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塞堂有危险!
池烟落一刻也不敢停止,管不了那许多了,她必须先去探个究竟。
这魔教一定是之前来犯暮塞堂那伙人背后的靠山。他们本以为已将他们赶尽杀绝了,这事隔几个月,竟出现了更厉害的一群人来中原抢镖、杀人,必定也有目的,并非为了金银财宝。淮上这回走的是暗镖,没有人知道镖局的名字。可暮塞堂的名字,和之前他们铲除那伙武林败类的事,在中原可是人尽皆知的,魔教这次闯进中原,使出了此镖,也算是公然亮出了身份,暮塞堂这一笔他们也必定是记在账上了,以后必定要日日严阵以待了。自从师傅他老人家过世以后,他们几个逍遥自在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卷一:第九章 邂逅星眸少年(三)]
“你跟来做什么?”池烟落望着仍面纱遮住容貌的萨孤星,压低声音问道。
“那你来又是做什么?”萨孤星看着池烟落的怒容,真想替她回答送死二字!
“要你管……。这家伙跟过来想干嘛?池烟落想着,她现在已经不关心他的事了,无论是他名字、面纱下面的脸……,还是其他任何事情。她现在的心里正被不安和疑惑填得满满的。
“嘘,安静。”
出了树林,天已全黑,眼前的是一座精致宅院。
可以想象白天的时候,鸟语花香,景色怡人,山水环绕间一座宅院仿若天上殿堂。
可是池烟落能看到的只有宅院旁停着的一架黑色绸缎质地的轿子;能想到的也只是猜测之前乘坐它的人现在在做什么。
刚要顺着围墙潜进去探个究竟,却被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带到了远处的树枝上。当然是萨孤星赶来了。
这家伙的轻功相当厉害,现在池烟落丝毫不怀疑他真有能力在一瞬间就躲过那只疾驰的轿子。他们现在正像两只停在树桠上的小鸟一样紧紧挨着。
“放开我,我、我只是去看看。”池烟落有些着急,天已经很晚了。她担心着伍爷爷他们的情况,还必须要赶路去找五哥。这几日她都太贪玩了,不可此刻她预想要出大事了。可是这些,全都不能和身边的这个人说。
“你不能进去,没看到把守很严吗?”萨孤星声音带着一丝训斥的意味。
“放心,我有办法。”池烟落皱眉,他的手像只螃蟹钳一样抓得死紧。
“你有什么办法?没听刚才那几个人说是魔教吗?有办法也不能去!”萨孤星看出池烟落的鲁莽,他必须阻止她。
“你管得着吗?”池烟落有些着急,瞪着萨孤星,差点喊出来。
萨孤星却一时语塞,是呀,按说他两人素昧平生,他有何资格管她。可猛然听到这话,心中不免一阵恼怒,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
“好疼。”池烟落低呼了一声。
“呃……”萨孤星忽然自觉唐突,本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礼数管束着,可如今姑娘家轻说句“好疼”,显然是自己的过错,心中又起失落之感。手中自然放松了力道。
池烟落却乘机挣脱了他,轻轻跳下了树。回头道了句:这里危险,你快走吧。便偷偷爬过围墙,进了宅子的后院。
真是冤家路窄!后院也停着一只轿子,池烟落一眼便认出了是白天经过街巷,差点撞伤他们的那只。它并不像那抬黑轿般光明正大的停在宅门口的位置,而是停在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这不是官家的轿子吗?怎么会在这里,白天经过街巷就是要赶来这里吗?它和那只黑轿的主人有什么关系?不,正确的说是——它的主人和那只黑轿的主人有什么关系?池烟落心中想了一连串的问题,如果暮塞堂同时和魔教还有官府都有了过节,岂不糟糕?虽然之前师傅有曾帮朝廷做过事,六扇门的某几位官差也和师傅是好友,可暮塞堂毕竟是江湖帮派,和官府也只能是“井水不犯河水”。师傅一直秉承该是哪里的责任就交由哪里去负责的道理,所以上回铲除魔教后,所抓的人,暮塞堂送去了衙门的大牢里。可如今,突见魔教和官家的人凑在了一起……池烟落一阵冷汗。
只有一间侧屋点着灯,不能靠得太近,只悄悄过去看一眼好了。她现在也是暮塞堂的副堂主,必须要尽到责任。
这宅子建得相当精致,连门廊和庭院用的都是上等的木料,摸上去有相当舒服、光滑。
