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红妆猎妻 > 第12章

第12章

‘怀天,你在这里做什么?‘石介天突然一声不飨地走进书房。他相当不悦地瞧着眉开眼笑的哥哥和娇羞的裴絮,嫉妒地质问。

‘全身酸味。‘石怀天意有所指的瞟了裴絮一眼,‘我说得没错吧!‘暗喻完,他不理会弟弟蓦然投至的凶光,放下杯子,悠闲自得地走了出去。

裴絮没办法形容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石介天的震撼,只能呆愕地瞪着门口。

石介天生气地锁上门,僵直身子蹲在她跟前,逼视她,‘怀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长得好像。‘她伸出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他。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嘴巴,一样的脸形,连强人一等的气势也一模一样。

‘怀天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石介天没有拨开她的手,他疯狂地嫉妒起兄长来。以前他不在乎怀天碰他的女人,现在,他绝对不准他动裴絮。

他不再痛恨他碰他的脸了。裴絮放柔了眼神,无法不爱他。

‘没有。‘她忽然为他杀气腾腾的俊脸好笑,‘你连唯一的哥哥也信不过?‘正如石怀天所说的,她爱他,只是因为单行书的关系,不愿正视这份爱。她爱他。

她从没有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过他。石介天心儿一悸,忍不住拉下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

裴絮环住他的脖子,感谢石怀天的点醒。她爱石介天,她爱既狂傲又孤寂得他,不管怎么样,她的心已经填满了他,怎么逃避还是甩不掉他的影子。何必,老爸会希望她选择她爱的人,他会原谅她取消婚约,只是她难以向行书启齿。她希望石介天能多给她一些时间解决她和单行书的事。

石介天既惊且喜地为她默许高兴,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接近他,他的心快乐的飞扬。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有了她,他将不再怕黑夜。

‘不。‘她摇头。时机还没到。

‘你要我娶你?‘他抽紧下巴,忍着不发怒。很多女人都会玩以进为退这一招,他不以为裴絮也是那种耍心机的人。

‘不,我是单行书的未婚妻,如果我这辈子没嫁他,就不会嫁给别人。‘除非行书原谅她的背叛,否则这辈子她将不会结婚生子,那原是属于行书的权利。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赎罪了。

‘你还是要嫁给他!‘石介天暴跳如雷地退离她远远的。他无法理解自己心理那股怒焰所为何来。他早就知道裴絮要嫁给单行书,也不以为意,为何现在却不能接受,甚至连想都觉得痛撤心扉?

‘你这种人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裴絮看了他一眼,不想告诉他她心里的决定。她怕石介天是因为她有未婚夫的身分而接近她,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我这种人不会一直追着你转。‘他恼羞成怒,巴不能掐死她。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他为她破了那么多例,她怎能这样对待他!

‘我从没这么要求过你。‘她动怒地往外走。

石介天没有拦她,他已经不愿再委屈自己。他对裴絮感兴趣只是一时的,之所以一再容忍她,是因为她不驯的个­性­异于别人,他拿起杯子愤怒地摔了出去,怒容满面。

恨不得Сhā翅飞走的裴絮,快步冲下楼,在一楼出口处遇上笑容可掬的石怀天。

‘我好像听见介天的吼叫声。‘他漫不经心地微微扬眉。

‘你这老­奸­巨猾的狐狸。‘她白了他一眼,对他那张酷似石介天却配有另类气质的脸,一时无法适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我偷‘希望之光‘是为了替石介天脱罪。‘她虽没有问石介天偷‘希望之光‘的理由,却还不至于笨到猜不出石怀天那­奸­恶的笑脸代表的意图。

‘聪明。‘石怀天倚着楼梯扶手,目送她急急离去的背影,‘想不想知道介天为什么监守自盗?‘‘不要。‘裴絮站在外头,气呼呼地转身瞪他。

‘他为什么愤世妒俗?‘他自顾自地朝她喊。

‘不要告诉我!‘裴絮怒吼。

‘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他轻柔一笑。‘到时候你会不顾一切的守着他,深爱着他。‘她爱介天才会这么生气。只要她和单行书的婚约一除,他就能放心地将介天交给她了。

‘你们都别来烦我!‘她转身冲了出去,没发现楼上悒郁瞅着她看的人。

***‘什么?!模特儿和化妆师全都联络不到人。‘一大清早就传来这噩耗,谁承受得了?!单行书几乎急白了头,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所打的广告全部消失无踪,已经租好也装潢好的表演场所也宁愿付大笔的违约金退租,现在连表演的模特儿和化妆师也全部不见。

‘哥,怎么了?‘正在用餐的单织罗同情地望着憔悴的兄长。他好像要急疯了。

‘这次的发表会恐怕要开天窗了。‘门票早已售罄,这下子真的难以向观众交代了。‘有人要整石介天。‘他虽然也很想这么做,可是他毕竟是他的合伙人啊!

‘不会是你动的手脚吧?‘单织罗知道自从上星期石介天在他面前堂而皇之拉走裴絮以后,他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你在胡说些什么。‘他烦的是这场服装发表会如果没法子进行,他的信用将会因而破产。

‘谅哥也没那个胆子。‘单织罗轻蔑地哼着。‘裴絮在你心里永远抵不过你的事业。‘她有些为她抱屈。哥实在太不像男子汉了,居然为了保住生意,任石介天胡作非为。他若真心爱裴絮,应该痛揍漠视他存在的石介天一顿。难怪裴絮会变节。

‘我只是想她后半辈子舒适的过。‘他争辩着。

‘好,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单织罗继续哼道,根本不相信他。她看了十七年的哥哥,难道会不了解他?‘快打电话去通知石介天吧!‘‘织罗,为什么你突然讨厌起石介天,还为絮打抱不平?‘单行书百思不得其解。

‘我哪有。‘单织罗嘟着嘴跑上楼。她才不是忽然喜欢裴絮,只不过习惯伸张正义而已。这些天彩排时,她发现裴絮一反常态地相当安静,对她的挑衅也提不起­精­神应付,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地流露出落落寡欢的神情,实在太教人惊讶了。

至于石介天,她虽然崇拜他,却不喜欢他不把她哥哥当一回事。她在为他抱屈啊!笨哥哥。

单行书怔忡地望着反常的妹妹半晌,才认命地拨了电话。

石介天皱着眉头听单行书花了半个时辰说完一切。

‘就这样?‘他不在意地问。

‘就……就是这样。‘他花了半个时辰将概况略述了一遍,石介天从头到尾没哼过半句话。单行书发现自己被冷汗浸透。

‘这件事我会处理。‘石介天放下话筒,按了内线吵醒石怀天。

‘怎么了?‘石怀天披着晨褛敏捷、温和地走进他房里。

‘我们的资产和‘京世财团‘比如何?‘只有元千爱能一掷千金搞这种鬼。

‘哇!那种年收入上百亿美元的大财团,我们怎么比。‘石怀天抓抓头发,看出他的­阴­狠,‘怎么了?‘‘元千爱撤走了我所有的广告和模特儿,想玩死我。‘石介天沉郁的脸紧绷着。

‘她要你重回她怀里。‘石怀天调侃地大笑。

石介天冷笑。‘我情愿‘幻灵‘之名毁于一旦。‘‘这么死心。‘石怀天意有所指。‘和裴絮小姐言归于好了吗?‘‘别提她。‘石介天笑容全失,忽来一阵心烦。他被她烦得还不够吗?

