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
小波在屋顶上放鸽子的时候,鸽子扑拉拉一阵飞起,白色的灰色的羽翼,他们一直飞到天上,变成芝麻大的点,白芝麻灰芝麻和黑芝麻,小波就站在它们下面,很久很久以后,他的脖子还往上仰着,他的双臂张开,好像他也要像鸽子那样飞翔。
每当这时,我妈就说了,小波啊,你就要变成一只鸽子啦。
我妈这话是站在我家的阳台上说的,也就是我家的阳台刚好在小波家的屋顶上一点点的地方,如果小波特技好点的话他就可以像成龙的电影那样,从他家的厨房蹭地一下跳到屋顶,然后一个跳跃攀到我家的阳台边上,当然还是单手抓阳台,要在阳台边上悬着晃荡一番,再用另一只手捉紧从阳台里面伸出的救援之手—那个救援之手当然就是我的手,像电影里那样,英雄必然要在恰当的时候有美人来相助,不用说了,那个美人就是我。
但是我妈说了,小波那孩子不务正业,你还是好好地考你的大学吧。末了她还加上一句,你总不想去你爸爸的医院洗衣服吧。
我爸的医院我去过,那座红顶白砖墙的房子,福尔马林的味道常年围绕,走廊的后面是后勤科,所谓后勤就是把脏掉的病人床单和衣服用铁桶装起来,然后倒在一口巨大的锅里面,沸水消毒……这后面的情景我就看不下去了,为了那个刺鼻的味道,我发誓自己不要去到那里洗衣服。
我不要去我爸的医院洗衣服,所以我就要努力考上大学,这中间的关联有点莫名其妙却又不可缺少。所以每次我春心荡漾趴在窗台上看小波放鸽子的时候,我妈的那句话便像皮鞭一样抽在我的身上,于是我引以为戒,好好学习,以至天天向上。
小波
我知道我的那些街坊背后都说我不务正业,当然好听一点的说法是“那是一个待业青年”。我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个不务正业的待业青年。
我没有正式工作,当然我不知道卖打口碟和翻版CD算不算是工作。我常常在市场门口或者天桥底下就地摆摊,用一个纸盒子,把所有的碟片都装在里面,以供路人挑选,当然假如这时候有警察来了,我也好抱起纸盒就跑,我跑得飞快,我觉得在速度这方面那些警察叔叔还真不是我的对手。这就像一个游戏,我卖东西,买主给我钱,警察追过来,我就开跑。
只有一次例外,那一次也许是我分神了,我在一间中学的门口摆摊,远远的我看见住在我们家旁边二楼的丫头那个叫小红的女孩走过来,我正冲她笑呢,这边我周围的人群突然混乱起来,我还没开始收东西,警察已经站在我面前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出去卖碟,警察连没收带罚款几乎把我的老本都给抄啦。所以我就呆在家里放鸽子。鸽子真是一样美丽又温顺的小东西,它们咕咕叫着,温柔而有礼,然后张开翅膀冲向天际,我总在想,如果我能飞就太好了。
不过又能往哪飞呢?
我在阳台上迷茫的时候,会听见二楼那家小红的妈妈跟说我,小波,你就要变成一只鸽子了。她到底是在表扬我的鸽子养得肥壮还是在贬低我的职业没有着落呢?我不知道。
我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所以当我遇见了绢子我就毫不犹豫地喜欢了她,而且还把她带回了家。
绢子
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自圆其说,但是我确实相信这个世界有一见钟情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