“英雄傲骨,贫道对生具傲气的英雄人物,一向是敬重的很。”
商八心中暗道:这人气量如此之大,实非好与人物。
只听逍遥子朗朗接道:“三日之前,敝君主行径此地,想不到竟引起了百花山庄沈大庄主的不愉,快舟载来了高手,限令敝君主两个时辰之内,登岸拜庄……”
此事乃萧翎等人心中欲知之事,一个个凝神倾听。
逍遥子目光缓缓由商八、萧翎等人脸上掠过,接道:“贫道虽然好言奉劝,彼此都是武林同道,江湖朋友,何苦为一些小节小礼,闹出不欢之局,但沈木风盛气凌人,不但不肯听贫道相劝,反而把贫道教训了一顿,因而激怒了敝君主,引起了一场恶战。”
商八心中暗道:勿怪那些鱼舟看到这些快舟之后,急急闪避开去,原来,三日前这里已打过一场水战。
心中念转,口里却问道:“定然因道长指挥有方,打了一次大大的胜仗。”
逍遥子道:“那沈大庄主不善水战,半日恶斗,船沉人伤,百花山庄中近百高手,尽沉江心,逐波而去,沈大庄主在几个随护高手舍命保卫之下,孤舟一叶破围而去……”
毒手药王和沈木风,交情深厚,听得心中骇然,忍不住Сhā口问道:“他受伤了吗?”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那沈大庄主的武功,贫道十分佩服,虽然受伤,但仍连续击沉了我们四艘飞鱼快舟,伤我十二名高手后登岸回庄。”
毒手药王道:“哪一个伤了他?”
逍遥子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混战之中,彼此各使手段,何人伤了那沈大庄主,贫道也无法说出,不过,那沈大庄主看得起贫道,曾和贫道交手三十合……”
毒手药王道:“我不信你能凭借武功,胜过那沈木风。”
逍遥子道:“不错,贫道没有胜他,但三十合交手之中,贫道也未输他一招。”
商八吃了一惊,暗道:如是他讲的实言,此人武功,倒是惊人的很,当今之世中武林高手,能够接得沈木风三十招者,只怕是聊聊无几。
但见逍遥子目注毒手药王说道:“阁下如此关心那沈大庄主,想是非亲即故了。”
毒手药王道:“你如真能接得那沈木风三十招,而未输一招,那是足可当得武林高手之称……”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如是那沈木风未曾惨败,敝君主和贫道早已被他逐离此地了。”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大获全胜了?”逍遥子笑道:
“至低限度前日一场水战,那沈木风没有占得便宜,如果是那沈木风胜了,也不会让我等再停留在这归州江面上……”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沈木风复出江湖的事已然哄动了整个武林,你们中州二贾,想是早已知道了。”
此人讲话,曲转盘折,以那商八在江湖上的见闻阅历,竟也无法猜出他心中之意,商八忙问道:“不错,咱们兄弟早知道了。”
逍遥子道:“因此,敝君主也决心放弃那清闲的隐居生活,出道江湖。”
商八道:“贵君主为那沈木风出道江湖震动所激,毅然出道,这第一战,自然是要和那百花山庄别别苗头了。”
逍遥子笑道:“正是如此,因此,敝君主决定出道江湖时,就下令所属驶来归州江面。”
商八心中忖道:这牛鼻子老道讲话转来转去,不知是用心何在,目光转动,只见正南方又有八艘校形快舟,破浪而来,不禁心头一动,暗道:“是啦,这牛鼻子老道借着说话机会故意拖延时间,好使他们从容布置。”心念转动,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这逍遥子果然是阴沉无比,商八纵声而笑,他竟似恍如不闻,神情平静地站在那五色巨舟之上。
金算盘商八心中忖道:这牛鼻子果然是沉得住气,竟是连问也不问我一声,当下冷哼一声,道:“道长好恶毒的阴谋啊……”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商兄言重了,贫道哪里不对,还望多多指教。”
商八道:“道长后援已到,布署已成,难道还要装糊涂吗?”
逍遥子回顾了那八艘急驶而来的快舟一眼,笑道:“敝君主十分好客,对你们中州二贾,更是大生敬慕,如若你们中州二贾肯赏贫道一个薄面,请登彩舟一叙。”
商八回头看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咱们已被重重包围,如其在咱们乘坐之舟上,和他们决战,还不如登上他们五彩巨舟之上,和他们一分胜负的好。”
毒手药王一皱眉头,道:“小女大病初愈,只怕是不宜登上彩舟……”
杜九冷冷接道:“如若当真打了起来,此番只怕是和适才不同,在下看法,咱们都得落入江中,逐波喂鱼,留在此船之上,还不如登上彩舟生机大些。”
他言语之间虽然有讥讽毒手药王之意,但说的确也是实言。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只要老夫能行近那道人一丈之内,就可对他施毒。”
只听那逍遥子高声说道:“三日之前,那沈木风亲率快舟、巨帆,不下十余艘,但一战之后,尽遭沉没,沈木风仅以身免,诸位如是不信,贫道只好让它重演一次三日前的旧事,让诸位见识一下了。”
萧翎想到干辛万苦,迭经险阻,才救了那南宫玉的性命,目下敌势强大,船陷重围,如是真的动起手来,此舟必将为敌毁去,南宫玉亦必沉江而亡,想到她几番相救的情义,和那颗善良之心,不禁激起了豪侠之性,转脸对商八说道:“兄弟,只要他们先放南宫父女,和那姓时之人,不论什么条件,咱们都答应下来。”
商八一皱眉道:“大哥……”
萧翎一挥手道:“不要说了,照我的话做吧!”
商八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咱们家大哥对你毒手药王,可算得仁至义尽了。”
毒手药王突然一闭双目,道:“老夫当牢记不忘,日后必有一报。”
杜九冷冷接道:“你这老儿一生中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却偏巧会遇上我家大哥慈悲仁德,当真是便宜你了。”
以毒手药王的性格,连受中州二贾的指斥,定然是怒不可遏,但他竟忍了下去。
原来他心中明白,此刻一和那四海君主船队冲突,不论武功如何高强之人,只要不会水中工夫,也是难免沉江淹死,想到萧翎的豪侠之气,舍命相救的仁德,心中火气顿消,任那中州二贾出言责骂,竟自忍了下去。
商八转过脸去,望着逍遥子一挥手,道:“道长也不用转弯抹角了,究竟是何用心,还望早些明白说出,也好让我们兄弟商量决定。”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敝君主爱才如渴,以你们中州二贾这等人才,正是敝君主梦寐以求的英雄人物……”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是想把咱们收归于四海君主之旗下了。”
逍遥子道:“正是此意。”
商八道:“中州二贾桀骜不驯,不知道长听过没有?”
逍遥子道:“英雄人才,大都如此,贫道早已想到了。”
商八心中暗道:他早已想到了,那是说,他早已想好了制服我们的法子了……抬头望望那五彩巨舟,笑道:“咱们兄弟,虽然生性高傲一些,但对强过咱们兄弟的人,却是一向敬重,道长如是自信有着让咱们敬佩的办法,我们兄弟倒也希望会会高人,登上你们的五彩巨舟见识一番。”
逍遥子道:“贫道欢迎至极,敝君主亦将降阶相迎二位。”
商八道:“咱们兄弟答应登舟,但却有一个条件。”
逍遥子道:“什么条件?只要贫道能够答应,无不从命。”
商八道:“说起来简单的很,咱们兄弟答应登舟,去见那四海君主,但道长必得先行放过此船中所有之人。”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好,就依两位之意。”
萧翎一挺胸,道:“还有在下也想登舟见识一下。”
杜九低声说道:“大哥,这又何苦呢?”
只听逍遥子道:“阁下何人?敝君主这五色巨舟,只欢迎英雄人物,但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想上此舟,也是痴人说梦了。”
萧翎冷冷说道:“区区在江湖之上,也算得薄有虚名之人。”
逍遥子道:“阁下怎么称呼?”
萧翎道:“在下萧翎……”
逍遥子道:“你叫萧翎?”
萧翎道:“不错,正是在下。”
逍遥子道:“贫道自出山之后,就闻得江湖上传诵萧翎之名,白马快剑,武林震动,可就是阁下你吗?”
萧翎道:“道长可是有些不信吗?”
逍遥子道:“武林中传说,那萧翎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倒是不错,不过阁下是有些太年轻了。”
萧翎神色肃然地说道:“道长可要见识一下吗?”
只听毒手药王的声音,传入耳中道:“萧兄,不可过露锋芒。”萧翎目光一转,投注到毒手药王脸上,冷冷说道:“阁下可以回舱去了。”
毒手药王呆了一呆,转身入舱。
但闻逍遥子高声说道:“贫道闻名已久,可惜无缘早会,萧大侠如能露得一手,让贫道一开眼界,那是最好不过。”
中州二贾眼看萧翎已和那逍遥子答上了话,心中虽想劝阻,已是势所不能,只好站在旁侧观看。
萧翎右腕握住剑把,道:“道长想要见识些什么?”
逍遥子笑道:“那萧翎以快剑驰名江湖,贫道自是想见识一下萧兄的剑法。”
萧翎暗中运气,庄肃地说道:“好!我让你大开一次眼界,看一记绝妙武林的回旋剑招。”
逍遥子道:“只听这剑招之名,已叫黄道悠然神往。”
萧翎道:“看清楚了。”
右腕一挥,长剑出鞘,脱手飞去。
只见那长剑悬空横飞,势道极是缓慢,剑身摇动,似是随时可以落下。
逍遥子赞道:“好一招回旋剑……”余音未绝,悬空长剑突然打个旋,疾飞而行,白光闪转,响起了一声惨叫,一艘快舟甲板上,突然有一个蓝衣大汉倒了下去,栽入江中。
那飞出长剑劈死了一个蓝衣大汉之后,竟然绕了一个大圈子,重又飞向萧翎身侧,萧翎右手一探,抓住了剑把。
这一招惊世骇俗的回旋剑招,不但瞧得逍遥子目瞪口呆,就是商八、杜九,也是看的惊奇不止。
萧翎接得长剑,回剑入鞘,淡然一笑,道:“怎么样?不知在下的剑招,是否合登上五彩大船的条件!”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无怪江湖上提起你萧大侠的名头,人人敬畏了。”
萧翎道:“过奖,过奖。”
逍遥子沉吟了一阵,旋即一笑道:“萧大侠只凭这一招回旋剑法,已足可让敝君主降阶相迎了,不过……”
萧翎道:“不过什么?”
逍遥子道:“贫道曾经为敝君主立下了一个很坏的规矩……”
萧翎道:“什么规矩?”
逍遥子道:“凡是第一次晋见敝君主的,都需戴上一种刑具。”萧翎冷冷说道:
“贵君主如是爱才如渴,这等爱法,也未免有些大过……”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此事不能责怪到敝君主的头上,只能怪贫道立下这不情之戒规,唉!但戒规已成,贫道只好在三位面前谢罪了。”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难道一定要登那五彩大船吗?一定要见那四海君主吗……”
逍遥子接道:“这个自然了。”杜九道:“杜二爷偏偏不去,怎么样?”
逍遥子仰天打个哈哈道:“贫道听人说过,中州二贾,在武林之中,素守信誉,答允之言,难道还会变卦吗?”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答允登舟不错,可是未答允要戴刑具了……”
逍遥子道:“所谓身带刑具,对三位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样子罢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戴上刑具登舟,那是表示对敝君主的敬慕,敝君主降阶相迎,那又是爱慕诸位才能之意,如此算来,自然是两不吃亏了。”
萧翎想到那南宫玉必须早作歇息,拖延下去,于事无补,当下说道:“要戴何种刑具,道长可否先行说明?”
逍遥子笑道:“一条小小的金锁。”
萧翎道:“好吧……”
逍遥子接道:“萧大侠快人快语,实叫贫道敬佩。”
萧翎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逍遥子道:“萧大侠请说吧!”
萧翎道:“我等必得先行看着这艘大船离开此地,才可带上刑具,登上道长的五彩大船。”
逍遥子一皱眉头,道:“那船上之人,这等重要吗?”
杜九冷冷说道:“怎么样?你已经答应过了,难道又想变卦不成?”
逍遥子道:“贫道只不过随便问问罢了。”
萧翎道:“一个大病初愈的女子。”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古来英雄最多情,萧大侠人若临风玉树,自是多情人物,贫道岂有不允之理。”
萧翎道:“我等要看到大船离此,才肯戴上刑具登舟。”
逍遥子犹豫了一阵,道:“这个,这个……”
萧翎道:“在下一向言出必践,只要在下眼看大船离此,自当戴上刑具登上彩舟。”
逍遥子道:“好!”目光转到中州二贾脸上,接道:“两位意下如何?”
中州二贾齐应道:“只要咱们大哥答应,赴汤蹈火,咱们兄弟也不推辞。”
逍遥子道:“贫道放下一艘小舟,三位登上小舟,也好让大船离此。”说完话,举手一挥,立时有一艘梭形快舟,直向萧翎等的大船之旁冲去。
那小舟裂波而来,迅快至极,直待将要接近大船时,才突然停了下来。
小舟上,除了一个身体健壮的摇橹大汉之外,再无其他之人。
萧翎抬头望了那逍遥子一眼,道:“就是这艘小舟吗?”
逍遥子道:“不错,三位请上船吧!”
萧翎当先一跃而起,落在小舟之上。
中州二贾紧随在萧翎身后,飞落在小舟之上。
三人不过刚刚站稳脚步,陡闻船舱之中,传出来一个尖锐的声音,道:“萧相公,萧大侠……”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是南宫姑娘,杜兄弟快叫他们开船。”杜九回头望着大船,冷冷喝道:“你们还不开船,停在这里等死吗?”
不论如何和气的话,只要从杜九口中说出,都变的十分难听,他那冷峻的面孔,似是随时都可以出手杀人,再加冷冰冰的声音,凡是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生出三分畏惧。
船主周顺站在船头上,打躬作揖地说道:“杜老爷,小的叫他们立刻开船。”
只闻橹声频频,大船缓缓向前行去。
正东方布守的两艘梭形舟,突然向旁侧划开,让出去路。
但见那大船愈行愈快,片刻工夫,只余下一点帆影。
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大船已经近岸,此刻,贫道就是遣派快舟追赶,亦是来不及了,三位总该放心了吧?”
萧翎抬起头来,望了逍遥子一眼,道:“道长倒是一位很守信用的人。”
逍遥子道:“君子无信不立,贫道相信诸位,亦都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杜九冷冷说道:“咱们彼此为敌,那就不一定了。”
逍遥子脸色一变,道:“中州二贾,在武林道上,一向信用卓著,杜兄和贫道说笑话了。”
杜九道:“在下说的句句……”
萧翎举手一挥,阻止杜九再说下去,接道:“道长拿刑具来吧!”逍遥子回过头去,举手一招,立时有一个青衣童子,和绿衣少女行到船头之上。
那五彩巨舟,高逾水面五尺以上,萧翎等停身的梭形快舟,甲板离水面不过一尺多些,是以五彩巨舟上的景物,萧翎等无法看得清楚。
只听那逍遥子道:“你们下去,替三位贵客加上金锁刑具。”
那青衣童子,绿衣少女,齐齐应了一声,飞落在萧翎等小舟之上。
商八看两人年纪只不过十四五岁,但轻功造诣,却是不凡,由那五彩巨舟上飞落到小舟之上,有如两片落叶一般,船身连动也未动一下,心中暗道:两个童子,武功尚且如此,那四海君主,武功定非小可。
只见那青衣童子,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条金光闪闪的锁链,道:“哪一位先戴?”
萧翎仔细瞧那金锁刑具,只不过三尺长短,环环衔扣,每隔半尺,就有一个核桃大小的金锁,心中暗道:这刑具倒是奇怪,必有特殊的作用。
杜九一挺胸,道:“杜二爷先来试试看,不过二爷的脾气可不大好,你们这一对娃儿,要小心一些就是。”
那青衣童子年纪虽然不大,但修养工夫,却是很好,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金色锁链,向杜九颈上套去。
杜九个子甚高,那青衣童子高高举起双手,也无法把锁链套在社九的颈上,杜九又故意抬头挺胸而立,那童子更是无能为力。
只见绿衣少女,竟然向前行了两步,伸出右手。
青衣童子一提真气,跃落绿衣女的手臂之上,伸手把锁链套在杜九的颈上,然后又把金链在杜九双臂之间绕了两周,熟练异常的扣上了各段金锁。
那金锁未扣之前,也还罢了,金锁扣上之后,杜九立时一皱眉头。
原来那数道金锁未扣之前,还看不出这金锁刑具的妙用,一扣之后,整个金锁,突然收紧了很多,两条手臂,被紧紧的锁在颈上。
杜九望了那金锁金锭一眼,冷然一笑,肃立未动。
心中却暗暗忖道:这区区一条金链,难道还真能锁住杜九不成。
那青衣童子又从怀中摸出一条金锭,道:“轮到哪一位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锁我吧!”
那青衣童子行了过去,如法炮制,锁上了商八。
萧翎一直冷眼旁观,未发一言。
那青衣童子又摸出一条金锁链来,行到萧翎面前,道:“轮到阁下了。”
萧翎道:“尽管出手。”
那青衣童子举起锁链,又锁了萧翎。
逍遥子眼看三人全都戴好了金锁刑具,微微一笑,道:“贫道还有一个不情之求。”
杜九冷冷说道:“如果是不情之求,最好不要说了,在下等只答应戴上金锁刑具,并未再作别的承诺。”
逍遥子道:“那是敞君主立下的法戒,天下武林同道,人人都得遵照,三位自是不能例外。”
萧翎道:“如是不情之求,我等可以答允,但也可以拒绝,道长请先说出来吧!”
逍遥子道:“在见我家君主之时,三位最好能把兵刃取下。”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决定是否答允下来,杜九已忍耐不住,冷厉地喝道:“道长的算盘未免是打的太如意了。”
说话之时,暗运真气,猛然一挣。
只听一阵劈劈啪啪之声,数道金锁,突然一紧,不但未能把金锭挣断,原有些松缓的金锁,反而突然紧了起来。
杜九暗暗吃了一惊,忖道:“一条小小金链,怎的如此坚牢。”
只见逍遥子微微一笑,道:“三位武功高强,生性必傲,贫道不得不用特制的金锁把三位锁起来,诸位带的金锁链乃天镀编结之后,再配以百炼精钢制成,浇以金汁,而且诸位被锁之处,又都是关节|茓脉所在,纵有干斤神力,只怕也不易挣断,所以三位还是不要多费心机,免得破坏了眼前的和谐气氛,弄得不欢而散。”
商八哈哈一笑,道:“道长好深的城府,好厉害的心机。”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敝君主也仅仅只有这三条特造的金链,如是你们再多上一位,那就不够用了……”
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取下他们的兵刃。”
那青衣男童和绿衣女童,闻声出手,分向萧翎长剑和杜九铁笔之上抓去。
杜九身子一侧,避开五指,飞起一脚,直向那青衣童子踢去。
那童子身手矫健,一闪避开,挥手一指,点向杜九右腿的悬钟|茓。
杜九看他出手就找|茓道,心中暗自震骇,疾快的收回右腿,忖道:瞧不出这娃儿身手如此了得。
但闻萧翎说道:“杜兄弟让他们取下兵刃吧!”
杜九对萧翎之言,一向是百依百顺,当下不再反抗。
那童子取下杜九肩上Сhā的铁笔,那绿衣女童也取下了萧翎身上的长剑,缓步行到商八身前,道:“你的兵刃。”
商八笑道:“兵刃倒有,只是不便取出,姑娘先开了在下身上金锁,俟我取出兵刃后,再戴上去如何?”
那绿衣女童显然毫无江湖阅历,被商八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半晌答不出话。
只见青衣童子身子一侧,行了过来,道:“兵刃放在何处,在下愿代效劳。”
商八一挺肚皮,笑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逍遥子站在那五彩巨舟的船头之上,冷眼旁观,未Сhā一言。
那青衣童子伸手从商八的团花大马褂下面,摸出了金算盘,回头望着逍遥子道:
“兵刃都已收下。”
逍遥子道:“好!你们上船来吧!”
两人拿着萧翎等的兵刃,应了一声,同时飞身而起,跃上大船。
萧翎目注逍遥子说道:“我等兵刃都被取去,道长还有什么吩咐吗?”
杜九冷冷接道:“我早知道牛鼻子靠不住,果然不错。”
逍遥子也不生气,淡然一笑,道:“三位身上戴着金锁,行动不便,待贫道放下软梯,便于三位登船。”
也不待萧翎答话,回头说道:“放下软梯。”
只听唰的一声,一道五彩软梯,从巨舟之上放了下来,直落小舟。
萧翎举步,踏上软梯登上五彩巨舟。
中州二贾随在萧翎身后,鱼贯而上。
抬头看去,只见巨舟之上,甲板甚是宽大,长约三丈,宽有一丈二三。
甲板尽处,是一座雕刻着龙凤的舱门。
十二个黑衣劲装,身背雁翎刀的大汉,一排横立在逍遥子的身后。
只见逍遥子举手一挥,十二个佩刀大汉迅快的散布开去,让开了去路。
商八仔细看那五彩巨舟,构造和一般帆船,大不相同,显然是特殊设计建造而成。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三位且请在这甲板之上,稍候片刻,贫道这就进去禀报君主,以便迎接三位……”
萧翎淡然说道:“这等非出本心的做作,我看用不着了。”
逍遥子道:“贫道既然答应了三位,岂可言而无信。”大步直向舱中行去。
只见那紧闭的龙凤舱门忽然大开,但逍遥子进门之后,立时又关了起来。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这金锁链,紧韧异常,小弟已然暗中试过,无法挣断……”
萧翎道:“此刻咱们已中圈套,如非情势急迫,还望两位兄弟忍耐一二。”
商八道:“咱们听候大哥之命行事就是。”
杜九道:“这金锁链虽然挣它不断,但咱们还有两足可以拒敌,小弟认为最困难的是咱们此刻还在船上,咱们兄弟都不会水底工夫,纵然能够冲出他们围攻,也是难飞渡这茫茫江流。”
萧翎道:“杜兄弟所见甚是,因此,咱们才要多忍耐一些。”
但见那紧闭的龙凤舱门,突然大开,两个青衣童子当先行了出来。
紧随在两个青衣童子之后的,是四个全身绿衣的少女。
二男四女,青一色背Сhā长剑。
杜九低声对商八说道:“老大,那四海君主,定然是一位好色之徒。”
商八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
杜九道:“你瞧他手下之人,女童多于男童……”
说话之间,突然弦管齐鸣,悠扬乐声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着胸绣金龙黄袍的人来。
萧翎仔细看去,发觉那人的年龄并不大,大约在三十上下,白面无须,举步落足之间,缓慢沉重,似是和着那弦管节奏。
逍遥子紧随在那黄袍人的身后,出得舱门之后,突然加快脚步,抢在那黄袍人的前面,行近萧翎等人身前,说道:“敝君主出舱,三位也该以礼拜见。”
杜九冷冷说道:“有什么好拜的,他又不是真正的皇帝,就算是真正的皇帝,咱们兄弟也未必就要拜他。”
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那黄袍人却听得十分清楚,两道炯炯的眼睛,扫了过来。
逍遥子似是还想劝说三人几句,但却突然欲言又止。
原来,他怕萧翎等说出更为难听之言,那就弄巧成拙了,是以话到口边,又强自忍了回去。
只见那两个青衣童子和绿衣少女行近了三人四五尺处,停下脚步,分列两侧,让出一条路来。
黄袍人缓步而行,越过那青衣童子,直行到几人身前,缓缓说.道:“适才听到国师谈到三位大名,在下是思慕已久了。”
萧翎暗自忖道:当真是想造反吗?你自称四海君主,那牛鼻老道,又号称什么国师,总共也不过几只快舟,和这五色大船。
心中暗骂,口中却应道:“好说,好说,君主言重了。”
黄袍人道:“三位请入舱中小坐,也好让在下略尽礼贤之意。”
杜九听他口气托大,竟然用上礼贤二字,不禁心头火起,冷冷说道:“咱们兄弟是江湖中草莽人物,登不得皇舟雅堂,如是言语开罪了你,那就未免大煞风景了。”
逍遥子Сhā口接道:“不要紧,敝君主一向是量大如海,爱才若渴,诸位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正是敝君主渴慕之才,纵然是放荡一些,也不要紧。”
黄袍人道:“国师说的不错,三位请入舱中一叙吧!”
萧翎心中暗道:既然登上了这五彩巨舟,也该到它舱中去见识一下才是。
心念一转,当先向舱中行去。
商八、杜九,眼看萧翎进入舱中,只好随在身后行去。
黄袍人回顾了逍遥子一眼,随在三人之后,行入舱中。
舱中地方,十分宽敞,布置更是极尽豪华。
地上铺着很厚的红毯,四周都是浅绿色的壁绫,一张雕龙描凤的金交椅,紧靠在后舱壁而放,一只檀木长案,摆在椅子前面。
四个锦墩,分放两侧。
在那金交椅后的壁板上,挂着一幅六尺见方的巨画,写着“武林形势图”五个大字。
单是五个大字,就足以引人心神。
萧翎运足目力,只见那图上洋列着天下各大门派的所在地,分别记述着他们的特殊武功,和弟子人数。
百花山庄和少林寺,都赫然在上面,但这两处,一个是数百年来一直被武林同道奉若泰山北斗的武学源起圣地,一个是神秘莫测的江湖屠场。
显然那四海君主,对这两个地方所知有限,并未列出人数,和他们特殊的武功。
萧翎暗忖道:这四海君主,倒是一位有心人,单是画这一幅“武林形势图”,就要耗去不少时间。
只见那黄袍人穿过锦墩,绕过檀木长案,端端正正的坐在金交椅上说道:“三位请坐。”
商八暗暗忖道:你这叫礼贤下士吗?自己先大模大样的坐下,然后再请客人落座,岂是待客之道。
但闻逍遥子放声笑道:“三位请随便坐吧!”
萧翎心中忖道:既来之,则安之,当先举步而行,在一座锦墩上坐了下去。
中州二贾一向跟着萧翎行事,眼看萧翎坐下,也跟着坐了下去。
逍遥子微微一笑,高声说道:“敬茶。”
但见舱壁一角处壁续启动,现出了一个暗门,五个身着彩衣的美婢,鱼贯而出,每人手中捧了一个玉盘,盘上放着一杯香茗,行在萧翎和中州二贾身前,欠身奉上香茗。
萧翎和中州二贾双臂虽然被金链锁了起来,但双手五指还可运用自如,只是伸缩之间,双手得一齐动作,自觉十分不雅,当下冷冷的望了逍遥子一眼,道:“多谢姑娘,不用了。”
中州二贾更是各自冷笑一声,一语不发。
那黄袍人和逍遥子,却是各自伸手,从玉盘中取过香茗。
逍遥子左手一挥,道:“三位既是不肯饮用,你们还不退下。”
五名美婢,齐齐转身而去,退回那壁角暗门中,随手关上了暗门。
逍遥子缓缓把手中茶杯,放在木案之上,低声对那黄袍人道:“君主有事,也可和三位佳宾谈谈了。”
黄袍人啜了一口香茗,放下茶杯,说道:“在下久闻三位大名,今日有幸一会。”
萧翎冷冷说道:“君主不必客气,有话可以明说了。”
黄袍人微微一笑,道:“现今武林之中,局势纷乱,杀伐不息,恩怨纠结,无时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岂无恻隐之心,在下有意出主武林,阻拦杀伐,为武林开百世太平基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对此有何高见?”
萧翎目光转注到商人脸上,以目示意,要他答话。
商八轻轻咳了一声,先来了一阵哈哈大笑。
黄袍人一皱眉头,欲言又止,显是要待发作,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商八笑了一阵,停下笑声,说道:“君主想出主武林,天下有幸了。”
黄袍人眉头一展,笑道:“请教大名。”
商八道:“金算盘商八。”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杜九脸上,道:“阁下怎么称呼?”
杜九冷冷地说道:“冷面铁笔杜九。”
黄袍人笑道:“两位就是江湖尊称的中州二贾了。”
杜九道:“正是不才兄弟。”
黄袍人目光转投到萧翎的身上,道:“这一位定是萧翎兄了。”
萧翎道:“不错。”
黄袍人端起案上茶杯,又啜了一口茶,道:“在下有意为武林排难解纷,需要人手相助,不知三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商八接道:“君主雄才大略,又有逍遥道长相助,我等江湖草莽,不谙武略,只怕我等无能帮助君主。”
黄袍人道:“敝国师已然介绍过三位武功,在下亦是久闻大名,三位如肯相助,在下必将委以重任,日后取得武林君主之位,三位居功,在下必有一报。”
商八村道:他此刻已然自号君主之称,心中也明白是自尊自妄了。
心中暗骂,口里却应道:“兹事体大,在下等一时难作决定。”
黄袍人目光转注到逍遥子的脸上,道:“国师之意呢?”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贫道看来,此事简单的很,愿与不愿,一言而决,用不着多作思虑了。”
这几句话,单刀直入,商八倒是真的无法做主了,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做主吧!”
萧翎略一沉吟,道:“如是在下等不愿为君主效劳呢?”
黄袍人想不到,他身上戴着刑具,竟然还说出如此硬朗之言,不禁脸色一变,道:
“三位如是不肯答应,那是不给在下的面子了。”
逍遥子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贫道的看法,三位还是答应的好。”
萧翎道:“道长可是想威迫我等。”
逍遥子阴森一笑,道:“不是威迫,贫道言出肺腑,完全是一片金玉良言。”
萧翎心知此刻一言,立决敌友,面临到生死关头,自己也不便擅作主张,回顾了中州二贾一眼,道:“两位兄弟之意呢?”
商八道:“咱们追随大哥,生死不渝。”
萧翎目光转投到那黄袍人的身上,道:“如是君主威迫在下,萧某决不答允。”
黄袍人冷冷说道:“三位可知道此刻在下一言,可定三位生死。”
逍遥子急忙接道:“君主息怒,让贫道再劝他们几句如何?”
黄袍人道:“好!如是劝他们不醒,那也不用留作后患了。”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如是逍遥子仍劝不醒,三人立刻有性命之忧。
只听逍遥子轻轻咳了一声,道:“贫道有几句话,尚望诸位三思。”
萧翎道:“你说吧!”
一面暗中运气,提聚功力。
他已听得中州二贾说过,这刑具看上去,虽然细小,但却坚牢异常,可是心中又有些不信,暗中运气,准备一试。
逍遥子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道:“三位都正当有为之年,如若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了,那实在可惜的很……”
森冷的目光,缓缓由三人脸上扫过,接道:“三位以为贫道之见如何?”
杜九冷冷说道:“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要死。”
逍遥子道:“三位身上带着刑具,就算武功再高一些,也难是贫道之敌。”
杜九道。“那倒不一定了。”
逍遥子道:“杜兄不信贫道之言,贫道就拿人作个试验给三位见识一下如何?”
杜九道:“那要看什么人了。”
逍遥子道:“如论那人的声望,和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怕还在三位之上。”
突然举起双掌一拍,高声说道:“带那老叫化来!”
萧翎心中暗道:老叫化子,那一定是丐帮中人物了,丐帮素多忠义之士,视死如归,自然不会归附这四海君主了……心念转动之间,突然一阵呀然轻响,壁间那暗门重又大开。
两个青衣童子,手执长剑,押着一个身着破衫的枯瘦老者行了进来。
那人身上未带金锁,但双肩的琵琶骨处,却为牛筋穿过,两个青衣童子,右手执剑,左手各自握着牛筋一端。
萧翎一见那枯瘦老丐,不禁大吃一惊,骇然而起,正待出言呼叫,却为商八伸手阻止。那枯瘦老丐,目光扫掠了萧翎等三人一眼,脸上亦现出惊异之色。
但一瞬间后,重又归复平静。
原来,这枯瘦老丐,竟是丐帮中仅存的长老,那帮助萧翎等人闯出百花山庄的孙不邪。
但闻逍遥子道:“诸位可识得这位老丐吗?”
商人急急接口说道:“不认识。”
逍遥子投注到萧翎身上,道:“阁下定然认识了。”
萧翎心中暗道:商八阻拦于我,让我装出不识此人的模样,定然别有用心,他江湖经验丰富,定然有所作用。当下摇摇头,道:“看他形貌,似是听人说过。”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看到他时心中大为震动……”话声微微一顿,又遭:“丐帮之名,三位想早就听人说过了,此人乃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老孙不邪。”
杜九心中暗道:这孙不邪武功高强,非同小可,不知何以会被四海君主所擒……但见逍遥子两道森寒的目光,逼视了过来,道:“杜九,可听过那孙不邪的大名吗?”
杜九道:“自然是听过了。”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好,杜见不信那金锁刑具的威力,贫道就试给你见识一番……”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要解开你身上的金锁刑具,戴在孙不邪的身上,然后把他杀死,让你瞧瞧金锁刑具的威力。”
杜九心中暗道:他要解我身上金锁刑具,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可惜这机会未发生在大哥的身上。
只听逍遥子接道:“不过,贫道在解你刑具之前,先要用牛筋穿过你两处琵琶骨。”
杜九怔了一怔,忖道:此事倒是幸未发生在大哥身上了。
只见逍遥子站起身子,直对杜九行来。
杜九两道眼神转注在萧翎身上,目光中,满是询问之色。
显然,他不愿束手让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准备出手抗拒,但又不知萧翎的心意如何?望着萧翎,听他示意。
只见萧翎霍然站起身子,道:“住手!”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萧翎身上,阴森一笑,道:“阁下还有什么指教?”
萧翎道:“你可知我们三人之中,哪一个能够做主?”
逍遥子道:“中州二贾生死不渝的追随萧兄,足见萧巴之能了。”
萧翎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三人之首,何以不找我说话?”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贫道自有主张,用不着萧兄代为担心。”萧翎道:“道长可是想用强迫的手段,收拾在下杜兄弟吗?”
逍遥子道:“在未穿过他琵琶骨前,贫道要先点了他的|茓道。”
萧翎突然横跨一步,道:“萧某未死之前,决不容道长出手伤人。”
逍遥子对萧翎,似是特别容忍,当下淡然一笑,道:“萧大侠以快剑驰名武林,如今你手中无剑,只怕未必是贫道之敌了。”
萧翎冷冷道:“萧某虽然手中无剑,但也不愿眼看道长伤我兄弟。”
杜九突然一挺身子,道:“大哥退开,这牛鼻子既然指定要对付兄弟,还是由我来试试吧!”
只听孙不邪说道:“三位身上戴着金锁刑具,都不是他的敌手。”
这孙不邪的武功,萧翎和中州二贾都是亲眼所见,知他说的决不是假话,都不禁为之一呆。
逍遥子目光转注到孙不邪身上,微微一笑,道:“孙兄终于想通了。”
孙不邪双目中神芒一闪,似想发作,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长叹一声,说道:“如若有老叫化、萧大侠、及中州二贾相助你们,四海君主之名,立时将扬起四海,天下皆知了。”
逍遥子道:“正因如此,贫道才百般容忍,希望四位能相助敝君主一臂之力。”
孙不邪道:“只怕道长无能说服他们。”
逍遥子道:“如若形势逼迫贫道过甚,说不得只好先杀了几位,至少也可减去一些阻力。”
孙不邪道:“如若道长能够信得过老叫化子……”
逍遥子接道:“贫道一向是用人不疑,孙兄有何高见,尽管请说。”
孙不邪道:“老叫化愿代道长劝说他们,投效四海君主麾下。”
逍遥子沉吟一阵,突然纵声而笑。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笑什么?”
逍遥子道:“孙兄自被贫道擒住之后,一直神情冷傲,虽然经贫道百般劝说,仍是不肯就范,此刻突然有此转变,竟然要为贫道代做说客,岂能不叫贫道怀疑。”
孙不邪道:“道长如是不肯信任老叫化子,那就不用谈了。”
逍遥子凝目思索了一阵,道:“贫道并非不肯信任孙兄,只是先得请示一下敝君主才行。”转过脸去,和那黄袍人低言数语。
孙不邪冷笑一声,侧过脸去,暗施传音之术,道:“萧兄弟,阁下正值有为之年,今后二十年江湖大局,寄望于萧大侠身上正重,还望多多珍重,不可因逞一时豪强,意气用事……”
但闻逍遥子说道:“敝君主觉得孙兄乃成名多年的人物,对孙兄十分信任。”
孙不邪头也不转,装出气愤之状,仍然暗施传音之术,接道:“萧兄不比老叫化子,老叫化老朽了,你如何能和老叫化子相比……”
逍遥子高声说道:“敝君主已然答允孙兄之求,孙兄意下如何?还望早作决定。”
孙不邪缓缓回过头来,说道:“道长怎的忽然又相信老叫化子了?”
逍遥子道:“这是敝君主的意思,如以贫道的看法,就算孙兄当真的肯尽心而为,只怕也难收得成效。”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和萧翎师长,交情甚深,道长不行,老叫化倒是有得几分把握。”
逍遥子笑道:“如若孙兄能够解说出贫道心中之疑,那就连贫道也心悦诚服了。”
孙不邪道:“你可是怀疑老叫化子使诈吗?”
逍遥子道:“诸位身上都有刑具,贫道自是不用忧虑合力出手,至于使诈一说,如能在贫道面前施展,那是未免太过低估贫道了。”
孙不邪冷冷道:“你一定要知道,老叫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吗?”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肯说,贫道是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那萧翎师长交情甚深,不忍眼看他年轻轻死去。”
逍遥子淡淡一笑,道:“你既是那萧翎师长之友,定然见过萧翎了。”
孙不邪道:“自然见过了,不过,老夫见他之时,那萧翎年纪还小,只怕他已无法记得老叫化了,是故.适才看见老叫化,虽有惊愕之状,却是认不出来。”
逍遥子道:“这萧翎的师长是谁?”
孙不邪凛然说道:“这个,请恕老叫化不能说出。”
逍遥子奇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我那故友,仇家甚多,但江湖中人,大都已认为他早已死去,如若知他未死,只怕会给他带去无数的烦恼。”
第五十回施巧计脱重围
逍遥子道:“天涯何等辽阔,只要你不说出他居住之地,纵然有人知道他还活在世上,也是无法找得到他。”
孙不邪道:“道长一定要问吗?”
逍遥子道:“如是孙兄实不愿说,贫道也是无法勉强。”孙不邪道:“如果老叫化说了出来,道长不要害怕。”
逍遥子道:“如是当今武林之世,有人能够使贫道害怕,你孙兄也是其中之一。”
孙不邪道:“庄山贝,道长可曾听到过吗?”
逍遥子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除了庄山贝外,也无人能够教出这等徒弟。”
萧翎暗中查看,发觉那逍遥子听得师父之名,心中若有畏惧,不禁心中一动,暗道:
难道这牛鼻子老道,当真的认识我师父不成……只听孙不邪冷冷说道:“道长可是相信了吗?”
逍遥子道:“相信了,那就有劳孙兄代贫道劝劝这位萧施主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效劳不难,但有几件事,先得道长答应。”
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劝说萧翎之时,是动以私情,陈以利害,道长最好不要派人暗中偷听。”
逍遥子道:“以诸位的耳目而言,就算是贫道派人偷听,只怕也是无法瞒得过诸位。”
孙不邪道:“我虽是他师长之友,但他记忆模糊,早已不认识老叫化了,因此,必须有个较长的时间才行。”
逍遥子道:“不知孙兄要多长时间?”