池烟落悄悄来到那扇点灯的窗户外,窗里垂下一扇竹帘,无法捅破窗纸偷看,只得侧耳倾听着。
“……上次伤了他们一个小子,这次居然还敢来搅合。该死的,那老狐狸居然真的软硬不吃,诡计多端。上次,我们分明是……,分明……”这是一道上中年人的声音,听上去很鲁莽,像是在跟某人交待事情,又含着抱怨。
“上次你们分明是败给人家了!这究竟第几次了,你自己办事能力差,还想狡辩?老头儿,你说怎么办?”这回竟是个小姑娘的声音,脆生、可爱,却在教训着年纪大的男人。
“左护法放心,老朽一定严加训练他们。就请宫主和二位护法先在这“紫苑”好好歇息几日,其他的小事交给在下去办。”这是一道苍老的声音,居然要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低声下气的。
“这可是你说的,事情是你办事不利惹大的,收场最好也由你自己来收。我来这里是替爹爹先行一步,不是先来给你收拾善后的。爹爹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关了,你最好在他老人家来之前把事全部办妥。否认,谁也帮不了你,爹爹和我可不一样,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这是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命令着那道苍老声音的主人。
这屋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人?池烟落有点想骂街,这么多人说话,还说不到点子上,究竟什么人啊?里面还有个什么护法,八成是魔教人没错了!
“是是是,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还是那道苍老的声音,唯唯诺诺。
“尽力?你这老东西跟我说尽力?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这是交给你的任务,你做不到,就只有受罚!”那宫主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可也是个厉害角色。
“是,宫主。我一定办到,一定办到!”
“那你如果办不到呢?”
“这……,这……”那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颤抖了。池烟落听着只觉好笑,心想,那句“以死谢罪”他是定不敢说出口的。
“哼。”宫主冷哼一声,明显带着蔑视。“算了,这边的事先让他们几个办着,那逃走的叛徒呢?什么时候抓回来?”
“这个……,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据说是一逃逃到大漠去了。现在边境几个狂族偶有战乱,消息传来的极慢。”
“真不知道爹爹当初为什么要选用你,根本就什么事都做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啊?是个叛徒!他知道我们鹰鸾圣教的大半秘密,如果被中原武林的人知道了,爹爹即便赶来中原来能做什么呢?这样的人被我们抓到了,也无非一个字,死!”
“那宫主的意思是……?”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如果抓不回来,干脆就派死士去杀了他。万不可让他将秘密泄露出去,知道吗?”
“回宫主的话,刺客已经派了很多了。可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呀,半个月前的探子有回报说,有一个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在他身边,看样子是有人在保护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中原武林的人。”
“有保护他?什么人?打听到没有?”
“那探子虽未近看,但凭他印象应是宫主前几日叫老朽去查的暮塞堂中的人。”
池烟落听至此时心中猛地一惊,暮塞堂中的人现下除了自己以外都在傍月山上应敌。这老头口中半个多月探子探到的,不是五哥还会是谁?