‘这么说,你也不想知道她昨晚离开台北了?‘幸好他派人暗中监视裴絮,他知道她对‘希望之光‘一直没有死心。既然介天喜欢她,他就不能让她扯入这场恩怨里。

‘她搬回单家了?‘石介天烦躁的心倏地一沉,激动地揪住怀天的领口,心越沉越深。

‘你不是不想提她。‘这几天看他表面那么平静。还以为他真的死心了。

石介天暗咒一声,往外疾冲。他不要她回单家,那意味她将回到单行书的怀里。他可以容忍她漠视他,绝无法坐视她重回单家不理。

‘她搬回单家也是理所当然,你扣着她那么久,早该放她回去了。‘石怀天追着他笑道,‘她回云林老家,祭拜她爸爸去了。‘事业要被整垮了,也没见他激动过。

石介天僵在楼梯上一会,才火大地走回房里。

‘不去追了?‘石怀天好笑地问着躺在床上的人。

‘出去,我要睡觉。‘石介天毅然决然闭上眼睛。

***古­色­古香的三合院和令人怀念的广场,静静地徜徉绿田中;有别于喧嚣的繁华,这里自有一份静谧之美。

裴絮倚在广场边的榕树下,沉湎于回忆里,心灵净空,尽量不让台北的俗务闯进她的天地里。仲春的太阳因为春雨的调和,即使是阳光充足的正午,也不会伤人。这才叫做日光浴嘛!她心满意足地伸直懒腰。

‘你是裴絮?‘又是一个高人,足音等于零。在布满碎石子的路上,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啊!裴絮笑着掀开眼皮。

‘我是。‘入目的男子,两鬓斑白,­精­明又似狡黠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奇怪,她怎么觉得他十分面熟?尤其是那双特殊的东方眼。

‘可以坐下吗?‘他比比裴絮坐的石椅。

‘请。‘裴絮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我们以前见过面吗?‘他那双细长的眼眸和瘦削脸庞不经意流露的慵懒,实在像……‘石介天!‘她不搭轧地迸出话。

中年人慈善地笑着,成熟­干­练的脸庞驻足着早年奋斗过的风霜。

‘我姓黑,单名一个霆字。‘他笑笑地自我介绍。谈笑之中,柔和的春风忽然凝结。

天!乍闻这个如雷灌耳的名字,裴絮整个人呆掉了。黑……黑霆不就是黑家那个龙头老大?我的天哪!‘希望之光‘有贵重的这种地步吗?黑家手下的­精­英何止上千,为了一颗蓝宝石,居然惊动了他。

她直觉地环顾四周。保镖呢?重量级人物出门不会不带保镖的,何况黑霆这种超重量级的风云人物。

‘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来。‘黑霆为她的反应哈哈大笑,老裴的女儿长得很可爱,果然和介天很配。

‘你想问我拿‘希望之光‘?‘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黑家的龙头。裴絮降低了警戒心。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颗微不足道的宝石亲自跑来台湾?‘他和蔼的脸庞尽是耐人寻味的满意。

近亿元的稀世珍品,他居然将它说得像路边唾手可得的普通石头!黑家财大气大足以压死人。

‘除了‘希望之光‘,你和我这个宵小的女儿还有什么好谈的吗?‘她自我解嘲。

‘我是来和你聊聊介天这孩子。‘黑霆的笑脸抹上一层淡淡的苦涩。

裴絮戒心又起,只想护卫石介天。他该不会知道石介天偷了那颗蓝宝石了吧!

‘我知道东西是他拿的。‘他看出她的防备,不禁好笑。

‘为什么?‘接连的错愕,教裴絮招架不了。

‘他恨我。‘黑霆望着古朴的大院,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是他爸爸。‘‘什么?!‘裴絮惊跳了起来。搞什么鬼啊!石介天是黑霆的儿子,一个姓黑,一个姓石,儿子不知何故还偷老爸的东西。

‘他是我的私生子。‘他挥挥手要她坐下。

‘他们是你的私生子!‘她为石介天感到生气,总算了解他为什么偷走‘希望之光‘。他纵使偷走黑家的金山银矿也不过分。

‘别生气,听我说完,我也是五年前才知道这对儿子的存在。‘他哀痛地垂下眼睑。‘他们的妈妈珍蜜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是个爱恨分明的女孩子,从小就疯狂的爱着我。当时年轻气盛的我一点也没发觉,只知道她是个十分热情的女人,男朋友一个换过一个,因此当她诱惑我时,我也就理所当然的接受。‘黑霆自嘲地看着她不满的眼神,‘男人是纯感官动物,禁不起诱惑,何况珍蜜那么美。‘他轻柔地叹着。

‘你不想负责任,所以气走了她。‘她义愤填膺,为女人不值。怎么男人都一样的调调!

‘不,你错了。‘黑霆摇头否认她的说法,‘是珍蜜不肯等我,她对我下了通牒,要我和她结婚。当时我才二十七岁,怎么可能定下来。‘‘所以她气你,瞒着你带走你的儿子。‘个­性­真倔,和介天好像。‘年纪根本不是问题,是你的花心气走了她。你其实很残忍,你知道吗?黑先生。‘难怪姓黑,原来他的心这么污浊。

‘她带走我一点也不晓得存在的儿子,难道就不残忍?‘他叹着。如果他知道珍蜜会这么狠,他翻遍全世界也要将她找出来。

‘你的花心是她无法容忍的,她要的是专一。‘谁不知道他娶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各为他生了个儿子。

‘她自己又何尝专一过?‘他努力想为自己辩解。

‘她会一个男人换过一个,是因为她心痛需要止痛剂。‘这种行格极端的人,难道他不了解她的用意?裴絮直言不讳,‘不管怎么说,你都理亏。‘‘难怪介天喜欢你。‘他笑着看她气愤的脸,被她抨击得心痛不已。

他连这个也知道。唉!无孔不入的黑家密探。

‘你爱他们吗?‘他为什么不公开他们的身世?难道他引以为耻?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么以他们为傲。‘黑霆一眼就看穿她的心。年过半百,如果还看不透她那丝眸光的含意,他就白活了。‘我甚至爱他们比其他三个儿子还多。如果可以,我愿意用黑家的全部来换得他们喊我一声‘爸爸‘。‘他努力过,无奈怀天和介天恨他入骨,不仅不愿和他说上半句话,连面也不想见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恨他至此,除了他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不曾照顾他们,无法给他们需要的父爱以外,他始终查不出原因唉!他有五个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儿子,真头疼。这是上天在惩罚他的多情吗?

‘既然他们恨你,为什么要寄身黑家?‘石介天兄弟的行事规则可真特殊。

‘因为他们想整垮我。‘他难堪地苦笑。‘这几年,他们曾经抢走黑家一些产业,连我的爱马也抢走了。‘到现在他还不清楚杀他爱马的是介天还是怀天!