孙不邪道:“一日的时光,不能算长吧?”
逍遥子道:“就依孙兄之见,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条件?”
孙不邪道:“待之以礼,就你们五彩巨舟中最美丽的女婢,选上两个,替我们送上一桌酒菜。”
逍遥子笑道:“此事容易。”
孙不邪道:“最后一件,替我选择一个幽静的舱位,我们要饮酒谈心。”
逍遥子道:“此乃理所当然之事。”回头对两个押送孙不邪的仗剑童子说道:“带四位贵客,到迎宾舱中去。”
两个仗剑童子应了一声,望着孙不邪和萧翎等说道:“走吧!”
逍遥子道:“四位佳宾,很可能和我同在君主座下效劳,你们要小心伺候了。”
两个童子果然不敢再对四人无礼,欠身说道:“我等为四位带路。”当先向前行去。
孙不邪等紧随在两个童子之后,行入了一座布置幽雅的舱室之中。
两个青衣童子还剑入鞘,抱拳对四人一礼,道:“四位请坐,小的等告辞了。”
孙不邪淡然一笑,道:“两位不怕老叫化逃走吗?”
两个青衣童子不敢答话,却把手中牛筋带出舱外。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怎么,你们两个这等对待老叫化,如果老叫化归依了,四海君主必要好好的惩治你们一番。”
两个青衣童子已然行出舱外,高声说道:“小的们职责攸关,还望你老不要见怪才好。”
孙不邪道:“你们两个可要牵着牛筋,守在舱外吗?”
只听一个青衣童子说道:“我等把牛筋拴在舱外的铁柱之上,你老尽管放心,道爷交代了下来,小的等决然不敢偷听。”
但闻脚步声逐渐远去,两个青衣童子,似已联袂而去。
孙不邪附在舱壁间,仔细听了一阵,回过头来,肃然说道:“萧大侠,老叫化劝你几句话。”
萧翎道:“晚辈洗耳恭听。”
孙不邪道:“老叫化年登古稀,目睹耳闻,见过了不少英雄人才,但却无一人能有你这一身成就,绝代奇才,再加上旷世奇遇,培养出你老弟这一株武林奇葩,更难得的是你那侠心铁胆的英雄性格,今后三十年武林大局,道长魔消,全系在你的身上,老叫化为天下武林同道请命,无论如何你不能死。”
萧翎吁了一口气,道:“老前辈过奖晚辈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之中,从未说过一句违心之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这金锁刑具,虽然不易挣断,但尚非重大之事,被困舟上,四面洪流滚滚,咱们全不会水中工夫,纵然能够闯出他们拦截,也是难逃死亡之运。”
孙不邪道:“正因如此,老叫化才毛遂自荐,托词为令师之友,希望能劝得老弟为武林珍重。”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但请吩咐,晚辈是无不遵从。”孙不邪道:“如问良策,老叫化此刻也是一筹莫展,我要劝老弟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商八道:“眼下唯一的救急之策,就是设法诈降,才能徐图脱身。”
孙不邪道:“那四海君主为人看似暴急,实则深藏不露,使人难测高深,逍遥子老谋深算,险诈无比,咱们诈降之计,只怕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也许他早已想好了对付之策。”
杜九冷冷说道:“照老前辈这么说来,咱们是死路一条了。”孙不邪道:“老叫化倒有一策,只不知萧大侠肯是不肯。”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只管说。”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这办法就叫作拖死狗,咱们也不用答应他,但也不用拒绝他,给他慢慢的拖下去……”
商八道:“要拖到几时为止呢?”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就不敢说了,就目下情势而论,那四海君主,确有着争雄江湖的野心,一心一意想把咱们几个网罗旗下,为他所用,因此,才百般对咱们容忍,一时之间,他们还不会当真把咱们给杀死。”
两个美婢托着酒菜进入舱中,含笑摆好,躬身往舱外退去。孙不邪道:“二位来照顾我等,怎可就此退去?”
那左侧一个女婢,娇媚一笑,应道:“你老可是要小婢们陪饮几杯?”
孙不邪道:“那倒不用了,老叫化只想一面饮酒,一面瞧着两位。”
二婢相应望了一眼,齐齐对孙不邪行了过去,分站两侧。
左面一婢伸出纤纤玉指,替四人斟满酒杯,笑道:“酒助豪兴,四位爷,先请吃一杯如何?”
孙不邪伸手取过面前的酒杯,笑道:“老叫化年纪最大,理该先干,他们最好慢一点,那也算敬老尊贤了。”一仰脸,喝了一个杯底朝天。
左侧那妖娆女婢,很快的又替他斟满了一杯酒。
孙不邪一面阻拦萧翎和中州二贾,不让他们食用酒肴,自己却是连连干杯,大吃大喝起来。
他一连吃下了七八杯酒,每盘佳肴也都吃了三筷以上,才放下筷子笑道:“两位可以去了,老叫化吃上几杯酒后,最是见不得人家大姑娘和小媳妇,两位姑娘,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二婢倒是听话的很,欠身一礼,齐齐退出舱去,随手带上了舱门。
孙不邪眼看二婢远去,才微微一笑,道:“三位可以放心食用了,这酒菜之中,确未下毒。”
原来他装疯作傻的留下二婢,只是想试酒菜之中,是否有毒。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此等之事,理应由我等效劳才是,怎敢叫老前辈以身试毒。”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老朽了,两位适当壮年,还望两位善助萧翎,为我武林同道尽上一分心力。”
商八道:“老前辈尽管放心,咱们这次如若能够脱险,只要江湖大义所在,就算是赔钱买卖,也不计较就是。”
孙不邪收起嬉笑之容,肃然说道:“老叫化被他们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逃出的机会,是万万没有了……”
萧翎接道:“他们可曾废了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想迫老叫化投效卖命,自然是不会废去我的武功了。”
萧翎道:“如是能够弄断穿在老前辈胯间和双肩上的牛筋,老前辈就可以恢复自由,尽复神功了。”
孙不邪道:“习武之人,这四处如被牛筋穿过,武功虽然未失,也是形同废人了。”
萧翎突然站起身子,道:“老前辈估计一下,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是否会有人来。”
孙不邪道:“一个时辰之内,也许无人会来,不过他们定会在暗中监视咱们。”
萧翎道:“除了这舱门之外,不知四周舱壁是否还设有机关?”
孙不邪道:“自然有了,但咱们不解内情,只怕找不出来。”萧翎敲破一只酒杯,道:“先替老前辈断去双肩双胯的牛筋,再想拒敌之策。”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论成败,咱们都无法逃出,何苦冒险?”
萧翎道:“晚辈已经想过了,咱们只要在五彩巨舟上,和他们对抗,量那四海君主,不忍把这艘巨舟沉入江中。”
孙不邪道:“办法虽然不错,只是有些冒险……”
萧翎道:“老前辈不用犹豫了,晚辈相信老前辈神功尽复之后,晚辈等身上虽有刑具,也可和他们抗拒几日。”
不容孙不邪再答话,用敲破瓷杯的尖刃,在牛筋上划割了起来。
他内功深厚,腕力千斤,瓷杯边刃,又极锋利,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已把穿在孙不邪双肩双胯的四条牛筋,尽行割断。
这时,商八防守舱门处,杜九两道锐利的目光,不停在四面舱壁间搜望!
在几人预料之中,这一番过程中,必有惊险,哪知竟是出人意外的顺利。
孙不邪穿在身上的牛筋断去之后,不禁黯然一叹,长吁一口气,恍有隔世之感。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请运气试试,武功是否已失?”
孙不邪道:“老叫化已经运气试过了。”
萧翎道:“老前辈的武功……”
孙不邪道:“他们原准备用我,故未伤我|茓脉,唉!老叫化原想救你,想不到你倒先救了我老叫化子。”
商八微微一笑,道:“那逍遥子百密一疏,收了咱们身上兵刃,却料不到大哥腕力强劲,已到了飞花伤人,摘叶取敌之境。”
萧翎摇摇头道:“如若没有这瓷杯的锋刃相助,我也是无能为力……”谈话之间,突然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孙不邪低声说道:“老叫化身上牛筋已除,那已是无法放得过他们了。”
这时,来人已到舱门口处轻轻叩响舱门。
孙不邪冷冷喝道:“什么人?”
室外有人应道:“小的奉命而来,有事面告。”
孙不邪用脚踏着牛筋,室外人尚未觉着有异。
孙不邪低声说道:“抢兵刃!”
接着提高声音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但闻舱门呀然,两个青衣童子,大步走了进来。
目光到处,只见孙不邪身上牛筋已脱,不禁一呆。
待两人想起拔剑攻敌时,商八、杜九已由隐身的门后,分向两侧袭到。
这两人本是武林高手。出手何等迅快,两个青衣童子长剑还未出鞘,人已被点中了|茓道。
孙不邪伏身捡起两柄长剑,关上舱门,低声说道:“咱们有此双剑,便增强不少威力,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是如何取得金锁刑具之钥,替三位打开刑具。”
商八道:“何不问问这两个青衣童子?”
孙不邪道:“好!碰碰运气吧!”伏身拍活了一个青衣童子的|茓道。
那青衣童子睁开眼睛,望了孙不邪一眼,挺身跃起,却不料双腿|茓道,仍被点着,一挺之势,竟未坐起。
孙不邪长剑一送,冷森的剑锋抵在那青衣童子咽喉之上,说道:“情非得已,你如一叫,老叫化就宰了你。”
那青衣童子冷冷说道;“彩舟停在江心,四面有二十四艘小艇相护,你们如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
孙不邪冷冷说道:“这个不用你来费心,老叫化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青衣童子一皱眉头,未再言语。
孙不邪道:“开这金锁的钥匙,由何人保管?”
那青衣童子道:“由逍遥道爷保管。”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不信。”
青衣童子道:“我说的字字实言,你如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杜九道:“老前辈不用和他们多费唇舌,先把这两个小兔崽子给宰了,咱们捞回一点本钱再说。”
孙不邪剑锋在那青衣童子脸上轻轻移动了两下,道:“老叫化子如若狠起心肠,就先把你这张俊脸划上几道,叫你变成丑怪之容。”
那青衣童子对这张俊俏的面孔,似甚爱惜,听得脸色一变,道:“为什么不把我杀了?”
孙不邪笑道:“杀了岂不太便宜你了吗?”
只听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又有人直对舱中行来。
孙不邪望了商八杜九一眼,疾快一指,又点了那青衣童子的哑|茓。
但闻一阵剥啄的敲门声,耳际间响起了一个娇若银铃的女子声音,道:“诸位可要添加酒菜。”
杜九拉开舱门道:“姑娘请进。”
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绿衣少女,进入了舱中。
商八疾出一指,点了她后背|茓道。
但见寒光闪动,一柄宝剑,横里削了过来。
原来这些童子侍婢,一个个都经过特殊训练,机警无比,那第一个绿衣女婢,被点中了|茓道,第二个立时拔剑击出。
商八一缩手臂,道:“好机警的丫头。”
社九冷冷说道:“不能让她走开。”身子一侧,冲向舱外。但那孙不邪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提真气,比杜九早一步冲出了舱门。
但绿衣少女早已疾快的退了出去。
商八哈哈一笑,抽出那绿衣女婢身上的宝剑,道:“咱们行藏已泄,那也不用隐隐藏藏了。”
孙不邪缓缓退回舱中,道:“这五彩巨舟之上,布有不少机关埋伏,如其冲出舱去,倒不如暂守此处。”
萧翎点点头说道:“也好,擒贼擒王,咱们如若能够生擒住那逍遥子,必可迫使四海君主就范,交出金锁刑具之钥……”
语声未落,却被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打断,逍遥子满脸怒气,带着四个青衣童子,和四个绿衣女婢,急奔而到。
孙不邪道:“果然是逍遥子亲身临敌,此人武功高强,只怕老朽无能生擒于他。”
萧翎道:“咱们各尽心力,是成是败,那也不用计较它了。”只听逍遥子怒声说道:
“诸位都是武林中具有身份之人,竟然言而无信。”
孙不邪道:“兵不厌诈,老叫化活了这一把年纪,还未见过敌对之中,有信义可言。”
逍遥子道:“强词夺理……”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杜九冷冷说道:“你替咱们兄弟戴上刑具,还不是一样用的诈语。”
逍遥子收住大笑,道:“贫道一向主张人性本恶,必于慑服而后用,敝君主却是主张人性本善,以德服之而后用……”
孙不邪冷冷说道:“陈腔滥调,老叫化已听得腻了。”
杜九接道:“眼下形势已很明显,道长想和想战,但凭一言而决。”
逍遥子冷冷说道:“你们能够弄断那老叫化子身上的牛筋,却无法弄断那金锁刑具,身带刑具,还敢妄言和战。”
杜九道:“这区区刑具,就算戴在身上,也无多大影响。”逍遥子缓步向前行来,直逼到舱门口处,脸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需知贫道为人谨慎,早已有预防,你们此刻如肯放下兵刃,束手听命,还有一线生机。”
萧翎淡然一笑,道:“如是我等肯于束手就擒,那也不会有此一变了。”
孙不邪一挺长剑,笑道:“牛鼻子,你可敢和老叫化决一死战?”
逍遥子两道目光转注在孙不邪的脸上,道:“难道贫道怕你不成。”
孙不邪道:“好!咱们不分生死,不许罢手。”
他生怕逍遥子改变主意,一挺长剑,刺了过去。
逍遥子手中拂尘一抖,带起一股劲风,疾向剑上扫去。口中冷冷说道:“倘若不给你们见识一下贫道的武功,量你们也不肯瞑目了。”
孙不邪一挫腕收回长剑,左手一扬,呼的一声,劈出一掌。他内力雄浑,掌势强猛无匹,劲风山涌,直逼过来。
逍遥子手中拂尘刷刷连劈两招,一股阴柔之劲,从那条条尘丝中涌了出来,竟然把孙不邪劈来那勇猛绝伦的一掌,轻轻的化解于无形之中。
孙不邪心中暗自震骇道:这牛鼻子老道,的确是不可轻视。心中念转,手中长剑突然抖起了三朵剑花,分袭向逍遥子前胸三处大|茓。
逍遥子冷笑一声,拂尘横扫过来,直向剑身搭去。
孙不邪心中暗道:倒要试试这牛鼻子的内功如何,剑势不再相让,反向拂尘之上迎去。
百炼精钢的长剑,和那蓬飞尘丝,触在一起,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之声。
孙不邪暗运内劲,力道贯注在剑身之上,凝立不动。
逍遥子冷笑一声,突然一抖拂尘,隔物传力,一股暗劲,顺着孙不邪手中长剑直攻过来。
孙不邪冷笑一声,凝注剑身上的内力,突然发了出去,剑尖颤动,点向逍遥子的前胸。
逍遥子疾退一步,暗道:这老叫化功力果然非凡。
心念未完,孙不邪突然疾退两步,横剑而立。
原来他觉出逍遥子循剑而来的内力,直击过来,却是不肯让避,却凭借数十年的精纯内功,准备硬受一击,发动凝聚在剑身的内劲,反向逍遥子刺出一剑。
如若那逍遥子不肯让避,这一击,两人势将打个两败俱伤。哪知逍遥子竟是不愿硬拼,纵身让避开去。
这一来,孙不邪就吃了大亏,那循臂而上的暗劲,正击中肩头之上。
总算他应变的快,急急后退两步,借机卸了那撞在肩头上的力道,虽然硬受一击,但却伤的不重。
逍遥子虽然占了先机,但却毫无骄敌之态,反而向后退去。商八道:“大哥,不能让他走……”
正待出言喝止,萧翎已先他而出,大喝道:“道长留步。”逍遥子人已退出了六七尺远,听得萧翎喝叫之言,只好停下脚步道:“施主有何见教?”
萧翎道:“在下亦想领教道长几招绝学。”
逍遥子望望萧翎身上的金锁刑具,道:“贫道已久闻你萧翎快剑之名,乃后起之秀中,第一人才,只是你身有刑具,手中无剑,如何会是贫道之敌。”
萧翎道:“在下赤手领教几招,也是一样……”
杜九冷冷接道:“你牛鼻子老道;如若是英雄人物,就解开他身上的刑具……”
逍遥子摇头道:“贫道乃是涵养极好之人,岂肯为人激怒。”商八冷冷说道:“你如想要我等投效在四海君主手下,为他效力,只有一个法子。”
逍遥子道:“这个贫道倒得领教了,是何良策?”
商八道:“解开我家大哥刑具,给他一支长剑,道长和他打个胜败出来,如道长胜了我家大哥,我等都甘为效命,听候驱使。”
说至此处,突然住口不言。
逍遥子道:“如是贫道不幸败在你家大哥手中呢?”
杜九冷冷说道:“那你还有何颜面见人,不如死了算啦!”商八接道:“死倒不用,道长自行订下罚约就是。”
逍遥子手持拂尘道:“如是三十年前,贫道连想也不想,就会答应了几位。”
杜九冷冷说道:“现在呢?”
逍遥子道:“现在吗?贫道决然不会轻率答应了。”
商八道:“为什么?”
逍遥子道:“贫道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了。”
杜九道:“你不敢,就是不敢,也不用吊死鬼擦粉,死要脸了。”
逍遥子道:“不论两位如何讥笑贫道,贫道也不为所动!”萧翎沉声道:“如若在下身戴刑具,赤手空拳和道长走上两招,不知道长肯否赐教?”
这时,孙不邪已经调息复元,睁开双目,冷冷说道:“那逍遥子也是极为自负之人,萧兄这等羞辱于他,他自然不会答应了。”
逍遥子道:“贫道一生做事,就是要出人意外,这次贫道答应了。”
萧翎道:“过道狭窄,道长请入舱中赐教。”
逍遥子缓步又回到舱门口处,道:“贫道就在此地见识萧大侠的惊人武功。”
萧翎挺胸前行两步,道:“道长请出手吧!”
逍遥子打量了萧翎一眼,发觉他停身之处,已在自己拂尘可及范围之内,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年纪不大,但这种胆量和豪勇之气,却是人所难及。心中不由对萧翎生出了几分敬意,当下说道:“你赤手空拳,如何能让贫道抢去先机,还是萧大侠先出手吧!”
商八道:“你如心中过意不去,最好先除去我家大哥刑具。”逍遥子淡淡一笑,道:
“贫道已经再三说明了,不论诸位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激出贫道怒火。”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道:“道长可以出手了。”
逍遥子道:“好,萧大侠如此英雄,贫道恭敬不如从命了。”拂尘一挥,当头劈下。
萧翎看那蓬张的尘丝,足足笼罩有尺许方圆,心中暗暗忖道:看来拂尘较剑势尤难闪避了。举步一跨,陡然间横移两尺,避开一击。
逍遥子一收拂生笑道:“这舱中也不过丈余方圆,我瞧咱们是不用打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道长逼迫在下出手,小心了。”右手一扬,一缕指风,击了过去。
原来萧翎早已运气准备,扬手间发出了修罗指力。
指风疾猛,划起了一阵轻微的啸风之声。
逍遥子万没料到萧翎这等年纪,竟有着如此惊人的成就,惊觉到那指力非同寻常时,那疾射而来的暗劲,已然近身,匆忙间向旁一闪,指风掠身而过,洞穿了逍遥子宽大的袍袖,击向舱外。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青衣童子,应声倒卧地上。
原来,萧翎的指力射出舱外,正击中随同逍遥子来的一个青衣童子身上。
逍遥子脸色一变,道:“金刚指力,萧大侠果然非凡,此技乃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中第七种绝艺,不知萧大侠在何处学得?”
萧翎道:“道长看清了,区区所用,并非是金刚指力。”
逍遥子道:“除了少林的金刚指力,在下倒还想不出武林之中,何等指功,有此威势!”
杜九冷冷接道:“那只怪你孤陋寡闻了。”
逍遥子修养虽好,但也无法忍受这等激辱,不禁大怒道:“敝君主不过一番借才之心,诸位不要认为敝君主非得借重大力不行,激起贫道怒火,就有得诸位的苦头吃了。”
孙不邪冷冷说道:“逍遥子,你是否已感觉到,杀害我等的机会,已经过去了。”
逍遥子道:“可是因为孙兄解除了身上的牛筋,才敢作此豪语?”
孙不邪道:“老叫化自信能应付你逍遥子道长,萧大侠和中州二贾,虽然戴有刑具,只怕都还有自保之力。”
逍遥子冷笑一声,道:“贫道如若真想把诸位置于死地,那也用不着和诸位以武功相搏。”
杜九冷冷地说道:“如若道长要沉掉这艘五彩巨舟,咱们兄弟也认命了,不过,仍将找几个陪葬之人。”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找逍遥道长。”
商八道:“咱们中州二贾找几个童男童女。”
萧翎道:“有劳道长转告那四海君主一声,就说萧某人希望能见识一下君主的武功。”
逍遥子脸色一片铁青,眉宇间杀机闪动,显然,这位修养过人的道长,亦被几人言语激起了杀机。
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诸位既然想一试贫遭杀人的方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贫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不邪突然一挥手中长剑,道:“老叫化今天和道长泡上了,道长如想平安离此,那就先得把老叫化制服……”话还未说完,瞥见一个青衣童子,急急奔来,低声对逍遥子说了几句话,又匆匆离去。
逍遥子虽然仍能保持着冷静,但江湖阅历丰富异常的孙不邪,已隐隐瞧出,那童子传递而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心中暗道:此刻趁他心神不定之际,冲出舱门,把他逼入舱中,合萧翎和中州二贾之力,制眼于他,尚非什么难事,如若那金锁刑具的钥匙,果然是在他的身上,能为萧翎和中州二贾解开金锁刑具,那就不怕他们了,那时或战或走,就都操在我们手了。
心念转动,暗提真气,一语不发,陡然飞跃而起,直向舱外冲去,手中长剑挥舞,幻生出一片剑气。
逍遥子霍然警觉,拂尘一挥,直向孙不邪击了过去。
那拂尘力道柔中蓄刚,孙不邪挥剑一接,竟然被堵在舱内。逍遥子一击挡住了孙不邪向外冲奔之势,立即挥动拂尘,攻了过来。
孙不邪挥剑还击,两人立时展开了一场凶猛绝伦的搏斗。
但见剑光闪闪,幻起一片银光,排山倒海般,直向逍遥子卷冲过去,身际间响起拂尘划起的啸风之声,蓬张的尘丝,有如一片乌云,挡住了那烂银剑光,难越雷池一步。
片刻工夫,两人已打了二十余个照面。
双方仍然打了个不胜不败之局,孙不邪无法向前冲进一步,逍遥子也无法把孙不邪迫退一步。
萧翎默查两人动手的情形,发觉逍遥子手中拂尘招术,诡奇异常,非孙不邪这等高手,只怕早已伤在逍遥子的手中了。
两人又斗了十余合,突闻逍遥子大喝一声,拂尘招数,突然一变,奇招连出。
孙不邪被他一阵连绵奇攻,迫的向后疾退两步。
逍遥子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物,砰的一声,扔在地板上。只见一阵白烟升起,弥漫住舱门。
孙不邪高声叫道:“诸位快请闭住呼吸,不要吸入毒烟。”逍遥子却借机关上舱门,转身而去。
孙不邪见逍遥子施放毒烟,不由心急,扬手挥掌,力推而出。
只听砰的大震,逍遥子带上的舱门,被孙不邪一掌震开。
孙不邪双掌连挥,劲风山涌而出,弥漫在室中的浓烟,竟被他掌力推出舱门。
商八眼看舱中白烟尽被孙不邪掌风推出舱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牛鼻子老道,竟然使用武林中下五门的迷魂药物手段,当真是可恶得很。”
孙不邪凝目沉思了一阵,道:“老叫化吸入少许,有点不似迷魂药物之气……”
商八道:“不似迷魂药物?”
孙不邪道:“不错,有一股淡雅的清香之气,据老叫化的经验,凡是迷魂之药,香味都很浓厚。”
商八道:“不是迷魂药物,这就有些奇怪了。”
孙不邪道:“也许是一种更为恶毒的东西,但决非一般的迷魂药物。”
杜九道:“不论是何物,反正不会是好东西就是,那牛鼻子老道,匆匆而去,不是畏惧老前辈和我家大哥的武功,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咱们何不借此机会,闯出此地。”
孙不邪道:“只怕他们早已有了准备。”
杜九道:“在下开道,试他一试。”大步向舱外行去。
商八道:“多一刻时光,他们就多一重布置,此刻闯出,也许还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孙不邪道:“只怕事情不如两位所料的那般容易,不过试试也好。”紧随杜九身后,跃出了船舱。
杜九当先而行,刚刚出得舱门,突闻夹道尽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
“站住!”
转角处,缓步走出一个绿衣少女,手中执着一个尺许长短似棍非棍的黑色之物,说道:“这铁筒之中,装满了毒液,如若诸位要强行夺路,小婢就不得不施用了……”
但见人影闪动,那转角处又转出两个绿衣少女,每人手中,都高举着相同之物。
这时,杜九和那绿衣少女,相距不过六七尺,正待以快速的举动冲过去,冒险一试,突见孙不邪疾踏一步,超越到杜九之前,挡住了杜九的去路,低声说道:“不可造次。”
抬起头来,望着三人,说道:“老叫化有些不信。”
那当先现身的绿衣少女道:“逍遥道长就是怕几位不信,因此,特地让小婢等当面试验给几位瞧瞧。”
孙不邪道:“好!老叫化拭目以待。”
那绿衣少女回头说道:“带上死囚。”
但见两个青衣童子,由那转角处缓步而出,两人架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
只听那绿衣少女说道:“这人因为擅自抗拒君主之命,已处死刑,就拿他试给诸位瞧瞧吧!”
两个青衣童子,把那劲装大汉,推至绿衣女身前四五尺远,伸手拍活那劲装大汉|茓道,疾快的退了回来。
那绿衣少女以快速无比的动作,举起手中铁筒,对准那劲装大汉一推。
数十道白色的水箭,疾射而出,正中那劲装大汉。
那劲装大汉,刚刚舒动一下手脚,已被数十道白色水箭射中。
只听他猛喊一声,向前奔行了两步,一交摔倒在地上。
孙不邪暗暗忖道:好厉害的剧毒。
凝目望去,就这一阵工夫,那大汉脸上已变成了紫青之色。那绿衣少女望了孙不邪等一眼,说道:“诸位都是亲目所见,小婢说的并非虚言、如是诸位自恃武功高强,能够挡得住如雨珠的毒水,小婢也不便再劝了。”
言罢,和另外两个绿衣少女,两个青衣童子,齐齐转了回去。
萧翎摇摇头,道:“三只铁筒,毒水齐喷,有如满天密雨喷雾,咱们武功再高,也难一滴不沾。”
孙不邪道:“此路不通,咱们先返回舱中,另想办法。”
杜九道:“哼,那牛鼻子为人如此恶毒,日后如犯在杜老二的手中,决不饶他。”
商八自言自语地说道:“如若咱们施展暗器,能一举把三女击倒,就可以闯过去了。”
孙不邪道:“她们倒是已经有准备。是以藏在转角之处,纵有一等暗器手法,也无法击中三女。”
商八道:“如若他们防守只有这一道,在下倒是有一个却敌之法。”
萧翎道:“是何良策?”
商八道:“兄弟涉险,引诱他们现身,大哥趁机发出暗器.把他们一举击倒。”
萧翎摇摇头,道:“兄弟之意,可是以身相殉,护着和三女落得一个同归于尽,是吗?”
商八哈哈一笑,道:“如若此计能够行通,自然强过咱们四人一齐被困于此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如若老叫化判断不错,逍遥子决不会放心咱们,只设这一道防守。”
杜九双手在舱壁上拍了一掌,道:“这舱壁,都是木头造成,咱们何不破壁而过。”
孙不邪道:“好啊!这办法倒是不错,此刻,他们已经有了严密的防守之心,我等常困于此,亦非良策,此举就算……”
突闻一声轰然大震传来,舱身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商八道:“是啦,那牛鼻子老道匆匆而去,必是有强敌找来。”
孙不邪突然一挥手中长剑,左手取过一张桌面,道:“如若是当真有强敌压境,咱们倒可试问它一下。”
萧翎道:“老前辈可是想以桌面作盾,抵拒那喷出的毒水吗?”
孙不邪道:“正是此意。”
萧翎道:“好!有这桌面挡拒那喷出的毒水,成功之望,可以增加了许多,在下和老前辈同时出手如何?”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用了,你身上带着金锁刑具,何况那几个童男童女,也未必就是老叫化之敌,咱们怕的不过是那喷出的毒水而已,只要能把毒水挡过,老叫化一人之力,就可以对付他们了。”萧翎道:“如何能要老前辈一人涉险。”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如若几位不来,老叫化也许早已没有了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三位请守在此地,听候老叫化子招呼。”左手举着桌面,右手执剑,大步向前行去。
杜九道:“在下和老前辈同去,相助一臂之力如何?”
孙不邪两眼一瞪,道:“你可是认为老叫化对付不了那三女二男五个娃儿吗?”
杜九道:“在下并非此意。”
孙不邪道:“那就不用了……”
又是一声轰然大震,船身又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
萧翎一皱眉头,道:“看起来强敌已然逼近了五彩巨舟,不知是何物撞击在木舟之上。”
孙不邪道:“好,咱们杀他个里应外合。”
左手执着桌面挡在身前,高声喝道:“几筒区区毒水,也能挡得住老叫化吗?尔等小心,老叫化冲过去了。”
萧翎一伸双手,取过两支筷子,执在手中,道:“形势所迫,小兄不得不下辣手了。”
商八道:“彼此敌对,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大哥自是不用再存什么慈悲心肠了。”
萧翎手中执着两支筷子,站在舱门口处,瞧着那孙不邪的举动。
只见孙不邪借着左手桌面护身,一直行到那转角所在,长剑一转,刺了过去。
萧翎双目凝神,劲贯右腕,望着那转弯所在,只要一见动静,立时将以柳仙子传授的奇绝暗器手法,出手流袭。
但见两支长剑,伸了过来,封开了孙不邪长剑。
三只长剑,就在转角之处,交相劈击,却不见那两个青衣童子现身出来,也不见那三个绿衣少女出现施用毒水。
孙不邪左手执着桌面,准备三女现身喷射毒水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借着桌面护身,真冲过去,故而不肯全力出手。
哪知事情竟然是大出了孙不邪的意料之外,缠斗了良久,对方仍是不肯现身,也不见施用毒水,心中大感奇怪,当下潜运内力,贯注于剑身之上,用力一绞,当的一声,震落了一柄长剑。
左手一收桌面,护住身子,右手长剑,突然一紧,又把另一支长剑击落。
探头望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正在伏身捡剑,那三个绿衣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孙不邪举起手中长剑一招,高声说道:“三位快来,咱们上当了。”
口中在招呼萧翎,左手却弃去桌面,砰的一声,拍出一掌。萧翎和中州二贾应声奔了过来。
孙不邪掌力威猛,两个青衣童子,还未捡起长剑,孙不邪掌力已然涌到,两个青衣童子觉出潜力涌到,合力接了一掌。
这两个青衣童子,如何能挡得孙不邪的掌力,接得一掌,被震的向后连退三步。
这时,萧翎和商八、杜九,已然赶到,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大概逍遥子只有那三支毒筒,已用以对付强敌去了。”
两个青衣童子未能捡起长剑,又见萧翎等三人赶到,心中自知非敌,转身跑去。
萧翎大声喝道:“站住!”
两个青衣童子哪里肯听,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萧翎怒道:“尔等不听喝叫,别怪我手下毒辣了。”双手一扬,两支竹筷,脱手飞出。
但听两声尖叫传来,两个青衣童子,齐齐摔倒在地上。
第五十一回双雄争霸业
孙不邪左手又顺手取过桌面,高举护身,当先行了过去,低头一看,只见两支竹筷分别Сhā在两个青衣童子左腿膝弯之处,深入了一寸多深。
这地方乃人身关节要害,受此重伤,自然是难以再奔行了。萧翎拔下两支竹筷,轻轻叹息一声,默默不语。
杜九右脚一抬,把左侧的青衣童子翻转过来,冷冷说道:“你这娃儿,不过十四五岁,死了实在可惜得很。”
那青衣童子双目中泛起畏怯之情,但却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杜九张着人见人怕的一张怪脸,冷冷说道:“你若是不想死,只有一个法子。”
那青衣童子口齿启动,但却未发出一点声音。
杜九冷冷接道:“那三个女娃儿哪里去了。”
那青衣童子望望身侧的同伴,一语未发。
萧翎轻叹一声,道:“别问了,咱们闯出去吧!”
孙不邪道:“老叫化开道。”
桌面护身,向前行去。
这段廊道,不过丈余长短,转过弯子。一道木梯直向甲板通去。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传了过来,显然甲板上,正有着剧烈的搏斗。
孙不邪看通往甲板梯口,无法容得一张桌面通过,立刻挥动长剑,削去桌面边缘,估计那梯口可以通过,当先向梯上行去。
那三个绿衣少女,去的似是十分仓促,竟然连梯口的木盖也未盖上。
孙不邪登上楼梯,长剑护面,向外一瞧,不禁微微一呆。
商八瞧出了孙不邪神色有异,低声问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沈木风……”
萧翎点点头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忘记告诉老前辈了,那沈木风前日吃了大亏,被四海君主一举间,击沉了数十艘快舟,高手伤亡甚多,那沈木风吃了如此大的苦头,自然是不肯罢休了。”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这叫以毒攻毒,甲板上鏖战激烈异常,咱们索性等他们打个胜负出来,再上去如何?”
商八道:“如是我们兄弟,身上未带金锁刑具,此策当然是大为佳妙,但此刻不如登上甲板,默查情势,见机而作。”
孙不邪道:“好……这叫混水摸鱼,老叫化替三位开道。”一长身跃上梯口。
萧翎紧随登上,抬眼望去,只见甲板上血迹狼藉,数十具尸体横陈眼下。
孙不邪手执长剑,藏身在一根大桅之后,举手相召。
萧翎轻步而行,急急走了过去。
中州二贾,紧随在萧翎身后而行,一齐藏身大桅后面。
这时,五彩巨舟上的卫队,似是已经伤亡殆尽,除了舱前甲板的恶斗之外,四下不见活人踪迹。
孙不邪低声说道:“四海君主吃了大亏,看样子巨舟上的人手,已经死亡的差不多了。”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沈木风高大微驼的背影,正站在船头,手中一柄长剑,仍不停的滴着血水。
逍遥子拂尘拂舞。正和两个老者恶斗。
那两个老人衣服鲜明,一人全身如雪,一个墨暗如漆,正是关外长白山的黑白二老。
昔日百花山庄英雄大会之日,萧翎虽然见过了黑、白二老,但那时他们一直未曾出手,此刻留心看去,只见二人武功诡奇,自成一派,竟和中原武林道上的武功大不相同。
黑白二老虽是合力对付逍遥子,但他们却是赤手空拳,未用兵刃。
四只铁掌翻飞,和逍遥子那蓬张飞舞的拂尘,打在一起,彼此间互相抢攻,招术、手法,各极其毒辣诡异。
除了逍遥子和黑白二老的恶斗之外,却不见那身着黄袍的四海君主何在。
萧翎心中暗道:四海君主的架子,倒是真大,眼看全军尽覆,竟还不肯亲身临敌。
孙不邪低声说道:“奇怪呀,沈木风就算是尽出高手而来,也不能说全无伤亡,怎的清船死伤,尽是四海君主的属下。”
萧翎道:“也许沈木风早把伤亡运走。”
语声未落,瞥见逍遥子手中拂尘疾攻两招,迫退了黑、白二老,转身一跃,直奔回舱中。
只见那雕刻着龙凤的舱门,突然启动,放过逍遥子后,重又闭了起来。
萧翎细看那雕有龙凤的舱门,完好无损,显然,这一场激烈的恶斗,只限于甲板之上,并未波及舱中,不禁心中大奇,低声对孙不邪道:“老前辈,甲板上伤亡狼藉,但那舱中,却是平静无波。”
孙不邪道:“老叫化亦觉着有些奇怪,大阵小战,老叫化不知看了多少,亦未见过今日这等奇怪之战,目下甲板上,除了沈木风和黑白二老之外,再无百花山庄中人,这岂不是和船舱中平静无波一事,相映为奇吗?”
萧翎仔细一看,果是不错,整个甲板上,只余下沈木风和黑白二老,不禁心中暗道:
难道沈木风只带黑、白二者赶来此地吗?如若只是以三人之力,便把这五彩巨舟上数十高手,杀得尸体狼藉,那黑、白二老的武功,倒是足可与沈木风比美了……只听沈木风那微带沙哑的声音朗朗说道:“四海君主,你四十八个护船卫士,已然伤亡殆尽,想来舱中已无可战之将,此时此情,也该亲身临敌了。”
船舱中传出来四海君主成重的声音,道:“你虽杀尽我四十八个护驾卫士,但你带来一十八名高手,又有几个活的,目下除了你们三人之外,只怕再也不会有援手赶来了!”
萧翎心中忖道:原来沈木风带来的一十八人,也都伤亡殆尽了但闻逍遥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道:“沈木风,贫道要告诉你一件事……”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可是认为我沈某人,不敢打入舱中去吗?”
只见舱门启动,逍遥子缓步行了出来,道:“这五彩巨舟之上,除了四十八名黑衣卫队之外,还有三十六童,和二十四婢,他们都云集舱中,只待敝君主一声令下,立时可以出舱围攻三位。”
沈木风冷冷说道:“就算是再多一些人,那也不过是多几个屈死的冤魂,在下想会会贵君主,不知他是否敢出来应战。”
只见舱门启动,四海君主身着黄袍,大步走了出来,淡淡一笑,道:“沈大庄主.当真要向在下挑战吗?”
沈木风凝目望去,只见那四海君主,不过三十多岁,身上穿着一件滚龙黄袍,赤手空拳,未带兵刃,当下冷笑一声,道:“阁下金冠黄袍,衣着倒是鲜亮,但不知武功如何?”
四海君主道:“沈大庄主可想要试上一试?”
沈木风道:“两次鏖战,皆是彼此属下,算来伤亡甚重,倒不如由在下和君主一决生死,胜败亦可决于一战之中。”
四海君主淡淡一笑,道:“本座久闻你沈大庄主之名,如若没有信心可和沈大庄主一决雌雄,自然是不敢出道江湖了!”
沈木风突然举步而行,直到甲板正中,冷冷说道:“君主既有此意,沈某人是欢迎至极。”
萧翎暗中窥看,只见沈木风行径之处,那些横卧地上的尸体,纷纷飞入江中,有如被人抓起投入江中一般,不禁暗中赞道:此人武功实有过人之处……只听四海君主哈哈大笑,道:“沈大庄主的威名,早已传播江湖,那也用不着再这等做作给在下看了。”
孙不邪施展传音之术,对萧翎和中州二贾说道:“这一新一旧,两大枭雄,决斗于五彩巨舟之上,事关武林今后命运,咱们如若在两人精疲力竭之时,一举尽歼二枭,倒是一件大功大德的事,此刻要隐好身子,别让他们瞧出破绽来。”
只见沈木风高大微驼的背影,停在甲板正中,高举右手,道:“强宾不压主,君主请先出手。”
四海君主正待举步而出,突闻逍遥子高声说道:“君主且慢。”四海君主停下脚步,道:“本座不能示弱于他,道长还有什么话说?”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君主志在主盟武林,领导江湖,岂可因一点意气,亲身临敌。”
沈木风冷冷接道:“只要你们打败沈木风,主宰武林一事,虽未全功,亦不远矣!”