难怪五哥叫黑羽来传信,却又不说明原因,怕是有隐情。五哥一个人,陪着一个魔教的叛徒,又不断有人来袭,唯一能帮助他的,也只有暮塞堂的兄弟姐妹了。
池烟落心中一阵自责,如果能早几日出发,也许还可帮得上五哥的忙。可伍爷爷却说他十日后会在千里冈落脚,不知……
“什么人?!”一道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本就显得十分刺耳,更何况池烟落在偷听,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迅速沿着回廊的柱子跃上了屋顶,企图趁着夜深溜掉。那个质问她的人尽管发现了她,却迟迟没有动手,只在一旁持续大喊着,像是要多叫几个人来一起上。霎时也不少人都从宅院外跑了进来,四处寻找着。池烟落顺手抓起屋上几片瓦片,当暗器掷了下去,几个人随即倒下。
那间唯一亮着灯的屋子里也跳出了两道人影。“发生什么事了?”是那道小姑娘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的确是个漂亮的姑娘。
屋子里还跟出来个老人,一身昂贵的衣服,头戴个高帽子。动作却很利落。“刘顺,你看见什么了?”显然那人是他认识的。
“老爷,是老夫人叫我来找您的……,大、大小姐回来了……。”他一边咽着唾沫一边说着。
不过他的话很快被那红衣姑娘打断了。“什么老夫人大小姐的?罗嗦什么,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见什么了?!”
“有、有人……”那人声音有些颤抖,看到刚才被瓦片打中的人不吭一声倒下的样子后,他是决计是不会第一个上了。
“呸,我当然知道有人,你不是人啊?问你刚才在哪儿看见的?”姑娘的言谈举止都很泼辣。
她正骂刘顺骂得起劲,其他那些守卫的人却都已蹿上了屋顶。
“啊啊……,大胆狂徒!”那左护法小姑娘显然觉得自己有些丢脸,半天没吭声,最后只冒出这四个字。
池烟落心里偷笑。
这点本事、听力竟然还理直气壮,属下都察觉到偷袭人在那了,她还在哪里问别人?这样的能当上护法,看意思这魔教的本事也好不到哪儿去,真给他们那个什么宫主的丢人。实在好笑的很。站在屋顶上应付着那十几个守卫,盘算着怎么逃脱。开始对付几个人并不显吃力,却招架不住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正节节后退着,只打算找个机会借轻功飞进树林,却被几条长枪逼得转不过身。她目前站在屋顶的一个角落,除非有人自身后偷袭,否则,此战对她也是没有威胁的,只要进攻的人再少几个,便可逃脱。
硬拼不行?来暗器好了,再次踢起几块瓦片,那群守卫便倒下了几个。此时,她正欲转身施展轻功奔逃,却被前方追来的几道身影纠缠住。而后,宅院下又围了不少的守卫。
该死的,刚才明明没几个人,莫非都藏在地底下了?
这世上很多事情往往都发生的很突然、很巧合,也很精彩!正当池烟落渐渐败下阵来,想硬拼着从屋顶飞身攀至邻近的大树之时,一道亮如晴空的闪电像刀子一样从她身旁射过去,直直的射向那群守卫。那些守卫在这漆黑的夜里,只见一个白衣人使着一把长剑,仅几个招式便破了他们的长刀。
池烟落看着萨孤星与这群守卫轻松过招,这剑法出神入化,和三哥那公认的刁钻、阴狠的剑法比起来也是势均力敌的。只见他的一身白衣,上下翻飞,飘逸如暗夜的精灵,在这漆黑打斗的夜里,十分醒目。
“还等什么?快走!”他命令着池烟落,自己仍在跟屋顶上仅存的几个仍站着的守卫们打斗着。
“不,我不能自己先走。我来帮你!”池烟落说着,还是几片瓦片被揭开飞出,解决了剩下的几个人。会暗器的人,在有人相助的情况下会轻松解决很多事情。
这丫头,难道只会来阴的么?半夜偷听,被发现了跑不掉还打不赢;会用暗器却不随身带着镖,专用瓦片。就地取材,打算拆了人家房子吗?这位真的是暮塞堂的六堂主池小姐吗?看来,他以后麻烦大了。萨孤星边跟在池烟落身后边想着。
[卷一:第十章 面纱下的男色(一)]
深夜的树林,冷风渐狂,山雨欲来。
月亮照不到地面,树叶猛烈摇动,四周影影绰绰,像是暗藏的妖兽复苏后在乱舞。
人影仍是一前一后的行进着。只不过这次换作了池烟落在前,她早已在半路就骑上了跟在后面的虎儿的背上。萨孤星则使着轻功在后面跟着。
虎儿到了树屋停下脚步,池烟落一提气蹿了上去。她除了浑身疲惫外一切尚好,也未受伤。急急舒一口气后,便探出头寻找后面的白色人影。奇怪的是,这次萨孤星却迟迟未到,池烟落正在纳闷时。一道闪电把树林照射得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是轰天的雷鸣。
看样子,暴雨马上就来。这电闪雷鸣的,树屋上不宜久留。池烟落想着。树下的虎儿早已不安的在下面嘶鸣着,马蹄嗒嗒的原地踏着。
“他怎么还没跟来?”池烟落心中焦急。不久后面色一凝,心想,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被追上了?“虎儿!”顾不上其他,一定要赶过去看看。
“站住!”未行几步,却被与人迎面差点撞上。一道白影半空一扭身,坐在了她的背后。
“你还要干什么去?!”质问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虚弱。
“去找你啊!你怎么这么半天才跟上来?发生什么事了?”池烟落心中大石总算落下,不免一阵埋怨。
“先别说了,要下暴雨。树屋不能久留,前面村子里躲一躲。”萨孤星从池烟落背后拽过缰绳,又顺手打了虎儿ρi股一下。“走!”