‘现在连‘希望之光‘也是。‘她沉吟着,‘你来找我的用意是……‘她瞥望他。

‘我是想请你把‘希望之光‘拿回来。这件事闹太大了,我不希望波及他们。‘黑霆言语之间充满孺慕之情,‘他们既然不愿入籍黑家,我就随他们去。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我未能适时保护他们,造就了他们无法磨灭的偏激­性­格,这是我的责任。如今,我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好好地守着他们,不让别人伤害他们。‘‘如果他们的报复永无止尽呢?‘她感动地问。她了解他的意思,介天的身分太引人注目,黑霆为了顾及他们的隐私,又不能下令停止找寻‘希望之光‘,以免欲盖弥彰。如今只有她才能拿回这样麻烦的东西了。

‘随他们去了。我只想补偿,他们要什么东西我都无所谓,唯独这样东西我必须追回。你能体会我急于保护他们的心情吗?‘他迫切地问她。

‘勉强可以。‘裴絮眺望穹苍,感慨不已。

‘这么说……‘‘我答应帮你拿回‘希望之光‘。‘不为谁,光是为了石介天,她一定得这么做。这件事一旦爆发,受伤最剧的必是他。

‘你知道你必须承担的后果?‘他不会伤害她,因为他不想加深介天对他的仇恨。

‘反正大家都认定东西在我身上,那又何妨。‘她懒懒地笑着,‘你差使阙尚风来找我,也是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吧!‘真为难他了。

‘果然‘青出于蓝,更甚于蓝‘。‘他放声大笑。‘答谢你的东西,你自然会拿到。老裴的金科玉律不是‘入宝山不得空手而归,替人做事不能没酬庸‘吗?‘‘辛苦的耕耘必然有惊喜的收获。‘裴絮望着他,轻柔地讪笑。石家兄弟那傲世的狂妄笑声,其来有自。

36

‘絮。‘黑暗中,突然有人轻轻地抚着裴絮熟睡的脸。

‘可--恶!‘裴絮因睡眠被中断而火冒三丈,‘哪个白痴加三级,笨到无可救药的王八蛋,去你……‘她未能宣泄完心中的怨恨,小口便被刚毅的嘴­唇­淹没。心一惊,她瞪大眼睛,直觉地推着上方坚硬的身体,直到那对狂野的眸子映入眼帘。

石介天没想到她的睡品差到极至,根本不敢想像她那张甜美的嘴能滔滔骂出多少惊世骇俗的话。

‘你……你在这里­干­嘛?‘她坐起身,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极力地眨退睡意,却发现石介天落寞地站在床沿。她已经离开台北好些天了,他也好像不在意不是吗?为何他会三更半夜到云林来找她?

‘这些给你。‘他拎起一小袋糖果朝她兜头淋下,金箔的包装在月­色­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屋内下起了糖果雨。

‘你特地从台北带这些咖啡糖到云林来给我?‘她呆愕地望着四周的糖果,心口一窒,有些想哭,他不会想用这些糖果和解吧?

‘我睡不着。‘他不自在地凝视她,想起两人的决裂,心口不禁隐隐作痛。他从没这么怕过,如果她不原谅他的话,他该如何自处?裴絮在他的生命中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你忘了你晚上从不睡觉吗?‘她撇开两人之间的不快,心疼不已。

‘有你就可以。‘她的容颜可以抚慰他不安的灵魂。柔和的月­色­沉淀了,­阴­柔的云层慢慢覆住月娘的脸。

裴絮喉头一紧,几乎红了眼。他在告诉她,他需要她吗?这就是石介天式的道歉?她揉揉发烫的眼眶,感动不已。他得感谢黑霆的造访,让她累积的怒气瞬间云淡风清,如今只想好好爱他、疼他。

‘棉被太薄了,我正好需要个暖炉。‘逼回热泪,她轻轻绽出甜美的笑容,移到里面,拍拍空出来的位子。

石介天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躺到她身边,紧搂着她。

‘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窝进他怀里,喑哑地问。那声轻柔的声音泛着多情,她还以为她听错了。

‘裴。‘他吻着她打散的头发,大手穿梭在发梢间,满溢柔情。

‘为什么?‘她好笑地仰高脸,承受他细密的吻。‘大家都叫我絮啊!‘‘裴是我专属的。‘石介天半眯着诱人的眼眸,专注地掠夺她的脸,­阴­幽的光芒不经意地跑进他眼底,‘这几天考虑得怎么样?‘他狂傲依旧,沐浴在月光下的俊容却略显紧张。

‘什么怎么样?‘她狡狯地反问。

‘你是不是决定嫁他了?‘他不要提起单行书的名字左右她的心情。

‘我爸爸没给我任何指示,我掷不到筊一ㄝ。‘她无辜地望着他几乎发火的脸,再次为他的俊容闪了神。

‘我们必须为这个问题争吵一辈子吗?‘他忍着气。裴絮总能激起他满腔怒火。

‘一辈子!‘她好笑地挑动秀眉,‘我有这个荣幸吗?‘他无意中流泄的情感揪痛了她的心。

石介天沉着脸,飞快地跳下床,僵直强硬的身子倚着古朴地木窗,大口地抽着烟,仿佛在控制或调整他失控的心绪。

‘给我一个答案。‘他不要再受煎熬了。他不曾低声下气过,为了她,他已经一再破例了。

‘什么答案?‘她坐起身,调皮地反问。

石介天狠狠瞪她一眼,抛下烟蒂愤恨地踩熄,冲了出去,紧跟着响起的引擎发动声像疾箭离弦,惊心动魄地咆哮而去。

‘真没耐­性­,我还没说完啊!‘裴絮再度躺下,笑逐言开。‘呆子,难道我会放弃一辈子免费穿名家设计的衣服的机会!‘***叩叩!裴絮悄悄敞开的门,心情出奇的轻快。她很高兴终于鼓足勇气回台北面对一切,今晚和单行书见面前,她必须和石怀天谈谈。

‘裴絮?‘石怀天快速地结束电话,示意她坐下。她的心情似乎不错,笑容满面不复烦郁。‘我猜到你会在今天回台北。‘‘你是如来佛转世的吗?‘她讽笑着。石怀天那不愠不火的态度,虽刺目,却是石介天所缺少的,也因此她才能一眼就分辨出这对兄弟的差别。

‘决定怎么了结了吗?‘她居然能看出他是谁,不容易。他温柔地轻笑。今天是她的生日,他知道她和单行书今晚有约。看介天一天暴躁过一天,他就知道这顿饭的意义绝对重大。

‘你掐指算算不就晓得了。‘她扬扬手上的书,贼贼地笑,‘‘希望之光‘我拿走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上回她没有工具自然铩羽,这次可不一样了。她可是等到石介天离开了才进来的。

‘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他一点也不讶异,也唯有拥有雄厚财势和人脉的他才能在一夜之间摆平元千爱。唉!介天不会感谢他这么做的。

‘‘他‘是你爸爸。‘她白了他一眼,‘该认祖归宗了。‘‘不可能。‘石怀天温和的笑脸急剧融化,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你既然知道我们的关系,就应该知道他遗弃了珍蜜。‘他无法换她为母亲。

‘他并不是故意的。‘她知道这很难说服他们。

‘我知道。‘石怀天出人意表地答,‘我知道他并不晓得我们的存在。‘‘所以他是无辜的。‘既然知道,又何必仇深似海,非要弄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他们是至亲哪!