四海君主说道:“本座早晚免不了与沈木风一决死战,还有何犹豫之处?”
逍遥子道:“君主话虽不错,但此刻尚非其时。”
四海君主道:“为什么?”
逍遥子道:“此时此情,咱们已然控制大局,敌寡我众,君主自然是用不着亲自临敌了。”
四海君主一皱眉头,道:“道长之意呢?”
逍遥子道:“贫道之意,不如迫那沈木风订下城下之盟,为我所用。”
四海君主点点头道:“道长如已胸有成竹,本座自当省却一番气力。”
逍遥子道:“君主请回舱中,由贫道对付他们就是。”
四海君主还未见答话,瞥见一个青衣童子,急急由舱中奔了出来,对着逍遥子低言数语。
萧翎心中暗道:适才恶战激烈,四海君主和逍遥子,都已顾及不到我等,这青衣童子,大约是禀报我等逃走之事了。
只见那逍遥子神色镇静,淡淡一笑,挥手让青衣童子退下。
沈木风似是已经等的不耐,冷冷喝道:“君主可是怯战了吗?”四海君主微微一笑,道:“逍遥子已然安排了降伏三位之策,本座自然是不用再和阁下交手了。”
沈木风目光一转,暗中示意,黑白二老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向舱中冲去。
四海君主双手齐挥,两道强猛绝伦的掌力,分向黑白二老击去。
逍遥子一挥手中拂尘,急急说道:“君主请先回入舱中。”
四海君主身子一侧,跃入舱中,黑、白二老各出右掌,接下四海君主分击而来的劈空掌力。
两人虽把掌势接下,但却被震得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逍遥子挥动拂尘,分向黑白二老,各攻一招,迫得两人退了一步。
但他却不待两人还手,身子一闪,也退入了舱中。
沈木风低声说道:“攻入舱中。”
长剑护身,亦向舱中行去。
黑白二老应了一声,各举左掌护身,右手待敌,疾向舱中冲去。但见一阵急雨般的黑点,由舱中涌了出来。
一时之间,黑白二老也无法瞧出是什么暗器,挥掌一挡,倒跃而退。
只见手掌上一阵微疼,有如毒蜂蜇了一下。
沈木风落后一步,又因闪避得快,双肩一晃,直退到甲板尽处。萧翎心中暗道:毒水……心念初动,船舱中已响起了逍遥子的大笑之声,道:“两位的伤势如何?”
黑、白二老低头望去,只见左手上一片漆黑,不禁心头骇然,一面运气闭住左臂|茓道,一面失声叫道:“毒针!”
只听逍遥子哈哈大笑,道:“不错,这叫百步断魂黄蜂针,混在一筒毒水之中,只要沾上一点毒水,伤口就立刻开始溃烂,任你内功如何精纯,也是无法抗拒这等百种毒蛇之液混集的奇毒,何况两位又中了那液中的毒针……”
黑、白二老虽是称雄关外的英雄,也不禁听得脸色大变。
但闻那逍遥子接着说道:“那毒针细如牛毛,随着人身行血,深入内腑,两位就算是铁打金刚,铜铸罗汉,今日也是难逃死亡之厄!”
黑白二老对望了一眼,欲言又止。
逍遥子右手平举拂尘,缓步走出舱门,淡然一笑,接道:“两位只有一条出路。”
黑白二老眉头耸动,似想开口,但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逍遥子轻轻咬了一声,道:“除了敝君主身怀独门解药之外,天下再无可救两位性命的药物了。”
黑白二老低头看臂上伤势,一片浓黑,已然延至肘间。
面临生死之际,黑白二老也不禁有点英雄气短,回头望了沈木风一眼,道:“沈大庄主。”
沈木风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言,接道:“区区身上现有疗毒圣药,两位请过来,给在下瞧瞧。”
黑、白二老齐齐举步,行到沈木风的身侧。
沈木风道:“两位伤在何处?”
黑白二老齐齐应到:“伤在左手之上。”
沈木风道:“其他之处,可被伤着?”
黑白二老摇头说道:“大约被我劈出的掌力,震落毒针,挡回毒水,除了左臂之外,别处尚未伤到。”
沈木风道:“两位请卷起袖管,让在下仔细瞧瞧伤势情形。”黑白二老依言卷起袖管,只见数道黑线,已然冲过肘间。
沈木风道:“两位怎不运气闭住|茓道,竟让剧毒上延?”
黑白二老道:“此毒强烈,虽然闭了|茓道,亦是阻它不住。”沈木风突然左手一挥,大声喝道:“好!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沈某人的毒刀。”
一股疾急的暗劲,直向逍遥子打了过去。
逍遥子拂尘一挥道:“沈大庄主就算有翻天覆地之能,今日也别想生离此地了。”
内力贯注在拂尘之上,劈了出去,接下了沈木风一记遥遥的劈空掌力。
这一掌乃沈木风毕生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逍遥子虽借手中拂尘发出内力,挡下一掌,竟然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不禁心头震动,暗道:这沈木风如此武功,确实不可轻视……心中念头转动间,耳际间响起了两声惨叫,站在舱门口处的两个青衣童子,突然倒毙地上,略一挣动,气绝而逝。
凝目望去,只见两个青衣童子的前胸之上,各自Сhā着一柄形如柳叶,全身发蓝的毒刀。
原来,沈木风全力发出一记劈空掌风之后,紧接着又打出两柄毒刀。
他心知这两刀未必能伤得那逍遥子,是以,打向了两个青衣童子。
果然刀不虚发,两个青衣童子应手而倒。
就在逍遥子打量那青衣童子之时,又听两声闷哼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黑白二老两条左臂齐肘间被生生斩断。
原来沈木风伤了两个青衣童子之后,以分黑白二老的心神,手中长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手间斩落了黑白二老的左臂。
萧翎隐身旁观,只看得心中大为震动,忖道:这沈木风果然恶毒,如若他不一举斩断黑白二老的伤臂,只怕两人要屈服在逍遥子恶言恐吓之下了。
但闻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说道:“两位左臂伤势甚重,虽有灵药,只怕也难疗治,情非得已,兄弟只好代两位斩去这个累赘了,免被那逍遥子恶言离间了咱们深厚的感情。”
黑白二老伤臂处,鲜血如注,疼的脸都变了颜色,口中还连连应道:“沈大庄主说的不错。”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两位快请运气止血,咱们还有一番恶战。”
黑白二老互望了一眼,齐齐撕下一片衣襟,把伤臂包了起来,低头看两截斩落的伤臂,已然变成了深紫颜色,连那血色,也变成了紫黑之色。
沈木风抬起头来,望了逍遥子一眼,道:“道长以两个随身童子之命,换了敝友两条断臂,那也不算沾光了。”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佩服沈大庄主的手段够辣,也佩眼贵友这等壮士断腕的豪气……”
沈木风冷冷接道:“言重了,道长还有什么诡计、阴谋,尽管施展出来,我沈木风倒是要见识一下哩!”
逍遥子突然仰天一阵哈哈大笑,道:“沈大庄主请回头看看。”
沈术风道:“看什么?”
逍遥子道:“看看到了什么地方?”
沈木风回头看去,只见江浪滚滚,已不知到了何处,不禁一皱眉头。
逍遥子微微一笑,道:“这艘五彩巨舟,高百花山庄越来越远了,沈大庄主若有兴趣,咱们到南海远游一番,再回中原不迟。”
沈术风冷笑一声,道:“道长之意,可是笑我沈木风不识水性吗?”
逍遥子哈哈一笑,道:“你纵然稍识水性,也难和敝君主在水中抗衡。”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五彩巨舟,越行越远,对咱们亦是不利,老叫化是旱鸭子,不知诸位的水性如何?”
萧翎道:“在下亦是不识水性。”
孙不邪道:“眼下情势,双方僵持不下,咱们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形势所迫,咱们也不得不用点手段了。”
萧翎道:“什么手段?”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你们听老叫化的。”
大步行了出去,说道:“沈大庄主久违了。”
沈木风阴沉的脸上,闪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不过刹那之间,立时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道:“原来孙兄也在此地。”
逍遥子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另外三位呢?”
孙不邪冷冷说道:“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逍遥子道:“等什么人?”
孙不邪道:“道长心中有数,那也不用老叫化子挑明了。”
逍遥子略一沉吟,道:“这个贫道实是想不出来。”
孙不邪道:“好!道长一定要老叫化说,老叫化就只好说明白了,他们在等待道长的刑具之钥。”
沈木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是啦!四位可是想乘人之危?”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道长有何危难,怎的老叫化一点也瞧不出来。”
沈木风突然接口道:“孙兄,这牛鼻子猖狂的很,竟然也不把孙兄放在眼中。”
孙不邪心中骂道:如论大奸巨恶,你沈木风确实较这四海君主尤为可杀,口里却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逍遥子回头向舱中望了一下,笑道:“如是孙兄开过价钱,此事未尝不可谈谈。”
孙不邪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老叫化乃奇货可居,道长要和老叫化讲斤论两,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逍遥子道:“就算你孙大侠肯为人用,但形势上,我等仍是占足优势……”
孙不邪冷冷接道:“道长逼我为人所用,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突然接道:“孙兄如肯助我沈某一臂,沈木风自信可胜今日之局。”
孙不邪道:“帮你们哪一个,老叫化也是难作主意,得和他们商量商量了。”
沈木风道:“怎么?丐帮中还有人在此吗?”
孙不邪道:“如是丐帮中人,老叫化也用不着和他们商量了。”
目光转处,只见萧翎和中州二贾,鱼贯行入甲板。
萧翎陡然间在此出现,沈木风不由一震,比见到孙不邪时,尤过许多,以沈木风为人的阴沉,也不禁为之一呆。
中州二贾手中各自捧了一块木板,望了逍遥子一眼,齐声说道:“咱们拚受重伤,借这两块木板之力,或可挡住那毒水毒针。”
孙不邪道:“时光无多,道长仍是不能决定,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逍遥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串钥匙,高举在手中,道:“这就是金锁刑具上的钥匙,天下巧手的工匠虽多,只怕也很难自行配制出这等复杂万端的钥匙,如是诸位想迫使贫道就范,我就先把这串钥匙投入到江中。”
孙不邪微微一怔,暗暗忖道:萧翎借一片瓷碗,能断去我手中牛筋,两臂之力,自甚惊人,但是他仍然无法挣断手腕上的金锁刑具,如若那逍遥子,当真把这刑具之钥,投入江中,那可真是一大麻烦的事!
只听沈木风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是我沈某人故作惊人之言,逍遥子手中那串钥匙,决不是开你们刑具的钥匙……”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孙兄如是肯和沈某人合作,一顿饭功夫之内,可以扫平这五彩巨舟上残余之敌,擒眼逍遥子和那四海君主,那时迫他们交出刑具的钥匙,自是易如反掌。”
逍遥子冷冷接道:“如是孙不邪和中州双贾,这等容易受骗,只怕也难为江湖同道推崇备至了。”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沈某人话到此处为止,对与不对,要请孙兄酌量了。”
孙不邪回顾了萧翎和中州二贾一眼,道:“三位有何意见?”商八道:“咱们兄弟,既是孙老前辈相救,不论生死,都由孙老前辈做主。”孙不邪道:“你们这等相信老叫化子,老叫化子倒是要好好的思量一下了。”
逍遥子道:“孙大侠不用思量了,只要你肯出手,生擒沈木风,贫道就开了他们三位刑具。”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一个人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逍遥子道:“我开了中州二贾手上的刑具助你。”
商八接道:“开了我们中州二贾刑具,也将是白费道长一番心血。”
逍遥子道:“为什么?”
商八道:“咱们三人之力,一样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逍遥子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是了,诸位之意,可是要我解开了那萧翎身上的金锁刑具吗?”
杜九冷冰冰地接道:“不错,当今之世,除了咱们这位萧大哥外,只怕很少有人能是那沈木风的敌手。”
沈木风突然纵声而笑,道:“杜兄这几句话,未免太过小看逍遥道长和四海君主了。”
这几人都是老于世故,饱经江湖险诈风波的人物,虽是互视为敌,誓不两立,但其间诡诈多变的挑拨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各极其奸。
逍遥子突然横行两步,走到萧翎身前,开了萧翎手上的刑具,道:“贫道相信孙大侠和萧大侠,都是一诺千金的信义人物,既然答应了,决不会变卦,黄道就擅自做主,先开了萧大侠的刑具。”
萧翎伸展一下双臂,长长吐一口气,身心中有着一股舒畅之感。
沈木风心怯于萧翎的武功,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商八禁不住心里的高兴,不由大笑起来!
逍遥子望了萧翎一眼,顿生后悔之感,心知解了他身上刑具容易,如再想套回他的身上,势比登天还难,这一下无疑开笼飞凤,启锁走龙,万一这几人和沈木风等利害相关,联手合作,岂不是要自作自受……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冷冷问道:“阁下笑什么?”
商八停下大笑之声,道:“不错,咱们那萧大哥一向是有言必践,一诺不变,可是他一直未承诺过道长一事,未答过道长一言。”
逍遥子道:“胡……”忽然想到那萧翎确然是未作过一言承诺,不禁住口。
商八微微一笑,道:“道长仔细想想,我商某的话不错吧!”逍遥子道:“贫道仍然相信孙大侠和你们中州二贾都是武林中大有盛誉之人,决不会言而无信。”
商八道:“孙老前辈还在思量是否该助道长,未作决定之前,自是不能算作承诺,至于咱们中州二贾,一向是讲究赔赚,生意亏本,决计不干,朋友交情,先放在一边……”
逍遥子接道:“纵然是做生意,也要有一个行规,应该一言为定……”
商八笑道:“道长说说看,咱们中州二贾又答应了道长什么?”
逍遥子吃了哑巴亏,又无法说出他们的承诺,不觉怒道:“两位别忘了你们还有刑具。”
商八笑道:“道长只管放心,中州二贾决不会求你解除身上刑具。”
孙不邪接口道:“如是道长度量够大,就该连中州二贾身上刑具,一齐解了才是。”
逍遥于略一沉吟,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
大步行近中州二贾,开了两人身上刑具。
杜九活动了一下双腿,冷冷说道:“道长这等客气。”
商八却顺手把一个金锁刑具,收了起来,笑道:“道长把咱们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条金锁刑具,算作报偿,不能算贵吧!”
逍遥子一皱眉头,似想发作,但却又忽然忍住了,淡淡一笑,缓步向舱门处行去。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道长还忘了一件事。”
逍遥子回过头来,道:“什么事?”
杜九道:“咱们兵刃,道长也该发还了吧!”
逍遥子淡然一笑,道:“贫道连人都放了,难道还扣留诸位兵刃不成,诸位稍候,贫道立刻让他们送还诸位。”大步行入舱中不见。
孙不邪低声对萧翎说道:“这牛鼻子老道,突然间这样大方起来,倒使老叫化大感为难。”
萧翎道:“今日之局,确有着一种微妙的均衡作用,咱们不能凭借一时豪气出手。”
孙不邪道:“不错,沈木风和逍遥子都是老谋深算,狡诈无比的人物,逍遥子开了你的刑具,旨在逐狼斗虎,想坐收渔人之利,咱们可不能上当。”
抬头看去,只见那沈木风盘膝坐在船头之上,黑白二老分站在他的两侧。
日光照耀之下,只见他顶门之上,隐隐间泛升起一片白气。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沈木风已准备背水一战,盘坐运功,显然是在准备全力出手了,咱们不能先挡锋锐。”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的兵刃来了。”
商八转脸望去,只见两个青衣女婢,手中捧着中州二贾的兵刃,走了过来,说道:
“请收回两位的兵刃。”
杜九伸手取过了铁笔银圈,放在身上,商八也取过金算盘,目注两个女婢,道:
“两位可以退回去了。”
他自受过那逍遥子的暗算之后,心中对这些女婢,已然生出了极深的戒心。
两个女婢欠身一礼,转身而去,直入舱中。
这时,逍遥子和五彩巨舟上的人,都已进人舱中,舱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甲板上,只余下萧翎、孙不邪和沈木风等人。
萧翎一直留心着沈木风的举动,见他头上浮动的白气,愈来愈浓,大约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沈木风头上那浮动的白气,突然消失不见。
萧翎伸手摸着剑把,低声说道:“留心了,沈木风只怕要有所举动。”
商八缓步走到萧翎身侧,低声说道:“大哥,咱们要怎样办?”
萧翎道:“看看那沈木风的举动再说,如若他有所举动,今日就借机把他除去。”
只见沈木风张开了双目,四顾了一眼,缓缓站起了身子,低声对黑白二者说了两句话,举步直行过来。
萧翎唰的一声,拔出长剑,沉声对中州二贾道:“你们守在这里别动。”缓缓举步迎了上去。
此刻萧翎心中充满着矛盾,既然想借此机会除了沈木风,又觉得今日不宜和沈木风在此决战,这一战不论胜败,都让逍遥子坐收渔人之利。
心中念头转动,已和沈木风相遇在甲板之上。
两人相距有四五尺时,一齐停了下来。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弟。”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事?”
沈木风道:“咱们很久不见了。”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沈大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请说吧!”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三弟这般称叫为兄,不觉得生分了吗?”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之义,应该断去了。”沈木风接道:“这么说来,三弟是存心要和小兄为敌了。”
萧翎道:“沈大庄主武功高强,萧某人是早已心慕,如肯赐教几招,萧翎是当得拜领。”
沈木风脸色严肃,缓缓说道:“为兄心中有几句重要之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萧翎道:“萧翎洗耳恭听。”
沈木风道:“萧伯父又被为兄接回百花山庄去了。”
这两句话,字字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心上,不觉打了一个寒颤道:“我不信!”
沈木风道:“上一次他们举动粗野,对伯父有甚多不礼之处,这次,小兄已经责诫他们,不得有丝毫怠慢之处,为兄拨了四名美婢,两个书童,侍候两位老人家,金兰、玉兰仍在伯母身旁听差。”
萧翎厉声喝道:“你胡说!”
沈木风始终不动怒火,淡然一笑,道:“为兄言出肺腑,萧兄弟一定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萧翎强自镇静一下心神,道:“我仍然有些不信。”
沈木风目光一转,投注到黑白二老脸上,道:“你问问他们,当知在下所言不虚了……”
他仰起脸来,朗朗一笑,道:“那神偷向飞,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如把两位老人家送得再远一些,也许为兄当真查不出来了,可惜的是……他只在百里之内打转,不是为兄的夸口,百里内的风吹草动,为兄都了如指掌。”
萧翎心中暗道:这话倒是不错,百花山庄中的暗桩明卡,遍布百里方圆,如若向飞一个失神,势必被他们瞧出破绽不可。
沈木风看萧翎凝目思索,知他已有些相信,心中暗喜,但外形之上,仍是一片肃然,说道:“周二弟小事聪明,大事糊涂,为兄的实不该让他主持策划邀请两位老人家的事,再加上为兄当时太过忙碌,无暇问事,致被一误再误,造成僵局,唉!此刻想起,为兄的仍有些不安。”
萧翎被他说的心志动摇,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相信了一半,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口答话。
沈木风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弟如愿和为兄携手合作,为兄仍然是欢迎万分……”
萧翎冷冷接道:“纵然家父母确实落入你手中,也别想再威胁我萧翎就范。”
沈木风道:“如是三弟坚决不要和为兄的携手合作,为兄的自也是不便相强了。”
萧翎道:“咱们这一生一世,再也别想携手合作的事了。”
沈木风道:“唉!人事变幻,很难断言,小兄是决未想到,竟和三弟在这五彩巨舟之上会面……”
微微一顿,声色突转严厉,道:“为兄的话已说完,三弟有什么话,可以对为兄说了。”
萧翎心中原本有些不信,但听沈木风突然变的十分刚强起来,不禁一呆,缓缓说道:
“我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沈木风道:“那很好,你为人所用,一定要和为兄较量几招,现在可以出手了。”
萧翎摇摇头,缓步向后退去。
商八急急迎了上来,道:“萧大哥,你和那沈木风谈些什么?”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完了,咱们这一番心血算白费了。”
孙不邪道:“什么事,不知可否告诉老叫化一声。”
萧翎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得老前辈从中相助,才把父母救出百花山庄,如今又被那沈木风,擒回百花山庄去了。”
孙不邪、中州二贸一齐听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沉默了一阵,商八低声接口说道:“大哥作何打算?”
萧翎道:“唉!实叫小兄为难的很。”
孙不邪道:“那沈木风可是对你许下了什么心愿,要你离开此地之后,同去见令尊大人?”
萧翎道:“没有。”
孙不邪道:“这事照老叫化的看法,那沈木风是在用诈,但兹事体大,老叫化也不敢擅作主意,还是萧大侠自作主意的好。”
商八道:“好!我去和他讲讲斤两。”大步行了过去。
萧翎道:“那沈木风武功高强,商兄弟多多小心。”
商八回头笑道:“不劳大哥关心,他此刻决然不敢对我下手。”大摇大摆,一直行到沈木风身前三尺左右,才停了下来,一拱手,道:“沈木风大庄主,在下金算盘商八。”
沈木风道:“我早看到你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沈大庄主,可是久闻在下之名了吗?”沈木风道:“听人说过而已。”
商八道:“在下也闻得沈大庄主之名不久。”
沈木风似要发作,但却重重咳了一声忍了下去。
商八脸色一整,道:“我那萧大哥的父母双亲,当真在你百花山庄吗?”
沈木风道:“我已告诉萧翎了。”
商八道:“可是他不肯相信你沈木风之言,要在下来和你谈谈!”
沈木风道:“你说吧!”
商八道:“我家萧大哥之意,希望由你沈术风拿出一件物证。”
沈术风怒道:“他如不信,也就罢了,那来这些麻烦。”
商八淡淡一笑,道:“咱们如若能先杀了你沈大庄主,再去救我那萧大哥的双亲大人,也许还容易多些。”
沈木风微微一怔,道:“我既未料想遇到萧兄弟,如何能带着物证出来。”
商八道:“和气生财,这是咱们做生意的不二法门……”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那萧大哥想得沈大庄主答允,许他们父子相见一次。”
沈木风道:“现下生死未卜,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了。”
商八道:“生死之事,自由我们安排,不劳你沈大庄主费心。”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如果今日在五彩巨舟上的人,都得死亡,我沈某人也该是最后的一个。”
商八哈哈一笑道:“这看情势怎么变了,说不定变出意外,沈大庄主反成了最先死的人呢。”
沈木风森冷的目光,逼视在商八的脸上,久久不发一言。
商八只觉他目光之中,似是有着一种强劲的力道,使人不寒而栗,当下转过头去,说道:“沈大庄主做何决定,还望尽早告诉在下,商某人还要复命。”
沈木风沉声说道:“告诉萧翎,就说我答应了他。”
商八道:“空口无凭……”
沈木风怒道:“难道你还要沈某人立誓不成!”
商八道:“纵然立誓,咱们也未必肯信。”
沈木风道:“沈某人生离此船之后,必杀你中州二贾。”
商八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沈大庄主暂处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了。”
沈木风缓缓说道:“如依你之意,事后如何?”
商八道:“这很难说了……”
话未说完,突然两只健鸽,疾飞而至,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落在沈木风肩上。
沈木风仰天一阵大笑,突然从怀中摸出两个细小之物,塞入鸽翼之下。
两只健鸽,疾展双翼,破空而去。
但见那紧闭的舱门,忽然大开,两点寒星破空飞出,直向两只健鸽击去。
沈木风右腕一扬,怒声喝道:“鼠辈敢尔!”
两道白芒,闪电飞出。
只听波的一声,金铁交鸣,稍后一点寒星,被沈木风飞刀击落,先前一点寒星,却击中一只健鸽,齐齐落下江中。
这些健鸽似是受过特殊训练一般,眼看同伴死了一只,立时一敛双翼,疾沉而下,掠着江面,向前飞去,眨眼不见。
只见舱门开动,逍遥子手执长剑,当先而出,身后紧随着一十二个青衣童子,十个手执长剑,两个手执暗藏飞针毒水的铁简。
商八低声说道:“逍遥子身后两个青衣童子手执铁筒中,藏有毒针、毒水,霸道无比,时机已然不多,沈大庄主如再犹豫不决,只怕是来不及了。”
豪气吞河岳恶名动江湖的沈木风,竟然被形势逼的无可奈何,仰脸长长吁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摸出一面金牌,道:“此乃百花山庄中最高令牌,不论何人,执此金牌,即同我沈木风亲临一般,如你们执此金牌,赶往百花山庄中去,不但无人敢于拦阻你们,且将恭迎候命……”
商八知他武功高强,不敢存丝毫大意之心,说道:“你抛过来吧!”
沈木风抛过金牌,冷冷说道:“你很胆小。”
商八道:“非是在下胆小,实因你沈大庄主恶名太著。”
沈木风道:“还有一事奉告,一面金牌,只能使用一次,要求一事,萧翎交出金牌之日,就是你们中州二贾死亡之期,我沈木风从不恶言恐吓,言出法随,剑及履及。”
商八不再理会沈木风,转身向萧翎行去。
这时,逍遥子已经长剑出鞘,十个青衣童子,已布成一座剑阵待敌。
商八手执金牌而回,低声对萧翎说明经过。
孙不邪低声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咱们这几人,实有着举足轻重之势,帮助沈木风,这四海君主也自知没有取胜把握,如是倒向逍遥子,沈木风亦自知甚危,不过,不论咱们帮助哪个,都是以仇结仇,杀了沈木风,四海君主也不会放过咱们,而就用谋制衡而言,今日之局,最好能保持它一个微妙的平衡。”
杜九道;“如能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倒可一举为江湖除两大害。”
孙不邪道:“逍遥子一时失算,开了萧兄弟的金锁,已是后悔不已,开你们中州二贾刑具,更是为势所迫,情非得已,以他的老谋深算,沈木风的阴沉险恶,决不会让咱们坐收渔人之利。”
只听逍遥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孙不邪,你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声誉重江湖,贫道相信你出口之言,决不会赖。”
孙不邪缓步而出,道:“不错,老叫化如是答应了什么,自然是火里火中去,水里水中行。”
逍遥子道:“你答应了贫道开了萧翎和中州二贾的金锁刑具之后,合他们之力,生擒那沈木风,言犹在耳,忘怀了吗?”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这个吗?老叫化想是想答应的,只怪道长动作太快,一下就开了萧翎身上刑具,老叫化还未及答应呢,你杂毛老道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逍遥子见孙不邪不承认答应相助之事,不由气得脸色铁青,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说一人之力,不是那沈木风的敌手,对是不对?”
逍遥子道:“不惜,以后呢?”
孙不邪道:“以后道长要开中州二贾的刑具,不知何故,又开了萧翎身上的刑具。”
逍遥子道:“贫道为什么要开那萧翎身上刑具呢?”
孙不邪道:“道长可是想要我们助你对付沈本风?”
逍遥子道:“正是此意,那沈木风为害江湖,作恶多端,两位就是不愿履行答应贫道的诺言,也该出手杀了他,为武林除一大害。”
孙不邪道:“话虽是说的不错,但可惜贵君主亦非什么好人。如是除一害留一害,那倒还不如不除。”
逍遥子道;“这么说来,孙兄是不肯履行那承诺之言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并未承诺,你老杂毛,再激我也无用。”逍遥子轻轻叹息一声,道:“贫道应该逼你开口之后,再开他们身上刑具,就没有此刻之失了。”
孙不邪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啊!”
逍遥子道:“就算你没有答应……”
孙不邪冷冷接道:“不能算,老叫化没有答应,就是没有答应。”
逍遥子道:“此事已过,争论无益,贫道此刻却有一句紧要之言,问明孙兄。”
孙不邪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逍遥子道:“如是贫道为世除害,和那沈木风动手相拼,孙兄该将如何?相助哪个?”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倒是难以决定,必得仔细想想才行。”
逍遥子心中虽是激怒异常,但却不敢随便出手,萧翎的武功,他已见过,那是高强得很,孙不邪和中州二贾,又是久负盛名的人物,这四人如若反助那沈木风,优劣之势立时将倒置过来。
沈木风一直冷冷的站在旁侧,一语不发,一面运集功力,准备拒敌,一面默查情势的变化,筹思应对之策。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逍遥子终于忍耐不住,冷冷说道:“孙兄意欲何为?
还望快点说个明白。”
孙不邪目光转动,望望沈木风,又望望逍遥子,笑道:“照者叫化的看法,今日这场架,不用打了。”
逍遥子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不是我老叫化轻藐你,如若单凭武功,你决非那沈木风的敌手,此刻你所以自认稍占优势,那是因为你们人多势众,又在船上,沈木风不会水中功夫,才肯这般忍气吞声……”
逍遥子道:“机会不再,错过了今日机会,只怕以后很难有杀死那沈木风的日子了。”
孙不邪摇摇头道:“还有一事,你牛鼻子老道,不可不知。”逍遥子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萧翎都不谙水性,如是一定要打,最好别在船上动手。”
逍遥子道:“可是诸位此刻,都已置身大江之中,这五彩巨舟上的男童女婢,个个都精通水性,几位如是迫的无耐,只好拼着沉了这艘五彩巨舟,在水中生擒诸位了。”
萧翎一则担心父母,真又被沈木风拘禁百花山庄,二则怕把沈木风逼的太紧,促使四海君主和沈木风联起手来,当下冷冷接道:“只怕道长没有沉这巨舟的机会。”
孙不邪接道:“咱们为脱此危难,倒是得和那沈木风暂时合作一下了……”
目光转向沈木风的脸上,冷冷说道:“你沈大庄主的意下如何?”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来日方长,区区也不急在一时,孙兄怎么说,沈某人悉依所言。”
孙不邪道:“哈哈,想不到你沈木风今日竟然对老叫化百依百顺。”
萧翎突然横里一跃,挡在舱门口处,说道:“道长最好能下令让他们改帆靠岸。”
暗中带上千年蚊皮手套。
逍遥子默查敌我形势,胜算甚少,略一沉吟,竟然下令巨舟靠岸。
船行近岸边之后,沈木风和黑白二老当先跃下巨舟,萧翎、孙不邪以及中州二贾,也紧随着跃下巨舟。
一着陆地,几人都不觉仰脸长吁一口气,有着恍如隔世之感。
沈木风回过头来,望了那五色巨舟一眼,高声说道:“逍遥道长,我沈木风已经登上五彩巨舟领教过了,如是道长有胆,请到我百花山庄一叙。”
逍遥子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扬帆而去。
这是一片荒凉的江岸,一眼不见人影。
沈木风冷冷说道:“不是我沈木风及时登上了那五彩巨帆,四位只怕亦难生离巨舟。”
孙不邪道:“此刻,咱们仍然是四对三的局面,沈大庄主两位属下,还都有断腕之伤,是否还有再战之能,目下仍是很难预料。”
沈木风目光转动,四顾一眼,淡然一笑,道:“这地方仍是我沈某人的势力之内,咱们如若动手,一个时辰之内,我沈某人即可有援手赶到。”
萧翎突然举步行到沈木风的身前,说道:“沈大庄主,此刻意欲何往?”
沈木风道;“赶回百花山庄。”
萧翎道:“在下亦想同往百花山庄一行,去见父母一面。”
第五十二回全道义毒王断交
沈木风一沉吟,道:“商八手执有我敕令金牌,不论何时,你们都可以畅行无阻的去百花山庄,小兄要先走一步了。”
萧翎横身拦住去路,道:“大庄主如是不肯履行承诺之言,只怕没有这么容易离此。”
沈木风仰天大笑一阵,道:“三弟,你当真要迫为兄动手吗?”
萧翎道:“道不同难相为谋,咱们兄弟情意早已断去,用不着再称兄道弟了。”
沈木风毫不动气,微微一笑,道:“三弟如和为兄动武,不论胜负,都无法救得令尊令堂。”
萧翎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右掌,道:“我记得沈大庄主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萧翎和沈大庄主,终是难免一场生死之斗,既是难免,何不早作了断,请出手吧!”
沈木风收敛起脸上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冷肃之色,缓缓说道:“兄弟这样迫我,那就请亮兵刃吧!”
孙不邪一振手腕,投过来手中长剑。
萧翎接过长剑,道:“在下青年受一番恩惠,今日让你三招。”
沈木风缓缓说道:“兄弟可是有此信心,能够胜得了我?”萧翎道:“那倒不是,沈大庄主武功高强,我萧翎早已耳闻目睹,今日之战的胜负之数,我萧翎毫无把握。”
沈木风道:“既无胜我的把握,为什么一定要打?”
萧翎正待答话,商八突然接口说道:“沈大庄主困倦之身,大哥胜之不武,咱们既有敕令金牌可去百花山庄,今日之战,不打也罢。”
萧翎素知商八智谋多端,突说此话,必有原因,但情势已成骑虎,实难自找台阶,一皱眉头,默默不语。
沈木风微微一笑,突然转身,低声对黑白[奇書網整理提供]二老道:“咱们走啦。”急奔而去。
萧翎目注沈木风背影消失不见,才转望着商八说道:“那逍遥子说的不错,今日放过沈木风,只怕日后难再有此机会了。”
商八哈哈一笑、道:“毒手药王来了,他急于要见大哥,想必有要事奉告。”
萧翎道:“现在何处?”
商八道:“就在左侧一片草丛之中。”
萧翎转头望去,果见毒手药王带着商八的黑毛虎獒,缓步走了过来。
他身材本就十分瘦小,再加一身黑衣,和那一脸僵硬的肌肉,缓步行来,直如一具行尸走肉。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毒手药王,你还没有死啊!”毒手药王冷冷的瞧了孙不邪一眼,道:“你老叫化,总归要死在老夫前面。”
目光转到萧翎身上,道:“令尊、令堂又被沈木风的属下掳囚于百花山庄!”
萧翎道:“老前辈可知他们现被囚于何处吗?”
毒手药王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距离这四五里的一座农舍之中……”
萧翎讶然接道:“不在百花山庄?”
毒手药王道:“他们都被老朽救了出来。”
萧翎道:“家父母可都安好?”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和金兰、玉兰两个丫头,都是完好无伤。”
萧翎抱拳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了。”
毒手药王脸上肌肉抽动,欲言又止。
商八道:“请问药王,那神偷向飞何在?”
毒手药王道:“身受重伤,不知何去。”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未再言语。
毒手药王接道:“据老夫听到消息,那马文飞为了保护令尊、令堂,也伤在百花山庄高手之下。”
萧翎胸中热血沸腾,俊目闪闪放光,咬牙说道:“我萧翎必要为他们报此深仇。”
毒手药王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危机未除,老夫为了拯救令尊、令堂,迫的施下毒手,连伤百花山庄一十二名高手。”
萧翎道:“在下感激不尽。”
毒手药王道:“那农舍亦非安全之地,咱们得早些赶去。”当先转身而去。
萧翎等紧随身后,放腿狂奔。
孙不邪重重咳了一声,道:“你毒手药王,一生来只作做了这一件好事。”
毒手药王道:“过奖、过奖。”
萧翎心急如焚,奔行甚快,群豪也只好随着他加快脚步。
数里行程,转眼就到。
这是一栋荒芜的农舍,蠢立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原野中。
一对破损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萧翎回顾了毒手药王一眼,道:“可是这栋茅舍?”
毒手药王道:“不错。”
萧翎心中焦急,未待毒手药王话完,右手已然伸了出去,推开木门。
抬头看去,只见金兰、玉兰,各自手持长剑,并肩挡住去路。二婢一见萧翎,齐齐欠身一礼,分让两侧。
萧翎抬头看去,只见父母坐在一堆杂草之上,旁侧躺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正是毒手药王的女儿。
萧翎抢前两步,拜伏地上,道:“不孝儿叩见双亲。”
萧大人瞧了萧翎一眼,道:“你起来。”
萧翎站起身子垂泪道:“孩儿数番连累父母受惊,心中……”萧大人摇摇头.道:
“经过之事,都由这位婉姑娘讲给我们听了,这事不能怪你……”
语声微微一顿,又遭;“贝是那份向壮士,身受重伤,生死未卜,哦!那一战太惨烈了……”
萧翎接道:“孩儿当尽我之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萧大人突然接口说道:“还有一位马壮士,身受几处剑伤,仍然浴血苦战,终于不支倒下。”
萧翎道:“这些思情,孩儿自当点点滴滴,记在心中。”
商八道:“那东海神卜司马乾呢?”
萧大人道:“大概也受了伤,百花山庄的数十名武士,群上齐攻,十分杂乱,老夫只见向壮士和马壮士,力战重伤之后,就被带往百花山庄,以后都不知道。”
萧夫人指着毒手药王,道:“这一位,也是救你爹爹和我的大恩人。”
毒手药王道:“老朽父女亦受萧大侠甚多恩德,此举只不过略作补报罢了。”
语声甫落,突闻一阵鸽羽划空之声,掠顶而过。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百花山庄的信鸽。”
毒手药王道:“今日情势已是难免一战,也许百花山庄中人,早已在茅舍外面,列队等候了。”
萧翎道:“那沈术风在五彩巨舟之上,受尽奚落,回庄之后,必然要倾尽全力,来追杀我等。”
毒手药王道:“不错,因此咱们必得未雨绸缎,早作准备。”
萧翎道:“老前辈有何良策?”
毒手药王道:“咱们先行分配人手,哪些人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哪些拒挡强敌。”
萧翎道:“不知老前辈是否已经胸有成竹。”
毒手药王道:“这个老夫还未想过……”
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道:“老叫化子,你可有拒敌良策?”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子一向是不用心机,还是由萧兄弟做主分配吧……”
话未说完,突然翻手拍出一掌。
一股强猛的掌风,直撞出去。
萧翎一伏身,跃出茅舍。
孙不邪微微一笑,道:“不用找了,只有一个小毛贼,行近了茅舍,已被老叫化这一掌送上西天去了。”
原来,孙不邪靠在门口而立,口中虽和毒手药王等谈话,但双目却一直留心着四外的动静。
毒手药王道:“他们已经来了。”
萧翎缓缓走回室中,道:“先锋已到,大军可能随后就至。”
目光转到中州二贾和毒手药王脸上,道:“有劳两位兄弟和药王,保护家父母和婉姑娘……”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帮你拒敌。”
萧翎道:“正是此意。”
毒手药王道:“你们两人,实力太过单薄,不如让中州二贾,相助二位,老夫有金兰玉兰相助,足可保得令尊、令堂的安全了。”
萧翎道:“药王武功高强,如此说来,必已胸有成竹,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听外面两声犬吠,传了进来。
商八道:“强敌已到,只怕已经走不及了。”
萧翎翻腕抽出长剑,道:“我和孙老前辈,先去迎杀他们一阵,两位贤弟,暂助药王保护住父母……”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如若是强敌大队赶到,必得先把他们杀退之后,咱们才可上道。”
萧翎道:“为什么?”
