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
北京女人在写一个剧本,她在剧本里写三个女人,一个恋爱得死去活来,一个失眠了快要发疯,一个一直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恋爱,一直在等待。
她写剧本的时候是午夜两点,两点十五分的时候她看了看表,她想了想,拿起电话,在她把手放在号码上的时候,她又停下来,再想了一想,然后她把电话放下。
她回到她的剧本面前,剧本里那个等待的女人正在吃巧克力,吃了又吃,地板上是一堆烫金的糖纸,然后她打开冰箱,她拿出一罐可乐,启开可乐的时候空气里仿佛传来气球升空的声音,她愣在那声音里,呆了—
写字的北京女人在这时候也呆了,她不自觉地把眼睛移向床头的那只手表,三点二十分,她的手停在键盘上,五分钟以后她的手拿起电话,她盯着电话,她的手指头慢慢慢慢地抚过一个个数字,轻轻地,怕不小心触动了琴键乐声响起要逼不得已一个人舞蹈……电话在这时候突然,响了,她飞快拿起电话。
喂,是呀,没有睡。他还没有回来……
她说“他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心里痛了一下,那么小心地回避还是痛了一下。痛了一下。
广州女人一到了夜里永远都睡不着,她在电话里跟北京女人说真是好啊这是一个不夜城,你看我的眼睛晶晶儿亮,我也许再也不用睡觉了,我会永远醒着,即使天亮了你也不用跟我说晚安,我的精神那么好,我需要白天晚上各找一份工作,这样我可以挣很多很多很多钱,我会在未来的一年买一座带花园的小别墅,到时候你可以搬到我这里来住,我们天天开PARTY跳舞喝酒穿漂亮的裙子,花园里开满玫瑰和蔷薇,天上有许多星星,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但是我现在睡不着,我昨天也睡不着,前天也睡不着,不知道明天我会不会终于累得睡着了,如果睡得着就好了,我会觉得很幸福。
广州女人问北京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北京女人就重复她的问话,怎么办?说话的时候她看着身旁的手表,现在是凌晨四点零五分,门口没有动静,手机没有响过,外面的天色很黑,没有星星也没有云彩,她听见电话里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广州女人在这时候突然说,我柜子里有酒,来,我们喝一口。
北京女人说,好,喝一口。
广州女人就站起来翻箱倒柜,劈劈啪啪,她打翻了一只烟灰缸,烟灰缸的碎片划伤了她的脚,她说哎呀,她把电话线拉过来拉得很长她跟北京的女人说,不行了我要包扎我的脚,哎呀好痛流血了。
北京女人说你小心点……电话已经挂了。
广州女人坐在沙发上,检查自己的脚,血渗出来,有两滴就滴在地板上,她看着那些红色的印记发呆,然后她跳着脚去把柜子打开,把一瓶喝剩一半的酒打开。
酒的味道很呛,她觉得嗓子不舒服。她站在阳台上咳嗽,好像空谷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