“呜……。”虎儿从未受过如此待遇,委屈的鸣叫了一下,才甩开马蹄奔跑起来。
已经有零星的小雨飘在脸上,池烟落坐在前面,抓着缰绳。只感觉背后越来越重,莫非受伤了,不会啊,看他打得那么轻松……,对了,那魔教中人使的兵器上都有毒!“喂,你没事吧?!”
“没事!”声音里仍有一丝倔强,却比刚才还要虚弱。
“那个,谢谢你刚才救我。”他的名字还没有告诉自己了,池烟落想着,不知如何称呼他。
“不用谢,你不是还救过我?”池烟落明白他指的是之前在街巷的事,事实证明他的确并不需要她救。这话里不乏嘲笑,池烟落却不好反驳。
一阵沉默后,倾盆大雨落下,风也未停。虎儿驮着两个人,跑得都有些吃力。前面已有稀稀落落的农舍,路旁有一座茶棚空着,像是做生意人有些懒,晚上没拆棚子便回家休息去了,此时摇摇晃晃,马上就要倒塌了。
“虎儿,快!”池烟落催促着,想要去那里躲避一下。
“不!那里不行!”后面传来了阻止的声音。
此时两人浑身都已湿透,雨点像黄豆一般大,砸在脸上,都睁不开眼睛,说话也费了很多气力。这时候难道想去农舍家敲门借宿吗?池烟落细细看一眼摇摇欲坠茶棚顶,倒也实在不牢靠。只好作罢,冒雨再去找别的地方。
唉,这不会一直找到天亮吧。正想着,看到农舍边上有破落了的寺庙。抓紧缰绳,转了方向,“虎儿,去那儿!”
四周全是“哗哗”的雨声,连刚刚还在怒吼的风都甘拜了下风,耳朵里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雨点落下,又被溅起,使那寺庙仿佛置身于一股股浓雾之中似的。看似很远,其实很近。
虎儿一直跑进了正殿里才停下,当两人落地后,它也独自跪下休息了。
看着门外的雨帘,渐起的仿佛都是白烟。看看四周,除了身上颜色斑驳、破烂不堪的佛像,和空空如也的供桌外,只剩一地的茅草。她早先出门急着追人,根本没带任何东西,现在连个火折子都没有,算了,即便带着,恐怕也不能用了。池烟落心想着望望身旁。
气氛有些沉闷,因为萨孤星自打进来寺庙,就盘腿坐下调息。池烟落只好忙着生火,光顾着弄干身上湿湿的衣服,如今再看他,很不舒服。
他的一身白衣也都粘贴在了身上,原本飘逸非凡的面纱也是贴在了脸上,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落魄。却不难注意到那端庄、俊逸的曲线。
池烟落调皮的想法又冒出头儿了,当她悄悄伸过手去,正想一把扯下那湿漉漉的面纱时。他却突然自口中喷出一口血,随后便喘着粗气休息。“你……,要干什么?”他转过头看她时的眼神相当凌厉。
“没,没干什么……啊,你的手,你真的受伤了。”池烟落看见萨孤星左手的白色手套外渗出了血。“他们的兵器有毒,先封住|茓道。”
[卷一:第十一章 面纱下的男色(二)]
出其不意,萨孤星被池烟落封住了|茓道,只得任凭她检查自己的伤势。
四、四根……
池烟落心中一惊,当她小心脱下萨孤星那只同样湿漉漉的白色手套时,看到的却是一只仅有四根手指的手,像是天生残疾,又似后天的伤口。有些恶心、也有些畸形。该怎样形容那只手,那是只食指处已被人从虎口便被削去连带一块骨肉。只不过,这处只是旧伤,渗出血的是手腕处的划伤,只是一道极为细微的伤口,淡到几乎看不出来,可他现在渗出的血越来越深,已呈紫色。池烟落此时正双手拖着这只手,苦无解药救人。