毒手药王道:“令尊、令堂,都是不会武功之人,如若他们施用暗器攻袭,保护不易,如若冒险破围而出,还不如守在这破屋之中。
待击退强敌之后,再走不迟。”
孙不邪道:“百花山庄中,高手众多,如是他们赶来之人过多,咱们杀之不尽,岂不是永远要被困在此地了。”
商八道:“还有一个不妥之处,那就是如他们施用火攻时,咱们据守在这座茅舍中,岂不是要吃大亏。”
毒手药王道:“诸位说的诚然不错,但老朽之意,还是守在此地的好,今日之战,不是胜败之分,而是要如何保护萧大人夫妇的安全为主,只要咱们能够守到天色入夜,老朽就可施毒退敌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如施毒,白天和夜晚有何不同呢?心中疑窦丛生,但却未说出口来。
只听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入室中,道:“眼下这座茅舍,已被我等重重包围住,二十张强弓,二十张匣弩,分布在茅舍四周,别说人了,就是飞鸟也难飞过。”
金兰突然接口道:“是单宏章的声音。”
萧翎道:“沈木风的大弟子?”
金兰道:“不错,正是那人。”
萧翎道:“诸位请留心他们施用火攻。”缓步向外行去。
毒手药王打量室中形势一眼,低声说道:“萧大人请移向左侧屋角,那地方墙壁较为坚固,不畏强箭。”
萧氏夫妇应声而起,躲到屋角。
孙不邪道:“药王想是不便和百花山庄中人,面对面的为敌,就请守在茅舍,老叫化去助萧大快一臂之力。”
中州二贾齐声道:“一人留在屋中已足,我等都到屋外去。”
金兰、玉兰各仗长剑道:“两位只能监视两个方向,我等愿尽薄力,相助一臂。”
商八道:“不用了,两位请守在室中,我们人手不足,只怕无法防守的十分森严,也许会有强敌,冲入室中,药王拒敌之时,两位也好保护老爷夫人。”
金兰、玉兰互望了一眼,不再坚持。
商八、杜九,紧随孙不邪的身后,出了茅舍。
抬头看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站在室外丈余一块大石之上,正自流目四顾。
这时,已是夕阳无限近黄昏的时分,秋风萧萧,吹得四面枯草沙沙作响。
百花山庄中追踪而来的武林高手,大概是都藏在四周草丛中,一眼望不见人踪。
只听萧翎高声喝道:“单宏章,你藏头露尾,算得什么英雄人物。”
语声甫落,草丛中突然站起三个劲装大汉。
居中一人,年约二十五六,背Сhā长剑,正是沈本风的大弟子单宏章。
单宏章左右各站一人,穿着一色的浅灰劲装,左面一人长躯黑髯,右面一人白面无须,正是那剑门双英中追风剑裴百里,和无影剑谭侗。
单宏章举手一礼,道:“单宏章见过三庄主。”
萧翎冷冷说道;“不用,我早一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已非百花山庄中人,阁下不用对我多礼。”
单宏章道:“在下未得师父之命,这晚辈之礼,理不该废。”
萧翎道:“你如还认识我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那就立刻撤走四下埋伏的人手。”
单宏章道:“晚辈是奉命而来,如若空手而回,实难交代。”
萧翎道:“那你意欲何为?”
单宏章道:“迎接三庄主的双亲,返回百花山庄。”
萧翎俊目中神光一问,道:“你自忖有这一份能耐吗?”
单宏章道:“百花山庄一向是令出如山,在下奉命而来,只有尽力而为,至于是成是败,那就非我所计了。”
萧翎道:“我和百花山庄,早已情尽义绝,尔等如敢妄为,可别怪我萧翎剑下无情。”
单宏章乃是沈木风首座弟子,为人阴沉多智,颇有乃师之风,当下淡淡一笑,道:
“萧大侠既然再三说明,早已和百花山庄情意断绝,我单宏章也不便再厚颜攀亲论交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萧大侠的武功,单某已经耳闻面试,那确实高强的很,在下也自知不是敌手……”
萧翎接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立刻撤走,免得血流五步,悔恨已迟。”
单宏章仍然是毫不动气的微微一笑,道:“在下有几句话,必得先行说明才是。”
萧翎担心惊扰到父母,如非得已,亦是不愿动手,冷笑一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单宏章道:“我要提醒萧大侠一件事,在下和剑门双英除外,还有四十位隐伏在这茅舍四周,他们都带有强弓匣弩,大都是淬有剧毒,中人必死,萧大使武功高强,自是无法伤到你萧大侠,但是令尊、令堂,都非武林中人,一旦动起手来,演出流血惨剧,只怕要误伤两位老人家,那时,在下亦是无法拦阻的了。”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也提醒你一句,在这茅舍之中,除了我萧翎之外,还有几位武林中闻名丧胆的高手,你们如想动手一试,那是自取死亡,萧翎言尽于此,你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不妨动手一试。”
单宏章回顾了剑门双英一眼,拱手对萧翎说道:“除了我等三人和四周潜伏的百花山庄武士之外,百花山庄中的后援,即刻就可赶到。”
只听孙不邪高声接道:“萧兄弟,不用多费唇舌了,老叫化先把三人收拾了。”
喝声中,疾跃而至,直向单宏章等冲去。
剑门双英同时大喝一声,又剑一齐出鞘,交叉击出,各攻一招。两柄长剑交错出一片寒芒,挡住了孙不邪的冲击之势。
孙不邪一沉丹田之气,向前冲奔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扬手劈出一掌。
这孙不邪昔年在武林中,素有铁掌之誉,以掌力雄浑,名震大江南北,这数十年隐息未出,武功从未丢下,功力反而更见精进,这一掌虽非全力击出,也是凌厉惊人。
单宏章和剑门双英,大约都知道孙不邪的厉害,觉出暗劲直逼过来,立时纵身向穷让避开去,不敢硬挡锐锋。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想逃吗?”纵身跃起,直向单宏章扑了过去。
单宏章身子横移,陡然间避开三尺,右手一反,快速绝伦的拔出长剑,呼的一声,扫出一剑。
他的武功,得自沈木风的亲授,剑路诡奇辛辣,这一剑由底向上翻击而出,指击向孙不邪右助的要|茓。
孙不邪武功虽高,但对方剑势直找|茓道,也不敢大意,身子一侧,避过剑势,右手一挥,直向单宏章西门抓去。
单宏章长剑疾变,刷刷刷连攻三招,人却门开原位,避过了孙不邪的五指。
他攻出的剑势,无一不是孙不邪的要害大|茓,迫得孙不邪无法不让避他的剑势。
孙不邪连攻两招,都为单宏章巧妙的让避开去,不肯硬接他的掌力,心中暗道:这小子武功不弱,今日如不把他制住,老叫化一生英名,岂不是阴沟里翻船了。
心念一转,掌势突然一变,刹那间,漫天掌影,笼罩了丈余方圆,把单宏章罩在掌力之中。
那单宏章竟是十分沉得住气,人虽被孙不邪罩住,但却毫无慌乱之感,左闪右避,始终不接孙不邪的掌力,长剑抽隙还击,一面运气护身,居然支撑了十余合,还未伤在孙不邪掌下。
剑门双英各横长剑,四道目光,一直投注在场中,也不出手相助。
萧翎虽然早想出手,但因孙不邪和单宏章在一对一的搏斗,如是出手相助,只怕要引起孙不邪的不悦之心。
孙不邪的掌力,愈来愈强,丈余之内,潜力激荡,震得单宏章衣袂乱飘。
奇怪的是那单宏章虽然险象环生,但却始终不招剑门双英,和那些埋伏茅舍四周草丛中的武士出手相助。
双方又斗了数回合,孙不邪突然大发神威,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这一掌势道之强,有如巨浪排空而下,单宏章急急纵身,横向左侧跃出。
他动作虽快,仍是无法完全避开,吃掌风边缘扫中左肩,身不由主,一连后退了两步,跌入了草丛之中。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你能硬接老夫十余招,虽败犹荣了。”目光一转,望着剑门双英,道:“你们两位一齐来吧!”
剑门双英,相互看了一眼,伸手拔出背上长剑。
这二人擅长长剑合搏之术,眼看孙不邪的武功高强,如是单独出斗,自知难以是那孙不邪手下五合之将,也毫不客气,双双仗剑而出。
孙不邪一提真气,缓缓扬起右掌,道:“小心,你们两人合力接我老叫化一掌。”
掌势正待劈山,突闻一阵咯咯娇笑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衣,胸绣金花的美貌妇人风驰电掣而来,眨眼之间,已到孙不邪的面前四五尺处。
只见她举起纤白玉手一挥,挡住了剑门双英,娇声对孙邪道:“你可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不邪吗?”
孙不邪道:“正是老夫。”
那夫人笑道:“你可认识我吗?”
孙不邪道:“如若老夫猜的不错,你就是那苗疆的金花夫人。”那妇人咯咯笑道:
“不错,你这人老眼不花,一猜就中……”
孙不邪冷冷说道:“老叫化久闻你的大名了,今日能有机会领教,也是一大乐事。”
金花夫人道:“不要慌,我得先和我那兄弟打个招呼,咱们再动手不迟。”
转眼望着萧翎,挥手说道:“萧兄弟,看见姊姊,怎的连个招呼也不肯打。”
萧翎淡然一笑,道:“你可是奉那沈木风之命而来吗?”
金花夫人道:“不错啊!”
萧翎道:“来此作甚?”
金花夫人笑道:“帮他捉人而来。”
萧翎道:“你可知道他们追的是什么人吗?”
金花夫人道:“百花山庄的逃犯。”
萧翎怒道:“胡说,那是我萧翎的父母双亲。”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不知者不罪,就算是你双亲,也不用发脾气啊!”
萧翎冷冷说道:“你如苗疆.也是一方之尊,犯个看听那沈木风之命,为他效力卖命.如肯听我良言相劝,不如就此转回苗疆去吧!”
金花夫人凄凉一笑.道,“兄弟,话是两句好话,只是说的太晚了些。”
萧翎道:“为什么?”
金花夫人避开话题,道:“既是你双亲,也该带我见见才是。”萧翎道:“我看是不用见了。”
金花夫人道:“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萧翎略一沉吟,道:“只有一个办法,好就是胜过我萧翎手中长剑。”
金花夫人道:“难道除此之外,就别无良策了吗?”
萧翎道:“只此一策,为敌为友,全凭你一念而决了。”
金花夫人道:“我既不愿与你为敌,又不能不听沈木风的严令,实叫人不知如何才好……”
只听铃儿叮当,周兆龙华衣骏马,急驰而至。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金花夫人和那周兆龙,一齐赶来此地,看将起来,百花山庄高手,只怕是赶到不少。
只见周兆龙勒住马缰,一挥手,道:“三弟久违了。”
萧翎道:“我已和那沈木风当面绝交所义,不敢当得周二庄主这般招呼。”
周兆龙哈哈一笑,道:“适才在下遇上沈大哥,怎的未曾听他说过。”
萧翎冷冷说道:“在下说此事也就是了,听与不听,悉凭尊便。”
周兆龙流目四顾了一眼,伸手指着那座茅舍说道:“如果施展火攻,只怕片刻工夫,那座茅舍就要化作灰烬了。”
孙不邪道:“臭小子少神气,老叫化先给你点教训。”突然纵身而起,直向周兆龙扑了过去。
只听金花夫人喝道:“住手!”右手一扬,一物疾飞而出,直向孙不邪打了过去。
萧翎急急说道:“当心她施展毒物。”
孙不邪早已久闻那金花夫人是一位用毒的能手,心中已暗生警觉,听得萧翎呼叫之言,立时一提真气,扑向周兆龙的身子,突然又向上升起了五六尺高,悬空一个大转身,疾退了一丈多远。
只见金花夫人打出之物,忽然在空中自动一闪,身躯盘成了一盘。
孙不邪心中暗忖:像这般灵巧的暗器,倒是罕闻罕见之事。
只见金花夫人一挫柳腰,疾飞而起,不容那盘成一盘的毒蛇落地,已一探右臂,接在手中。
孙不邪心有不甘,扬手一记劈空掌,直向金花夫人打去。
一股暗劲,疾涌而至。
金花夫人右手收起接在手中的毒蛇,左手一挥,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接实,金花夫人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一步,不禁脸色一变,冷冷说道:
“阁下内力不弱,但不知敢不敢和我独斗一阵。”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自然奉陪。”
萧翎知那金花夫人身怀毒物甚多,叫人防不胜防,纵身一掠,抢在了孙不邪的前面,说道:“老前辈已胜了一阵,这一阵让给我萧翎吧!”
金花夫人目注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兄弟呀!你当真要和我动手吗?”
萧翎道:“你不肯听我好言相劝,早晚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多言无益,请亮出兵刃吧!”
金花夫人道:“为姊姊情非得已,难道你当真不肯体谅吗?”
萧翎道:“你要助纣为虐,还谈什么情非得已。”
金花夫人道:“唉!糊涂的小兄弟,你这般逼迫于我,我是只有开罪一途了。”
萧翎道:“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就是,彼此动手相搏,非死即伤,谁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金花夫人柳眉耸动,缓缓说道:“姊姊有几句话,必得先作说明。”
萧翎道:“什么话?”
金花夫人道:“姊姊满身毒物,兄弟你早已知道了。”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如是姊姊能够胜你,那还罢了,如果打不过你,那是形势迫我施用毒物了。”
萧翎道:“多谢先行示警。”
金花夫人挥手从怀中取出两朵金花,道:“好,兄弟出手吧!”
萧翎道:“多承相让,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长剑一扬,刺了过去。
他已瞧出今日形势,百花山庄虽非倾尽全力而来,但赶到高手十分众多,而且后援必将源源而来,早一刻动手,也好多一分制胜机会。
金花夫人左右双手各握一朵金花,眼看萧翎长剑刺来,立时一扬右手金花,迎向剑势。
萧翎心中暗道:这两朵金花,长不过五寸,用来当作兵刃,未免是有些古怪,只怕那金花之中,别有妙用。心念转动,剑势突然一变,刺向金花夫人的长剑,突然中途易势,化作金丝缠腕,横向金花夫人右腕之上削去。
金花夫人右腕一挫,避开剑势,左手金花突然探出,疾向萧翎前胸点来。
萧翎双目盯注在金花之上,左手一抬,疾向金花之上抓了过去。
金花夫人疾挫左腕,收回金花,冷冷说道:“我这金花淬有剧毒,你可是不想活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在下倒是想见识见识。”
金花夫人怒道:“不论武功如何高强,内功如何深厚,但只要中了我金花上剧毒,也难挨过片刻时光。”
只听周兆龙哈哈大笑,道:“两位打的客气的很啊!不像是动手相搏,看上去倒像故友重逢,久别叙旧。”
萧翎嗖嗖嗖,连出三剑,闪起了一片剑花,攻向金花夫人,口中却冷冷答道:“周兆龙,咱们情意已绝,惹得我动了怒人,先取你周兆龙的性命。”
周兆龙笑道:“三弟言重了,为兄也不是轻易就能被人杀掉,当今江湖之上,欲杀为兄之人,何至百数十人,可是为兄的不是仍然好好的活在世上吗?”
孙不邪冷冷接道:“那萧翎心地善良,恋念旧情,也许不会杀你,可是老叫化却是言出必践,今日决不放过你。”
喝声中,腾身而起,一跃两丈多高。
身悬半空,打了一个转身,头下脚上,直对周兆龙扑了过来。
周兆龙一勒马缰,健马突然转头,向左奔去。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你还想逃去……”
余音未完,瞥见剑花打闪,两条人影,疾飞而起,直向孙不邪迎了过去。
闪转寒芒中,响起两声惨叫。
两个跃身而起,迎向孙不邪的黑衣大汉,生生被孙不邪掌力逼开兵刃,五指直Сhā入前胸之中,当场气绝而亡。
孙不邪脚落实地,大喝一声,双手齐振,两具尸体直向周兆龙打了过去。
周兆龙虽然逃得性命,心中却是大为震骇,暗道:这老叫化的武功,果然惊人,如非两人挡了池一击,只怕自己已经伤在他的手中了。
眼看两具尸体飞来,立时扬手劈出一掌,把两具尸体震落一侧。
孙不邪一击之后,肃然而立,双目中神光闪动,逼视着周兆龙,似是在准备二次出手。
只听丈余外一片草丛中,响起了一阵阴沉的笑声,道:“那七煞穿云手,是老叫化看家本领,二庄主恐怕不易对付。”声落人现,一个全身青衣的矮胖老者,挡在孙不邪的身前。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申三怪,你竟然还活在世上,倒是大出了老叫化的意外。”
申三怪阴森一笑,道:“你也是越活越长命啊!”
孙不邪冷冷说道:“你该死未死,也还罢了,想不到竟然投在百花山庄门下,依附那沈木风,实叫老叫化为你齿冷。”
申三怪冷冷说道:“三十年前,咱们在黄山一战,未分胜败,今日这一战,却定要分个生死出来不可!”
孙不邪道:“难道老叫他还怕你不成!”
只听萧翎大喝道:“夫人如再不肯认输,可不要怪我萧翎手下无情了。”
转眼望去,只见萧翎手中长剑,有如神龙出云,闪起朵朵剑花,把金花夫人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金花夫人手中两朵金花,已然被萧翎手中长剑逼的施展不开,险象环生,随时有伤在萧翎剑势下的危险。
激斗中突闻萧翎大喝一声:“撒手!”
啪的一剑,拍在金花夫人的右腕之上,一朵金花,应手落地。
萧翎这一剑,本可斩断金花夫人的右脑,但他心地慈善,剑势将要触及金花夫人右腕之时,突然一转长剑,平平的拍在金花夫人的手腕之上。
金花夫人疾跃而起,右手一探怀中,素腕扬动,一条小蛇,直飞过来。
萧翎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竟然生生把那条小蛇抓住。
金花夫人脸色一变,道:“你要找死!”
萧翎冷然说道:“未必见得。”左腕一振,手中小蛇,突然向那申三怪打了过去。
申三怪眼看一条黑影飞来,也不知是何暗器,但他自恃武功高强,又眼看萧翎敢出手接住,也不甘示弱,伸手接住。
入手光滑,已然觉出不对,急急挥手抛去,已自不及。
但感手腕一痛,被那毒蛇咬了一口。
这条小蛇奇毒无比,申三怪武功虽高,也是无法承受,顿觉右臂一麻。
金花夫人疾跃而至,伙身捡起被申三怪摔在地下的小蛇,左手已然从口袋中取出一粒丹丸,递向申三怪,道:“快些服下。”
申三怪半生在江湖之中走动,经验广博,心知此刻乃是性命交关之时,哪里还敢逞强、接过丹丸,一口吞下。
周兆龙急急问道:“申兄伤的如何?”
金花夫人接道:“此刻,他已无再战之能,必得养息两日。”
周兆龙一带马缰,勒转马头,道“走!”健马疾向前面奔去。
孙不邪一跃而起,喝道:“周兆龙,你还想走。”带起一阵疾风,急扑而下。
周兆龙一提气,身子陡然离鞍而起,跃落在草丛之中。
孙不邪掌势劈下,应手响起了一声马嘶,一匹健马,生生被孙不邪掌势击毙。
就这一瞬工夫,金花夫人已扶着申三怪,隐入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怒声骂道:“周兆龙,早晚老叫化得生生劈了你。”
喝声甫落,突闻弦声破空,一排弩箭,直对孙不邪射了过来。
孙不邪顺手抓起自己掌力劈死的健马,挥手抢动,射来弩箭,大部射在马尸之上。
萧翎沉声喝道:“夜色幽暗,破围不易,老前辈快请回来,从长计议。”
孙不邪弃去马尸,倒跃而退,落在萧翎身侧,低声说道:“何不趁敌方几个首脑人物受伤之时,借机破围,冲出险地。”
萧翎轻轻一叹,低声说道:“家父母都未习过武功,夜暗之中,如若埋伏在这茅舍四周的百花山庄中高手,发出弩箭暗器,只怕家父母不易避过。”
孙不邪道:“如若等到天色大亮,咱们故然可以看清楚敌人暗器,但敌人亦可看清咱们,其间的利弊得失,还望兄弟忖量一番。”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晚辈之意,先扫荡四面埋伏之敌,然后再带家父母破围不迟。”
孙不邪道:“好,就依兄弟之见。”
萧翎一扬长剑,道:“在下由左侧绕出茅舍,老前辈由右侧绕出茅屋,在茅舍后面会合,此举虽然未必能够尽行清除四面埋伏,但只要能够把他们清除部分,亦可减去大部危险。”
孙不邪转过身子,正待举步而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低声问道:“萧兄弟,老叫化有一事不明,还得请教兄弟。”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金花夫人用毒蛇当作暗器,奇毒无比,兄弟何以不畏,竟敢用手去接。”
萧翎道:“晚辈手上戴有千年蛟皮手套,不畏刀剑,区区毒蛇,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却不邪道:“那申三怪武功,当年老叫化和他决战黄山,苦斗了一日夜,未分胜败,以后听说他伤在了少林高僧无我大师手中,就此销声匿迹,未再在江湖露面,想不到竟然潜隐于百花山庄之中,这申三怪昔年名震江湖,论盛名,不在沈木风之下,不知何以竟然甘为沈木风所用。”
萧翎自是不知所以,道:“此事日后再议吧。”当先自左跃去。
孙不邪暗提真气,呼的一声,劈向前面一堆草丛之中。
只听一声闷哼,埋伏在草丛中的一个黑衣大汉,吃孙不邪的掌力击中,滚出草丛外面。
萧翎长剑闪动,也向一处荒草丛中扫去。
草丛中寒光一闪,一柄单刀迎了出来,接下了萧翎的长剑。
萧翎剑上蓄力极强,刀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大震,伸出的单刀吃萧翎一剑霞飞。
孙不邪高声说道:“那周兆龙和金花夫人,都已败退,尔等因此,那是自寻死路了。”
喝声中双掌连环劈出,呼呼劲风山涌而去。
两人一出手,威不可当,片刻已伤了七八名埋伏在草丛中的高手。但也激起了埋伏在草丛的百花山庄高手的反击,弩箭暗器,如雨一般的打来。
萧翎手中长剑成了一团翻滚的罡气,向那暗器浓密之处冲去。
剑光到处,响起了几声惨叫,血雨断肢,四下飞扬。
孙不邪运足内力,发出掌势,像排山倒海一般,击向草丛之中。
这两大高手,全力施为之下,威势惊人无比,百花山庄隐伏在四周草丛中的高手,人数虽然多,也是经不起两人全力搏杀,片刻之间伤亡逾半,余下之人自知难敌,纷纷起身,四下奔逃。
不过顿饭工夫,两人已然清除了四面草丛中埋伏的高手。
萧翎仗剑一跃,飞落到孙不邪的身前,低声说道:“老前辈无恙吗?”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托福,托福,趁他们混乱之间,咱们得快些走了。”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转身两个飞跃,奔回茅舍。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百花山庄中人全退了吗?”
萧翎道:“得孙老前辈相助,侥幸击退强敌。”
毒手药王道:“沈木风谋你之心甚切,咱们不宜在此多留。”
萧翎道:“好,老前辈背起令爱,咱们立刻动身。”
大步行到萧大人身前,蹲下身子,道:“爹爹请让孩儿略尽孝心,背着赶路。”
金算盘商八闪身入室,接口说道:“萧大哥拒敌要紧,兄弟背着老伯赶路如何?”
萧大人一皱眉头道:“这如何敢当。”
商八急行过来,蹲下身子道:“此刻形势危急,老伯不用推辞了。”
金兰背起萧夫人,商八背起萧大人,毒手药王抱起女儿,萧翎仗剑开路,杜九和玉兰联袂断后,一齐冲出茅舍。
抬头看去,夜色中只见正北方一片灯火,风驰电掣一般急奔而来。
孙不邪迎上萧翎,低声说道:“那片灯光,可能就是百花山庄的援手,他们明火执仗而来,必然是精锐高手!”
萧翎道:“此时此情,不宜和他们动手相搏,咱们避开他们吧!”转身折向正南行去。
几人心知未离险境,奔行甚快,片刻间已然走出了四五里路。
忽然间,蹄声得得,一匹快马,从几人身侧丈余左右处窄道上疾驰而过。
毒手药王道:“这人必是百花山庄中埋伏于此的暗桩。”
萧翎一伙身,捡起地上一片石块,暗运腕力,高声喝道:“什么人,快些停马。”
那人恍如不闻,仍然纵马急驰。
萧翎飞身而起,一连两个飞跃,人已追近快马,右手一扬,山石破空飞出。
那人间哼一声,滚落马下,摔倒路旁。
萧翎正待行向前去,看个明白,忽见那人身侧飞起一道火光,直升高空,砰的一声,爆散出一片银花。
杜九冷哼一声道:“这小子还没有死。”纵身跳了过去。
低头查看,只见那大汉静伏地上不动,伸手拨转身子看去,口鼻尽是鲜血,已然气绝而逝。
原来萧翎出手甚重,那人又被击中背心要害,但他仍然在绝气之前,发出烟花信号。
杜九抬起一脚,踢得那大汉尸体直飞出六六尺外。
毒手药王抬头望了那火花一眼,道:“咱们行踪已泄,必得改变方向才行。”
萧翎道:“咱们转向东方走吧!”群豪立时折向正东行去。
又行四五里,到了一丛杂林旁边。
萧夫人虽然是被金兰背着赶路,但是连夜奔走,已感不支,低声说道:“翎儿,咱们休息一会再走如何?”
萧翎道:“母亲说的是,现在已离险境,也该休息一下了。”
语声甫落,突见火光一闪,林木中突然亮起了两支火把。
萧翎吃了一惊,突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道:“三弟一直未得养息,就算铁打金刚,铜铸罗汉,只怕也难撑得下去,百花山庄早已扫榻以待,三弟何不回庄中养息几日。”
第五十三回弱女施妙着
萧翎目光转动,只见每一支火把后,都跟着十个黑衣大汉,两个人怀抱着连珠匣弩,八个人手执着兵刃。
这些人似是早就预排好了方位,虽是由四面八方的一拥而上,但快而不乱,只见火光闪闪,迅快的把萧翎包围起来。
只见那重重包围,严密无比,每一张匣弩,配合了四个手执兵刃的黑衣武士。
萧翎暗数那火把,计有二十四把,沈木风和来现身的高手,还不算在内,单是这黑衣武士已经有二百四十人之众,加上手执火把的黑衣大汉多达二百六十四个。
在百花山庄之中,萧翎已经领教了这些黑衣武士的厉害,他们武功虽然不能列入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但却一个个悍不畏死,动起手来,有如中了疯魔一般,前仆后继,勇往直前。
中州双贾、金兰、玉兰,迅快的放下了萧大人夫妇,毒手药王也放下了爱女,环护在三人四周。
耀如白昼的火把下,毒手药王纵然想隐起身子,亦是有所不能,索性挺胸而立。
那些黑衣武士,在距离几人丈余左右时,停下了身子。
只听沈木风那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萧兄弟,区区百余名黑衣武士,为兄的亦知是困你不住,但在四十八张连珠匣弩之下,兄弟如想保护令尊、令堂,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萧翎脸色铁青,默然不语。
孙不邪低声说道:“药王,那沈木风隐在暗处.分明早已瞧到了你,不知何以竟然装作不见。”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江湖同道,大都说那沈木风寡情薄义,但老夫和他情义深重,相交甚久,今日之局,只要我出面一言即可解决……”
语音微微一顿,高声说道:“沈兄,瞧到兄弟了吗?”
暗影中飘来沈木风的声音,道:“早瞧到了……”
毒手药王不让沈木风再接下去,抢先说道:“沈兄对兄弟了然甚深,小女婉儿,乃兄弟性命所系,那萧翎三番两次,相救小女,兄弟是不得不报答他了。”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只怕我那贤侄女病情已入膏育,萧翎也有心无力。”
毒手药王道:“事情刚好和沈兄猜的相反,那萧翎冒险替小女寻得灵药,已然疗好了她的痼疾,再有十天半月的休息,就可和常人一般的健康了。”
沈木风道:“这么说来,为兄的得向你致贺了。”
毒手药土道:“咱们义结金兰,交非泛泛,这些年来,兄弟也为你耗了不少心力,百花山庄能有今日的盛况,拥有数百名悍不畏死的武士,睥睨武林,使人人畏惧,兄弟虽不敢自居首功,也算数一数二的出力之人了……”
沈不风道:“不错,你帮我建立百花山庄的基业,难道你要再帮别人把它毁去不成。”
毒手药王道:“这个兄弟不敢,不过,有一件事相求沈兄。”沈木风道:“你说吧!”
毒手药王道:“萧翎救了兄弟小女之命,兄弟救出了萧翎的父母,如若沈兄肯予高抬贵手,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放走萧翎,兄弟就算还清了萧翎的情债,此后,咱们仍是好兄弟,但等小女弱躯复元,兄弟要尽我之能,在三五年内,把小女培育成出类拔革的武林高手,那时兄弟父女,都将会倾力相助沈兄.完成雄霸江湖之愿。”
沈木风道:“哈哈!三五年时间虽然不长,我沈木风可以等你,但当今武林中各大门派,只怕不肯等了,就我沈某人的看法,三年之内,武林大局,必有结果,若等上三五年,小兄不是已进了霸统江湖之愿,就是尸骨早寒。”
毒手药王道:“这么说来,沈兄连小弟的面子,也是不肯赏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年你毒手药王,对那百花山庄有如养鱼之水,饲马之草,此时,百花山庄羽翼已丰,你毒手药王早已无关紧要,竟还这般自找没趣,老叫化该骂你一句不识时务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们兄弟的事,不用你老叫化多操闲心。”
但闻沈木风说道:“萧翎救了我那贤侄女的性命,兄弟你也救了他的父母,又毒死我百花山庄十二名武士,两事相抵,那也算恩尽债清了。”
毒手药王道:“救人救活,兄弟既是救了萧翎的父母,自然不愿看到再被沈兄擒回百花山庄,但得沈兄撤除四周黑衣武士,放他们父子离去,错过今夜,兄弟决不再过问萧翎的事。”
沈木风道:“兄弟素有毒手药王之称,今夜何以会竟动如此善心……”
毒手药王一改往昔冷漠之态,向沈木风恳切地道:“虎毒不食子,枭獍有亲情,兄弟虽有毒手,但亦有爱顾小女之心,宁叫子不孝,不为父不慈,那萧翎救了小女之命,在兄弟感觉中,施恩之重,尤过救我之命,还望沈兄赐给兄弟一个薄面,放了他们。”
萧翎本想出口拒驳毒手药王之言,但想到无辜父母,受此拖累,心中实是难安,但得父母无恙,纵受屈辱,亦是甘心。
沈木风道:“以咱们交情而言,为兄实该答应,不过……”毒手药王急道:“不过什么?”
沈木风道:“不过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大丈夫要成大事岂可存妇人之仁,兄弟溺爱令爱,忽略了大局……”
毒手药王脸色一变,冷冷接道:“兄弟一生之中,从未对人说过这般乞求之言,沈兄竟是这般寡情薄义,那是逼迫兄弟断情绝义了。”
只见正东方黑衣武士纷纷让到两侧,沈木风带着八个红衣大汉,缓步走了过来。
那八个红衣大汉,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巨剑,面色冷木,毫无表情,直似刚由棺材中拖出来八具行尸。
毒手药王冷然一笑,道:“八大血影化身。”
沈木风微微一笑,接道:“不错,兄弟也该知道为兄此来,已有了万全之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如肯改变心意,此刻犹为未晚。”
毒手药王瘦削的脸上,肌肉一阵抽动,左手缓缓拉起一片袍角,右手一探,疾快无比的抢过金兰的宝剑,飕的一剑,斩了下来,缓缓说道:“割袍断义,此后,谁也不用再存情义。”
沈木风笑容突敛,脸色冷肃地说道:“兄弟不再想想吗?”
毒手药王冷漠地说道:“老夫已经想过了,不敢再劳沈大庄主以兄弟相称。”
沈木风仰天一阵大笑,道:“药王坚持和我沈某绝交断义,沈某人也不再高攀了,念在咱们数十年交往旧情份上,沈某人要先行奉告一言。”
毒手药王道:“沈大庄主请讲。”
沈木风道:“如是动起手来,刀箭无限,如伤到令爱,可别怪我沈某人手下毒辣。”
毒手药王一张脸本就难看,此刻是冷若坚冰,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何人,伤了小女,老夫决不饶他……”
沈木风淡然一笑,接道:“别人怕你用毒,我沈木风却不怕,你药王心中有数。”
毒手药王道:“毒有千百种,量你沈木风也难拒百毒不侵。”沈木风道:“咱们交往数十年,药王能用之毒,我沈某人早已了如指掌了。”
毒手药王冷笑一声,道:“我毒手药王也不会不留几手。”
沈木风道:“彼此已成敌对,我沈木风也不用再隐瞒了,未雨绸缨,我早对你暗下毒手,使你身受暗伤,只要一年之内,你不和我沈某见面,那暗伤即将发作。”
毒手药王道:“老夫也早已对你暗中下毒,不出半年,那毒性即将发作。”
两人几句之言,可算是道尽了江湖上的险恶风波。
萧翎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数十年的莫逆之交,彼此皆是暗下毒手,听起来实叫人心身皆颤。
只听沈木风仰脸大笑一阵,道:“就算你说的不错,真在我沈木风身上下了奇毒,但还有半年才发作,可是你毒手药王,却难逃今日之厄!”
毒手药王冷冷说道:“目下胜负尚未分出,沈大庄主不用夸口。”
萧翎默查情势,已然箭在弦上,如骑虎背,难免一场生死之搏,当下一挥宝剑,高声说道:“沈木风,你在江湖之上,享了数十年的声誉,男子汉大丈夫,也该有点英雄性格,不论今宵结果如何,我萧翎愿以手中长剑,和你决战一场,想来沈大庄主不会推辞了。”
沈木风两道森寒的目光,缓缓移射在萧翎的脸上,道:“就今宵情势而论,我已掌握了必胜之机,再和你以命相搏,岂不是有些不智了吗?”
萧翎冷笑一声,回顾了孙不邪和毒手药王一眼,道:“我萧翎有几句肺腑之言,还望两位老前辈能够依我萧翎之意而为。”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咱们今宵纵然不能破围而出,但百花山庄在场之人,也得死伤大半,对本对利,定可捞回,萧大侠有什么话,尽管请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中行。”
萧翎道:“在下这里先行谢过。”
抱拳一个长揖,目光转注在毒手药王的脸上,等待回答。
毒手药王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已和沈木风断义绝交,心中已无顾忌,不管什么话,只管说出说是。”
萧翎神情肃然地说道:“在下出手对付沈木风,两位也不用出手相助了,请带中州二贾,和金兰玉兰,全力破围而出,以两位老前辈的武功,想那百花山庄的武士,决难拦住你们,破围之望甚大。”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你一人要独战沈术风和他那八大血影化身吗?”
毒手药王接道:“再加上这二百多个身受禁制,悍不畏死的黑衣武士?”
萧翎移动一下身躯,取了一个适中的角度,刚好拦住沈木风和他身后八大血影化身,缓缓说道:“在下自信有突破此围之能,还望老前辈依从在下之意。”
孙不邪道:“药王率队突围,老叫化留下陪你。”
毒手药王摇摇头道:“你老叫化掌力雄浑,护他们突围最好,我陪萧大侠留此,也好一施毒手。”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们慢慢商量,区区等待你们就是。”萧翎急得双目尽赤,高声说道:“两位老前辈如若不肯听从我萧翎之言,从今以后咱们就永绝来往……”
沈木风阴森一笑,道:“三弟不用生气,那老叫化和毒手药王,大约是自知无能保护令尊、令堂破围,故而不敢答应。”
萧翎怒道:“不劳阁下费心。”
目光转动,只见四周环围的黑衣武士,已然拔出兵刃,举起强弩。
那沈木风口中虽然说让几人慢慢商量,其实却在借此调动人手。
只见沈木风身后排列的八个红衣大汉,突有四个人举步而行,分散在正北、正西和正南三个方位之上。
萧翎眼看沈木风人手调配,愈来愈是严密,不禁暗中一叹,忖道:拖延时间,对我有害无益,只有硬拼一场了,如能侥幸杀了沈木风,为武林除一大害,就算战死此地,那也死而无憾了。
心念一转,真气暗提,缓缓举起手中长剑,正想出手,突然闻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可造次。”
转脸望去,只见毒手药王那多病的女儿,突然挣扎而起,用手抓住金兰的右腕,道:
“姊姊扶我过去。”
金兰微微一怔,道:“到哪里去……”
毒手药王一见女儿挣扎起身,心中大急,道:“婉儿,快快给我坐下。”
原来,萧大人夫妇和婉儿,都在中州二贾、金兰、玉兰四面环护之中,这婉儿站起身子,无疑脱离了几人的保护圈。
那婉儿举起枯瘦的右手,理一下头上散发,嫣然一笑,道:“爹爹啊!你不是一向称赞女儿聪明有才智吗?”
毒手药王道:“孩子,你虽然聪明绝世,但你不会武功,此刻处在凶险重重之中,一个不好,即没了性命,我儿身体娇弱,如何能当一击。”
婉儿道:“我要沈伯伯撤走四周的黑衣武士就是……”
毒手药王大吃一惊,道:“为父的和他交往数十年,助他建立百花山庄,但他一点也不肯给予为父面子,我已和他断袍绝交,如何还会听你的话……”
婉儿扶在金兰肩上,道:“不用爹爹多管,女儿自有让他撤退黑衣武士之策。”缓步向沈木风行了过去。
萧翎道:“生死大事,不是儿戏,姑娘快回去……”
婉儿一双圆大的眼睛,转注到萧翎脸上,嫣然一笑,道:“怎么?你怕我死了吗?”
生死危亡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谈笑自若,深情款款,直让萧翎听得又气又窘,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毒手药王眼看爱女固执如此,只急得满头大汗,直向下滚,急急说道:“婉儿!那萧翎说的不错,生死大事,岂是开得玩笑的吗?快快退回去吧!”
婉儿望望四周高举的火把,和那层层围困的黑衣武士,柔声说道:“沈伯伯人手众多,你们很难杀出重围……”
沈木风低沉地一笑,道:“就算他们能够杀出重围,也无法带出姑娘和萧翎双亲。”
婉儿轻轻推了下金兰,道:“走啊!”
那金兰见到沈木风,早已吓得两腿发软,举步维艰,但想到婉儿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女子,都不怕死,自己还怕什么?一咬牙,硬着头皮对沈木风走了过去。
萧翎暗中提气,手举长剑,冷冷说道:“沈木风,她是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如伤了她,将无颜面再见天下英雄。”
毒手药王握着双手,冷汗淋漓地说道:“沈木风,你如伤了小女,我要毒死你百花山庄中所有之人,鸡犬不留。”
婉儿回过头来,道:“爹爹、萧郎,但请放心,沈伯伯决不会伤我。”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你不要这样自信,你那父亲已和我划地绝交,沈伯伯也不是大度之人,说不定就伤了你。”
说话之间,婉儿和金兰已然行到沈木风的身前。
婉儿微微一笑,道:“沈伯伯,晚辈不会用毒,你不要害怕。”沈木风两道目光,凝视婉儿脸上,道:“你就是会用毒,我也不怕。”
婉儿道:“那很好,请伯伯附耳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沈木风怔了一怔,道:“什么话,姑娘尽管清说就是。”
婉儿摇摇头道:“这话很机密,不能让人听到。”
沈木风为难地道:“你爹爹也不能听吗?”