‘你知道珍蜜将她对他的恨转移到我们身上,经常虐待我们吗?‘石怀天转过身面对墙壁,似乎无法忍受过往的痛苦。‘你知道我们从出生就没有人疼,小时后经常被丢进黑暗的衣柜里一连数天,不得踏出一步,不然就惨遭毒打吗?‘裴絮掩住嘴,差点尖叫出声。不,她不相信天底下有这种狠心的母亲。

‘她为什么这们恨你们?‘她热泪盈眶,无法平静地问话。

‘珍蜜要他娶她,他却在辩称太年轻而不愿娶她的隔年结婚生子。她满腔怨恨无法宣泄,只有转嫁给他风流一度的附属品。‘他的手痉挛的抓着椅子扶手。

经他这么一提,裴絮才记起黑霆的大儿子黑炎确实只小他们一岁。这么说来,黑霆根本不爱珍蜜,他是因为抗拒不了美丽的珍蜜,又无法专注于她,所以爱憎分明的珍蜜才会觉得上当。她诱惑他之前,应该早就预料到这种后果了。

难道珍蜜是故意的?裴絮震惊地瞪大眼睛。她知道她得不到黑霆,所以故意偷他的种,想挽留他的心,又怕被他发现她日渐变丑,所以逃避想等孩子生下来恢复了原有的美丽再去见他,却没想到黑霆已经娶妻生子了。

‘介天怕黑就是这样来的?‘她淌着泪,心疼如潮汐般直涌而上。珍蜜为了报复,不让黑霆知道他有孪生儿子,她把心中的怒气转移给无辜的他们。

‘她故意让我和介天分房睡,明知道我们怕黑,居然常常在半夜扮鬼吓我们。‘他常常怀疑他们是怎么活过来的。‘你不会了解那种想睡又不敢睡的痛苦,那真是生不如死。她能够在上一秒中对你甜甜蜜蜜像个模范母亲,下一秒钟打得你遍体鳞伤,仅存一息,我们常常暗中诅咒她,希望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孤儿院都强过被她扶养。‘‘为什么……为什么介天不准人家碰他的脸?‘珍蜜真残忍。裴絮伤心的啜泣。

‘自我们懂事后,珍蜜特别喜欢打介天,因为他常常流露出那个人的狂放。‘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喜欢诱哄我们,喜欢用她柔细的双手像个慈母般抚摸我们,拐得我们以为就要得到她稀有的爱时,毫不留情地痛打我们。摸脸颊这对一般人来说是亲密的表达,对我们而言却意味着撕心裂肺的恐惧和毒打。‘他只能简单扼要说到这边,往事太惨痛,他已不愿回顾。

裴絮哀痛地掩面而泣。她不要听了。难怪他们恨黑霆,换成谁经历过那些都无法原谅他的。

‘介天受创太深,常在半夜被恶梦惊醒,一夜无眠。自从珍蜜去世后,我费了十几年克服这个恐惧,才能在夜晚稍稍入睡;介天做不到。他太怕黑夜,太怕晚上独自待在房里那种提心吊胆、随时会被殴打的恐惧感;所以他从不在晚上待在房里,除非有人陪他,到后来他­干­脆放弃睡眠,把他最怕的暗夜拿来办公,他说只有清醒时他才能逃开珍蜜的鬼魂。于是,书房成了他抵抗珍蜜鬼魂的堡垒,他不许任何女人踏入,怕她们把珍蜜的鬼魂带进去。‘‘珍……珍蜜什么时候去世的?‘她要知道他们被虐待多久。

‘我们十五岁那年,被车子撞死的。‘他说不出她去世时他们的如释重负和绝望的伤心。她是孕育他们的人,却也是害他们最深的人。

‘因此介天才会自诩为‘夜鬼‘,只因为他晚上从不睡觉。‘天啊!整整十五年。她的心都为他们所受的痛苦碎成千万片了。裴絮泪如雨下的哀容倏然刷白。

‘会了。‘石怀天发挥惊人的自制力恢复和煦的笑脸,转身面对她,‘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为你破了许多例,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治好他的恐惧。‘‘老­奸­巨猾的家伙。‘她又哭又笑的拭去心疼的泪水,‘你难道已经强状得不怕黑暗了吗?‘她虽不曾看出石怀天的脆弱,可是她相信他的内心不似他外表所见的坚强,毕竟他也身受其害。

石怀天的眸子黯淡了些,‘我没那么坚强,不过也没介天那么严重就是了。‘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她早晚会发现他对暗夜的恐惧不下于介天,只是不便在介天已经撑不住的时候倒下,他毕竟是哥哥,有义务保护弟弟。

‘石怀天……‘裴絮难过地发现他的忧郁,他的坚强全是为了弟弟,‘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一个解你心病的女孩子的。‘‘再说吧!‘他无所谓的笑着,‘把介天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你以后,我的确可以逍遥过我的日子去。‘‘你一辈子也放不开他了。‘裴絮笑着起身,‘你一直把他当儿子在照顾着,怎么可能抽得开身。‘他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介天,真辛苦。或许她应该带着介天远走他乡,放他自由。

‘裴絮。‘他轻柔地唤住她,带她转身后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精­美的木盒,递给她。‘这是答应给你的。‘裴絮莫名其妙地打开木盒,赫见一块玉盘。

‘‘风云际会‘?‘她霎时放亮了眼眸,端睨玉盘。

这块名曰‘风云际会‘的白玉盘由汉代流传至今,直径约三十公分,盘面刻有龙虎争斗的图样。此盘质地之佳,­色­泽之美,均属少见,是块千年难求的上等古玉,价值自然不菲。石怀天居然将它偷来给她,黑霆说的酬庸铁定是这个了。

‘我相信‘他‘不会在意的。‘他笑着,挥挥手。‘去吧!单行书的事也该做个了结了。‘‘我不客气收下了。呃……谢谢你这些年为介天做了那么多牺牲。‘裴絮笑意嫣然,有丝羞赧的丢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轻巧地带走玉盘,没看到石怀天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释然和欣赏。

裴絮走后没多久,石介天­阴­郁地冲进书房,火气旺盛。

‘怀天,他怎么会知道元千爱的事?‘他危险地瞪看着桌后那张相似的脸。

‘以他的势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石怀天处之泰然。他终于知道了。‘他一直都很注意我们,你不会忘了吧!‘‘我要取消这场服装发表会。‘石介天断然、专横地说。他不要那个人Сhā手任何事。

‘违约金我们付得起。‘石怀天老神在在。

‘我要放弃女装市场。‘他恼怒地威协,有点无法忍受怀天的气定神闲。

‘钱是你在赔、在赚,我不予置评。‘石怀天依然笑如春风,他总算有借口说了。这辈子介天恐怕只会替裴絮设计女装了,介天就是这种偏激的­性­子让人喜爱,他的专情绝对是激烈而独特的。

‘教他别管我们行不行?‘石介天有些挫败地坐进椅子里,大吼。

‘你自己去告诉他。‘他在借题发挥,好宣泄几天来的气闷。

‘怀天,你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我就放火烧掉你的书房,让你搜集的宝贝付之一炬。‘石介天悒郁地缓缓躺下,双手枕着头瞪他。

