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以前男人和她都还很年轻,拉着手穿过一条落雨的街,雨下急了,他把她抱在怀里,他问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他们靠在一起走在一条下雨的街,为了去买一本他想看的书。他们去得迟了,天已黑了,书店关门了,他们站在小小书店的门口,油了红色油漆的店门。天空黑了红色的门关着雨是银白色的刺眼。她说怎么办,关门了,怎么办?男人说没关系嘛我们下次再来下次我们记得带一把伞。男人那时候心情还很好,他说我们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呢?我请你嘛。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三年前那个晚上他站在雨夜的街边第一次抱了她,她的额头刚好靠着他的下巴。
他们相识于这家漆了红色油漆大门的书店。
回忆温暖而残忍,是一把利刃。带了血腥味,又微微地发甜。
默默闻到了自己喉咙里这种甜而腥的味道,她开始反胃。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因为加班又打车回家,她在的士车的后座又闻到了这种气味,她跟司机说,师傅可不可以靠一下边,我想吐。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淋着雨站在路边的草丛边上,对着一株绿色的植物,她开始呕吐。
吐完了,默默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司机说这样不好,小心着凉,我把冷气给你关了。默默说不用关,真的不用关我不怕冷也许我感觉不到冷,你别关,我失恋了,我失恋了以后就常常反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师傅?我总想有个人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办,就像你开夜车你会觉得寂寞吗,如果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人来坐你的车你怎么办?现在我在回家的路上我害怕回家,回家一个人一整个晚上那么长多么可怕,我怎么办?
优柔已经在那个租来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月了。
她去银行查过自己的存款。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躺在暗而静的房子里面,把窗帘关好,直到傍晚才醒过来,如果就这样生活一天只在傍晚时分出门一天只吃一顿饭,她可以用她余下的钱生活大半年。她以前做过广告部经理、做过保险经纪、做过化妆品推广、在房地产公司带人看样品房、最早的时候还拍过广告片—一群女孩子和男孩子手里每人拿着一支雪糕大家一起对着镜头大声地呼叫作欢喜状,她就混在那一群男孩和女孩中间,一人手里一支雪糕,镜头拍了又拍,他们吃了又吃,雪糕在手里在聚光灯下面化得很快,都溶在手掌心,滴在租来的裙子上,滴滴答答,空气中都是甜而腻而粘乎乎的味道,大家都快热晕了连导演都晕了。广告片完了之后那个叫作导演的男人悄悄跟她说,能单独约你出来坐坐吗?
那是优柔的第一次。生命有一就有二,二三四,五六七。
那时候年轻,年轻的时候挣了一些钱,不够一辈子用,但是一阵子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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