婉儿道:“他如知道,定然要好好骂我一顿,自然不能让他听到了。”
沈木风略一沉吟,果然屈下高大的身躯,伸耳过去。
只见婉儿在沈木风耳边低言数语,沈木风立刻脸色大变,挺起身子道:“当真吗?”
婉儿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说了很多话,已经很累了,你要是不肯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沈木风双目中杀机闪动,道:“小丫头,我该先把你碎尸万段。”婉儿微微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杀了我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你划得着吗?”
沈木风胸上杀气渐消,缓缓说道:“如是我依了你,撤去四周的黑衣武士呢?”
婉儿道:“那我也自然依约而行。”
沈木风道:“我如答应了你呢?”
婉儿道:“放他们先走,我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群豪都不知她对那沈木风说的什么,但闻那沈木风答允撤除四周的黑衣武士,个个听得心中惊异不止。
沈木风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举手一挥,道:“让开一条去路。”
四周的黑衣武士,应声后退,东、南、西、北,各让出一条路来。
沈木风道:“网开四面,你们自己选一条路走吧!”
婉儿回过头去,望了萧翎一眼,道:“萧郎,求你听我一句话好吗?”
萧翎黯然说道:“姑娘只管吩咐。”
婉儿道;“快带你双亲和大家向正南方去。”
萧翎道:“姑娘呢?”
婉儿道:“我要留在这里作为人质。”
萧翎道:“不成,我萧翎堂堂男子,岂肯做出此等事来,今宵宁愿战死于此,埋骨荒野,也不能听从姑娘之命。”
婉儿叹道:“你英雄气概,战死于此,那也罢了,可是你的二老双亲呢?难道也要他们陪你死于此地吗?”
萧翎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毒手药王突然一抱拳,道:“沈兄,小弟留此作为人质,放了小女如何?”
沈木风面色沉重,缓缓说道:“你留此无用,不用了。”
婉儿道:“爹爹啊!此刻女儿就在沈伯伯的身侧,他只要举手劈下,立时可把女儿击毙,量爹爹也是不能抢救得了……”
毒手药王道:“孩子,谁要你自投虎口呢?”
婉儿道:“但女儿已在虎口之中,说亦无益了……”
突然微微一笑,道:“但我相信沈伯伯决然不会伤我……”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接道:“是吗?”
婉儿举起衣袖拂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道:“你们听到了,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萧翎一咬牙,沉声对毒手药王和中州二贾等说道:“诸位请带萧某双亲先走,我萧翎留在此地陪伴婉姑娘。”
强敌环伺,生死瞬息之间,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却有着无比的镇静和从容,举手理一下夜风吹乱的长发,笑道:“那也好,沈伯伯为人虽然阴险恶毒,但却是聪明绝伦的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不会为了杀咱们泄一时之忿,误了他江湖霸业……”
目光转到沈木风的脸上问道:“沈伯伯,晚辈说的对是不对?”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就算对了。”
婉儿嫣然一笑,目光又转到萧翎的脸上,道:“快些要他们走啊……”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萧兄弟,咱们上次在百花山庄中和数百武士对抗,那一战当直是打的痛快淋漓,老叫化一直是念念难忘,今日旧事重演,老叫化岂可失之交臂,我留在这里陪你。”
那婉儿摇摇头,道:“不成,你们都得走,少留一人,我们就多一分生机,留下萧翎一人陪我,已经够了……”
一推金兰,接道:“你也去吧!”
群豪只觉她言之有理,无言可驳,中州二贾首先行动,扶起萧大人向南行去。
玉兰扶起萧夫人,紧随在中州二贾之后。
孙不邪望了萧翎一眼,道:“兄弟多多保重,老叫化先走一步了。”
毒手药工却仍然站在场中,不肯行动,那金兰也呆呆的站在婉儿身旁无所适从。
婉儿心中大急,用尽了全身之力,喝道:“爹爹啊!你留这里也未必能救女儿,留此何益,再不肯走,女儿就先死给你瞧瞧。”
毒手药王滚落下两行泪水,缓缓说道:“孩子,你要自重了。”
婉儿目光凝注金兰脸上,道:“快些随我爹爹出去。”
金兰欠身一礼,道:“婢子遵命。”追在毒手药王之后,奔向正南而去。
那婉儿说话太过用力,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萧翎急行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
婉儿长长吁一口气,不胜羞怯,偎在萧翎的身上,笑道:“你可记得我对你说过我的名字?”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何时,还再谈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口中却应道:“不错。”
婉儿道:“你还记得吗?”
萧翎道:“自然记得。”
婉儿道:“说给我听听好吗?”
萧翎道:“姑娘叫南宫玉,是吗?”
婉儿笑道:“嗯!一字不错。”
沈木风呆呆的站在一侧,有如木刻泥塑一般,目注群豪而去,一直不发一语,此刻再也忍耐不住,冷冷地说道:“你们的话,等一会再谈不迟,老夫耐心虽好,但也有一定的限度。”
萧翎回目一望,群豪已走的踪影不见,一挺胸道:“沈大庄主,可是想和我萧翎一决死战吗?”
沈木风全身微微抖动,显然是气愤已极,强息怒火,说道:“我如有杀你之心,也不会放走令尊令堂了。”
南宫玉笑道:“我知道沈伯伯一向疼我,决然不会伤害咱们。”
沈木风冷哼一声,道:“可恶的丫头,今宵纵然放过你,日后也决不饶你。”
南宫玉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沈木风道:“如今他们皆已离去,你答应老夫的事,也该实现了吧!”
南宫玉道:“慌什么呢.他们还未去远哩!”
沈木风道:“你要老夫等到几时?”
南宫玉道:“再等一顿饭时光如何?”
沈木风道:“太久了。”
南宫玉道:“好!那就再等一盏热茶工夫吧!”
沈木风无可奈何的冷笑两声,不再言语。
萧翎暗念道:看来这位难当一指的弱女子,当真是把沈木风制服了,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能有此等奇效,心中想问,但又怕她不便言明,只好门在心中。
南宫玉豪情无伦,毫无畏惧之色,回顾了萧翎一眼,笑道:“沈大庄主一心要把我和令尊、令堂生擒回百花山庄,如今心愿难偿,心中定然是十分气愤。”
萧翎心中暗道:此时此情,险象环生,那沈木风不肯下手伤你,也就罢了,难道你非要激得他伤你不可,距离如此之近,他如陡然出手,只怕我也救你不了。
心中念转,口中又不得不应,只好说道:“姑娘说的是。”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过沈大庄主乃是大智大勇之人,决然不会为小失大,为了想杀咱们两人,误了他江湖大业。”
萧翎也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只好糊糊涂涂地接道:“不错。”
南宫玉笑道:“我一向叫那沈大庄主叫伯伯,但他此刻和我父亲划地绝交,我也没有法子叫他沈伯伯了。”
沈木风是一代枭雄之才,任那南宫玉冷嘲热讽,始终是一语不发,神态严肃,木然而立。
大约过去了一盏热茶时光,沈木风突然开口说道:“姑娘,时刻到了吧!”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到了。”
沈木风道:“你答允老夫的事,也可兑现了吧!”
南宫玉回顾一眼,道:“这么吧!你先要这些黑衣武士撤走,我交给你之后,就可以立刻逃走。”
沈木风目光转动,沉吟不语。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不用打坏主意,我把那图案,分成了几处藏好,你就算杀了我,搜取得一部分,也无法把它拼对起来。”
沈木风冷笑一声,道:“姑娘不觉得提出的条件太多了吗?”
南宫玉道:“你已经答应了不伤害我们,撤除四周的武士,这又有何不可。”
沈木风道:“你如何能保证不是骗我。”
南宫玉接道:“我决不骗你,你如是多疑,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目光流动,四顾一眼,道:“你至多把我杀死,萧翎一定可以突围而出,此刻,你已经站在不利之地,何苦不多让一步。”
沈木风长长吁一口气,道:“小丫头,你如骗了我,夭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活活捉住,让你尝试一下那人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
南宫玉嫣然一笑,道:“如是没有骗你呢?”
沈木风道:“老夫付出的代价,不能算小了……”
举手一挥,道:“四面撤退。”
但见四周那黑衣武士,纷纷向后退去,片刻工夫,皆尽撤完。
沈木风冷冷说道:“姑娘,四面围守的武士已撤,老夫已再三让步了。”
南宫玉望着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缓缓说道:“大庄主既然撤退了四周的黑衣武士,自然也不用留下那些红衣大汉了。”
沈木风一皱眉头,道:“姑娘不要激起老夫的怒火,我可能要改变承诺之言。”
久久未发一言的萧翎,此刻却突然接口说道:“你阻拦我萧翎的机会,已是愈来愈小,大庄主如若不信,那就不妨一试。”
南宫玉接道:“百里行程半九十,这最后一步你若不让,岂不是前功尽弃?”
沈木风突然仰天一阵大笑道:“想不到我沈木风一世英雄,竟然被一个困于病魔的柔弱女子,逼的步步失算。”
南官玉笑道:“大庄主言重了。”
沈木风回顾了身后的红衣大汉一眼,道:“你们退下去吧。”
排列于沈木风身后的红衣大汉.一语不发,转身向后退去。
沈木风眼看那红衣人,消失于夜色之中,才缓缓说道:“姑娘还有什么条件吗?”
南宫玉道:“没有啦。”
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布包,道:“其实这张图案完整无缺的收在我衣袋之中,不论你把我生擒,杀死,都可以很容易取去。”
沈木风伸出手来,正待接过布包,忽闻萧翎大声喝道:“且慢!”
沈木风冷然一笑,道:“萧兄弟意欲何为?”
萧翎长剑推出,一片剑花护在南宫玉的身前,口中缓缓说道:“急也不在这片刻之间。”蹲下身子道:“姑娘请伏在在下背上。”
南宫五微微一笑,依言伏在萧翎背上。
沈木风暗中提聚了功力,想要出手,但心中却又对萧翎那莫可预测的武功,有所顾虑,出手一击,击毙那南宫玉并非难事,心中念头轮转,脸上却不露声色。
萧翎背起南宫玉,左手却从南宫玉的手中,取过布包,冷冷说道:“沈木风,接好了。”
左手一扬,布包挟带一阵疾风,直向旁侧飞去。
沈木风双肩一耸,离地而起,疾如电光石人,一把抓住布包。
萧翎在抛出布包的同时,人也飞跃而起,直向正南奔去。
待那沈木风接过布包,萧翎已带着南宫玉走的踪影不见。
他目睹萧翎飞跃的身法,长长吁一口气,缓缓回身行去。
且说萧翎背着南宫玉,一阵急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回头不见沈木风追来,才停下脚步,说道:“姑娘,可要休息一会吗?”
南宫玉缓缓睁开双目,喘了两口气,笑道:“你跑的这样快,又有寒风扑面,差一点就要把我冻死了。”
萧翎想到她身体虚弱,这一阵急奔,自是承受不了,当下说道:“处境太险恶,在下只想带姑娘逃命,忘记了姑娘大病初愈。”
南宫玉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早该晕过去……”
萧翎奇道:“可是因为在下及时停了下来……”
南宫玉摇摇头,接道:“不是,因为是你背着我,我要晕了过去,岂不是无法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了吗?”
萧翎呆了一呆,默然不言。
南宫玉凄凉一笑,道:“还记得吗?我爹爹把我许给你为妻,你却坚决拒绝……”
萧翎长长叹一口气,道:“玉姑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咱们先得去找到令尊要紧。”
南宫玉缓缓闭上了双目,不再言语,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见两行莹晶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萧翎心想再劝她几句,但想到此刻多说一句话,就可能多上一分麻烦,装作不见,背起南宫玉,右手唰的一声,抽出长剑。
两条人影,奔行到萧翎身前,突然停了下来,竟然是孙不邪和毒手药王。
毒手药王眼看萧翎身上背着爱女,心先放下一半,长长吁了一口气,急道;“萧大侠,小女没有受伤吗?”
萧翎道:“令爱很好。”
毒手药王缓步行到萧翎身前,低声叫道:“婉儿,你好吗?”
南宫玉睁开眼睛,望了爹爹一眼,道:“我很好。”
毒手药王如获至宝,伸手从萧翎背上抱过女儿,道:“孩子,你用什么方法,退了沈木风?”
南宫玉似是很倦,有气无力地说道:“爹爹啊!我没有力气说话了。”
毒手药王道:“好!不说,不说,我毒手药干的女儿,大病初愈,就一鸣惊人。”
他说的眉飞色舞,满脸欢愉,显然内心之中.确有着无比的激动、兴奋。
萧翎接口赞道:“令爱的才慧、勇气.足愧煞了七尺须眉,在下十分敬服。”
毒手药王哈哈大笑,道:“此言出自你萧大侠方口.自然是可以信得过了。”
孙不邪道:“老叫化倒还不明白南宫姑娘.用的什么方法,退了强敌。”
毒手药王道:“自然是绝妙一时的奇计了。”
原来,他也不知女儿如何能使阴沉、险恶的一代枭雄沈木风,撤退了四下的人手。
孙不邪心中暗道:他女儿一直在晕迷之中,十数年如一日,此刻骤然醒来,竟以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子,奇计退去强敌,故是值得高兴,但这如痴如狂,未免喜悦的有些过份了……心中念头转动,口中却对萧翎说道:“萧兄弟.可知孤南宫姑娘,如何退去强敌吗?”
萧翎摇摇头,道:“详细内情,在下亦是不知.但那南宫姑娘却交给了沈木风一个黄|色布包。”
孙不邪道:“萧兄弟可知那布包中,放的什么东西?”
萧翎道:“好像是一种什么图案。”
孙不邪道:“那图案定然十分重要,其比重犹过咱们几人的生死。”
毒手药王突然接口说道:“奇怪的是小女一直在大病之中,那图案从何而来呢?”
孙不邪心中暗道:老毒物最喜人赞他女儿聪明,难得他晚年弃邪归正,老叫化何不赞他女儿两句,让他乐上一乐,也可使他感觉到正邪之间,有很多不同之处。
心念一转,微笑说道:“令爱才慧绝世,这些神机妙算,岂是咱们能够想得到的。”
毒手药王果然乐的纵声而笑,道:“孙兄言重了,小女日后出道江湖,还望孙兄多多照应。”
孙不邪道:“那是义不容辞。”
毒手药王道:“萧大侠的父母,尚在等待爱子,孙兄快清带萧大侠会见双亲,这父母慈爱儿女之心,兄弟最是明白不过。”
萧翎道:“老前辈呢?”
毒手药王道:“老夫要暂时和诸位别过。”
孙不邪道:“你要到哪里去?”
毒手药王道:“小女这等才智,如若耽误了她,那可是终身大憾的事,我要去找一处清静的深山大泽,倾尽一身所能,采奇药,制灵丹,借重药物,以补小女先天的缺憾,尽三年之功,把她造成武林中一株奇葩。”
孙不邪道:“灵药无地,寻来何易……”
毒手药王道:“这个不劳孙兄费心,兄弟为小女觅药疗疾之时,几乎走遍了天下名山,虽然未寻得治疗小女绝症的药物,但却顺手采集了不少奇草灵药,储存在一处隐秘之地……”他长吁一口气,仰首望着天上的星辰,缓缓接道:“我梦想着小女的绝症一旦疗治好后,我要把采得灵药,炼成丹丸,让她服用,再传以武功,使她能冲破习武的限制,短短几年间,步入大成,如今我这梦想,竟然能够实现了。”
孙不邪道:“药王有此豪情雄图,老叫化也不便挽留你了。”
毒手药王道:“来日方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想见了,后会有期,兄弟就此别过。”
转身两个飞跃,消失在暗夜之中不见。
孙不邪望着毒手药王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此人行事,一向心狠手辣,想不到对待自己女儿,竟如此的慈爱。”
萧翎道:“只闻子不孝,少见父不慈,古人是诚不欺我了。”
孙不邪道:“南宫姑娘已去,各位也该走了。”当先向前行去。
萧翎若有所警的望了孙不邪一眼,欲言又止,放步紧随在孙不邪的身后行去。
夜色中两人放腿而奔,片刻工夫,又走出四五里路。
孙不邪停下脚步,低头在地上瞧了一阵,折向田中行去。
萧翎也不多问,随在孙不邪身后,又行里许,突然前面草丛中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老叫化子。”
但见人影一闪,金算盘商八由草丛中飞身而出。
萧翎惦念父母,急急问道:“我父母何在?”
商八道;“小弟深恐留此不够安全,已叫杜九、金兰和玉兰,带着两位老人家先行离开,小弟在此等候。”
萧翎闻言皱眉,心中却在暗暗忖道:杜九和二婢之力,十分单薄,万一路上遇到百花山庄的暗桩,如何是好。
商八似是已经瞧出了萧翎心中忧虑之事,急急接口说道:“他们有两条虎獒带路,必可避开百花山庄的耳目。”
孙不邪道:“走了多久?”
商八道:“不足顿饭的时光。”
孙不邪道:“咱们快追上去。”
商八收了金算盘,一挺大肚子,道:“小弟带路。”
撒腿向东南奔去,夜色幽深,四周景物不明,萧翎生恐错了方向,沉声说道:“商兄弟,咱们不能走的太快,别错了方向。”
商八道:“大哥放心,小弟心中有数。”
萧翎无可奈何,只好在身后而行。
行不过一里左右,突见一条黑影,闪电般奔了过来。
萧翎暗中一提真气,扬起掌力,正待劈出,忽见商八双臂一张,那条黑影,直扑入商八怀抱之中。
凝神望去,只见那扑入商八怀中的,正是两条虎獒之一。
孙不邪阅历丰富,虽然瞧不懂那虎獒的举动,但却瞧出了情势不对,忍不住说道:
“有了变故。”
短短四个字,有如铁锤一般,击打在萧翎的心上,只听得全身一寒,打了一个冷颤,急急说道:“兄弟,有了变故吗?”
商八道:“似是遇上什么怪事,咱们得走快一步。”挥手一推,那卷毛虎獒,突然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等几人紧追在虎獒身后,全力向前奔行。几人轻功何等高强,那虎獒奔行更是迅如闪电,片刻间已奔出六七里路。
夜色中一盏红灯高挑,耳际间响起了奔腾澎湃的水声。
抬头看去,只见杜九正站在一座高耸的吊桥之上,挥动着左手的铁笔和护手银圈,同一个黑衣大汉,正展开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那吊桥宽不过三尺左右,而且已经陈旧,人在桥上冲击搏斗,使那高悬的吊桥摇动的十分厉害,激荡起伏,嗤嗤乱响。
在黑衣大汉身后六六尺处,站着一个身体瘦小的黑衣人,高挑着一盏红灯。
灯光下,倒卧着两个身着黑衣的尸体,想是伤在杜九手下的敌人。
桥头尽处,人影闪动,隐隐可见一座高大的神像。
萧翎道:“是神风帮的人!”
急急向前往吊桥上面奔去。
孙不邪沉声说道:“萧兄弟,那吊桥已呈难支之势,恐怕难再加入,兄弟千万不可造次,冒这等无谓之险,咱们既然赶到,自是不用再惧怕他们人多,不如招那杜九退下桥来的好。”
萧翎估量了一下形势,道:“杜兄弟所占据的位置,距离实地不过一丈左右,就是那吊桥不支坠落,亦可及时跃回实地商八一探腰际,摸出金算盘,接道:“小弟去接杜兄弟,大哥先去见过两位老人家。”
当先朝吊桥奔去,口中高声喝道:“老二,退下来休息一会,让为兄挡他一阵。”
他喝叫的声音虽大,但杜九却似浑如未闻,手中铁笔挥动,恶斗如故。
商八江湖经验丰富,不闻杜九回答,已知情势不对,暗中一提真气,直向桥上冲去!
萧翎流目四顾,不见父母和金兰行踪,一心中暗自急道:如若两婢保护着两位老人家藏在附近也该现身相见才是,何以不见人影……忖思之间,瞥见一条人影,疾奔而至。
萧翎目力过人,一眼间已瞧出正是金兰,急急说道:“金兰吗?两位……”
话未说完,金兰已冲到萧翎身前,接道:“老爷夫人都安然无恙,玉兰却受了重伤,小婢带他们在一片草丛之中,杜二爷已然连毙四名强敌,恐已受伤,公子快去替他下来。”
萧翎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请去瞧看一下玉兰伤势,晚辈去助商兄弟拒挡敌人。”
孙不邪道:“桥下山洪急流,势道甚为凶恶,最好能保护这座吊桥。”
萧翎应道:“晚辈记下了。”
放步向吊桥行去。
孙不邪望着金兰道:“姑娘带老叫化去瞧瞧玉兰姑娘的伤势。”
金兰应了一声,转身带路。
萧翎行近吊桥,商八已冲上吊桥替下杜九。
只见杜九步履踉跄,行下吊桥,直走到萧翎面前两三步远,叫了一声大哥,下面之言,还未出口,人却向地上栽去。
萧翎右手疾如闪电而出,一把抓住杜九.凝目望去,只见他前胸和左腿之上,各有一处刀伤,鲜血早已湿透衣裤,不禁心头黯然,沉声说道:“杜兄弟,振作一下,为兄助你一口真气,不要晕过去。”
左手托着杜九身体,腾出右手,按在杜九背心之上,逼出真气。一股热流,由杜九命门|茓中直冲而入。
但闻杜九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说道:“大哥,小弟武功平庸,几乎难保两位老人家的安全,但我已尽了心力。”言罢,重又闭上双目。
萧翎叹道:“小兄已然感激不尽了……”
语声微顿,接道:“你伤势不轻,不宜多言,快些运气,和我逼入你体内的真气呼应,先使气血平静下来,小兄再为你敷药疗伤。”
一向脸色冰冷的杜九,忽然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了。”
萧翎想到他义薄云天的豪迈之气,心中既是悲痛,又是感激,一面迈出真气,助他疗伤,一面默查他前胸和左腿上的刀伤,幸好都还未伤及筋骨。
杜九得萧翎源源不绝的真气相助,体能渐复,苦战后的疲累,也大见消减。
睁眼望去,只见萧翎头上汗气隐隐,显然十分吃力。
当下说道:“小弟得大哥真气之助,已可自行调息,大哥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突闻一声惨叫传来,打断了杜九未完之言。
转脸望去。只见和商八搏斗的那黑衣大汉,已被商八打下吊桥,惨叫声中,沉入急流。
萧翎探手从怀中摸出一包金疮药来,敷在杜九伤处,撕下了两片衣襟,包好杜九伤口,道;“兄弟好好养息,我去助那商兄弟一臂之力。”
站起身子奔向吊桥。
这时对方正有着两名援手,赶了过来。
商八手执着金算盘,正待迎向前去,萧翎已施展出八步登空的轻功绝技,凌空飞越,由商八头上飞过。
刚落实地,人已超越过商八身前八尺,回头对商八说道:“兄弟请回去照顾杜兄弟,由小兄来夺桥开路。”
商八心知萧翎武功强过自己甚多,当下说道:“大哥小心一些。”回身而去。
萧翎提气而行,迎向前去。
那手提红灯大汉,眼看同伴被商八一算盘击落水中,自知难敌,已然向后退去。萧翎奔行迅速,眨眼间已然追到提红灯的大汉身前。
那大汉眼看已然无法退避,只好把红灯交到左手、拔出腰刀拒敌,挥手一刀,直向萧翎劈去。
萧翎冷笑一声,长剑一起,硬向刀上迎去。
他心中充满悲愤、怒火,出手用力甚重。
但闻当的一声,金铁交呜,那大汉手中之刀被震的直荡开去。
萧翎长剑推出的同时,双足也连环踢出。
那大汉避开左脚,却无法避开萧翎接捷而至的右脚,正踢在小腹之上,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呼叫声中,连人带灯,跌下了吊桥。
这时,两个赶来援助的大汉,已然奔近萧翎。
红灯跌落桥下,吊桥上骤然间黑暗下来。
萧翎大喝一声,抢先攻出一剑。
那当先一个大汉,施用一把厚背开山刀,眼看萧翎一剑刺来,挥刀向剑上迎去。
他自负臂力过人,使用的兵刃,又十分沉重,萧翎手中长剑,纵不脱手,也将被震荡开去。
哪知情形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刀剑相触之下,萧翎那长剑之上,似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道,竟然把开山刀上的力道,轻轻卸去,萧翎长剑贴刀而下,疾快无比,寒芒一闪,那执刀大汉应声惨叫,右腕齐肘间,被生生斩作两断。
萧翎左掌飞出,砰的一声,正击中那大汉前胸、整个的身躯,吃萧翎一掌打的飞了起来,掉入桥下水中。
萧翎右脚一挑,把那大汉落到桥上的厚背开山刀,挑了起来,左手一探,抓住了刀柄,运足腕力,一抖手,当作暗器,疾向后面一个大汉打了过去!
那大汉眼看同伴和对方动手,不过两招,人就被打落桥下,不禁一怔。
萧翎收拾那执刀大汉,不过是一霎间工夫,出剑发掌一气呵成。
那后面大汉看也没有看清,同伴已飞出吊桥,摔入急流。
就在他一怔神间,萧翎投掷过来的开山刀,已近前胸。
双方距离既近,那开山刀的力道又猛,仓促应变,急急向旁一闪。
第五十四回绝技退神风
这吊桥不过两三尺宽,闪动不便,那大汉一门之下,头撞在拦索之上,直撞得眼睛中金星乱冒,开山刀带着急风而过,带走了一条左臂。
萧翎随刀而至,飞起一腿,把那大汉踢的飞向桥外。
他片刻之间,连毙三敌,提气疾向对面奔去。
他担心对面情急之下,把这吊桥斩断,沈木风的追兵,再蹑踪而至,那时就难以对付了,是以出手都是十分辛辣的招数,但求一击成功。
夜色幽暗,对面敌人,无法看清楚桥上搏斗的情形,竟然未再派人赶来援救。
萧翎提气疾奔,一口气冲过吊桥。
只见桥头处两个手执鬼头刀的大汉,正在向桥上张望。
显然是没有想到派出的援手,竟然在片刻之间,伤亡在萧翎手中。
萧翎来势奇快,待两人警觉,萧翎已冲到桥头,右手长剑一招海市蜃楼,幻起了一片耀眼生花的剑影,攻向南面一人,左手发出修罗指力,击向北面一人。
北面一个大汉,还未看清楚萧翎,已然被修罗指力击中前胸玄机要|茓,一声未出的栽下桥去。
右面一人见重重剑影,当头罩下,糊糊涂涂的举刀封去,一刀封空,已知不妙,想待要走,已知不及,剑光掠头而过,斩去了大半个脑袋,闷哼一声,栽落桥下。
萧翎一举手间,收拾了两个守桥大汉,纵身一跃落在桥下。只见火光闪动,幽暗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了两盏红灯。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抬头望去,只见前面四丈左右处停放着一座高大狰狞的神像。
八个全身黑衣,手执长剑的黑衣大汉,一排并立,挡在那神像前面。
四个赤膊短裤,全身黑毛,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高大汉子,分站那神像两侧。
在那神像之后,人影幢幢,似是还有着不少的人。
萧翎长剑横胸,冷冷说道:“神风帮主,你既想在江湖之上扬名立万,何以不肯以真面目见人,这样装神弄鬼,故弄玄虚,难道还真能吓倒人吗?”
只听那高大神像口中传出一个清脆娇甜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口气如此夸大。”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听此人声音分明是一位妇道人家,想不到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塑造出这样一座恐怖狰狞的神像,藏身其中……心头念转,口中却冷冷应道:“在下萧翎。一个妇道人家,这般装神弄鬼,倒是少见的很,这等狰狞神像,只能吓唬一般愚夫愚妇罢了,如若想借这份阴森之气,在武林中争霸,未免是太可笑了。”
那恐怖的神像似是被萧翎言语所激怒,拳头大小的双目中,突然射出来两道亮光,即时传出冰冷的声音道:“你们退下,我要亲自会会萧翎。”
八个手执长剑的黑衣大汉,应声向后退去,躲到那神像之后。
四个短裤赤膊,全身黑毛的怪人,也缓步退到那神像之后。这些时日中,萧翎连遇强敌,特别注意四个赤膊怪人,看他们举动缓慢,双臂之上肌肉垒起,已知这四人蛮力惊人,暗生戒备之心。
但听那娇甜声音道:“萧翎,请动手吧!”
萧翎怔了一怔,道:“你躲在那神像之中,咱们如何一个打法呢?”
神像中传出一阵咯咯的笑声,道:“这神像就是神风帮主,你尽管出手吧!”
萧翎打量那神像一眼,只见那神像高有一丈四五,全身上下彩色缤纷,实不知该如何下手,当下说道:“在下候教,帮主先请出手。”
心中暗道:你躲在神像之中,看你如何一个出手之法。
心中念转,人却暗中运气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只听神风帮主说道:“你小心了。”
阔大的嘴巴突然一张,一道白芒,直射出来。
这时,萧翎已然逼近那神像前一丈左右,觉出那射来白芒,十分劲急,立时挥剑挡去。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白芒吃萧翎一剑震开。
借着灯光望去,竟然是一柄一尺左右的短剑。
那短剑旋荡开去,环飞半周,突然又缩回那神像阔大的嘴巴中。
萧翎冷笑一声,道:“姑娘在那短剑之后,系上一条紧牢的绳索,收放自如,那也算不得什么惊人的古怪。”
话还未完,但闻一阵嗤嗤轻响,那神像一条粗大的右臂,缓缓伸展开来。
萧翎长剑平举胸前待敌,双目却盯着那缓缓伸动的手臂。
但闻那神风帮主说道:“萧翎,你可有胆子再行近一些吗?”萧翎道:“有何不敢。”缓步向前行去。
只听身后传过来孙不邪的声音,道:“萧兄弟,别中了敌人激将之法。”
一条人影带着衣袂飘风之声,疾跃而至。
人还未到,掌力已落。一股劈空掌风,直撞过来,砰的一声,正击在那神像前胸之上。
只见那高大的神像摇了两摇,仍然屹立未动。
孙不邪右手击出了一记劈空掌,左手却抓住了萧翎左腕,硬把萧翎拖了回来,低声说道:“此时岂可和她赌气。”
萧翎想到父母仍处险恶之境,立时应道:“老前辈话虽然不错,不过,因她挡在道中,如若不先行把她制服,如何能够通过。”
孙不邪回顾一眼,道:“何不从旁侧绕过。”
萧翎道:“在那神像之后,隐藏有不少神风帮中高手,岂会轻易放过咱们……”
声音一低,接道:“杜九、玉兰的伤势不轻,目下已无再战之能,家父母都是未习过武功之人,如不把他们惊走击退,只怕不易脱过险阻。”
孙不邪道:“老叫化这次重入江湖之后,得我丐帮弟子相告,神风帮的标识神像,乃当代十二位巧手名匠,费时十年方得造出,其中布设精巧,手足可以转动出击,而且能发出三十六种不同的暗器,据说其中有两种毒烟毒水,更是恶毒无比,只要进入它一丈以内,不论武功何等高强,身手何等迅快,也无法躲开那毒烟毒水。”
萧翎剑眉耸动,道:“这么说来,这座象征那神风帮主的神像,无人能够对付了。”
孙不邪道:“凡是传言,不是有些夸张,就属有些保留,很难得恰如其分,但他说的如此利害,就算有夸张,也不会离谱太远,你现在一身系天下武林命运,又要保护父母安危,如是情势所迫,非得一拼,别无他途可循,那也罢了,但得能够避过,就不用涉险了,何况对方又非是以武功和你相搏,以血肉之躯,和暗器、毒烟、毒水相拼,大可不必。”
萧翎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道:“以老叫化子之见,不如绕道而行,避其锐锋,只要咱们不近他一丈之内,纵有暗器,也难伤得咱们。”
萧翎道:“就以老前辈之见,晚辈在此拒挡敌势,老前辈要他们尽快度过吊桥。”
孙不邪道:“不用了,老叫化早已和那商八约好联络信号。”
言罢,仰脸一声长啸。
萧翎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制钱,低声说道:“那神像构造虽然灵巧,但它笨重庞大,本身又不会移动,咱们只要设法对付它随带的几个属下,不让他们移动那庞大的神像,也就够了。
孙不邪道:“目前形势迫切,萧兄弟也不用顾虑到伤人的事,非得来一个先声夺人,才可震慑住他们。”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语声微顿,高声接道:“神风帮众人听了,在下等路过此地,并无和诸位动手之心,但如诸位出手相逼,不要怪在下下手毒辣了。”
神风帮主冷笑一声,道:“你们谈了半天,原来是研究的逃走之策。”
只见那狰狞神像,一颗巨头,缓缓移动,两道亮光,直射向两人身边。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这座神像果然建造的十分精巧。”
神风帮主冷笑一声,接道:“萧翎,本帮主已听过你的大名,何以今日却不敢和我一战。”
萧翎道:“在下并无害怕姑娘之意,只因今宵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于此,日后如是再遇上帮主,萧某必将在帮主身前一丈之内领教。”
神风帮主道:“你说的可是当真吗?”
萧翎道:“自然是当真了。”
神风帮主突然高声道:“放他们过去,不许出手拦截。”
这一下,不但大出了那萧翎意料之外,就是连那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孙不邪,也听的一脸茫然之色。
只见那四个赤膊短裤怪人,抬起那高大的神像,向后退了三丈,让开大道。
萧翎低声说道:“老前辈见多识广,可瞧出这是怎么一会事吗?”
孙不邪道:“听那神像中传出的声音,那神风帮主定然是女子了?”
萧翎道:“这倒不错。”
孙不邪道:“这就对了,老叫化一生怕一种人。”
萧翎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女子,凡是女人家做的事,老叫化总是猜不透。”说话之间,商八已带着萧氏夫妇和杜九等度过了吊桥。
两只虎獒紧随在商八身后。
商八低声说道:“大哥,可要断去这座吊桥吗?小弟度桥之前,曾见两朵火花,直升高空,也许是百花山庄的追兵。”
萧翎一皱眉头,道:“你们尽快通过,最好能逃走小径,其余的事都由我和孙老前辈对付,神风帮让路之心,莫可预测,也许他们会随时改变主意。”
商八不再多言,背着萧大人,扶着杜九,当先而过。
金兰扶着玉兰,背着萧夫人,紧随在商八身后。
萧翎眼看着父母受累之苦,不禁黯然神伤,悄悄流下眼泪来。
那神风帮主似是很讲信用,果然未曾出手拦截。
萧翎眼看商八等一行走远,低声对孙不邪道:“老前辈,咱们也可以走了。”
孙不邪道:“你和神风帮主打个招呼吧!”
萧翎心中暗想道:就今宵情势而言,那神风帮主如若下令出手,只怕父母和受伤的杜九二玉兰,很难问得过去,想到连伤神风帮中数人,心中甚感不安,当下抱拳一礼说道:“帮主让道之情,萧翎牢记于心,日后当有一报。”
那高大神像中传出娇甜的声音,向萧翎道:“不用谢了,快些去吧!”
孙不邪道:“走啦。”一拉萧翎,联袂而起。
两人武功何等高强,联袂疾奔,片刻之间,已然追上了商八等一行。
孙不邪长长吁一口气,道:“兄弟,老叫化听那神风帮主的口气,似是毫无敌意。”
萧翎道:“晚辈亦是想不透她何以会突然间化敌为友。”
孙不邪道:“唉!女孩子的心,最是难猜,咱们还是别猜算了,倒是有一桩重要之事,不知兄弟你要如何处置。”
萧翎道:“什么事?”
孙不邪放缓脚步,道:“目下你声誉日高,但结仇也渐多,那沈木风是祝你如眼中之钉,百花山庄势力庞大,只怕已凌驾当今各大门派之上,此刻,你已自自然然的变成一干侠义同道心目中的领袖,大势所趋,欲罢不能,目下江湖的纷乱、复杂,前所未见,恐非三五年,能够平静下来……”他顿了一顿,继道:“老叫化劝你担当重任,自然该全力助你,义无反顾,死而后已,但令尊、令堂,却是一个大大的负担,只要有人控制两位老人家,就可以迫你萧翎屈服、变节,为人所用之。”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默然不语。
孙不邪接道:“眼下最为重要的事,就是把今尊和令堂送往一处安全隐秘之地,你才能一心一意,对付强敌。”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可是何处是安全之地呢?”
孙不邪道:“我们丐帮总舵,安全倒是安全,只是令尊、令堂,整日里和叫化子生活在一起,只怕是难过得很。”
萧翎道:“贵帮总舵,防卫虽然森严,但却早已有了百花山庄的暗桩耳目,家父母如若安居于贵帮总舵,此讯只怕极快就会传入沈木风耳中……”
孙不邪道:“此话当真吗?”
萧翎道:“在下绝不会无的放矢,不但贵帮中有那沈木风的耳目暗桩,当今各大门派之中,无一没有那沈木风安排的耳目,连那神风帮也一样有。”
孙不邪道:“我丐帮忠诚相传,如有此等之事,那可是大伤脸面的事……”
语声微微一顿,道:“兄弟可知那人是谁吗?”
萧翎道:“那沈木风召集他们时,都带着面罩,晚辈认他不出。”孙不邪道:“老叫化已然很久不问帮中事了,但此事却不能不管,必得查出其人不可。”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他心知兹事体大,如是一言错出,立时可能引起丐帮中自相残杀,心中没有把握,手中没有证据之前,不敢乱言。
孙不邪轻轻咳了一声,道:“当年那沈木风身受重伤,追杀他的群豪,如若能够耐心追寻出他的下落,当场处死,武林之中,也不会有今日这等纷乱之局了。唉!斩草不除根,留下了今日这个祸胎,只怕也非当年追杀沈木风的群豪,始料所及了。”
萧翎道:“其人不但武功精深,莫可预测,而且心机阴沉,手段恶毒,亦是人所难及,奇怪的是他竟能罗致武林中那么多高手,为他效力卖命。”
孙不邪道:“他为人所不愿为,行人所不肯行,加上那阴沉的心机,高强的武功,自然是更见锋芒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丐帮既不能去,兄弟对两位老人家作何安排呢?”
萧翎道:“晚辈也难想出,何处是安全之地。”
孙不邪道:“兄弟,两位老人家的事,必得妥善处理,你才能够放手在江湖上有所作为,照老叫化子的看法,目前你已经声名大振,三两年后,必将被拥作武林领袖,和那沈木风、逍遥子等对抗于江湖之上,这是数百年来,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混乱之局,也是江湖上最悲惨的杀戮时代,不是老叫化捧你,当今武林形势,除了你兄弟之外,再也无人能收拾这局残棋……”
萧翎叹息一声,道:“老前辈太过夸奖晚辈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生,从未夸奖过人,我只是在为当前动乱之下,悲惨的武林同道请命……”
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但两位老人家却成了一大拖累!沈木风必不会和你硬拼,而会费尽心机去找两位老人家的下落,兄弟,老叫化愿以残余之年,老朽之身,助你一臂,但你必得有胆识,担起这付担子。”
萧翎只觉他言外别有用意,一时间沉吟不语。
金算盘商八突然接道:“在下倒知道一个清静之地,也许那沈木风耳目难及。”
孙不邪道:“什么地方?”