‘你多久没抱女人了?‘石怀天扬高眉,嘲讽地弯起­唇­线。

‘有话就说,不要冷嘲热讽。‘他绝不会让他知道,他已经着了裴絮的魔,看不上别的女人。这几天他想裴絮想得厉害。她怎么会以为他说不绕着她转,就会放过她了。

裴絮还不明白他已经放不开她了,这辈子她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吗?等他解决完了元千爱这档事,他就将她绑到天涯海角,让她永生永世看不到单行书那个蠢家伙。

‘你那天去云林怎么没将她带上来?‘石怀天笑说,果然单刀直入,‘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以前从不见你为哪个女人说过话。‘石介天醋劲大发,不愿在熟知他的兄长面前隐藏情绪。‘我奉劝你不要动她的歪脑筋,她的事不用你费心。‘他不要别的男人为她费劲,连怀天在内;裴絮有他在。

他是真的忘记今天是裴絮的生日,还是假忘记?石怀天若有所思地瞄着他。

‘介天,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天外飞来一句,情愿相信他是被‘他‘激得忘记了。

‘什么日子?‘石介天没好气地躺平在椅子上。

‘你心上……‘他还没说完,石介天突然怒咒一声,惊天动地弹跳起来,飞奔而去。裴絮如果敢答应单行书的求婚,他就掐死她。

‘……人的生日。‘石怀天叹着气。

***单行书白着脸听裴絮拒绝他的求婚。

‘对不起。‘裴絮一再重复,愧疚的脸埋在郁金香花海浬。‘我爱石介天,所以……‘‘为什么?‘他低低地问,心痛如绞。‘我们在一起将近四年,你也喜欢我不是吗?难道是因为我把时间都花在事业上,忽略了你?‘‘不,不是这样子。‘他难过地瞅着他。

单行书闻言,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絮,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很抱歉。‘她把戒指退还给他,不敢再看他。

‘你爱石介天是因为他比我有钱、比我帅吗?‘单行书受了伤地大喊。

‘不是。是因为他能牵动我的心,他的喜怒哀乐会影响我,我的注意力会不由自主追着他跑。‘裴絮镇定、坦然地目视他。

‘他呢?他能回报你的爱吗?‘他管不得餐厅礼仪,吼道。

‘不管他能不能,我都无法嫁给你,我的心里只有他。‘她总不能带着这份感情嫁给他。‘我不能……不能在爱着别人的情况下嫁给你。‘她轻声哽咽。

‘你置我于何地?‘他没办法接受她的说法。

‘抱歉。‘她如果说真话,会伤她至深。行书现在已经不能再受伤害,她已经伤他太深。

‘不要再说那两个字!‘她今晚的美丽不是装扮给他看的,全是为了那个自大的家伙。‘我不能原谅你。‘单行书丢下钱,推开椅子,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红着眼离开餐厅。

裴絮拉着裙摆追了出去,在停车场拉住单行书。

‘我要你知道,这辈子除非你原谅我,否则我绝不会结婚生子。‘她淌着泪冲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我喜欢你,可是这种感情构不成爱情的要件,你一定能找到比我这种坏女人好上千万倍的女孩。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单行书泪流满面,绝望地吻着她。

‘我不会原谅你。‘他推开她,匆促地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裴絮心情沮丧地坐在引擎盖上,再度把脸埋进花堆里,大哭特哭了起来。

石介天将车子开进停车场,看到的正是伤心欲绝的裴絮。她哭得很专心,专心得没发现车子的来来往往。他停好车,不悦又有些心疼地走向她。

‘他欺负你了?‘他轻柔地将他纳进怀里,语气嘎哑,四处寻找单行书。他居然将她独自撇在空荡荡的停车场内!

‘呜……‘裴絮扬起手,紧紧环住他的颈项,伤心地偎着他。

‘这些花是他送的?‘他眉头越蹙越紧,抢过花,往后一丢,根本不用她回答。‘别哭了,我不喜欢看你为别人流泪。‘他轻柔地警告道。

‘我伤了他的心。‘她哀痛地抬起泪眼看他。

裴絮拒绝他了,石介天说不出心中有多快活,那感觉比得到全世界的掌声还快乐上千倍。

‘总比我伤他好吧!‘他绽开迷人的笑容,珍惜地亲吻她。‘那种单纯的家伙很快就会忘记伤痛了。‘他越笑越乐。

‘行书很伤心。‘她怎会爱上这个幸灾乐祸的魔鬼!

‘每个人都会有伤心的往事。‘他忽然眼尖地发现她的口红有些剥落,眼睛细细地眯起,‘他刚才吻了你?‘‘只是道别的吻。‘她爱看他吃醋的样子。‘你和别的女人都可以上床了,我这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抱别的女人了。‘他生气的低吟,眸光迸­射­出­阴­森的寒气,‘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他,不然我会让他更难过。‘‘你是我的什么人呀?‘他佯装不懂地睇睨他。

‘你很清楚。‘他邪恶的手探入她的衣服内,轻轻抚摸她的背脊。

‘清……清楚什么?‘她感到全身燥热,舌头又开始不听使唤了。

石介天猛然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她突然想起对单行书的承诺,昏眩地推开他。‘我……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什么?‘他懒懒坐在引擎盖上,将她拥进怀里。心头大患既除,他那份睽违已久的慵懒便又自动自发归队了。

‘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她突然有些沮丧。石介天从没有表示对她的感情,他总是游戏人间。说了,也许只是多此一举,说不定他会认为她是自作多情。

‘别替我决定一切。‘石介天亲匿地拥着她,心里逐渐踏实。

‘我答应了行书这辈子不结婚生子,除非他原谅我。‘她转过身,凝视他。‘我欠他太多了。‘石介天坚定地回视她,眸底没有丝毫不悦,教裴絮失望透顶。他不在乎这个,她果然只是自作多情。

‘那是你的承诺,与我无关。‘他抬手抚摸她柔软的脸颊,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做事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所以别想用你对他的承诺来限制我做任何事。‘‘反正你无所谓就是了。‘她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怒气勃发,‘既然如此,请问一下,石大设计师你现在站在这里­干­嘛?‘‘来抓你啊!‘石介天温柔地笑看她气红的俏脸,不想多作解释。

‘抓我­干­嘛?‘她没好气地瞥到他那抹罕见的柔笑,不禁失了魂。

‘你忘了我怕黑?‘他高扬起带笑的眉,看了眼阒暗的天空,那狂傲的姿态是任何人都打不倒的。

‘你怕黑可以找别人陪你啊!‘她没由来地消了气,被他的语气逗笑。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小时后饱受恐惧摧折的他,瞪着一双害怕而又倔降的眼睛,一夜无眠到天明。她怎能不心疼他、爱他。

‘我只要你。‘他心高气傲的眸里闪过一抹哝情。

‘好吧!反正我这辈子也不能嫁人了,只有同居的份了。这种摩登的事,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能接受。‘她快乐地搂紧他,确实看到那抹深情了。‘他日我们若是相看两厌的话,一拍两散,也不用费力办离婚了。‘她大方地笑着。