“吓到你了?”萨孤星问道。“你解开我的|茓道,我自己来包扎。任何人看到我这只手,即便不害怕,也会觉得恶心的。”
“不,我不能解开你的|茓道,他们是魔教,兵器淬毒,可我们没有解药。你看你的血已经是深紫色的了。”池烟落急得满头大汗。时间耽误不得,眼前的,是救命恩人,这样情况下,应该怎么做,答案就在眼前。随后低下头准备用嘴将那毒血吸出来。
“你、你干什么?”
“不要动,我来给你把毒血吸出来。”
“不用!”萨孤星喊道。他为池烟落的行为有些动容,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你别紧张,这个不是他们兵器上的毒,是我身体里的毒。”
“你身体里的毒?”池烟落不解的问。他之前明明生龙活虎,中了毒怎么会这样?
“我自小就身中奇毒,不会致命,却也无法全解,所以我这毒已经陪了我十几年了。刚刚用剑不小心牵动了前几日的旧伤,才会流血。那魔教护卫的功夫是伤不了我的。”
“原来是这样。”池烟落松了一口气后,替他点开了|茓道。
自小中毒,竟还可以身怀如此之高的武功?她顿起敬佩之心,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可是,你怎么会中毒的,谁会如此狠心对小孩子施毒,这又是什么毒?”
“这毒名叫紫葵,产于西域的沼泽中,长年生长在瘴气、毒虫的环绕下,一旦渗入人的身体,就会蔓延至血液,而且无药可解。至于我是如何中的此毒,我实在也不清楚。只记得刚刚懂事的时候,以为人的血就应该是紫色的。但是后来紫葵毒发作,通体寒冷,才知道原来很多东西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我刚刚坚持要找一间有屋顶可以避寒的地方避雨。”
池烟落心中了然,原来是这个缘故。太过寒冷,他的毒会发作,好在现在是盛夏。她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刚刚谢谢你出手相救,我太过鲁莽了,才会害得你旧伤复发。”
“你不是谢过我了?而且,这种形容下,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的。”他故意模仿着池烟落刚刚的语气。不无调侃。
又拿这个糗我,池烟落低头默不作声。
暴雨仍在不停的下着,这样也好,大雨会冲走马蹄印,后面即使有人来追,也不会轻易找到这里。更何况现在电闪雷鸣,不会有人来追也说不定。
“刚刚很危险,以后不要这样了。”萨孤星低声说着,声音很轻柔,满是关心。
“嗯……。”池烟落脸色微微发红,第一次感受到亲人以外的男性关怀。片刻后,她打破了沉默。问道:“你的武功很好,不知是哪门哪派?还有你使剑,为何定要用左手?”
萨孤星轻笑:“你是问我为何放弃健全的右手,偏要用这只有残疾的手来使剑?”