商八道:“那地方远在南海之中,是一片四面海水环绕的孤岛,渔人百户,风景秀丽,如若由金兰、玉兰陪着两位老人家,息隐于那孤岛之上,也许沈木风无从追觅。”
孙不邪道:“不成,那孤岛之上,不过只有百户人家,两位老人家迁居孤岛,必将轰动全村,渔舟飘泊,行踪难定,此讯必将有一日传入中原。”
商八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说的是,必得找一处人踪罕至的地方才是。”
孙不邪道:“也不成,那地方必得使萧兄弟十分放心,才能无后顾之虑。”
萧翎叹道:“想不到天地如此辽阔,我萧翎竟然使父母无存身之地。”
商八道:“大哥不用忧虑,咱们慢慢想,总会找到一处使大哥放心之地。”
谈话之间,突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了过来。
孙不邪低声道:“快躲入道旁草丛之中!”
当先闪身而入,只见两匹健马,一先一后,疾奔而来。
但闻后面马上之人说道:“咱们走了一日夜,全不见一点消息,我看是一定走错方向了。”
那当先一骑马上之人,说道:“唐兄只管放心,兄弟神卦决不会错,一定在这个方位。”
商八低声对萧翎说道:“大哥,这不是东海神卜司马乾的声音吗?”
萧翎道:“有些像他。咱们等他行近一些瞧瞧再说。”运足目力望去,那当先一骑上之人,果然是司马乾,后面一人身背长弓,腰系箭袋,满袋中尽是雕翎,竟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
萧翎一跃而出,拦在路中,道:“司马兄,追觅何人?”
司马乾一下子勒住马缰,奔行中的快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他望了萧翎一眼,道:“找你啊!萧兄。”
纵身下马,奔上前去,握住萧翎的一只手,说道:“找苦我们了……”
不容萧翎答话,回头对身后的唐元奇道:“唐兄,兄弟的神卜如何?”
唐元奇道:“果然是灵验得很。”
翻身下马,奔到萧翎身前,抱拳一个长揖,接道:“马总瓢把子身受重伤之后,推荐萧兄,他说:如若我武林同道,想度过这一番悲惨杀劫,唯有拥萧兄主盟大局……”
萧翎急急接道:“那马总瓢把子的伤势如何?”
唐元奇道:“伤的虽重,但已得武当派掌门人无为道长赐药施救,已无性命之险。”
司马乾缓缓问道:“未和中州二贾在一起吗?”
商八扶着壮九挺身而起,道:“中州二贾在此。”
司马乾喜道:“好极,好极,诸位无恙,兄弟也可以对他们交代了。”
杜九冷冷说道:“交代什么?”
司马乾道:“众家英雄担心两位安危,兄弟力辩无恙,如是两位有了闪失,岂不要天下英雄笑我司马乾卜卦不灵了。”
杜九道:“兄弟虽然未死,但却受伤不轻。”
商八突然想起了神偷向飞,急急问道:“那老偷儿怎么样了?”司马乾道:“向兄受伤较轻,已可行动自如了。”
孙不邪缓缓站起身子,接道:“他们现在何处?”
孙不邪在百花山庄之中,大展神威,群豪已知他之名,都对他敬重无比。司马乾当先抱拳一礼,道:“老前辈也在此地。”
孙不邪道:“怎么?老叫化不能来吗?”
司马乾微微一笑,道:“在下踏进中原,原来想与中原武林同道上的人物,一争长短,哪知百花山庄一战,使在下雄心尽消,心中对萧兄,更是生出了无比敬慕之心,因此,决心留在中原,助他一臂之力……”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老叫化倒要和你交一交了。”司马乾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为道长和马文飞等,现在一处十分隐秘之地,一面养息伤势,一面筹划对付那沈木风之策。”
孙不邪道:“距此多远?”
司马乾道:“行程约在两百里左右。”
孙不邪道:“你可以下马来,走上一程,也好舒散一下筋骨。”
司马乾道:“老前辈说的是。”
翻身下马,高声对杜九道:“请上马赶路。”
萧翎只瞧的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初和此人见面之时,是那般冷傲孤僻,一副自负不群的神情,此刻,何以会忽然间变的如此温和。。
只听商八说道:“老二上马去!那神卜既是诚心相让,咱们也不用和他客气了。”
杜九大步走了过去,冷冰冰地说道:“那就有劳你走路了。”
司马乾道:“杜兄受伤,兄弟是理应相让。”
伸手扶着杜九上马。
商八目光转到唐元奇的身上,道:“唐兄,咱们还有一位受伤的姑娘……”
唐元奇急急接道:“哪一位?快些请来上马。”
商八回头叫道:“金兰姑娘,玉兰姑娘的伤势如何?是否还可乘马赶路?”
金兰道:“得孙老前辈疗治,并以真气助她之后,伤势已然大见好转,大概可以乘马了。”
商八道:“好!快把她送过来。”
金兰应了一声,抱着玉兰行了过来,坐上唐元奇的健马。
萧翎心中甚觉不安,正待说两句感谢之言,那孙不邪高声叫道:“沈木风只要度过吊桥,必将穷追咱们,咱们快些赶路吧!”
司马乾道:“好,兄弟带路。”
当先向前行去。
商八、金兰,背起萧大人夫妇,一行向前奔去。
沿途上,萧翎谈起了经过之情,只听得那司马乾和唐元奇目瞪口呆。
唐元奇听完经过,不禁长长一叹,道:“一个沈木风,已经是很难对付,如今又加上一个四海君主,这江湖上的纷乱,可算百年来,最为繁杂之秋。”
孙不邪道:“素闻那武当掌门人无为道长,足智多谋,如若能想出一个法子,再让四海君主和沈木风火并一场,咱们倒可省去不少气力。”
萧翎道:“据在下所见,这两人都是心机十分阴沉之人,只怕是不易挑拨起他们的怒火。”
司马乾道:“那四海君主武功如何?”
萧翎道:“他一直未曾出手,使人难测高深……”
孙不邪接道:“老叫化知道那逍遥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机恶毒,那四海君主既能用那逍遥子为他效力,自非平庸之辈。”
唐元奇、司马乾,都不知那逍遥子来历出身,一时间,倒是无法接口。
天亮时分,萧翎等行到一个镇店之上,为了萧夫人,群豪只好休息半日,雇好一辆马车,重行赶路。
一夜兼程,到次日太阳下山时分,到了一座湖边。
司马乾道:“萧兄,那无为道长等,就在此湖对岸……”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对面青山边,隐隐现出一片茅舍。
孙不邪估计湖面长约二里,宽亦在里许左右,当下说道:“没有渡河之舟,我们如何才能渡过这片湖水?”
唐元奇道:“老前辈不用担心,在下要他们立刻放船过来。”
左手挽弓,右手取出一支响箭嗤的一声,射了出去。
他善施强弓,素有神箭之誉,长箭破空而上,直冲霄汉。
片刻之后,果见那湖面之上,一只小舟,裂波而来。
舟行奇速,片刻工夫已到了几人停身的岸边。
一个中年佩剑道人,运桨行舟,船头却站着蓝衣佩剑的展叶青。
展叶青不待小舟停好,纵身一跃上岸,挥手对唐元奇和司马乾道:“两位辛苦了。”
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抱拳说道:“难得老前辈大驾光临”
孙不邪道:“令师见一向少问武林中事,想不到这一次居然卷入了是非之中。”
展叶青道:“敝师兄虽号无为,实则侠骨热肠,此次江湖大乱初动,敝派已卷入漩涡之中,都是敝师兄仁慈心胸,不忍坐视大劫兴起之故。”
孙不邪道:“怎么?难道少林、峨眉、青城几大门派,都坐视不管?”
展叶青道:“敝师兄已派遣急足,晋见少林掌门方丈,函陈目下江湖大局,去人未返,目下少林派态度如何,还未得回音。”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敝师兄已在候驾,诸位请登舟过湖再说。”
孙不邪也不客气,当先登上小舟。
司马乾道:“展兄先带孙老前辈和萧大侠过湖,我等稍候片刻。”
原来,那木舟过小,孙不邪,萧翎萧大人夫妇加上金兰、玉兰登上舱中之后,小舟已无转身余地。
展叶青低声对那运桨道长说道:“你留此陪他们一会,我来操舟。”
他年纪虽轻,但在武当门下,身份甚高,那道长应了一声跃登上岸。
展叶青运桨行舟,船快若飞,片刻工夫,已到对岸。
只见白髯垂胸的无为道长,带着云阳子早已在岸上相迎。
萧翎目光流动,四下打量了一眼,但见这一座半月形山谷盆地,一半依山,一半临湖,湖光山色,在晚霞中相映交辉,景物十分秀丽。
无为道长合掌对孙不邪笑道:“老前辈避世数十年,竟然也被牵入了江湖杀戮是非之中。”
孙不邪生性豪放,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形将就木,风烛残年中,能为武林正义,稍尽绵薄,那是死而无憾。”
萧翎想到无为道长对自己相护之力,立时急行两步,长揖说道:“晚辈萧翎,拜候道长大安。”
无为道长欠身还了一礼,笑道:“萧大侠已是我武林同道目下最为敬佩之人,贫道有幸,早得识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萧某少不更事,何德何能,道长如此夸奖,晚辈如何当受得起。”
无为道长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二弟请代小兄迎候群豪。”
云阳子欠身道:“小弟领命。”
无为道长低声对孙不邪道:“两位请到贫道静室奉茶,贫道正遇着一桩为难之事,反复思想,难以决断,还得向二位请教。”
这时,早有两位中年道人,迎了上来,把萧大人夫妇和金兰、玉兰,接入一座茅舍中。
萧翎、孙不邪紧随在无为道长身后,行入了一座茅舍中。
茅舍中布设非常简单,一榻一桌外,只有几张竹椅,但却打扫的纤尘不染。
一个眉目清秀的道童,分别为三人献上香茗。
孙不邪虽已年登古稀,但生性仍十分躁急,急道:“道长有什么事,还请早些见告,老叫化素来最没耐性。”
无为道长举手一挥,那道童悄然退出茅舍,顺手带了木门。
孙不邪心中暗自奇道:看来此事还十分机密哩。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太过突然,连贫道也有些莫名所以,如是萧大侠今日不到,今夜中即将有一场意外的杀戮。”
萧翎呆了一呆,道:“和晚辈有关吗?”
无为道长道:“不错,来人指名要找萧大侠。”
萧翎奇道:“什么人?”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
孙不邪脸色一变,道:“那老魔此刻在中原道上吗?”
无为道长道:“就在附近十里之内,他远居北海冰宫,甚少到中原武林中来,但他耳目却很灵敏,对目前中原武林形势,了如指掌……”
孙不邪接道:“那老魔头可是和沈木风勾结一起,要在中原武林道上掀起一场杀劫吗?”
无为道长摇摇头道;“北天尊者自负异常,如何肯和那沈木风勾结一起,何况他一直未有争雄中原之心……”
孙不邪道:“那是单独冲着萧翎而来了。”
无为道长道:“不错……”
目光凝注在萧翎脸上,缓缓接道:“萧大侠请勿见怪,贫道虽然明知其中有误会,但也得先行说明内情。”
萧翎道:“老前辈尽管请说,晚辈洗耳恭听。”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可认识那北天尊者之女?”
萧翎略一沉吟,道:“见过一面。”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其间虽有误会,倒不是空|茓来风的事了?”
萧翎道:“究竟什么事?老前辈只管明言。”
无为道长道:“昨育深夜,北天尊者突然单人匹马,过湖而来,直间贫道暂居茅舍,贫道一闻其名,知他武功非同小可,当时以礼迎见,他却直探萧大侠的行踪何在……”
萧翎接道:“道长如何答复他?”
无为道长道:“贫道看他面有怒容,笑说不知,但他却不信贫道之言,临去之际,声言限令贫道今宵子时之前,找到萧大侠,如是届时不能说出萧大侠的行踪,可不能怪他,要屠尽武当一门”
萧翎道:“为什么呢?”
无为道长道:“他说萧大侠拐走了他的女儿……”
萧翎剑眉耸扬,俊目生光地接道:“这从哪里说起!”
无为道长道:“贫道亦知其间必有误会,但那北天尊者,却不肯再多解释,含怒而去。”
孙不邪怒道:“这老魔是诚心找事罢了,这几日中,老叫化一直和萧兄弟守在一起,从未见过那北天尊者之女。”
无为道长道:“贫道为此亦曾思虑甚久,想到其中定然是别有内情……”
目光转到萧翎脸上,说道:“当代武林中,同时崛起了两位萧翎……”
孙不邪一跳而起,道:“不错啊!定然是那位冒牌萧翎干的。”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眼下真相未明,很难肯定是那蓝玉棠所为,待今晚见过那北天尊者再说。”
无为道长道:“眼下情形,也只有如此了,届时由孙老前辈和贫道陪你见他,如是闹翻动手,也好有个接应。”
萧翎道:“晚辈行踪,件件可考,不怕洗刷不了蒙受的不白之冤。”
无为道长道:“话虽如此,但那北天尊者为人一向孤傲自负,只怕不肯听你解说。”
萧翎道:“如若情势迫人,那也没有法子,只好和他一较长短了。”
无为道长虽然听人说过,百花山庄之战,萧翎豪勇无比,但以他这点年纪,就是生具奇禀异质,也难和那北天尊者抗拒,本待劝说几句,忽闻木门呀的一声,那守门的道童道:“师叔已带群豪而至,候谕室外。”
无为道长起身迎到室门口处,合掌说道:“诸位请进。”
商八当先而入,紧随着杜九、唐元奇、司马乾、展叶青、云阳子,相随鱼贯而入。
那道童替群豪排了座,献上香茗后,又悄然退出室外。
司马乾拱手一笑,道:“兄弟夺下海口,去找萧大侠,凭得卜卦之术,幸未辱道长之命。”
无为道长笑道:“司马兄辛苦了……”
目光转到杜九脸上,接道:“杜兄伤势如何?可要贫道带杜兄去静室休息……”
杜九冷冰冰地说道:“不用了,在下还可以支撑得住。”
此人的脸色、语音,永远是一片冰冷,纵然是世间最为动听之言,从他口中说出,也使人听来不是味道。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选择此地,只为了强敌不易暗袭,以那沈木风耳目之灵,说不定此刻已然得知了咱们存身之处,如是他决定对付咱们,也许在两日之内,就可以率领高手赶到……”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诸位远道来此,想腹中早已饥饿,先请进些食用之物,贫道再要他们带诸位到住宿之室,小息一日,养好精神,万一那沈木风率人追踪来此,也好和他一决雌雄。”
话声甫落,已有两个道童奔入茅舍,齐齐合掌说道:“诸位请入膳室进餐。”
群豪在两个中年道人引导之下,进入另一座茅舍之中。酒菜早已摆好,靠内一桌,鱼肉鸡鸭,应有尽有,靠外一桌,却是几盘蔬菜。
原来,无为道长、云阳子以及皈依玄门的弟子都已不食荤腥。
一餐饭匆匆食毕,群豪在那几个道人率领之下,人各一室。
第五十五回战尊者两败俱伤
此地原有数十户人家,以渔猎为主,但无为道长选中此地,大聚群豪,准备和百花山庄为敌之后,生恐武林杀戮,波及无辜,特地重金遣散聚居于斯的数十户朴实人家。
萧翎居室,紧傍父母,这两位老人,眼看爱子身受武林同道拥戴,身历数度生死,心知这等江湖恩怨牵缠而起的仇杀,已非言语能够解说明白,只好不闻不问。
但那萧夫人爱子心切,日日夜夜为萧翎担心,几度想劝他退出江湖,找一处清静之地,过那平谈生活,但却为萧大人从中劝阻。
这夜二更时分,萧翎悄然起身,经过了半宵休息,精神十分充沛,正想会合无为道长赶赴那北天尊者之约,瞥见父母房中灯光未熄,暗忖道:我萧翎连累父母,老年跋涉奔走,实是有亏孝道,二老深夜未眠,必是忧心所致……心中念转,人却信步行了过去,正待叩门而入,突听室中传出母亲的声音,道:“唉!生子当为农家子,渔耕安居到白头,只因翎儿太过聪慧,才招惹这些麻烦缠身,害的我日夜为他担心。”
慈母之声,字字充满着天伦情爱,只听得萧翎鼻孔一酸,热泪夺眶而出。
但闻萧大人接道:“算啦!如若翎儿当真是渔耕之子,只怕你又要怪他没出息,咱们虽受了不少风霜之苦,但却也增广了很多见闻,山色、湖光,披星戴月,都是我梦想不到的经历……”
萧夫人怒声接道:“你这做父亲的,全然不为孩子担心,他终日里耍刀弄剑,杀杀砍砍,须知刀枪无眼,要是被人伤了如何是好!”
萧大人哈哈一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瞧咱们翎儿的本领之大,就算千军万马,箭如飞蝗,也是伤他不着,他小小年纪,能受无数的江湖英雄爱戴,是何等荣耀之事,生子正当如此才是……”
萧夫人怒声喝道:“好啊!你倒是很赞成闯荡江湖了,有父如此,那是难怪他生具野性了。”
萧大人笑道:“翎儿如若不是学得一身绝世武功,能否活到现在,谁也难以预料,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吧!他生具怪病,名医束手,多则活到二十,少则十五而夭,我准备他足满十五之年游历天下,让他长些见闻,也不枉到人间一趟。”
萧夫人道:“话虽然不错,但此时和彼时不同,翎儿此刻怪症已好,难道还硬要说他是身具绝症不成?”
萧大人道:“你那翎儿,已得绝症而死,此刻的翎儿已非我们所有……”
萧夫人道:“我生他养他,不是我的是谁的?”
萧大人一直带着爽朗的笑声,说道:“此刻你那翎儿,已经是这一代武林中救星,千万人生死的担子,已放在他的肩上,夫人如若只为一己之私,逼翎儿弃武就耕,翎儿天生至孝,必将从你之命,咱们有了翎儿,但天下苦矣!不知多少个父母,将为此失去他们的爱子,多少个妇人,失去她们的丈夫。”
萧夫人叹息一声道:“翎儿还不足弱冠,对天下苍生真的如此重要吗?”
萧大人道:“他身承武林绝技,虽不及弱冠之年,但已具当世无匹的武功身手,这些杀劫,虽只是武林中人物的恩怨,但余波所及.只怕要牵连很多无辜百姓,你只顾到翎儿一人生死,那未免太过自私了。”
萧翎站在窗外,只听得凛然一震,转身径向无为道长静室之中行去。
无为道长和孙不邪早已在室外相候,眼看萧翎行来,立时迎了出去。
萧翎低声说道:“晚辈来迟一步,有劳两位老前辈久候了。”孙不邪仰脸望望天色,道:“来的正好。”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的事,贫道不想惊动群豪,因此特地邀约孙兄和萧大侠,乘舟渡湖,和他在对面会谈,万一动起手来,也不致惊动群豪。”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行近湖面,只见展叶青劲装佩剑,早已在舟上等候。
无为道长一皱眉头,道:“你怎么知道了?”
展叶青欠身说道:“师兄恕罪。”
孙不邪笑道:“老叫化瞧令师弟,日后必能光大你们武当门户,要他去见识一番也好。”
无为道长长叹一声,道:“如非瞧在孙老前辈为你说情份上,非得逐你下舟不可。”
展叶青微微一笑,抱拳对孙不邪一礼,道:“多谢老前辈代为说项。”
孙不邪也不还礼,一跃登舟,道:“快些走吧!”
展叶青伸手拿起双桨,轻声对无为道长道:“操舟弟子,已为小弟遣回。”
双桨拨水,小舟疾如离弦之箭,驶入湖中。
一天浮云,掩去了星月之光,湖面上一片昏黄之色。
无为道长双目神凝,望着湖面,缓缓说道:“咱们得留心一些,如若北天尊者早来一步,直入咱们息居之地,那就不堪设想了。”
说话之间,瞥见一艘小舟,急驶而来。
孙不邪道:“那一艘小舟,是不是北天尊者?”
展叶青不待无为道长吩咐,小舟一转,疾向那快舟迎去。
一去一来,眨眼间已然接近。
展叶青双手运桨,忽然一横小舟,拦住了来舟之路。
无为道长站在船头,合掌说道:“来人可是北天尊者?”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应道:“正是老夫。”
小舟上缓缓站起一个青衣小帽的长髯老人。
原来,他在舟中放了一座软榻,斜卧在软榻之上。
孙不邪暗道:这北天尊者倒是很会享受,竟在小舟上放下一具软榻。
萧翎打量着北天尊者,只见那小舟之上,除他之外,只有一个为他操舟的大汉。心中大感奇怪,忖道:此人一向是蟒袍玉带,仆从如云,今宵何以这般轻舟简从而来。
无为道长笑道:“此时还不到三更时分,尊者来的很早。”北天尊者答非所问地说道:“道长可曾找到那萧翎吗?”
无为道长道:“幸未辱命,不过……”
萧翎不等无为道长话完,抢先说道:“区区在此,尊者有何见教?”
北天尊者道:“老夫看就像你,果然不错……”目光转到孙不邪的身上,道:“你是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孙不邪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正是老叫化子。”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老夫久仰你的大名,今宵有幸一会。”孙不邪道:“好说,好说。”
北天尊者目光又转到萧翎脸上,道:“小女现在何处?”
萧翎摇摇头,道:“令爱去处,区区如何知道。”
北天尊者怒道:“你不知道,哪个知道!”
萧翎道:“在下为何定要知道令爱去处何在!”
北天尊者道:“不要激怒老夫,免得闹出惨剧。”
萧翎剑眉一耸,昂然接道:“尊者如是不愿讲理,那就不用谈了……”
北天尊者怒道:“老夫如不讲理,岂会这般轻舟简从而来,但你激怒老夫……”
萧翎冷冷接道:“尊者含血喷人,就不怕激怒我萧翎吗?”北天尊者似乎想发作,双眉耸动,长髯无风自动,但终于忍了下去,缓缓说道:“小女不是被你拐逃而去吗?”
萧翎怔了一怔,道:“什么人瞧到在下拐带了令爱。”
北天尊者道:“无人瞧到。”
萧翎冷笑一声,道:“无人瞧到,那是谁告诉你的?”
北天尊者道:“也不是。”
萧翎道:“既是无人瞧到,也无人告诉过你,尊者何以指说在下拐带了令爱?”
北天尊者道:“老夫推想如此,自然是不会错了。”
萧翎气极而笑,道:“事关今爱名节,尊者最好能仔细推敲一下,污蔑在下,也还罢了,但伤到令爱名节,在她可是一大憾事。”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你既未拐带小女,那小女到哪里去了?”
萧翎道:“这个在下如何得知?”
北天尊者凝目思索了一阵,道:“你当真不知道吗?”
萧翎道:“自然是当真了,难道这等事情,还会和你说笑不成。”
北天尊者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你是否拐带小女,但在小女未曾现身之前,我就要唯你是问。”
萧翎冷冷说道:“尊者这般不讲道理,不知是何用心。”
北天尊者仰天打个哈哈道:“当今武林之世,又有几人配和老夫讲说道理。”
萧翎道:“尊者之意,要如何处置我萧翎呢?”
他心知此人武功高强,中原武林道上,目前又正值纷乱之际。也不愿多树强敌,故而心中虽然气愤难耐,但却强自忍了下去。
北天尊者道:“老夫要把你带走。”
萧翎怔了一怔,道:“在下并不知令爱行踪何处,带走我也是枉然。”
北天尊者道:“老夫自有良策。”
萧翎道:“如若真能有助你找回令爱,我萧某倒是极愿帮忙,尊者可否先行讲出来,让在下考虑一下。”
北天尊者道:“小女出走,全是为了找你,老夫把你带走之后,就昭告天下,老夫擒得萧翎,一月之内,予以处死,小女为了救你之命,定会在一月期限之内赶回来。”
孙不邪冷笑一声,道:“好办法啊!不过,只有一点不妥。”北天尊者道:“哪里不妥了?”
孙不邪道:“如若令爱闻讯稍迟,或是听得其讯,仍然不肯回去,尊者要如何处置萧翎?”
北天尊者道:“如无小女求情,老夫出口之言,自然是不会更改……”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老夫此次行游中原,原想寻那禁宫之钥的下落,却不料小女出走,使老夫忧心如焚,那追觅禁宫之钥一事,不得不稍为延缓一些时候了。”
孙不邪道:“尊者之意,是说一月之内,如是令爱不到,你就当真处死萧翎?”
北天尊者道:“不错,老夫想不出哪里不妥。”
萧翎只觉胸中热血沸腾,实是难再忍耐!
当下说道:“有一事,尊者忘记了。”
北天尊者奇道:“什么事?”
萧翎道:“尊者忘记了我萧翎不会束手就擒,任凭宰割。”北天尊者冷然一笑,道:
“难道你还敢和老夫动手不成?”萧翎道:“有何不敢。”
北天尊者怒道:“就在这小舟之上如何?”
萧翎暗道:他久居北海冰宫,定会水里工夫,不可和他在舟上动手。
心念一转,忍下怒火道:“舟上地方狭小,尊者如想动手,最好能找一处宽阔所在。”
北天尊者道:“也好!”举手一挥,快舟掉头,当先驶去。孙不邪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道:“看来今宵之局,委曲亦难求全了。”
无为道长左手向下一按,故意让小舟慢行,待那北天尊者去远,才低声对萧翎说道:
“萧大侠,这北天尊者武功高强,非同小可,萧大侠当真要和他动手吗?”
萧翎道:“事情已然迫到头上,晚辈纵不愿和他动手,也是有所不能。”
孙不邪接道:“咱们车轮战他,老叫化先打第一阵,如是胜他不过,萧兄弟再接第二阵,不用等和他分出胜败,就由道长接手……”
萧翎摇摇头,道:“这办法有些不妥……”
孙不邪道:“哪里不妥了?”
萧翎道:“北天尊者属下高手甚多,在下是亲目所见,如若咱们车轮战他一人,他必将招来属下相助,岂不是自找麻烦,不如由在下一人出手,和他决战,不论胜败,都不会牵扯上其他的麻烦。”
孙不邪道:“无为道长和老叫化,既然参与了此事,都不会眼看着让那北天尊者把你带走,这一战,你如胜了,自然是好,万一不幸落败,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决难坐视,这一战势必要闹出流血惨剧不可。”
谈话之间,小舟已然近岸。
那北天尊者早已站在岸上等候,满脸不耐烦的神色,冷冷说道:“这湖面也不过百丈宽窄,你们就是走的再慢一些,也有靠岸之时。”
萧翎一跃登岸,接道:“尊者情出手吧!”
这时,天上的浮云,突然散去,露出了一句新月,和满天繁星。
北天尊者打量了萧翎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年纪轻轻,倒是很有胆气。”
萧翎道:“不劳夸奖。”
但闻衣袂飘飘之声,孙不邪、无为道长、展叶青已齐齐跃登上岸。
北天尊者冷冷的望了三人一眼,淡淡对萧翎说道:“你亮兵刃吧!”
萧翎唰的一声,抽出背上长剑,道:“尊者也请亮兵刃吧!”北天尊者道:“者夫即以双掌奉陪。”
萧翎缓缓把长剑还入鞘中,解下佩剑递给了孙不邪,道:“尊者既是不肯亮出兵刃,在下也只好赤手奉陪了。”
北天尊者一皱眉头,道:“你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之敌。”萧翎一提真气,抱元守一,道:“在下如若伤在尊者手中,那只怪在下学艺不精,死而无憾,在下只要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我没有拐带尊者的女儿。”
北天尊者道:“这个老夫相信了,但如不用你作饵,只怕很难找回我那女儿,情非得已,老夫是非得生擒你不可了。”
萧翎淡然一笑,道:“尊者武功高强,天下无人不知,在下能和尊者动手,那是荣莫大焉。不论胜负,都将全力抗拒。”
北天尊者淡然一笑,道:“你没有取胜的机会。”
扬手一掌,拍了过去,他拍来掌势,不见如何用力,但却有一股强猛无比的力道,直撞过来。
萧翎心知这一战的胜败,后果牵连甚大,哪里还敢有丝毫大意,纵身一闪,避开掌势。
只听北天尊者喝道:“小心了。”
拍出的右掌,突然变为擒拿手法,疾快绝伦的抓了过来。
萧翎五指半屈,反向北天尊者右腕拂去。
北夭尊者突然一跃而退,愕然说道:“十二兰花拂|茓手,你可认识那柳仙子?”
萧翎听他一开口,便能够叫出自己使用的武功名字,亦不禁为之一呆,暗道:此人武学,果然是渊博的很。
当下说道:“不错,那柳仙子乃在下的师尊……”
北天尊者冷笑一声,道:“那是无怪你如此狂傲了。”
双手一紧,排山倒海一般的攻了过来。
萧翎施出南逸公连环闪电掌法,拒挡那北天尊者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攻势。
孙不邪和无为道长,暗中凝聚功力,只要萧翎稍显不支,两人都将以雷霆下击之势,同时出手解救。
在两人心目之中,以那北天尊者的盛名,萧翎决难支撑过三十招。
哪知事情竟是大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萧翎和北天尊者对拆五十招,仍然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南逸公连环闪电掌以雄浑迅快见长,最适攻敌,柳仙子十二兰花拂|茓手,却是以轻灵奇异见称,最适用以拒敌。
萧翎同时使用出两种武功,那是世间最快迅的攻势,和当代最佳妙的防守之术。
北天尊者攻势凌厉猛恶,但他只能突破萧翎那快如闪电的护身掌影,却被萧翎那佳妙的佛|茓手法,迫的中途收势。
两人恶斗近百招,未曾硬拼过一掌,正因如此,也愈觉其凶险,触目惊心。
双方又拆数招,北天尊者突然收掌而退。
萧翎初和北天尊者动手之时,心中有着几分畏怯之心,数十招后,胆气渐壮,攻守之间,更见纯熟,正想反守抢攻,那北天尊者却突然收掌而退。
孙不邪望了无为道长一眼,微微颔首。
无为道长也是微微颔首一笑。
这两人虽未交谈一语,但心中却同时在赞颂萧翎的武功,这位才绝一代的少年英豪,已然为武当掌门所心折。
但闻北天尊者冷漠地说道:“如是老夫猜的不错,你用的掌法,该是那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
萧翎道:“不错,尊者果然是见多识广。”
北天尊者道:“你兼得南逸公、柳仙子中原武林两大高手绝艺,难怪能在极短时间之内,扬名于江湖之上了。”
萧翎道:“尊者夸奖了。”
北天尊者道:“不过,老夫有一点不明之处,倒是要请教一二。”
萧翎道:“尊者尽管请问。”
北天尊者道:“数十年前,老夫曾和那南逸公比过掌法,柳仙子也曾和老夫比过武功,那时,老夫稍胜他们一筹。”
萧翎听他辱及义父的威名,急急接口说道:“就在下的看法,尊者此言,只怕未必确实。”
北天尊者怒道:“老夫是何等身份,岂肯随便撒谎不成。”萧翎还待反唇相讥,孙不邪抢先接道:“萧兄弟,先让他说下去吧!”
萧翎强自忍下心中激动,道:“尊者姑妄言之,在下站妄听之就是。”
北天尊者道:“因此老夫知南逸公的连环闪电掌法,必得二十年以上的功夫,才能够发挥出雄浑的威力,但阁下不及弱冠,就算是自离娘胎之后,便练习武功,也难有此等火候,这一点倒使在下大为不解。”
萧翎道:“在下自知掌力难及义父百分之一,尊者夸奖了。”北天尊者道:“以阁下掌力而言,和老夫昔年和南逸公动手时相差不多,但那时,南逸公也正值壮年,在连环闪电掌中,已下过三十余年的工夫了。”
孙不邪接口说道:“天赋不同每人的成就自然是也不同了。”北天尊者冷冷说道:
“老夫没有问你老叫化子。”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老叫化爱管闲事,天下有谁不知。””萧翎急急接道:
“尊者这等盘问在下,不知是何用心了!”
北天尊者道:“老夫百思不解,故而相问,那是谈不上有所用心。”
萧翎心中暗道:这倒不错,当下问道:“在下觉不出有何不同,如若一定是有,那也许是在下不及我那义父的精妙。”
北天尊者道:“南逸公的掌力至刚,但你掌力中却是刚中蕴柔。”
萧翎心中暗道:难道因我修习的内功,和义父不同,发生的掌力,也有不同之处吗?
口虽不信,但心中对那北天尊者的博广见识,却是暗暗的敬佩。
但闻北天尊者接道:“如是你单以那南逸公的闪电掌法,抗拒老夫攻势,三十合内,老夫可以点中你的|茓道……”
萧翎接道:“这么说来,尊者是手下留情了。”
北天尊者道:“那倒不是,只因你使用了柳仙子的十二兰花拂|茓手,使老夫很多精妙的擒拿法,无所发挥威力。”
萧翎道:“原来如此。”
北天尊者接道:“老夫还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十二兰花拂|茓手,乃当代武学中最佳妙的防守武功,除了老夫之外,只怕无人能够破它……”
萧翎道:“尊者如此口气,定知破解之法了。”
北一尊者道:“不错,老夫若不能破解那十二兰花拂|茓手,岂不是枉被世人称为北天尊者吗?”
萧翎心中暗道:此人见识宏博,只怕此言不是信口开河了。
但闻北天尊者冷冷地接道:“还有一事,老夫亦得先行说明,你可以选择决定。”
萧翎暗道:这人虽然狂傲,倒是颇有气度。
当下说道:“尊者有何指教?”
北天尊者道:“老夫生平之中,和人动手,只有两次超过百招以上,这次,是第三次,你一个后生晚辈,有此成就,那是足以夸耀了……”
萧翎雄心勃勃,但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淡淡一笑,道:“在下倒不作此想,尊者如若就是这些嘉勉之言,不说也罢了。”
北天尊者脸色一变,道:“好!既是如此,老夫就删繁从简,长话短说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天下武功中,很难有一套掌法、拳法,同时能对付连环闪电掌和十二兰花拂|茓手,老夫虽有破解之能,但却已无法拿捏的恰到好处,说不定要了你的性命,或是重伤了你,因为在点|茓和擒拿手法中,决然无法对付十二兰花拂|茓手了。”
萧翎道:“不妨事,伤了在下,只怪我萧翎学艺不精死亦无憾。”
北天尊者道:“这和老夫的本意不同了,老夫之意,是想生擒于你,以你为饵,诱小女归来,如是一掌把你打死,岂不是和老夫用心相反吗?”
萧翎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世上事,只怕难有十全十美之局,尊者想的虽好,只是力难从心,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北天尊者道:“老夫倒有一策,不知你是否肯答应老夫?”
萧翎道:“愿听高论。”
北天尊者道:“你如自知不是老夫敌手,何不束手就擒,既可保得性命,亦合老夫心愿,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萧翎摇头笑道:“可惜我萧翎不是贪生怕死的人,那是有负尊者的美意了。”
北天尊者怒道:“倔强的小娃儿,接掌!”
右手一挥,劈了过来。
这一掌和适才攻来掌势,大不相同,掌势未到,一股暗劲,夹杂着砭骨寒气,直涌过来。
萧翎一皱眉头,暗道:“这是什么武功,怎的如此寒冷。”
心中念转,右手却扬起硬接一掌。
掌势相触,全身突觉一寒。
但闻北天尊者冷冷说道:“这是老夫称绝于世的玄冰掌,一流的江湖高手,也是难以接过十掌。”
说话之间,双手连挥,又是两掌劈来。
萧翎暗里咬牙,双手齐挥,又把两掌接下。
只觉这两掌中的阴寒之气,犹过上面一掌,不禁心中大惊,暗道:我如这般和他搏斗下去,岂不要被那阴寒之气,活活冰的手足不灵……北天尊者哈哈一笑,道:“果然不错,连接老夫三掌,竟是面不改色。”
右手扬手拍出,一股奇寒之气攻来。
他一掌接一掌,攻了过来,使萧翎没有考虑拒敌的机会,只好再扬手又把这一掌接下。
但感全身一寒,一股阴寒之气,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一缕寒意,直攻内心。
北天尊者双手连环各攻三掌。
萧翎左封右挡,连接六招。
北天尊者停手一笑,道;“老夫这玄冰掌力如何?”
这时,萧翎已感觉到内力之中,似被一奇寒之流侵袭,连带双手双足,都有些运转不灵。
心中既是惊骇,又是气怒,说道:“这等邪门武功,胜之亦不算武……”
北天尊者道:“老夫费了数十年苦功,练戚惊人奇技,前无古人,足以流传百代,岂可以邪门视之。”
萧翎感觉到心中寒意越来越重,全身肌肉,都被那一股奇寒侵袭得无法控制,心知难再和他动手,但如此落败,心中实有不甘,一面强自提聚真气,运起修罗指力,左手却探人怀中,摸出了一把银丸,冷冷说道:“尊者只知那柳仙子十二兰花拂|茓手,妙绝一时,可知她还有什么绝技吗?”
北天尊者道:“除了她十二兰花拂|茓手外,在下倒是想不出她还有什么惊人的武功了。”
萧翎冷笑一声,道:“可要在下学给尊者瞧瞧吗?”
北天尊者道:“老夫倒是想见识一下。”
萧翎道:“好!先见识一下柳仙子的暗器手法。”
左手一扬,一把银丸,疾飞而出,分袭北天尊者上中下各处大|茓。
北天尊者哈哈一笑,道:“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何足为奇。”
双掌拍出,劲力山涌而出,近处银丸,纷纷被那暗劲击落。
就在北天尊者击打暗器的同时,萧翎大喝一声,飞跃而起,运足全力发出了修罗指力。
北天尊者只顾击打暗器,不防萧翎绝学突出,一缕强劲无俦的指风,直击过来。
心中警觉,已然迟了一步,凌厉指风,已然通接前胸玄机大|茓。
匆急之间,疾向旁侧让去。
只觉肋间一疼,指风正击在大包|茓上。
这修罗指力,非同小可,北天尊者虽有着深厚的内功,亦是承受不起,只觉气血上涌,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栽倒地上。
但他毕竟是有着非常武功之人,一提气,压制着翻动的气血,转身疾奔而去。
萧翎强行运气,发出修罗指力,虽是幸得成功,但本身也已支持不住,双腿一软,一跟头向前栽去。
孙不邪、无为道长,齐齐飞跃而上,抓住了萧翎,急急问道:“伤的很重吗?”
两人目光过处,夜色中见萧翎面色苍白如蜡,双目紧闭,口中还喃喃自语,道:
“这是柳仙子的修罗指力。”
说完了这一句,人也昏了过去!