还没在一起,她就想到分开了。石介天的心突然被这种假设的可能­性­捅了好几刀。

‘你不结婚不代表我不结。‘他悒郁的脸罩着一团蓝­色­的火光,冲口而出。

‘这么说,我不能碍着你对不对?‘她诡笑着,终于弄懂他刚刚的话意了。

‘我如果进礼堂,相信我,你一定也在那里。‘石介天咬牙切齿,一颗强悍的心酸得厉害。她的不在意引起他前所未有的恐慌。他虽然轻视那张纸,不甩任何形式上的约束,可是裴絮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弄拧了他的心,彻底的击毁他的观念。如果哪天她忽然想离开他,或者发现别的男人比他好呢?光是想像就让人无法忍受。

‘太残忍了,你怎么忍心教我观礼。‘裴絮佯装伤心地指责他。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眼珠子凸出,暴戾之气缓缓流出。

‘哎呀,我今天怎么特别笨呢!‘她缩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揉着太阳|­茓­。情人般的斗嘴原来是酸酸甜甜,外带了一些苦辣。

‘说你爱我!‘他再也受不了妒火的烧烤,任­性­地抬起她的脸,失去理智地要求道。

‘好吧!我不讨厌你。‘她恶作剧地轻叹着,一双手越揉越急,像是头痛欲裂。

‘不要敷衍我。‘他沉声命令道。

他这辈子都不应该再受折磨了。他痛苦的脸让裴絮心疼地想起他残破的童年。她温柔地抚着他因恐惧而紧绷的双颊,望进他眼底。

‘我爱你,我的石大设计师。‘她眼波流转,妩媚地绽出甜美的笑容,满脸挚爱。‘够吗?这样你满不满意?‘石介天惊慌的心因她的呢喃徐徐飘回原位,动容地俯身,肆虐她泛着笑意的­唇­。

‘不管单行书原不原谅你,我想定下来的时候,你就是我的新娘。承诺是蠢人玩的把戏,只有蠢人才会遵守。‘他执拗、狂傲地猛吻她。

‘如果到时候我不想定下来呢?‘他在说她蠢吗?狂妄的家伙。

‘还是得定。‘他没有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炽热的­唇­离不开她微嘟的嘴。

这种话题再争论下去毫无意义。她知道她的原则在哪里,即使是石介天也不能改变。

‘石大设计师,公平点,说你爱我啊!‘她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轻快地逗着。‘你总不能只求收获不问耕耘。‘她知道心高气傲的他是说不出这句俗话的。

‘愚……愚蠢。‘石介天靦腆地撇着嘴,姿态高傲,顿时忘了她的坚持。‘这种敷衍的情爱,只有女人才会挂在嘴边。‘他倒反将她一军了。

‘哼哼……哼哼……‘裴絮­奸­邪地睨着他,要笑不笑,从头到尾轻蔑地哼道。

他当然知道她的言行举止是在暗示他,他刚才的求爱举动。

‘蠢女人。‘他尴尬却又无法自圆其说,只有低声骂道。

‘彼此、彼此啊!老兄。‘裴絮攀着他的肩,埋首在他浑厚的胸膛上,放声大笑,心里却泛着哀愁。也许这辈子他们俩就这么耗着了,幸好石介天不重形式,不把规则当规则。无奈她的心总是有份遗憾和挥之不去的歉意。

唉!要他原谅黑霆也很难。算了,这些陈年旧帐急不得的,那种关乎痛苦的惨烈过往,也不是三言两语想忘就可以潇洒的抛却掉。

算了,以后再说了,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日子还很长。

***‘他们离开台湾两年了。‘单织罗漫不经心地瞟着旁边的人一眼。

单行书兀自看着他的书,对她的话听若未闻。

‘哥,其实裴絮并没有欠你,你知道吗?‘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怕你难堪,她远走他乡,亦承担起负心的罪名。‘‘她是和石介天双宿双飞。‘单行书丢开书本,结疤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给了你四年的时间,仍无法爱上你,这不是她的错。‘她直言指出。‘在爱上石介天之前,她曾经给了你一段冗长的时间,这难道不是在耗费她的青春吗?是你忙于事业,触动不了她的心。她把宝贵的青春给了你。你剥夺的是女孩子一生中最渴望的梦想。有了至爱的人,谁不想一生厮守,为他生个小宝贝。可是为了赎罪,她情愿和石介天耗着。你明知道她有多爱石介天,居然忍心折磨她。你是堂堂的大男人,难道不该为这些事负起一些责任?‘她越讲越生气。

‘你到底在帮谁?‘单行书恼羞成怒。她的话既尖且锐,他抵挡不住。

‘把人家的幸福还给人家,我不喜欢自私自利的哥哥。‘她不顾一切地要求道,只后悔未能早些敲醒他。

‘我没有自私自利!‘他脑火地红了脸。

‘好啊!那你去告诉裴絮你原谅她了。‘她义正辞严地说。

‘她背叛了我,你要我原谅她?‘他咆哮如雷。

‘我的哥哥一向宽宏大量,更何况裴絮已经赎过罪了,剩下的部分,你该自己扛起责任。‘她一针见血地指责他,‘想想她为何会选择石介天,因为他是真的在乎裴絮,他是那个可以保护她一辈子的人。哥如果真的爱她,就不会常常忽略她,不会因为生意而牺牲她。认真追究起来,是你将她推进他怀里的,她会爱上他情有可原。‘单行书苍白着脸,无法反驳妹妹的话。这两年,他一直将罪过理所当然地推到裴絮身上,恨她得到了幸福,恨石介天宁愿付出庞大的违约金也不愿涉足女装市场,恨他能够抛弃现有的一切随她游走天涯,恨他能爱得彻底、专一。石介天把名利踩在脚下,眼底只有裴絮,只愿替她设计女装,不愿将这项她独享的权利拿出来和大众分享。他爱裴絮爱得太明显、太全心全意,才是他无法原谅他们的重要因素。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鄙视现有的一切,只为了追随她?

‘我无法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你懂不懂?‘单行书痛苦地把脸埋在手里,哽咽道。

单织罗急忙拥着他,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总算解开心结了。

尾声加拿大?青焰山庄‘裴。‘走进床边的石介天没让睡梦中的她有开口的机会,弯身便吻住了她。

裴絮悠悠转醒,不甚清亮的眸子有些愠怒。他打断了她的好梦。

‘醒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退开身,深邃的眼眸恋恋地凝视着她。

‘你不是下礼拜才会回来。‘她孩子气地揉着眼睛,睡意犹哝。他在米兰的春夏时装发表会不是还没结束吗?

‘我来带你一起去。‘他抽紧下巴,无法告诉她在义大利的这几天严重失眠。他一直以为这两年在她的陪伴下,他已经不会发作了;事实上,他失眠和惧暗的情况也确实鲜少再犯。若不是该死的单行书找不到裴絮,知道他在米兰办发表会,突然传来了一张短签,他也不会患得患失的怕失去她,而旧疾复发。

‘我不是告诉你,那里我去过好几次,不想去了。‘这两年她陪他四处游走,光是义大利就去了不下十次。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瞪着她突兀地说,深情凝然。

‘你常常离开我,不是吗?‘她调侃地说,打了个大呵欠,双手向上伸直,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怎么啦?你看我的样子好像我是逃家的妻子。‘她的眼睛因‘妻子‘这两个字而黯然。‘可惜我们这辈子只能有分无名,委屈你了,大情人。‘石介天突然欺向她,突然搂着她。

‘我只要有你就好了,其他的不重要。‘他太不安了。单行书为什么突然原谅裴?他不会想抢走她吧!

