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说什么呢?
女人就不吭声。
男人等了等,就转过头去,面对着墙,没有声音,仿佛睡了。
女人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男人说我怎么对你呢你又胡思乱想了。
女人不说话,忽然哭了。
男人从床上坐起来,他说你怎么又来了明明好好的我又怎么你啦?我不就是回来得晚一点吗,都说是跟几个朋友聊天嘛—
女人问,真的吗,真的是朋友聊天吗?
男人说你以为是什么啊?啊?
男人说好了好了别乱想了你就是编剧本把脑子编坏了。
女人继续哭。她说你先睡吧,我去喝口水。她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然后她坐在沙发上,她想,她是继续这样闹下去呢,还是乖乖躺下去睡觉,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手里那杯冰水已经变得暖和了。
她在沙发上一直坐到中午,男人被一通电话吵醒,起床,在客厅里见到发呆的女人,男人说,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我有事要出去,你去睡一睡吧。
男人摔门出去了。也许他只是把门带上走了。但是那个关门声就老是在女人的脑子里嗡嗡嗡嗡,关了门或者打开门他都在另一个地方,她看不见他她很害怕。她想他又约了谁呢?那个谁,那是谁?
北京女人又开始掉眼泪了,她给广州的女人打电话,但是电话一直占线,她打不通。
广州女人放下给上海女人的电话之后开始找冰箱里的东西吃,她找到一块三天前买的肉松蛋糕,两块夹心巧克力,一只巨大的橙子,橙子的颜色金黄透亮,她端详起那只漂亮的橙,她在想要不要用水果刀把它,一刀两断。
她拿起刀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的老板在电话里问她,你还要不要上班的?
她说上啊,怎么不上?但是我生病了啊。
老板问你又什么病了?
她说我睡不着,我就快死了。
她的老板就把电话扔了,她听见手机里传来嘟嘟的短音,她听了听,觉得也不算难听。
她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听过各种各样的声音,楼上有个人穿着木拖鞋踢踢踏踏,她听见这个穿木拖鞋的人走在她的头顶上,轰隆隆一直走到浴室的位置,她听见他按了马桶冲水的声音,水声淅沥哗啦……天亮了以后另一户人家有人开始弹钢琴,简单的乐声,叮叮当当,仔细听是一首儿时的民谣,天黑黑,要落雨—她听着这些声音她一直睁着眼睛。
她开始大口地吃起食物来,蛋糕不甜,巧克力有点发酸,漂亮的橙子一定富含维生素不管什么味道总之有益健康,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瘦,眼睛陷下去,只剩下深黑的眼眶。
她觉得自己肯定就快死了。
就快死了。她肯定她现在这一切都是回光返照。电话又响了。
北京的女人在电话那头哭,呜呜呜呜,广州女人就耐心地听她哭,她看了看时间,一共哭了17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