孙不邪见萧翎面色苍白如蜡,人也昏死过去,知道受伤甚重,不禁怒骂道:“这老匹夫用的什么恶毒武功,萧兄弟竟……”
抬头看去,哪里还有北天尊者的踪影。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前辈不用气怒了,那北天尊者亦受重伤而逃,这一战,他并未占得便宜。”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应该先为他消耗一些内力才是。”
无为道长道:“目下事情已过,老前辈悔之无益,眼下最急的是先设法治疗萧大侠的伤势。”
孙不邪伸出手去,一探萧翎鼻息,只觉他气息微弱,内伤似是十分严重,不禁一皱眉,道:“他伤的很重!”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受伤之事,不宜泄露,贫道之意,就在左近,为他找一处养息伤势的地方,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孙不邪道:“不错,沈木风耳目灵敏,此讯如若传出,他必将很快的得到消息。”
展叶青接口说道:“距此二里之外,有一处富有农家,让萧大快在那农家养息如何?”
孙不邪道:“如是人口众多,只怕泄露消息。”
展叶青道:“那农家虽然富有,但人丁却是不旺,一对夫妇之外,只有一个女儿。”
无为道长道:“你何以知道?”
展叶青道:“小弟曾带马总瓢把子,在那里住过两日,故而知之甚详。”
无为道长道:“那很好,萧大侠伤势甚重,刻不容缓,咱们得立刻赶去才是。”
展叶青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孙不邪抱起萧翎,无为道长断后相护,直奔正东行去。
两里行程,转眼即到,夜色中果见一座高大的宅院,矗立眼前。
展叶青行到门前,扣动铁环。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汉子,手中提着一盏灯笼,开了两扇木门。
他口中喃喃自语,不干不净的乱骂,但一见展叶青劲装佩剑,立刻吓的住口不言,神智也大见清醒。
展叶青装作未闻,抱拳一礼,道:“有劳兄台通报李老丈一声,就说一位姓展的求见。”
那大汉举起手中灯笼,瞧了展叶育一眼,道:“原来是展大爷。”
展叶青微微一笑,道:“赵兄还能记得小弟。”
那大汉道:“展大爷太客气了,这称呼叫小人如何能担当得起,展大爷你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给你通报。”
那大汉去了不久,带着一个慈善老丈,迎了出来。
展叶青迎上前去,抱拳一礼,道:“又来打扰老丈。”
那老人道:“老汉房子宽大,用它不完,展少爷快请进屋里坐。”
那大汉提灯带路,把几人引入一座跨院之中,道:“展大爷还有吩咐吗?”
展叶青道:“深夜惊扰,在下甚是不安,赵兄请休息去吧!”那老丈望了孙不邪和萧翎一眼,也不多问,和那大汉一齐退出跨院,展叶青推开房门,无限感慨地说道:
“这是马总瓢把子疗伤住的房子,想不到,我们竟然又借用了。”
孙不邪道:“这等善良人家,何以竟肯留我们这江湖人物。””展叶青道:“他们夫妇,大约昔年受过马总瓢把子的恩惠。”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沈木风耳目遍及归州方圆数百里,咱们不能拖累到别人,贫道尽半宵之力,如是萧大侠伤势仍然不见好转,咱们也该另外找寻一处隐秘之处,以便萧大侠疗养伤势,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他们。”
孙不邪道:“道长说的不错。”
举步行到木榻之前,缓缓放下萧翎。
无为道长低声说道:“三弟,把烛火拿近一些。”
展叶青应了一声,手执火烛,行近榻前,无为道长借那明亮的烛火,仔细的查看着萧翎的脸色,不禁一皱眉头。
自萧翎受伤之后,无为道长一直神情平静,但此刻却脸色大变。
孙不邪道:“久闻道长的医道精深,想必早已胸有成竹,有救治萧翎之法了。”
无为道长不答孙不邪的问话,伸手抓住了萧翎双手,瞧了一阵,摇着头叹道:“贫道毫无把握。”
孙不邪道:“这么说来,他伤的十分危险了。”
无为道长道:“他似是被伤在一种很特殊的武功上,不解伤情,实难断言疗救……
唉,不过贫道当尽我心力。”
孙不邪道:“道长准备如何着手?”
无为道长道:“此刻他气息十分微弱,贫道先以本身内力,助他畅和气血,再行酌情施用药物。”
孙不邪道:“老叫化对医学一道,外行异常,如何处理,全凭道长了。”
无为道长心情沉重,面色一片严肃,缓缓说道:“贫道先行试试再说。”
扶起萧翎身子,右手按在背心命门|茓上,暗运真气,一股热流直攻入萧翎命门|茓中。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久,仍然不见反应。
孙不邪伸手摸去,只觉萧翎的左手,仍是一片冰冷,当下说道:“道长不用白费力了,赶快换一种法子试试。”
无为道长长叹一声,收回右手,将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九,投入了萧翎口中。
烛光下,只见萧翎面色铁青,嘴唇发青,口合两粒丹九,竟是无法咽下。
孙不邪摇摇头道:“看来是没有救了。”
无为道长振起精神,担开萧翎牙关,用水冲下两粒丹丸。
丹丸入腹,有如投入大海中的沙石,良久不见动静。
孙不邪突然一跺脚,道:“道长请尽心力,老叫化去找毒手药王。”
无为道长道:“单以医术而论,那毒手药王确是当今第一名医,老前辈如是能找他来此,是最好不过了。”
展叶青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毒手药王落足之处吗?”
孙不邪摇摇头道:“不知道。”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既不知他落足之处,天涯如此辽阔,你要到哪里找他?”
孙不邪道:“大海捞针,碰碰运气罢了。”
无为道长道:“如是情势不见好转,只怕萧大使难以撑过两日。”
孙不邪道:“道长难道无法保得他多活几日吗?”
无为道长道。“贫道如有把握保他多活几日,那也不用老前辈去找毒手药王了。”
孙不邪脸色一变,道:“如果不是我出主意,仍让他留在四海君主那里,也许他还不会死了。”
语音微顿,接道:“道长此刻准备如何处置萧翎?”
说话时,双目神光如电,眉宇间隐现怒意。
无为道长心中虽然激动,但他却强自保持镇静道:“贫道再试试金针过|茓之法,如果仍然无法激起他生命中的潜能,贫道就束手无策了。”
孙不邪道:“那是说金针过|茓之法,仍然不能激起萧翎生命的潜力,他就算死定了,是吗?”
无为道长道:“至低限度贫道已经无能为力了。”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那时,道长准备如何?”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之意呢?”
孙不邪道:“老叫化的心意吗?萧翎死在道长和老叫化的手中,咱们是一条线拴两个蚂炸,飞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无为道长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展叶青却忍不住接口说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要在下师兄,为萧翎偿命吗?”
孙不邪道:“也少不了我老叫化子。”
展叶青道:“老前辈和敝师兄,一齐为他抵命?”
孙不邪道:“你话里有语病,不是抵命,应该引咎自绝。”
展叶青道:“这就不公平了。”
孙不邪道:“是了,可是没有把你算上了。”
展叶青道:“他伤在北天尊者手下,敝师兄为他疗伤,那也不一定能把他治好,不然就以命相抵,这未免太过暴虐了。”
孙不邪笑道:“萧翎若不幸死去,还有何人能和那沈木风颉颃于江湖之上,那时也是难免一死,早死晚死而已,死之何借。”
展叶青还想反唇相讥,无为道长却抢先说道:“三弟,不许和孙老前辈斗目……”
合掌对孙不邪一礼,道:“贫道略通相术,看萧大侠决非早夭之相……”
孙不邪接道:“如他相属早夭,那是早该死了。”
他生性躁急,火暴的脾气,一生无法改过,否则,以他的成就名望,早已接掌了那丐帮帮主之位。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但请放心,如若萧翎当真的不幸而逝,黄道自绝以谢武林。”
他这么一说,孙不邪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长叹一声,道:“老叫化只不过说两句气愤之言,道长不要放在心上,不过,如若萧翎当真的死去,就老叫化所知,确有几人必将追随泉下。”
展叶青道:“什么人?”
孙不邪道:“第一个,是他的高堂老母……”
展叶青接道:“年老失子,痛不欲生,这有可能,不知还有何人?”
孙不邪道:“中州二贾,和他由百花山庄带出来的金兰、玉兰。”
展叶青道:“当真会吗?”
孙不邪怒道:“老叫化就不愿再生人世,别说他们了,你这娃儿,怎生如此多疑,连老夫之言,也不肯信。”
无为道长已从怀中取出金针,高声说道:“三弟掌好灯火。”展叶青应了一声,高举起手中火烛。
无为道长看准了萧翎|茓道,金针疾沉而下。
金针入|茓,突见萧翎张嘴吁一口气,道:“冷死我了!”
无为道长拔出金针,道:“是了,那北天尊者练的寒毒气功,他身为寒气所侵,开两眼逐寒之药试试。”
孙不邪眼看萧翎突然启口说话,心中大喜,道:“这金针过|茓之法不错,道长再试两针如何?”
无为道长道:“他身受寒毒,如若不能逐除寒气,就算让他清醒过来,也是无用。”
孙不邪道:“不知何处有还寒之药?”
无为道长道:“他受寒毒,和一般受寒之人不同,药量必得下重,贫道开好药方,叫人配上两服就是。”
孙不邪道:“好!你快开药方,老叫化去配药。”
无为道长道:“天色将明,稍候片刻再去如何?”
孙不邪冷冷说道:“人命关天,生死一发,这等大事,也是可以迟延的吗?”
无为道长苦笑一下,道:“老前辈的话虽不错,但贫道却不得不小心从事……”
孙不邪道:“开个药方,轻而易举,难道还要等待很久不成。”
无为道长无可奈何地道:“萧大侠内功,已到了寒暑难侵之境。但此刻却为阴寒所侵,那自非普通的寒气了,也不能用普通驱寒之药,贫道必得仔细琢磨一番,才能开出药方。”
孙不邪想了一想,暗道: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不再言语。
无为道长轻叹一声,道:“老前辈但请放心,以萧翎的内功,虽受北天尊者阴寒掌力所伤,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有性命之忧。”
孙不邪黯然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论,萧翎一人的生死,已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不错,萧大侠的生死,关系着整个武林同道兴亡,而且我们武当派首当其冲,老前辈对萧大侠的生死,固然是关心的很,但贫道对萧翎的关心,只怕不在老前辈之下。”
孙不邪道:“老叫化对医学一道,是全无研究,萧翎的生死,全要凭仗道长了。”
无为道长道:“为萧大侠,为我们武当派,贫道都会尽我心力。”
说罢,凝目沉思,不再言语。
孙不邪缓步走到萧翎倒卧的木榻前面,低头望去,只见萧翎紧闭双目,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不禁心头黯然,伸出手去,抓住萧翎的右手,只觉萧翎掌指一片冰冷,似是全无半分生机,顿时觉着鼻孔一酸,流下来两滴老泪。
这当儿,突闻得轰然一声暴响,传了过来。
孙不邪心神一震,道:“哪来的暴响之声?”
展叶青道:“传警讯号。”
身子一侧,冲出房门。
转脸望去,只见无为道长仍然在凝目沉思,似是正在用心思索着一件十分为难的事,对那暴响之声,充耳不闻。
只见展叶青急急奔到无为道长身侧,伸手推着无为道长,道:“师兄,传警讯号升起,恐已有强敌来了。”
无为道长一跃而起,道:“传警讯号?”
展叶青道:“不错,小弟适才登楼查看,见那传警火花,似是起于湖畔,想是强敌已经渡湖了。”
无为道长回顾了孙不邪一眼,道:“老前辈留此看护萧翎,贫道与展师弟回去瞧瞧。”
孙不邪道:“老叫化和你同去,留下令师弟在此守护萧翎,万一是那北天尊者去而复返,老叫化当和他一决生死。”
无为道长道:“据贫道看法,那北天尊者受伤不轻,决不会去而复返,八成是沈木风的属下,追寻至此。”
他心中很急,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人已飘身离室。
展叶青拔步欲行,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小娃儿,你留这里好好看顾萧翎,老叫化和你师兄同去。”
展叶青道:“这个,这个……”
但闻无为道长说道:“孙老前辈武功,强你百倍,有他同行,纵遇强敌,亦可对付,你就留在这里吧!”
但闻话声逐渐远去,话说完,人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见。
孙不邪纵身跃离室门,一点院中实地,人已跃上屋面,眨眼间消失不见。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随手关上房门,搬把椅子,坐在萧翎身旁。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工夫,突然萧翎梦呓般地叫道:“好冷啊!好冷啊!”
展叶青站起身子,拉起棉被,盖在萧翎的身上。
就在他动手替萧翎盖棉被的当儿,突然砰的一声大震,紧闭的木门,突然大开。
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烛影摇晃,灯光暗而复明。
展叶青迅快的转过身子,右手一抬,长剑出鞘,凝目望去,只见一个头挽宫髻,身着绿衣,胸绣金花的美丽妇人,缓步进入室中。
展叶青道:“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不错。”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他伤的如何?”
展叶青长剑一挥,洒出一片剑花,道:“他虽已无拒敌之能,但有我展某在此,量你也不能加害于他。”
金花夫人神色肃然,缓步向木榻前行去。
展叶青长剑推出,划起一道银虹,喝道:“站住,要再向前进一步,当心我剑下无情。”
金花夫人淡然说道:“别激怒我……”
展叶青道:“激怒你又能怎样?”
金花夫人道:“要你试试白线儿的威力。”
展叶青道:“白线儿?”
金花夫人道:“天下最毒最奇的怪蛇,如生双翼,灵活无比,全身坚硬如铁,刀剑难伤。”
展叶青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了。”
金花夫人道:“这不能试,没有一个人,能有第二次再试的机会……”
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身上,接着道:“我不会害他,只过去瞧瞧他的伤势。”
展叶青冷冷说道:“我如何能信得过你。”
金花夫人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尺余长,半寸径的玉盘,扬手冷漠地说道:“你和我兄弟的交情如何?”
展叶青道:“谁是你的兄弟?”
金花夫人道:“萧翎。”
展叶青回顾了萧翎一眼,道:“不算好,也不太坏。”
金花夫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又收起玉盘,道:“我如让你死在白线儿毒日之下,我那兄弟醒来之后,心中定然不快。”
展叶青道:“这倒不用夫人多虑……”
金花夫人接道:“我没有很多时间,你快说,除了咱们动手之外,还有什么法子,我可以过去看看我兄弟的伤势。”
展叶青道:“你如是真的无意下手加害于他,瞧瞧他的伤势无妨,不过……”
金花夫人道:“不过什么?快些说呀!”
展叶青道:“为了防患未然,我要点你几处|茓道,使你没有抗拒之能,如若你动手加害于他,我可出手阻止。”
金花夫人冷冷说道:“好!你出手吧……”
双手交叉,闭目而立。
展叶青左手疾出,点了金花夫人两处大|茓,一侧身,道:“你可以行近木榻瞧他,但不得出手触及到他。”
金花夫人冷冷的望了展叶青一眼,缓步行近木榻,星目神凝,盯注在萧翎脸上,瞧了一阵,道:“他伤的很重!”
展叶育道:“很重。”
金花夫人道:“什么人伤了他?”
展叶青道:“北天尊者。”
金花夫人道:“他独门玄冰掌力,除了他自制的解药之外,天下无解救之药……”
展叶青接道:“这倒不劳费心,敝师兄精通医道,自有逐寒之法。”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令师兄那点道行有限的很……”
缓缓退后五步,道:“快解开我的|茓道,我去找北天尊者,替他讨取解药。”
展叶青怔了一怔,伸手拍活了金花夫人|茓道,道:“北天尊者的武功高强,你去求药,那无疑是自投罗网。”
金花夫人冷笑一声,道:“这似乎不关你的事了。”
展叶青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金花夫人道:“好好照顾他,等我的消息,如是明天二更之前,我还不能赶到,那你们就不用等我了。”说罢转身向外行去。
展叶青急急说道:“站住!”
金花夫人已然走出室门,回过头来,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展叶青道:“适才有警讯传来,可是和你有关?”
金花夫人道:“沈木风亲率高手,追踪至此。”
展叶青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金花夫人道:“此刻我寸阴如金,你快些问吧!”
展叶青道:“你何以知道萧翎在此养伤。”
金花夫人道:“你们和北天尊者动手,我一直隐身在暗中观察。”
展叶青道:“这么说来,沈木风也知道了。”
金花夫人道:“如是沈木风知道萧翎在此,早已追来此地了。”
也不容展叶青再多问话,纵身而起,跃上屋面,身子一闪而没。
展叶青望着金花夫人远去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缓步走回萧翎的木榻之前。
金花夫人之言,他虽不能全信,但也无法不信,想到师兄此刻或已和沈木风短兵相接,展开了生死之战,心中更是焦急万端,心中想赶去助战,但丢下萧翎一人在此,又有些放不下心。
一时间,茫然无主,不知该如何才好。
时间在焦急中过去,直闹得展叶青坐立不安。
正当六神无主的当儿,突然室外响起了步履之声。
展叶青心中早有戒备,呼的一声吹熄室中火烛,拔出长剑,隐身在门后。
只听孙不邪的声音起自室外,道:“萧翎伤势如何?”
展叶青道:“依然如故。”
只见人影一闪,孙不邪推门而入。
展叶青还剑入鞘,摸出火折子,燃起火烛,问道:“老前辈可曾遇到沈木风了吗?”
孙不邪道:“遇到了。”
展叶青一皱眉头,道:“敝师兄现在何处?”
孙不邪大步行到萧翎木榻前面,低头望着萧翎,道:“令师兄已然渡过湖去,和群豪会合一起。”
展叶青道:“老前辈可曾和沈木风等动过手吗?”
孙不邪道:“如若是动上了手,老叫化只怕也不能好好的回来了。”
展叶青呆了一呆,道:“那沈木风专为我等而来,既然碰上了,何以不曾动手?”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是奇怪,大概是咱们还不该死。”
展叶青道:“究竟是怎么了?”
孙不邪伸出手去,按在萧翎头上,道:“老叫化和令师兄赶到湖畔,沈木风早已在湖畔等候,三言两语,老叫化和令师兄,都已被包围了起来,双方眼看就要动手,突闻一种奇异的乐声传来,沈木风突然下令收兵而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要老叫化如何能想得明白。”
展叶青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说来,那乐声是帮助咱们的了。”
孙不邪道:“这个老叫化想不明白,只怕令师兄也不明白。”语声微微一顿,又道:
“这里可有什么事故吗?”
展叶青道:“金花夫人来过。”
孙不邪呆了一呆,道:“金花夫人来过?”
展叶青道:“不错。”
孙不邪道:“她怎知你和萧翎在此?”
展叶青道:“萧翎和北天尊者动手之时,她已在旁侧隐身观看。”
孙不邪道:“她追踪至此?”
展叶青道:“大概是吧!”
孙不邪道:“那妖妇满身藏着毒物,她可曾动过萧翎?”
展叶青道:“有在下在此,自然是不会让她碰到萧翎一下。”孙不邪双目凝注展叶青的脸上,道:“那金花夫人桀骜不驯,如何能令她听你的话?”
展叶青道:“在下先点了她双臂|茓道,才让她行近萧翎木榻,如若她稍有举动,我就立刻可以置她死地。”
孙不邪道:“以后呢?”
展叶青道:“她看过萧翎之后,我拍活她的|茓道,放她而去。”
孙不邪道:“她临去之际,可曾留下话吗?”
展叶青道:“她说去替萧大侠谋取解药,要我们在此地等候于她,大约明晚二更之前,她当赶到此地。”
孙不邪道:“她哪里去取解药?”
展叶青道:“去找北天尊者。”
孙不邪道:“那金花夫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决非那北天尊者之敌。”
展叶青叹道:“她语意十分坚决,看来不似谎言……”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在下不解的是那金花夫人,何以会对萧翎如此关心。”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这种事,问老叫化子,那算是白问了。”
展叶青道:“老前辈在此看顾萧翎,晚辈去看看敝师兄。”
孙不邪道:“你去吧!不过老叫化的看法,萧翎只怕是很难撑到明夜二更,你见着令师兄,告诉他要他早些来此,以便随时施救。”
展叶青一抱拳,道:“晚辈记下了。”一跃而出。
孙不邪伸手取过一把木椅,放在萧翎木榻旁侧,缓缓坐了下去,望着仰卧在木榻上的萧翎,心中感慨万端,暗暗忖道:如是老叫化不劝他,他也许和中州二贾,留在四海君主那五彩巨舟之上,那也没有今日之祸了。
只觉萧翎这次大难,都由自身而起,心中更是难过。
漫漫长夜,就在孙不邪惶惶不安之中度过。
次晨天亮,李老丈遣人送上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萧翎手足愈来愈凉,静卧不醒,除了还有一缕微弱的气息之外,简直和死人无别,孙不邪心中十分焦虑,食难下咽,连一口水也未喝。
天到中午时分,无为道长才匆匆赶到,手中提着两包逐寒药物。
孙不邪亲人厨房,煎好药物,捧入静室。
萧翎一张俊脸,已完全变成了铁青之色,全身僵硬。
无为道长和孙不邪费了不少气力,才把煎好的药物,灌入萧翎腹中。
孙不邪对无为道长两服逐寒之药,寄望甚大,是以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萧翎。
第五十六回慧婢智救人
哪知萧翎服下药物之后,有如石沉大海,过去了一个时辰,仍然不见有何效用。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道长,你可是用错药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曾亲自检查药物,所有的药物,都是地道之物,决不会错。”
孙不邪道:“如果没有用错过药,萧翎服下药物之后,怎的毫无效果。”
无为道长尴尬一笑,道:“这大约因为贫道岐黄之术不精,处方有误……”
孙不邪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只有寄望于那金花夫人了!”
无为道长早已听那展叶青述说昨夜之事,当下接道:“如若那金花夫人当真的能够取得北夭尊者的解寒之药,那自是万无一失了!”
孙不邪道:“别说那金花夫人不是北天尊者的敌手,就算她能够取得药物,也未必会如约赶来。”
无为道长道:“这个贫道的看法就和老前辈不同了,那金花夫人如真能取得解药,定然会如约而来,就是她取不到解药,只要未死在北夭尊者手下亦将会如约赶来……”
等待中的时光,过的特别漫长,孙不邪更是焦急无比,来回在室中走动,不时行近萧翎木榻之前,一下摸摸萧翎的额角,一下按按萧翎前胸,焦急之情,如坐针毡。
无为道长心中虽然焦急,但尚能沉得住气,闭目而坐,一语不发。
好不容易盼望到天色入夜,无为道长晃燃火折,燃起桌上火烛。
这是一段黯然沉闷的时光,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千斤重铅,相对无言。
夜近二更时分,仍是毫无动静,孙不邪心中哀伤,一心想着萧翎的生死,不知时已二更,无为道长却是心如火焚,霍然站起,行到门口,打开室门,向外望去。
但见夜空幽寂,哪里有金花夫人的踪影。
不禁黯然一叹,忖道:“完了,就算她取得解药,但如再晚来上半个时辰,那萧翎一息断绝,只怕也无法回生了……”
忖思之间,突闻遥远处,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呼叫之声。
凝神听去,那声音似是隐隐在呼叫萧翎之名。
静夜之中,这声音至少在两里之外。
无为道长心中一动,回头说道:“老前辈好好的照顾萧翎,贫道去去就来。”
也不待孙不邪答话,纵跃出室,循声找去。
那呼叫萧翎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无为道长施用出了全力,循声奔去。
他轻功卓绝,疾如飘风,片刻之间,已奔行了两三里路。凝目望去,只见黯淡星光下,站着一个背Сhā长剑,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不断的呼叫萧翎之名。
那少女似是已警觉到有人行近,停止了呼叫之声,道:“什么人?”
无为道长暗暗吃了一惊,道:这女子是何许人物,耳目如此灵敏。
缓步绕过一株大树,走了过来道:“贫道无为。”
那玄衣少女两道秋波直射过来,望着无为道长,冷冷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在叫你。”
语气虽然冷漠,词意却一派天真。
无为道长道:“姑娘呼叫之人,可是萧翎吗?”
玄衣少女道:“不错啊!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如是不知萧翎现在何处,贫道也不会来此了。”
玄衣少女急道:“快带我去见他。”
无为道长道:“姑娘如不肯说出身份姓名,贫道决不会带姑娘去。”
那玄衣少女急道:“我叫陆娟黛,行了吧!快带我去见他。”无为道长道:“陆娟黛!从未听人说过。”
陆娟黛道:“不知道我,那你总该知道我爹爹吧?”
无为道长道:“令尊是谁?”
陆娟黛道:“我爹爹北天尊者。”
无为道长怔了怔,道:“原来是冰宫公主,贫道失敬了。”陆娟黛急道:“我什么都说了,还不快些带我去见萧翎,我爹爹那玄冰掌恶毒无比,再晚了恐怕没有救了。”
无为道长心中暗道:此刻的萧翎已经是奄奄将毙,不论此女说的话是真是假,何不先带她去碰碰运气。当下说道:“贫道带路。”转身行去。
陆娟黛一面奔行,一面催促无为道长走快一些。
两人赶回静室,只见孙不邪左手扶着萧翎的身子,右手按在萧翎的命门|茓上,正以本身真气灌入萧翎内腑。
孙不邪抬头瞧了无为道长一眼,道:“你骗了老叫化。”
陆娟黛急行两步,奔到木榻前面,接口说道:“快放开他。”并指如朝,点向孙不邪的右腕脉|茓。
孙不邪右手一抬,让避开去,一跃而起,挥手劈出一掌,目光却投注在无为道长的脸上,道:“道长,这位姑娘是谁?”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之女,来救萧翎之命,老前辈请让开吧!”
陆娟黛一语不发,右手硬接了孙不邪一记掌力,左手却从怀中摸出了一粒丹丸,塞向萧翎口中。
孙不邪掌力何等雄浑,陆娟黛硬接一掌,被震得向后疾退了两步,左手药丸,差了两步,无法投入萧翎口中,心中大是恼怒,飞起一脚,踢向孙不邪的小腹。
孙不邪飞身一跃,离开木榻,落在室壁一角。
陆娟黛口中恨声说道:“如是耽误了他的性命,我就要你们两人为他偿命。”
右手探出,扶住萧翎身躯,左手捏着丹九,疾快的塞入了萧翎口中。
金丹入口,自化玉液,沥沥入喉。
无为道长两目凝神,投注萧翎的脸上,瞧着他服下药物的变化,一面监视着陆娟黛的举动。
孙不邪两道目光更是全神贯注在萧翎的身上,那药物果然是灵验无比,萧翎服用过药物不久,突然伸动了一下双手。
无为道长眼看萧翎似欲醒了过来,心中大喜道:“陆姑娘的药物,果然是灵验的很。”
孙不邪听得呆了一呆,低声说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无为道长道:“贫道不是早就告诉过老前辈吗,她是北天尊者的女儿。”
孙不邪道:“她姓什么?”
无为道长道:“北天尊者姓什么?”
孙不邪低声说道:“据老叫化所知,那北天尊者自称复姓百里,他的女儿,怎么会姓起陆来?”
无为道长吃了一惊,道:“当真吗?”
孙不邪道:“自然是当真的了,老叫化几时讲过谎言……”说着右手一把抓住了无为道长,急急地接道:“不管她姓张姓王,也不用管她是不是那北天尊者的女儿,目下咱们担心的是萧翎的生死,她只要能够医好萧翎的伤势,那就行了。”
无为道长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
这时,躺在床上的萧翎,忽然一伸双臂道:“冻死我了。”忽地一挺身,坐了起来。
孙不邪大喜道:“兄弟,你好了吗?”
灯光下只见萧翎的脸色仍是一片惨白,双目无神,回过头来,望了孙不邪一眼,缓缓说道:“晚辈好些了……”
目光转到无为道长脸上,道:“多谢道长救命。”
他身体虽尚未复元,但神志仍极清醒。
无为道长道:“是这位姑娘救了你。”
萧翎望了木榻前面的少女一眼,道:“姑娘和在下素不相识,何以来此相救?”
无为道长原来想她是北天尊者之女,但因不愿说出真正姓名,故而随口捏造出一个陆娟黛来应付,但是萧翎也不相识,才知此女真是冒名替姓而来,不禁心中一动,一面暗中运气,缓步向萧翎木榻前行去,一面说道:“萧大侠再仔细看看,这位姑娘是北天尊者之女。”
萧翎双目盯注在她脸上瞧了一阵,摇摇头道:“她不是。”无为道长不等那少女开口辩驳,急急接道:“她叫陆娟黛。”萧翎摇着头,道:“这就更不对了,那北天尊者之女,乃复姓百里,单名一个冰字,怎的会姓起陆来了。”
这当儿,无为道长已然行到那陆娟黛的身侧,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陆娟黛的右腕脉门,冷冷说道:“姑娘冒充那北天尊者之女,是何居心?”
陆娟黛神情镇静的微微一笑,道:“放开我。”
无为道长道:“姑娘请向后退五步,贫道就放开姑娘。”
陆娟黛回顾了萧翎一眼,道:“道长可是怕我伤了他吗?”无为道长道:“不错,姑娘和萧大侠相距过近,如是陡然出手,贫道自知救援不及。”
陆娟黛道:“如是我会伤他,那也不用救他了。”
无为道长道:“姑娘话虽说的不错,但姑娘身份未明之前,究竟是叫人难以放心,还是请退后五步的好。”
陆娟黛无可奈何的向后退了五步,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无为道长放开陆娟黛的右腕,合掌说道:“姑娘虽冒名前来,但贫道仍然感激姑娘救治了萧大侠的伤势。”
这座屋本不太大,陆娟黛退后五步,已到了门口,背依在木门之上,缓缓说道:
“萧相公当真不认识小婢了吗?”
萧翎凝目瞧了陆娟黛一阵,摇摇头道:“不认识。”
陆娟黛道:“萧相公认识香雪姊姊吗?”
萧翎道:“认识,她是百里姑娘的贴身女婢,在下和她见过几面。”
陆娟黛道:“香雪追随姑娘,悄然而去,追寻你的下落,小婢本要同行,却被姑娘强令留下,要小婢追随在老爷身侧,探听你的消息,姑娘心中早已知道,她如逃走之后,老爷必将迁怒于你,因此,姑娘出走之日,顺便取了老爷炼制的灵丹两瓶,分了两粒,存在小婢之处……”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倒是被你家姑娘料中了。”
陆娟黛道:“姑娘曾经告诉小婢,留心老爷举动,万一被他寻着萧相公,出手伤了你,就要小婢送上解药。”
萧翎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受伤呢?”陆娟黛道:“我们冰宫卫队,今天中午擒住了一位金花夫人,据说她是想去偷老爷炼制的灵丹,小婢一时心血来潮,忽然想到相公,因此跑去问那金花夫人,起初之时,她不肯说,直到天到初更,我再去看她时,她才说出来救你之事,小婢当时大为震惊,想不到姑娘临去的留言,竟然会如此的灵验……”
萧翎道:“原来如此,这其间的阴差阳错,竟然是如此的巧合。”
只听得陆娟黛接道:“小婢问她相公现在何处?”
无为道长接道:“金花夫人定然告诉你了。”
陆娟黛道:“不错啊!”
无为道长道:“她既然告诉了你,为何不直来此地。”
陆娟黛道:“那金花夫人说了一半,老爷恰好派人来提她问话,小婢只好躲了起来……”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当时天色已经不早,小婢势难等她回来,只好依照她说的大约方向,赶来此地,哪知找来找去,也找不着,心中一动,我便大呼相公之名……”她目光一掠无为道长,接道:“这位道长循声找去,定要问我之名,形势迫切,只好冒充一下我们姑娘的身份。”
萧翎道:“陆娟黛可是你真名吗?”
陆娟黛道:“小婢名叫娟黛,这姓乃是小婢真姓,我虽冒充姑娘身份,以求早些见到相公,但却不敢借用姑娘之名……”
只见孙不邪举手一挥,熄灭火烛,道:“有人来了!”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传来,似是有人从屋面上跃落院中。
孙不邪暗中运起掌力,正待喝问,耳间已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萧翎的伤势如何了?可有什么变化?”
无为道长道:“是金花夫人。”随手打开木门。
只见金花夫人双手捧着胸腹,缓步行了进来。
孙不邪晃燃火折子,燃起了火烛。
凝目望去,只见金花夫人紧咬着牙关,长发技垂,举步落足之间,似是拖着了一块重铅。
显然,金花夫人似是受了很重的伤。
只见金花夫人抬头望了站在萧翎木榻前面的陆娟黛一眼,道:“你来了。”
陆娟黛点点头,道:“来啦。”
金花夫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陆娟黛急急奔了过来,扶起金花夫人,道:“你伤的很重吗?”
金花夫人点点头,道:“你可是送解药给他的吗?”
陆娟黛道:“他已经服用下去了。”
金花夫人道:“娟黛姑娘,多谢你了,如是等我赶来,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萧翎缓缓坐起身子,走下木榻,道:“夫人伤在何处?”
金花夫人苦笑一下,道:“不要紧,我死不了……”
突然一张嘴巴,吐出了一口鲜血。
陆娟黛掏出绢帕,拭去金花夫人前胸的血渍,道:“你可是伤在我们老爷的手下?”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是……”
无为道长接道:“陆姑娘,她伤在内腑,不宜多言,姑娘最好是别再问她。”
伸手入怀中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粒丹药,接道:“陆姑娘,让她眼下这两粒丹丸。”
陆娟黛接在手中,递了过去。
倔强的金花夫人,突然伸手接过丹丸道:“我还不用人来服伺。”
张口吞下了两粒丹丸。
萧翎道:“夫人,在下得这位陆姑娘送来解药,服用之后,伤势已然大见好转,夫人请上榻休息一会如何?”
金花夫人伤势虽重,但她生性倔强,仍是装出往日一般模样,言笑自若,当下说道:
“萧兄弟,人人都叫我金花夫人,你也要这般叫我吗?”
萧翎一皱眉头,道:“那要我叫你什么?”
金花夫人道:“叫我大姊姊啊!我不是一直叫你小兄弟吗?”萧翎略一沉吟,道:
“好!姊姊请上木榻休息一下如何?”金花夫人挺身站起,身子摇了两摇,似是将要倒下,陆娟黛伸手来扶,却被她挥手摔掉,摇摇摆摆的行近木榻,坐了下去。
萧翎想到金花夫人为了救自己之命,不惜冒险犯难,身受如此重伤,心中大是不安,缓步走近木榻说道:“姊姊,那无为道长医道精深,要他替姊姊看看伤势如何?”
他已知金花夫人脾气倔强,如是请无为道长替她把脉,被她一口回绝,那未免大使无为道长难看,故而先行和她商量。
只见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只要休息一夜,就可复元。”
无为道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孙不邪对那金花夫人,原无好感,但他此刻却观念大变,轻轻咳了一声,道:“无为道长的医术,虽然不及毒手药王,但亦算世间罕有的良医,姑娘何必固执,为什么不让他瞧瞧。”
萧翎接道:“孙老前辈说的不错,姊姊最好能让无为老前辈替你把脉。”
金花夫人道:“你当真怕我死了吗?”
萧翎向金花夫人微笑道:“姊姊为了救我萧翎之命,身受如此重伤,萧翎心中何安。”
金花夫人笑道:“好吧!为了让你安心,那就有劳道长了。”无为道长缓缓行了过来,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把着金花夫人左腕脉|茓,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夫人的伤势,应该不很重,只是负伤之后,一直未得静坐调息,急急赶路,才使伤势恶化起来。”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看的不错啊!”
萧翎接口道:“可有疗好之望?”
无为道长道:“此刻她气血已攻内腑,必得多养息一些时日才行。”
金花夫人道:“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不能在这里停的太久。”无为道长道:“多则七日,少则五天。”
金花夫人道:“不行,那就不用瞧了,明天午时,我必得离开此处动身。”
无为道长道:“不是贫道危言耸听,如若夫人不得适当休息,还要匆匆赶路,伤势再交恶化,就算华佗重生,扁鹊还魂,只怕也无能再救夫人之命了。”
金花夫人微微一笑,道:“我如留这里静养五日,就算集合天下名医于斯,也无法救我之命。”她喘了两口气,接道:“正因为我还想多活一些日子,才要匆匆离此。”
萧翎道:“为什么呢?”
金花夫人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吗?”
萧翎道:“不错。”
金花夫人道:“事已至此,告诉你也不妨事了,那沈木风已在我身上下了毒手,每隔十日,必得服下一粒解药,以延缓毒性的发作,三日之后,就是我服用解药的日子,过了期限,将毒发而死。”
萧翎道:“有这等事吗?”
金花夫人笑道:“难道我还骗你,别说我了,凡是百花山庄中重要人物,大都如此,越是武功高强的人,服的毒药也越是厉害,据说那毒药乃毒手药王苦心研配而成,恶毒无比,除了沈木风握有的独门解药之外,天下没有可以解救之药。”
无为道长道:“如若她明日中午离此,就算能够赶回百花山庄,眼下沈木风的解药,但这数百里的行程,也足以要她的命了。”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说来说去,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无为道长道:“办法倒有一个,只不知萧兄是否答应?”
萧翎道:“什么办法?”
无为道长道:“贫道施展金针过|茓之法,废了她的武功……”萧翎道:“散了她的武功,也无法阻止她内赌毒发,也是难以救她之命。”
无为道长道:“有一种最为惨酷的解药之法,那就是废了她武功之后,把她放在蒸笼之内,用陈年老醋,蒸除她身上之毒。”
萧翎道:“一定成吗?”
无为道长道:“贫道如无把握,也不会说出口了。”
萧翎道:“除去她内腑奇毒之后,还可以使武功复元吗?”无为道长摇摇头,道:
“不成了,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再练武功。”
萧翎道:“除此之外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再无良策。”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兹事体大,在下如何做得主意。”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和那金花夫人商量,生死之间自然由她抉择。”
萧翎叹息一声,道:“眼下只有如此了。”
缓步走回室中。
只见金花夫人靠在棉被之上,圆睁着一双星目,脸上却满是困倦之色。
她似是极力保持着清醒的神智,和轻松的心情,微微一笑,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萧翎道:“谈姊姊的伤势。”
金花夫人摇摇头道:“不用谈了,明日午时之前,我必得离开此地,除非无为道长在明日午时之前,能治疗好我的伤势。”
萧翎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金花夫人道:“兄弟有话说吗?”
萧翎道:“你为救我之命,落得如此下场,此言叫我如何开口。”
金花夫人笑道:“不妨事,你尽管说出口来就是。”
萧翎道:“无为老前辈有一良策……”
无为道长道:“那是最笨的法子,如何能谈得良策二字。”萧翎接道:“那办法虽可救姊姊之命,但要废除你一身武功,不知姊姊的意下如何?”
金花夫人笑道:“废除我一身武功,那是比要我性命更为重大了。”
萧翎道:“因此,在下不敢做主,生死之间,要由姊姊自己抉择了。”
金花夫人笑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被人废去武功,因此明日午时之前,必得离此,赶回百花山庄,尽半夜半日之功,打坐调息,也许可助我体能恢复一些。”
无为道长道:“为时已晚,此刻,夫人不但不能奔走行动,而且连运气调息,亦将使伤势恶化,唯一之策,就是静卧不动。”
金花夫人突然挺身而起,道:“此言当真吗?”
无为道长道:“夫人此刻可有愈来愈觉困倦之感?”