‘孩子呢?难道你也不想要?‘她反手扣着他,不懂他的惶恐。这两年他已经很少这么不安了,他总是自信满满地逗她、诱惑她,不是吗?

‘我只要你。‘他坚定地说道,不曾犹豫。

‘我很感动。好了,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她拉开他,笑问道。

石介天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红­色­的耳环,急急地戴在她的耳朵上,‘这只‘红焰带金‘是我的信物,不准你还给我。‘‘你什么时候带起耳环了?‘她温柔地看着他耳垂上那只泛着红光的耳环。这只红焰造型的耳环是黑加高级­精­英份子专有的,这些优良的人才通常只会带着一只,另一只留给他的终生伴侣。阙家人拥有的是紫­色­的,所以叫‘紫焰带金‘,黑家人则拥有代表‘青焰门‘这个组织的‘青焰带金‘环,他和怀天则是红焰造型的‘红焰带金‘。

他一向唾弃黑霆的东西,希望他这么做表示他已渐趋软化,不再痛恨起黑霆这个名字才好。

‘你知道这只耳环所代表的意思。‘他悒郁的脸庞上全是不知名的害怕。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她叹口气,轻轻柔柔地说道,以往这句话都能安定他惶恐的思绪。她当然知道这只耳环代表一辈子的然诺。

石介天还是无法安心。和他在一起的这两年,她虽然很快乐、满足,他却仍能感觉得到她怀着一份对单行书的愧疚。她的这份牵挂,每每让他嫉妒得几乎发狂。

‘裴,不要离开我,我……我爱你。‘他已经习惯夜里惊醒时看到她一双深情的眼睛,抚慰他;她小小的娇躯能为他赶走恶夜的鬼魅,也唯有她轻柔的声音能释去他颤抖的恐惧,让他自黑暗中重生。

裴絮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说出来了!这比他用行动表示他对她的爱,更让人震惊。

‘为什么?‘她想知道他突然决定表白的原因。

‘为、什、么?‘石介天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迸出来,俊脸沉了也黑了。‘你问我为什么?!‘他忍不住咆哮。她居然不明白他不要她离开,是因为他离不开她。

‘你……你何必这么凶啊!‘她委屈地瞪着他,‘我只是不明白而已。‘谁都会奇怪的,一个同居两年却死都不肯表白的情人,突然表白不是太怪异了吗?

‘原因我刚才不是说了!‘他跳起来大吼大叫,失去了冷静。

‘说什么?‘她没听到啊!

‘说什么?!‘他声嘶力竭地狂哮。他好不容易把那三个字说出口,她居然问他这种不可饶恕的问题。

‘我只是想问清楚你突然表白的原因,难不成这样也犯法了?‘她脑火地死瞪着他。

‘我……呃……‘他终于明白自己会错意,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难道我不能说我爱你吗?我说我爱你还要选择时间、地点或者事先卜卦吗?‘他开始为自己的不好意思拗了起来。

这人拗起来……唉!真让人受不了。

‘好吧、好吧!我不问你这个蠢问题行了吧?‘她没好气的躺下,打算睡回笼觉,‘回去忙你的发表会,我不惹你可以了吗?‘不惹他,她是什么意思?石介天惶恐不安的心越揪越紧,差点蹦了出来。

‘你不去,我也不去。‘石介天固执地爬到她旁边,搂着她。他得守着她。

裴絮讶异地瞧着别扭的他,他打算把蛮不讲理发挥到极致吗?

‘这场男装发表会不是有许多名人与会吗?‘她捺着­性­子说,灵动的美眸却无法克制地眯起。

‘他们不重要。‘他烦躁地收紧双臂。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呼吸困难。

‘这辈子,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他没发现自己用力过猛,手抽搐得厉害。她已经胜过一切,他必须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他又在强调这个!

‘我又没说要离开你。‘裴絮纳闷不已,想笑又因呼吸困难而笑不出来。他哪来的不安啊!

‘你不要跟他走。‘他蛮横地握紧她的腰。

‘谁?‘总觉得她的腰快被折成两半了。

‘单行书!‘他气冲冲地大吼。

‘行书?!‘他的心泡进醋缸里。

够了,她受够他莫名其妙的怒气了。

‘石介天,如果你……你再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要发飙了。‘她喘不过气了,威协地踢他的脚,死瞪着他。

‘他原谅你了。‘他愤怒地放开她,掏出口袋里的短签丢给她,僵直地背过身去,相当郁卒。天杀的单行书,为什么在两年后,他和裴絮已经沉溺在幸福的光环中,才硬生生地Сhā了进来?

裴絮坐起身拾起短签,含泪地看着那个熟悉、睽违已久的笔迹。

絮:原谅我的小心眼。

行书笔就这样短短几个字,释去了她积压多年的愧疚。裴絮将短签捧在心口,低低切切地哭泣着。行书得费多大的心力才能挤出这些字来?

石介天受不了她的伤心,猛地翻身,抢过短签揉成一团,用力丢到床下,将她拉进怀里,‘答应我,这是你最后一次为他流泪。‘他咬着牙尽量捺着­性­子,不受控制的脸却­阴­郁至极。

‘最……最后一次。‘原来……原来今晚他是为了这个不开心,在闹别扭啊!裴絮笑中带泪,轻声允诺。再冷静、傲视一切的他,只要一碰到行书的事就会变得相当不可理喻,她早该猜到的。

‘结婚吧!‘他放柔了­阴­沉的脸,亲了亲她带泪的脸庞。这是他两年来第五次求婚,若不是那个没肚量的男人,裴早已是他的妻子。他也不会不安至此。

裴絮吸吸鼻子,仰视他温柔的脸,‘我要黑­色­礼服。‘这是他坚持不要的颜­色­。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的心都已经给了她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给不起的。

这些年委屈他了。她拒绝了他几次状似漫不经心的求婚,多少伤了他自大的心,难得他没有因此发过脾气,只因为他尊重她的承诺,不想她难过,为难她。她知道他情愿陪她当个信守承诺的蠢人,也不要她伤心落泪。

石介天是那种不爱则已,爱上就会用尽各种方法,掏心掏肺给对方的狂徒。他可以漠视潜力庞大的女装市场,只为她做衣;他可以在最热闹的时装季放下一切,带她云游四海,以纾解她郁闷的心;他可以为了她忍受黑暗,为了她的歉疚不回台湾。只她说得出口的要求。他鲜少做不到的。

这样用情至深的狂徒,她如何能不爱?

寄自台中的一卷录音带唐瑄哇!收到这卷录音带时,唐瑄差点热泪盈眶,当然,只是‘差点‘啦!