“是的。”池烟落答道。她难以想象,这样一只手,竟是刚刚与众多长枪对峙,舞出无数招式,以一人之力敌众多长而重的兵器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手。池烟落回忆起之前在屋顶打斗,一人对多人,极怕腹背受敌,一直紧逼屋顶一角。而刚刚他却为求速战速决,自己主动冲进包围,在多人间上下纷飞,轻松应对,只十几回合竟赢了那所有武士,靠得却是这只畸形、残疾的手挥出的剑。
“这是我的师傅要求的。教我功夫的是个行踪飘忽不定的头陀,他从不愿我叫他师傅。他曾说过,我的手虽天生残疾,却偏偏适用他自创的一套剑法。我这毒虽无解,可体内的紫血却对增长内力有帮助,练内功可以事半功倍,也是因祸得福。”萨孤星说着替自己止住了血,却发现找不到布条来包扎。
“等等,我来。”池烟落见状正欲撩开自己裙子一角,打算撕下一条布来。她早先出门时,并未穿的劲装,而是那种使宜男宜女的束腰长服,上面还绣着几只翩翩彩蝶。此刻撩开一角,一双月白色的绣鞋便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诱人。
萨孤星皱了皱眉,赶忙阻止,道:“不用了,我有。”说着随手扯下了脸上湿漉漉的面纱包住了伤口。
一瞬间池烟落觉得自己有些呆住了,直到很久以后想到这一刻,她都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张完美、惊艳的面孔。老天,这男人真不是普通的好看。自己的几位同门师哥,也都是罕见的美男子,相貌各具千秋。但与他相比,无论是气质,还是其他都是硬生生差了一截。
“怎么?吓到了?你刚刚不就一直想看我面纱下这副模样么?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我的脸比手更难看、更恶心?”萨孤星调侃着,语气里掩不住笑意。
“呃,没、没有。”池烟落被他说中了,反而更大方的盯着人家瞧了,她一直觉得这面纱很是神秘,如今如此轻易的被他自己扯下,那索性看个过瘾。他嘴角一抹浅笑,眉宇间透着一股天生的贵气和淡淡的英气,五官精细却并不纤弱,带着有别于中原男子的特殊男性魅力。
“那姑娘看够了没有?”萨孤星一直知道自己长得离开大漠之前一直认为中原的女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羞答答的矜持,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了男子也不该抬头。即便是闯荡江湖的女侠,也是碍于某些缘故尽量不显于人前。可如今却被他碰上了个异类,莫说娇羞,即便是男子也鲜少会有如她这般大方的打量别人的模样的。想是第一次下山吧。反观自己,倒是为掩人耳目,避免节外生枝,出门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池烟落被他问得回了神儿,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是啊,一个女子是不该像这样看着男人的。
简单的处理了伤口,回头见池烟落一脸疲惫。
笑道:“你休息一下吧,我在门口守着。”
“不!受伤的是你,应该我来看守,你去休息。”池烟落强打精神道。
“可是,你明明很累。”
“不,我不累!”池烟落说着收拾起地上的稻草,堆积到一块儿。“来,你就这里睡一下,虎儿陪着我看门。你大可安心睡觉。你因为救我受伤,现在必须我来保护你的安全才对。”
萨孤星见她一脸严肃,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
安心睡觉……,他多就没有过了?
萨孤星舒服的靠在稻草堆上,不远处那道纤细、娇小的身影,此刻显得那么的坚挺和无畏。
早先在街巷中,她未见得有好的轻功,却可在人有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屋顶脱困时,她定要两人全身而退,未曾一个人先逃;方才见他受伤,明知替人吸出毒血会有性命之忧,却仍义无反顾,只为报答他出手相救。萨孤星随即想到,池烟落此刻还未获知他的姓名,她是个特别的女子吧,能够为素不相识的人行出义人之举。
或许现在更应该称她为女孩,可萨孤星却仿若看到了一个几年后逍遥洒脱、浪迹江湖的女侠客。
她骑一匹骏马,着一身劲装,清晨黄昏游走于青山绿水之中。秀目闪烁间带着坚定、正义的光芒,身姿飘忽时透出潇洒与敏捷。她敢于路见不平、仗义直言。哪个江湖人见了,追捧的不是江湖虚名而是侠义之心,敬佩的不是武功超群而是满腔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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