金花夫人道:“不错。”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会错了。”
金花夫人突然一提真气,道:“既是如此,我要连夜走了。”萧翎急急说道:“夫人止步。”
金花夫人回头笑道:“又叫我夫人了。”
无为道长接道:“按贫道查看夫人脉象,难以撑过百里行程,必将伤发而死。”
金花夫人道:“就算明知必死,也得冒险一试。”
无为道长道:“你没有十分之一的机会,不用赌了。”
萧翎接口说道:“道长,如若用一具软榻,让她躺在软榻之上,抬回百花山庄,对她伤势,是否有碍。”
无为道长道:“那倒是无碍了。”
萧翎道。“既是如此,姊姊请等候片刻,我送你回去……”孙不邪道:“你要去百花山庄?”
萧翎道:“我只送她到十里之外,就兼程而回。”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忘记了一件事。”
萧翎道:“什么事?”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大伤初愈,亦不宜奔走劳碌。”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萧兄弟,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送我未免危险太大,沈木风耳目灵敏,如是被他发觉,不但牵累到你,而且也害了我。”
萧翎道:“但姊姊不能奔走……”
金花夫人接道:“不要紧,我只要能够奔行百里,就算倒卧路旁,大半也会遇上沈木风的暗桩,此刻,他正值用我之时,必会想尽方法救我……”
语声微微一顿,黯然接道:“你要好好保重,姊姊去了,但愿日后咱们还能见面。”
纵身一跃,飞出室外,飞上屋面而去。
萧翎本要追赶,却被孙不邪伸手拦住,道:“萧兄弟,那金花夫人说得不错,你如要送她,不但害了自己,而且也害了她。”
陆娟黛突然行到门口,道:“小婢也该回去了,万一被尊者发觉,只怕性命难保。”
孙不邪道:“既有性命之险,姑娘为何还要回去。”
陆妮黛轻轻叹道:“冰宫戒律,私行逃亡,必予追杀,小婢不能留此……”
目光一掠萧翎接道:“萧相公日后遇上我家姑娘时,还望好好待她。”
转身一跃,继金花夫人之后,登上屋面,飞跃而去。
孙不邪望着陆娟黛消失的背影,长长叹息一声,道:“女孩子的心事,真叫老叫化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长吁一口气,道:“萧大侠的伤势如何了?”
萧翎道:“寒冷尽消体能渐复,大致说来,已算复元了。”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那很好,贫道也算减去了一个负担。”
孙不邪突然接道:“道长可是准备在此和沈木风决一死战吗?”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道:“贫道自知凭我们武当派一己之力,决难抗拒那百花山庄,就算约得二三好友相助,然无疑以卵击石,难与为敌,但目下形势迫人,如不能奋起抗拒,只有束手待缚一途了。”
孙不邪接道:“道长不是已经派人连络九大门派中人,要他们派遣高手相助吗?”
无为道长叹道:“那沈木风虽然实力强大,但九大门派如能选派出高手,纵然未必能够胜他,也该是一个平分秋色之局,只可惜……”
突然住口不言。
孙不邪道:“怎么?可是九大门派不肯相互支援,派遣高手助战吗?”
无为道长道:“虽然未曾拒派高手,但也不肯全力相助,唉!九大门派各存私心,以求自保,岂不正好中了沈木风的下怀,集中全力,个个击破。”
孙不邪道:“这话不错,但不知道长有何高明之策。”
无为道长道:“近百年来,武林九大门派,虽无大恩大怨,但小冲突,却是在所难免,也一直未能出一个使各大门派敬眼的人才,致使各大门派之间,关系变得十分淡漠,尤以少林派,近数十年来,几乎是不同其他门派往来。”
孙不邪接道:“据老叫化所知,道长和少林现代掌门人私交甚笃,难道是江湖传言有误吗?”
无为道长道:“虽和少林掌门颇有私交,但因此事关系太大,那少林掌门也不便强行做主……”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私交总归于私交,但一旦面临到重要关头,只怕私交就难发挥作用了……”
他心中感慨甚多,言罢,不禁黯然一叹。
孙不邪道:“九大门派,故步自封,互不支援,那是自取灭亡了。”
萧翎道:“目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应付强敌……”
语声微微一顿,道:“在下有一件不解之事,还得道长指教。”
无为道长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金花夫人怎会到了此地。”
无为道长略一沉吟,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
萧翎奇道:“沈木风何以会突然撤走?”
孙不邪道:“老叫化也是想不明白。”
无为道长道:“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一阵乐声,沈木风听得那乐声之后,似是甚为震惊,豪气尽消,全军而退。”
萧翎道:“道长精通音律之学,可能听出那乐声是什么乐器所奏吗?”
无为道长道:“非萧非笛,似是两种乐器混在一起……”
沉吟了一阵,道:“似乎是一种古筝,和洞箫混合而成。”孙不邪道:“老叫化想遍数百年来武林人物,就想不到哪一个人,有着乐声退敌之能。”
萧翎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在下学艺之时,亦曾听到家师讲说天下武林高人往事,但未听过有乐声退敌之能。”
孙不邪道:“此时此地,不用再谈这些事了,咱们也该回去瞧瞧了。”
萧翎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放在本案之上,熄去火烛。道:“咱们走吧!”当先出室。
孙不邪紧随在萧翎身后而出,一把抓住萧翎左腕,笑道:“萧兄弟体能尚未恢复,老叫化助你一臂之力。”
陡然一提真气,飞身跃上屋面。
萧翎听到沈木风带人追踪,为乐声所退,但心中仍是担心父母安危,一路上急急奔行。
行至湖边,只见那云阳子带着四个中年道长,早已在湖边等候。
无为道长低声问道:“可有事故?”
云阳子摇摇头,道:“一切安好,未见来犯之敌。”
萧翎急急接道:“道长可曾见过家父家母吗?”
云阳子道:“贫道心知两位老人家是那沈木风用心所在,因此,特请中州二贾和司马乾等护至山中一处隐秘所在躲藏起来了。”
萧翎心中暗道:你不要弄巧成拙,口中却问道:“他们回来没有?”
云阳子道:“还在山上。”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多问,飞身跃上木舟。
无为道长、孙不邪和萧翎,同乘一舟,云阳子带四位武当弟子,共乘一舟。
双舟齐发,破浪而行。
萧翎想到父母两度遇险之事,对两位老人家的安危,特别惦记,那小舟行速虽然很快,但他却仍然觉着不够,亲自运桨,舟行如飞。
小舟靠岸,萧翎顾不得和孙不邪等多打招呼,直向父母房中奔去。
只见木门大开,室中一片黑暗。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道:“有人吗?”
内室中传出来金兰的声音,道:“萧相公吗?”
萧翎道:“不错,家父母尚未归来吗?”
室中火光一闪,点起一只火烛,金兰劲装佩剑,缓步走了出来,道:“老爷夫人,已有商爷、杜爷等保护上山而去。”
萧翎道:“你可知他们现在何处吗?”
金兰道:“不知道。”
萧翎回头望去,只见孙不邪和云阳子,并肩站在门外,当下接道:“道长知道吗?”
云阳子笑道:“萧大侠但请放心,贫道担保令尊、令堂安好无恙。”
萧翎抱拳一揖,道:“在下知道长心思周密,但未见得家父母之前,在下实难放心。”
云阳子道:“贫道已派人施放讯号,招请他们回来。”
萧翎道:“道长如知去处,最好能带在下去看看。”
云阳子道:“萧大侠如此孝心,贫道自是应命,不过,就贫道所料,中州二贾此刻已经接得讯息,保护着令尊、令堂下山而来,如是我等上山寻找,错了道路,反而耽误了时间。”
萧翎叹息一声,道:“好吧!咱们就在此等候,但不知要等上多少时间?”
云阳子道:“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萧翎缓步走回父母居住的房中,燃起一支火烛,呆呆坐在厅中。
云阳子知他连经两次父母被捞的大变之后,已成惊弓之鸟,心中正自忧苦,也不多言,默默而坐。
一支火烛烧完,仍不见萧氏夫妇和中州二贾归来。
金兰重新燃上一支蜡烛,缓步退到厅门口处。
萧翎忍了又忍,仍然是忍耐不住,说道:“道长,咱们等了多久?”
云阳子道:“尚不足一个时辰。”
萧翎轻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
云阳子口中说的轻松,心中却是感觉到有些不对,缓缓站起身子,道:“萧大侠请坐片刻,贫道去问问那传讯弟子。”
也不待萧翎答话,起身出室而去。
云阳子刚刚行到室门口处,一条人影疾如飞鸟一般,直窜而入,几乎和云阳子撞了一个满怀。
云阳子身子一闪,避开来势,伸手一把,抓住了来人左腕。萧翎霍然站起,凝目望去。
只见来人道装佩剑,正是武当门下弟子。
云阳子缓缓放了那人手腕,说道:“什么事如此匆忙?”
那道人双掌合十,欠身对云阳子一礼道:“弟子奉急命而来,一路奔走,早已累得神志不清了,还望师叔原谅。”
萧翎右手一按桌面,急步而至,道:“什么事?快说!”
那道长喘了口气,道:“弟子奉命守护山上一处要道……”萧翎急急接道:“我那父母,可是又被掳去了吗?”
那道人满脸惭愧之色,道:“弟子守在要道之上,不知怎的竟被人点了|茓道。”
云阳子脸色一变,道:“以后呢?你怎么醒了过来?”
那道人道:“弟子被掌门师尊救醒。”
云阳子道:“掌门道长现在何处?”
那道人道:“掌门人救醒弟子之后,问明经过,命弟子传命师叔,通知萧大侠,一起入山,弟子奉命,一路急奔而来。”
大变已生,萧翎焦急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低声对那道人说道:“你一路奔跑,定然十分辛苦,好好休息去吧!”
那道人欠身对云阳子和萧翎行了一礼,悄然而退。
云阳子仰面望天,长长吁一口气,道:“想不到果然出了变故,实叫贫道惭愧的很。”
萧翎道:“事已至此,道长也不用自责了,咱们上山瞧瞧去吧!”
云阳子道:“贫道带路。”放腿向前奔去。
萧翎紧随云阳子身后而行。
这两人轻功卓绝,全力奔行,有如两道掠空流矢。
片刻工夫,已奔出七八里路,翻越了两座山岭。
这时,天色已亮,四周景物,已然大致可见。
云阳子陡然停下脚步,目光转注一丛深草之中。
萧翎道:“道长可是走迷了路?”
云阳子摇摇头,快步行入一丛深草之中,拖出一个佩剑的中年道人,略一查看,挥手一掌,拍在那人背心之上。
只听那道人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目,望了云阳子一眼,挣扎而起,拜伏地上。
云阳子沉声说道:“不用多礼了,告诉我经过之情。”
那道长垂首说道:“弟子守在此地,被人点了|茓道,多亏师叔相救。”
云阳子道:“什么人点了你的|茓道?”
那道人道:“弟子闻得衣袂飘风之声,还未来及回头瞧看,已被点中了|茓道。”
云阳子略一沉吟,回头对萧翎说道:“萧大侠,来人点|茓手法,十分轻微,用心不在伤人,就此而论,贫道推想那人决非沈木风。”
萧翎道:“唉!奇怪的是除了沈木风之外,还有何人要掳去在下的父母呢?”
云阳子举手一挥,低声对那道人说道:“此地已没有你的事了,你下山去吧!”
那道人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云阳子望了萧翎一眼,接道:“百花山庄中人,一向手段毒辣,对本门弟子决不会如此留情。”
萧翎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说话之间,瞥见无为道长带着中州二贾和东海神卜司马乾,急急行来。
萧翎眼看中州二贾无恙,先放下一半心来。
无为道长等来势甚快,片刻间已到了两人身前。
中州二贾并肩行到萧翎身前,突然跪了下去,道:“小弟等该死,敬望大哥责罚。”
萧翎双手齐出,扶起中州二贾,道:“两位兄弟快请起来,把详细经过告诉小兄。”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小弟把两位老人家安排一处石洞之内,小弟守在洞内,杜兄弟守在洞外,夜半之时,突闻杜兄弟摔倒之声,小弟冲出石洞,果然洞外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杜兄弟已被人点了|茓道,倒在路侧……”
萧翎道:“你和那人动过手吗?”
商八道:“乍惊大变,心神失常,只顾前面之敌,却不料后面突受袭击,而且那人出手奇快,小弟惊觉到时,已被他点了|茓道。”
萧翎目光转到杜九脸上,缓缓说道:“杜兄弟可曾看清楚来人吗?”
杜九道:“说来惭愧,小弟被人施用暗器击中|茓道。”
无为道长接道:“那是一种豆粒打|茓的绝技,非有绝顶内功,难以施为,何况又是对付杜兄这等高手。”
萧翎目光转注到司马乾的身上,道:“司马兄可曾瞧到敌人了吗?”
司马乾轻轻叹息一声,道:“说来惭愧的很,兄弟守在商兄之后,商兄出洞之时,小弟已然惊觉,因此,凝神戒备……”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在小弟预料之中,商、杜二兄,就算遇上强敌,也有得数十合恶战,却不料强敌竟然奇快无比,兄弟见人影一闪,还道是商兄,还出言招呼一声,却不料那一声呼叫,竟被他判明了兄弟停身之地,扬手打来了一把暗器,兄弟虽然避开了几枚,仍然被击中两处……”
萧翎道:“这么说来,司马兄也是伤在那豆粒打|茓的暗器之下了。”
司马乾道:“大约是洞中太过黑暗,他认|茓不准,兄弟虽被暗器击中,幸未伤及|茓道,还有再战之能……”
萧翎接道:“司马兄和他动过手了?”
司马乾道:“交手两招,兄弟就被那人点中了|茓道。”
萧翎道:“司马兄先为暗器打伤,再行和他动手,先天上已经吃了大亏,那是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搏斗了。”
司马乾苦笑一下,道:“话虽如此,但那人武功高强,才是致胜主因,兄弟自信,两合之内,能点中我|茓道,举世间只怕没有几个。”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家父母可被人掳走了吗?”
司马乾道:“兄弟被点中|茓道之后,洞中再无防守之人,令尊、令堂,自然是……”
无为道长接道:“贫道赶到那石洞之后,已无两位老人家踪影,连玉兰也同时失踪不见。”
萧翎道:“道长可曾捡得那人打出的暗器吗?”
无为道长缓缓从衣袋之中,摸出黄豆大小般的两粒暗器,递了过去,问道:“不知萧大侠可识得此等暗器?”
萧翎接在手中,瞧了一阵,道:“不认识。”
无为道长道:“这叫菩提子,是一种全凭内力打出,击人|茓道的暗器。”
萧翎道:“道长可知当今武林之世,有何人施用这种暗器吗?”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记忆所及,武林中确有一人施用这等暗器,不过,那人早已被关入了禁宫之中……”
萧翎道:“禁宫未开,那人自然是不会重出江湖了。”
无为道长道:“正因如此,贫道才有着茫无头绪之感。”
萧翎道:“那人可有弟子?”
无为道长道:“就贫道所知,那人并未收录过弟子……”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令人难解之事,来人用心,似是只为两位老人家,对本派中各处守道弟子,出手都甚留情,虽有七个弟子,被人点了|茓道,但却无一人受伤,那决非百花山庄中的人了。”
司马乾接道:“还有一件奇怪之处,就是此人何以知道我们藏身石洞。”
无为道长回顾了云阳子一眼,道:“那石洞所在之地,除了你我之外,咱们武当门下,还有何人知晓?”
云阳子道:“三弟也许知道。”
无为道长道:“三弟之外呢?”
云阳子道:“除了三弟之外,只有大师兄身侧两个童子,知道此事了。”
无为道长道:“小兄相信他们都不会泄露此事。”
萧翎道:“道长,在下心中有件事,不吐不快。”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尽管请说。”
萧翎道:“沈木风在各大门派之中,都派有卧底的奸细,贵派自是亦不例外。”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此事当真吗?”
萧翎道:“是我亲目所见,自然是不会错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立刻召集我武当门下,萧大侠可能指认出来?”
萧翎摇摇头,道:“沈木风召集他们,在深夜之中,在下那时身为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亦曾敬陪末坐,不过与会之人,都戴着面纱,十分神秘,在下虽知其事,却是难认其人。”
无为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萧大侠可知道他们的名字吗?”萧翎摇摇头,道:
“不知道。”
说话之间,瞥见孙不邪风驰电掣一般,奔了过来。
云阳子道:“如是萧大侠说的不错,那奸细潜伏在咱们武当派中,已是非一日时光,大师兄不用焦急,咱们既知道了此事,日后留心一些,不难查出。”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孙不邪奔到了几人身侧,说道:“掳去两位老人家的,决非百花山庄中人。”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可曾找到一点头绪吗?”
孙不邪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素笺,道:“几位先瞧瞧这个,老叫化再说经过不迟。”
无为道长接过素笺,只见上面写道:沈木风处心积虑,必欲获得两位老人家,好以此胁迫萧翎,为其所用,为了两位老人家的安全,暂行接引到一处隐秘所在,代为奉养。
字迹潦草,分明是匆匆写成。
无为道长把素笺速向萧翎,问道:“老前辈在何处取得这张素笺?”
孙不邪道:“诸位在搜查那石洞之时,老叫化却登上了附近一座高峰之上,四面查看,果然被我瞧到一条人影,奔向正南而去,老叫化发现了这点线索,立刻施用出了全身气力追赶……”
萧翎接道:“老前辈追上了吗?”
孙不邪道:“如论那人轻功,老叫化本难追上,所幸他未曾发觉老叫化子随后追踪,等他发觉之时,老叫化已追他到了五丈之内……”
云阳子知他武功高强,忍不住问道:“以老前辈功力,既然已追到五丈之内,那人定然是难以逃走了?”
孙不邪道:“他发觉老叫化子追踪之后.立时放腿急奔,老叫化紧追不舍,一口气翻越了六七座山峰,那人轻功绝佳,老叫化追了七八道山岭,也不过追上丈余左右。”
无为道长道:“可是那人放下这张素笺之后,老前辈就放他而去。”
孙不邪摇摇头道:“老叫化瞧出情势不对,只好吓唬着说道,不论跑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老叫化也要追上你为止,就算追个十年八年,老叫化也不在乎。”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人大约是出道不久的人物,听老叫化这么一吓唬,竟然停了下来。”
萧翎急急接道:“老前辈和他动手了?”
孙不邪道:“动手了,打了十几个照面。”
云阳子道:“那人可是被老前辈打死了?”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你们这般抢着追问,要老叫化先答复你们哪个才好。”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是,你慢慢说吧!”
孙不邪道:“老叫化就是激他动手,眼看他停了下来,自是急扑而上,想不到他手中的剑招,竟然是凌厉异常,老叫化几手险招,想先抢下他的兵刃,再好生擒于他,哪知竟是难以如愿,唉!这一次,老叫化重入江湖,实在会到了不少后起之秀。”言下,神色黯然。
萧翎道:“老前辈可曾瞧到他的模样吗?”
孙不邪摇摇头,道:“并没有。”
萧翎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他戴着一付面罩,掩了本来的面目。”
萧翎叹息一声,道:“以后呢?”
孙不邪道:“他和老叫化动手打了十几个照面,老叫化仍然瞧不出他的破绽,情势所迫,正想施下毒手,那人又有一个同伴赶到,投给老叫化这张素笺之后,联袂而去。”
萧翎强忍着心中苦悲,说道:“此事如何能够怪得道长。”无为道长道:“若不是贫道多此一举,把两位老人家送在山上,也许就不会有此等之事了。”
萧翎道:“他们有谋而来,就算不上山来,也是一样……”月光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接道:“在下难安的是因为年迈双亲,都非武林中人,这些武林中的恩怨,竟然牵缠到两位老人家的身上。”
孙不邪道:“萧兄弟出道时间虽短,但因缘际会,却使你在短短的时日中,扬名于江湖之上,名人烦恼,自古皆然,还望兄弟振作一些,老叫化已经是退出江湖的人了,但我愿拼着这条老命,助你在武林中成就一番事业,死而无悔……”
语声微顿,接道:“不仅如此,老叫化还将用我在武林中一点资望,替你约几个助拳之人,亦要影响我丐帮弟子,助你一臂。”
萧翎抱拳一个长揖,道:“晚辈何德何能,竟得老前辈如此垂青。”
孙不邪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似是为你,其实,却是为我武林同道造福,说穿了,老叫化并不是助你,而是拖你下水。”
萧翎道:“老前辈言重了。”
孙不邪道:“目下要紧的是先把两位老人家找到,然后,设法找一处安全、隐秘的所在,把两位老人家安顿下来,萧兄弟才能放手为我武林同道效命。”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说的是。”
孙不邪目光投注到萧翎的身上,道:“照老叫化和他们动手的情形看来,那两人确非百花山庄中的人物。”
萧翎道:“奇怪的是在下实难想出,除了这百花山庄之外,还有何人要掳去我萧翎的父母。”
孙不邪突然举掌拍了一下脑袋,道:“会不会是那四海君主。”
萧翎精神一振,道:“不错,不是沈木风派人所为,定然是那四海君主。”
孙不邪道:“如果真是四海君主所为,那就不难找到他们了。”
无为道长道:“贫道觉着来人掳去两位老人家,内心似无恶意。”
萧翎道:“如果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施用此等手段,把他们迫掳而去呢?”
无为道长道:“贫道虽无法猜知个中隐情,但想来当不致离谱太远。”
萧翎道:“何以见得呢?”
无为道长道:“我武当门下派在各处要道的弟子,都被点了|茓道,但个个都未受伤,如非那主脑人物,谆谆告诫,焉会有此等巧事。”
孙不邪道:“咱们先试试中州二贾那两条虎獒,能否追踪出一点头绪再说。”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工人,中州二贾跑的满头大汗而来。
两人身后,紧随着两条虎獒。
孙不邪望了那两条虎獒一眼,只见一个个神骏非凡,雄伟尤过猛虎,当下说道:
“这两条大狗,看来倒则雄伟的很,但少在是否学过了追踪之能。”
商八道:“我们兄弟,仗此二獒,确实解决了不少疑难之事,只是昨夜至今,来往之人甚多,只怕要混淆了它们的嗅觉,能否找得出来,那要碰碰运气了。”
萧翎道:“事不宜迟,两位就要它们试试吧!”
商八道:“这得孙老前辈带路了。”
孙不邪道:“如是老叫化子知道他们逃往何处,那也用不到你们的两条狗了。”
杜九冷冷说道:“老前辈不要误会,咱们只要孙老前辈带咱们同往你和那两人动手之处,先让两条虎獒,嗅到那人气息,才能追踪寻找。”
孙不邪道:“原来如此。”转身向前行去。
群豪紧随身后,放腿而奔。
翻过了数座山岭,到了一处平坦之地,孙不邪陡然停下来,道:“就在此地了。”
商八道:“老前辈请仔细辨认一下,如是错了地方,那可是差之毫厘,错之千里了。”
孙不邪伸手指着身前四五尺处一块草坪,道:“老叫化记的清清楚楚,决错不了。”
商八突然伏下身去,对着两条虎獒比画了一阵,两条虎獒一齐扑向那草坪之上,低头嗅了一阵,返身扑向孙不邪。
杜九急急说道:“老前辈不要怕,它们只是嗅嗅你身上的气息。”
孙不邪道:“两条大狗,老叫化还不在乎。”
只见两条虎獒在孙不邪身上嗅了一阵,齐齐仰起头来,汪汪两声大叫。
商八突然低啸一声,两条虎獒又放腿奔到商八身侧。
只见商八双手挥动,又比画了一阵,两条虎獒突然转身向前奔去。
商八、杜九,齐齐放腿疾追,紧随在两条虎獒之后。
无为道长低声对云阳子吩咐数言,云阳子转身向山下奔去,无为道长却紧追着萧翎、孙不邪等随那虎獒而去。
萧翎心中焦急,快行几步,迫在商八的身侧,问道:“兄弟,你看可以追寻到吗?”
商八道:“如是孙老前辈带的位置不错,两只虎獒追循的路线,就是来人的去处了。”
只见两只虎獒,一面不停的在地上唤着,一面向前奔去。
东奔西走,围着几座山包也不知转了多少圈,直到次日午时,来到一处旷野。
忽见路边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原来是金花夫人。
金花夫人昨夜便遇上了百花山庄中人,服下了沈木风送来的解药。虽然毒性缓解,但伤势未愈,是以行动很慢。
几个人刚打过招呼。
只听无为道长道:“孙老前辈,这是什么声音?”
群豪凝神听去,但闻一阵袅袅的乐声,传了过来。
那声音十分奇怪,似箭非箫,似琴非琴。
听上去,似是两种乐器合奏而成的乐声。
孙不邪道:“好像是惊退那沈木风的乐声。”
无为道长道:“那就不错了,贫道亦有此感。”
萧翎突然纵身而起,道:“在下去瞧瞧是何等人物。”
他动作奇快,说完了一句话,人已飞跃出两丈以外。
孙不邪道:“道长请留在此地,老叫化跟着他去。”
无为道长道:“老前辈小心一些,最好别与人冲突起来。”他话未说完,孙不邪人已追到两丈开外。
金花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为道长叹息一声,道:“说来令人难信,如非贫道亲自目睹,别人说给我听,我也是难以相信,想不到世间当真有此等怪事。”
金花夫人接道:“道长不用绕圈子,还是明明白白的说下去吧!”
无为道长道:“那夜沈木风率领百花山庄中的高手,把贫道和孙老前辈围了起来,如就当时形势而论,要是动起手来,贫道和孙老前辈势非要伤在那沈木风率领的高手围攻之下,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乐声,沈木风闻得那乐声之后,立刻率众仓惶而遁,免去了一场大战,也算救了贫道和孙老前辈一次性命。”
但闻金花夫人咯咯大笑,打断了无为道长之言。
杜九冷冷说道:“有什么好笑的!”
金花夫人道:“听起来好像是白日说梦,实在叫人难信!”无为道长道:“贫道亲身所经,决非谎言,夫人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好在此事除了贫道之外,还有那孙老前辈在场。”
商八轻轻叹息一声,道:“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五年之前,在下那萧大哥,还是一位弱不禁风的书生,但五年之后,他已是江湖之上安危所寄的英雄人物了。”
且说萧翎施展轻功提纵身法,循声找去,一口气奔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座茅屋外面。
夜色中灯光隐隐,由那茅屋中透了出来。
这时,那奇怪的乐声,已然停了下来。
萧翎停下脚步,望着那茅屋出神。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孙不邪疾追而至,低声问道:“萧兄弟,找到了吗?”
萧翎道:“就晚辈所听得那乐声判断,似是就在那茅舍之中。”
孙不邪道:“既是如此,何以不到茅屋瞧瞧。”
萧翎道:“好!咱们叩门求见!”
这是一座孤立在荒野的独立茅屋,四面野草及膝,看上去更增荒凉。
两人行到那茅舍前面,只见双门紧闭,凝神听了片刻,室中毫无声音。
孙不邪虽已年近古稀,但暴急脾气,仍是未改,举手一掌,拍在木门之上,道:
“有人在吗?”
只听屋内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道:“什么人,这等无礼!”孙不邪正待发作,心中忽然一动,暗道:如若这茅舍之中,当真是那奏乐之人,可不能对他发作,当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区区孙不邪。”
室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孙不邪心中暗道:当今武林之中,后起之人,也许有不识我孙不邪的人,但这名字总该听长辈讲过才是,至低限度,老叫化这等粗的喉咙,也该听出是堂堂丈夫。
当下说道:“阁下连男女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茅舍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你听听我的声音,是男人还是女人?”
孙不邪怔了一怔,暗道:论他之声,颇似男子口音,但他如是堂堂男儿,怎会问出此等之言。
任他孙不邪见多识广,一时间也闹的没了主意,回顾了萧翎一眼,低声说道:“兄弟,你说他是男子,还是女人?”
萧翎道:“是男子口音。”
孙不邪道:“老叫化亦有此感。”
乃提高了声音,说道:“阁下分明是男子口音。”
但闻那冷漠的声音又道:“这就不对了。”
孙不邪一皱眉头,道:“听阁下这一句话,定是男子无疑。”右手运功,发出内劲,砰的一声,震断门闩,推开了木门。正待举步而入,忽觉一股强猛的暗劲,直向外面涌来。
那力道不但来的强猛,而且迅快无比,孙不邪还未看清室内景物,一股潜力,已逼过来。
孙不邪仓促之间,无暇多思,本能的推出一掌。
两股潜力一触之下,卷起一阵狂风,孙不邪只觉全身微微一震,不自主的退了出来。
但闻砰的一声,那大开的木门,忽然又关了起来。
萧翎虽然未接对方掌力,但却眼看着孙不邪是被逼退了出来,心中暗道:不知何许人物,有此等功力,口里却问道:“老前辈,看清楚那人了吗?”
孙不邪道:“未瞧清楚……”
语音转低,道:“兄弟,咱们遇上了高明人物,不可造次出手。”
萧翎道:“难道咱们退回去吗?”
孙不邪道:“那是更不成了。”
高声接道:“老叫化有一事请教阁下,还望不吝赐教。”
茅舍中又传出那冷漠的声音,道:“什么事?”
孙不邪道:“适才老叫化听到一种乐声,可是阁下奏出的吗?”
室中人道:“那奏乐之人,早已离开此地了。”
孙不邪急道:“那人往何处去了?”
室中人道:“天涯茫茫,谁知行踪何处?”
萧翎伸手摸摸木门,心中暗道:“以那孙老前辈的掌力,举手之间,就可以把这本门震碎,除非室中人发出的掌力,能够保持着一种适当的均衡,才可保持这木门不为掌力震坏,其间不但要有着足以和孙不邪抗拒的功力,而且运劲发掌之间,必得拿捏恰到好处。”心念及此,不禁骇然。
大约孙不邪亦感觉到遇上了生平少遇的劲敌,并未再立刻出手,沉思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阁下掌力雄浑,决非普通之人,那也不用再装模作样了,难道老叫化还没有一会高人的资格吗?”
他这等摆明叫阵,料想对方纵然不开门相见,亦将有个交代,哪知等了甚久时光,竟是不闻有人回应。
孙不邪难再耐胸中之气,怒声叫道:“阁下未免欺人过甚了。”
砰声一掌,击在木门之上。
只听一阵哗哗乱响,茅舍木门,受不住孙不邪强猛的掌力,裂成数片,散落地上。
这情形大出了孙不邪意料之外,不禁一呆。
萧翎身子一侧,当先冲入室中。
凝目望去,只见室中一片空洞,哪里还有人影,敢情室中之人,早已借机遁走。
孙不邪晃燃火折子,瞥见屋角处,留有一张素笺。
萧翎疾快的抢上前去,抢起素笺,就火光之下望去,只见上面写道:“字奉萧大侠收阅:沈木风耳目灵敏,为令尊、令堂安危计,不得不隐秘行踪……”
萧翎呆了一呆,道:“看将起来,他还是帮我们的人了。”孙不邪道:“看下去。
那沈木风诡计多端,在未确切了然内情之时,不能相信。”
萧翎道:“老前辈说的是。”
凝目向下看去。
“令尊、令堂,已不胜奔劳之苦,必得找一处适当之地,休息一些时日,但那沈木风魔掌已指向两位不解武功的老人,必欲得之而后快,沈木风耳目众多,暗桩处处,你明他暗,彼此相斗,你先已吃了大亏,再要设法去保全父母,只怕力所难及。阅过此函,盼即焚毁,我如有暇见你时,自会派人找你,切切留书,敬望放心。”
短短一张留笺,下面并未署名。
孙不邪道:“你可要留下这张素笺?”
萧翎略一沉吟,道:“不用留了。”
伸手放在火折子上,霎眼间,素笺化为灰烬。
孙不邪道:“看他留书口气,似是和你很熟。”
萧翎道:“不错,但我费尽了心机,却是想不出是何人?”孙不邪道:“就眼下情势而论,咱们似是已无法追上令尊、令堂了。”
萧翎道:“唉!他不署名,又未说明身份,叫在下如何能够放开胸怀呢?”
孙不邪道:“萧兄弟,老叫化要劝你几句话了,此时此情,不论你如何焦急,也是无法可想了,那人如若有要挟咱们之处,必然会在此信之上说明他的用心,至低限度,也该有几句威胁之言。但老叫化综观全信,是一字一句也未含威胁之意,照老叫化的经验,这人决无恶意。”
这时,孙不邪手中的火折,已经燃完,火焰一闪而熄。
萧翎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道:“到此刻,咱们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
孙不邪道:“什么事?”
萧翎道:“那惊退敌人的乐声,和掳走晚辈的父母之人,是一人所为了。”
孙不邪一拍大腿,道:“嗨!英雄出少年,老叫化当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未曾想到此事……”
萧翎苦笑一下,道:“想到又该如何?”
孙不邪道:“自然是有关系了,就那夜形势而论,你伤重奄奄,卧床难起,老叫化和无为道长,被那沈木风率领着很多高手,围堵在湖边,如不是那一阵飘缈而来的奇怪乐声,势必要动手不可,老叫化和无为道长,只怕都难逃过那次劫难,株连所及,连那云阳子等一干武当门下,马文飞等,只怕都难逃死亡之厄,捞去令尊、令堂的人,既然和惊退沈木风的同为一人,那是决无恶意了。”
萧翎心头略宽,叹息一声,道:“老前辈,此刻应该如何?”孙不邪道:“想那无为道长,早已等的不耐,咱们先赶回到那边,和他们会合一起,再作道理。”
萧翎道:“眼下也是只有此法了。”
两人行出茅屋,联袂而起,原道而返。
孙不邪一边赶路,一面说道:“兄弟,见着无为道长之后,最好别提此事。”
萧翎道:“为什么?”
孙不邪道:“目下江湖,风烟万里,兄弟你好比风烟中一轮明月,百花山庄一战,不但使你成名,而且武林之中,已把你视作抗拒那沈木风的征象,也许你还不知,你已隐隐成武林中领袖人物,沈木风处心积虑要生掳令尊、令堂,用心就在想迫你就范,为他所用,他心中明白,今后能够和他在江湖分庭抗礼,阻止霸统江湖的,非你莫属。不是老叫化子年长几岁,爱动心机,令尊、令堂的行踪,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
萧翎点点头,道:“老前辈说的是,如是他们问起,咱们该如何回答才是。”
孙不邪笑道:“据实而言,只说一半就是。”
两人轻功,均已登峰造极,谈话之间,已到了原地。
无为道长、中州二贾等,正自等的心急,眼看两人归来,齐齐迎了上去。
金花夫人体能未复,身子靠在古柏之上,高声说道:“你们瞧到那吹箭之人没有?”
萧翎道:“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无为道长道:“是怎么回事?”
孙不邪生恐萧翎说漏了嘴,哈哈一笑,道:“老叫化和萧兄弟追到了一座茅屋前面,那萧声就从茅屋之中传来……”
金花夫人道:“你们不会进去瞧瞧吗?”
孙不邪道:“老叫化在屋外说了几句话,那人就借老叫化说话时光,打开后窗而去,我和萧兄弟进入茅屋,已然是不见人踪了。”
无为道长道:“这么说来,他是不愿和咱们相见了。”
孙不邪道:“大概是吧!”
商八回顾萧翎一眼,道:“大哥,虎獒虽然嗅觉灵敏,但经此一扰,只怕是无法再追下去了。”
萧翎叹道:“他们早已有了算计,追亦无用,事已至此,急也不在一时,不追也罢。”
无为道长道:“萧大侠意欲何往?”
萧翎道:“贵派弟子和马文飞等,都在湖畔相候,咱们先行赶回去一行如何?”
无为道长心中暗自奇怪道:这萧翎怎会忽然改变了心意,竟然不再追寻父母行踪。
他为人持重,心中虽有所疑,但却不肯说出口来。
只听杜九冷冷说道:“小弟等无能,致使两位老人家被人捞去,纵然要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两位老人家找回来。”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杜兄弟的心意,小兄十分感激,不过,此刻情势不同,咱们不能弃置那么多受伤的武林同道不管。”
萧翎得悉父母被异人救走,又安全无恙,不由悬心大放,主张立即返回原地,以便救治受伤的武林同道。
孙不邪亦甚表赞同,忙道:“不错啊!老叫化也是这等想法,如若咱们离开,那沈木风再派高手施袭,虽有云阳子等武功高手相护,只怕双拳也难敌四手。”
金花夫人突然站了起来,道:“诸位既然要返回原地,那我是不能同行了……”目光转到萧翎的身上,说道:“萧兄弟多多珍重,姊姊去了。”
摇摇摆摆的向前行去。萧翎心中大急,纵身一跃,拦住了金花夫人的去路,道:
“姊姊伤势未愈,如何能够独身行动。”
金花夫人咯咯一笑,道:“如以兄弟之意呢?”
萧翎道:“小弟之意,姊姊先和我等走在一起,小弟也好略尽保护之责。”
金花夫人道:“你可是想劝我弃暗投明,摆脱百花山庄?”萧翎道:“这个小弟倒不敢擅作主意,但请姊姊治好伤势之后,再独行其是不迟。”
金花夫人突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缓缓说道:“如我此刻和你同返湖畔,沈木风立刻可知此项消息。”
萧翎道:“姊姊可是很怕那沈木风?”
金花夫人道:“他只要断给我一次解药,立时可使我毒发而死,你说,要不要怕他呢?”
萧翎道:“兄弟心中有一件事,百思不解。”
金花夫人道:“问问姊姊我看,也许我能告诉你。”
萧翎道:“小弟亦曾在那百花山庄住了甚久,何以沈木风未在我萧翎身上下毒。”
金花夫人道:“这只能说你的运气好些,也许他没来得及,也许他未想到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敢和他作对。”
萧翎沉吟了一阵,叹道:“姊姊定要走吗?”
金花夫人道:“我想留下这条命,那就非走不可。”
萧翎黯然说道:“你伤势甚重,沿途之上,无人保护,岂不是危险的很。”
金花夫人笑道:“兄弟放心,就凭姊姊我身带的毒物,也可保护我了。”
说罢,挥挥手,缓步而去。
她伤势未愈,体力未复,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似是随时都会摔倒在地上。
萧翎只看得心中大生不忍,急步追了过去,拦住金花夫人,抱拳一揖,道:“姊姊数番救我之命,小弟一无回报,此刻你伤势如此之重,毫无自卫之能,萧翎不知也还罢了,如今我既然亲眼所见,如何能放心让你孤身而去。”
金花夫人两道明亮的眼神,盯注在萧翎的脸上,笑道:“不要这样多情,姊姊阅人多矣!哪里还会吃下这碗迷汤。”
言罢,也不待萧翎答话,匆匆转身而去。
望着金花夫人的背影,萧翎内心中感慨万千,自己本非江湖人,但离奇的遇合,却把他造成了一个武林中杰出剑士,也卷人了江湖上的正邪大决斗中。
无端事故天上来,到处是凶险,到处是搏杀,而且,连累到无辜的父母……岳小钗芳踪飘缈,但那一缕情丝,却系紧了萧翎的心,也带走了萧翎无限的怀念……百里冰用情如海深,不借叛离冰宫,觅情天涯,临去之时,又留情心腹女婢,及时送来了救命的灵丹……金花夫人虽然没有说明什么,但她处处的呵护、爱惜,已然坦祼出无限情意,此后,又该是如何一个结局?正是。
江湖大局如残棋,生死成败紧要间。
一身情债归何处,取舍无从两茫然。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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