瑾芬,唐瑄真的对你印象深刻喔!你那活泼略带至气的声音及轻松的语调,在在令我感动。[为什么感动?因为她居然可以录得比我好,想当年吾人录英文作业时,简直是从头到尾结……结……巴……巴……唉,往事不堪回首]可爱的瑾芬妹妹,我想你应该不介意我将你的大名列出才对,毕竟一个连哈雷机车都能买得了、骑得起的十七岁女孩,应当是率­性­大方,不致拘泥于这类不足为道的小事才对。

特别以瑾芬的录音为代表,是想谈谈大家对‘五­色­组‘那份依依不舍之情。

瑾芬说当她拿到‘追心戏曲‘时,有点想哭;看到‘五­色­组‘的成员一个个踏入婚姻的坟……呃……生活,她开心不已却也舍不得。是啊!就是这份心情,联系了所有读者的心,诸位对‘五­色­组‘那份哝郁的依恋,唐瑄知道。只是人家既然甘心由绚烂归于平淡,我们又怎能残忍地去打扰他们好不容易争来的宁静。因而,对于大家的痛乎疾呼,唐瑄唯有说--还给人家一个安静的生活吧!他们打拼那么久,着实辛苦,咱们应该好心点,放人家好好过活。[本人是觉得,再写下去,作者可能要住进疗养院休养好一阵子了。]关于他们那堆瞎搅和的后代,唐瑄禀持良善的心,还是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正常的成长空间,所以……大家应当了解我的意思。‘五­色­组‘起于‘摩登女侠‘,完结于‘追心戏曲‘,不管大家如何难分难舍,请好好珍藏着五本书。本人仅代表白龙、红狐、黑豹、青狼、蓝虎谢谢大家的支持。

不知道大家想知道唐瑄什么事?[突然改变话题,是因为我突然想到,如果不赶快写下,怕不小心就给忘了。]那天和一位朋友聊天,她说我这个人很奇怪,写后记很少提到自己的事,谈的都是和书有关的话题,要了解我这个人必须从我的创作中‘故事里去了解。我听了淡淡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在后记提到自己什么事。

我一直认为,我的成长和大家一样,该受的教育、该尽的义务都一样。早上起来刷牙洗脸的方式,不会到晚上就寝前就变了。很废话对不对?是啊!我也觉得这种吃喝拉撒睡的是没啥好谈,除此之外,不知道大家还想了解唐瑄什么事?

什么?譬如我的嗜好、休闲方式、创作来源……举凡种种。

原来除了日常生活那些固定的模式外,大家想知道模式外的唐瑄是什么德­性­啊!好,我懂了。

唐瑄呢,是个疯起来可以很吓人,文静的时候可以唬过人的那种双面女子。我的朋友常说我是一个­精­明­干­练、果敢坚忍的人;有人则说我是个做事起来十分专注的人,一心绝不会二用,和朋友聊天绝不会打电玩那种。[你自己知道我在暗示谁。没错,就是你了,不要装出那副‘我很抱歉‘的无辜样!]曾经听朋友说我是个乐天派的人,只管目前,不管以后,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啊!这样有什么不对?明天的事留给明天烦恼,今天有今天的事,一次把几天或几年后的事都想好了,不是很无聊吗?[呃……那位高雄的林小姐,别脸部抽搐猛瞪我,ok?]好啦!我承认我是个没有生涯规划、危机意识的人,我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因为这样,所以我的‘沮丧病‘一旦发作起来,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可是,那又何妨,反正它都会过去,总比终月、终年一蹶不振好吧?双鱼座本来就是比别人优柔了些,不过该当机立断时,本人还是相当明快的。所以说我有双重­性­格嘛!

至于我有啥特别嗜好,这……除了看小说、漫画以外,难道还有别的?这个我得思考个几天,想到再告诉大家。

创作来源?好像很多读者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日常生活中的所见所思和朋友的闲谈,再加上一些灵感和触发,如此这般一蹴而成。大家会不会觉得这种回答很抽象?应该不会才对,这个问题真要具体答出来实在不容易。创作的灵感应该是无所不在的,无论是优美的旋律,清亮的歌声,感人肺腑的伦理大悲剧,笑得人嘴歪的志村爆笑剧,扣人心弦的小说,赚人热泪的漫画……都是灵感的启发。所以,本人不得不再强调一次,虚无飘渺的灵感应该是无所不在的,且看大家怎么启发它、体会它。有心从事创作的读者,了解了吗?

其实啊,我觉得我最大的缺点就是耐­性­极差。别怀疑我怎能交出一本本十万字以上的创作,我自己也相当纳闷。说真格的,写了那么多关于我个人的事以后,现在我对这个题材已经失去出写时的热度,咱们别再谈这个贫瘠至极的女人,谈谈别的,不然我要抓狂了。

好久没有新书预告了。自从‘潇洒淑女‘上市后,很多读者来信便问:‘五­色­组‘出完后,唐瑄要写什么啊?我这才惊觉到,原来我忘了在‘追心戏曲‘的后记做暗示了,难怪常有按捺不住的读者打电话至出版社追问新书内容,搅得无辜的淑华和詹姐一个头两个大。

37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泪眼汪汪,极其挫败地望着手上的合约,怎么也想不到她八百年难得一时善心大发,帮人家讨了老婆,到头来却苦了自己!

原来慈真是一种罪过啊……难道这年头流行善没善报、为恶最乐吗?

早知道为善的代价是一纸惨绝人寰的「钓爱合约」,她拚了命也要抢当天下第一大恶女!为了快乐的过完她光明璀璨的人生,这下子不硬着头皮上阵也不行了……

我的天哪!真不敢相信「沙文主义」能被阐掸扬得如此彻底,那对优越感过重的兄弟根本忘了女人也是「人」,要她沾惹这种世界级沙猪,还要极尽诱惑之能事,她怀疑,乾脆要她去动变­性­手术还会快些!咦?这是戏外戏,还是钓爱外一章,为何她的心不按常理出了轨,等不及先叛逃了?

38

传说中,凡带有「青焰」二字的人、事、物,尽属於「青焰门」所有。

青­色­如盘龙般的金­色­火焰四处狂烧,放肆地扩张蔓延,不断散发热度,意欲染红世界,直到地球归它所有。

「青焰门」是个以青焰为标志,视青焰为最高­精­神象徵的华人组织。它所拥有的力量、金钱,甚至於权力,可称之「前无古人,後无来者」,无人可替代。

那麽「青焰门」究竟是什麽组织或帮派呢?有人口沫横飞发誓道:全世界的黑道组织其实早已被「青焰门」统合,并加以企业化、国际化的经营管理。它的力量、庞大的资产及优秀难得的人才,适足以将「青焰门」带上顶尖的统领地位,以「青焰帝国」拟之,亦不过分。

据说,「青焰门」所拥有的不仅止各国帮派­精­神上的效忠及金钱上的贡献,它本身所蕴藏的财富更是不计其数。如果传言不假,那麽南太平洋上那个外人始终无法进入,集闪亮与神秘於一身,人称「黑岛」的小岛屿上,所盛产的钻石及最近讹传猖狂的石油含量,再加上领导者黑氏一族成员及其拥有的优秀分子­精­於理财投资的天赐本领,便足以让「青焰门」堂而皇之地跻身世界首富。

如果以一个王朝为喻,「青焰门」的主导者黑氏兄弟无疑是势均力敌的皇帝们,权力仅次於他们的,莫过是人称「风、火、雷、雨」的阙家兄弟及「影子双煞」的石家兄弟,此二者说是辅佐皇帝的左、右丞相再恰当不过,他们不仅是「青焰门」重要的主事及管理者,也是世代生长於「青焰门」的忠臣良谋。

辨别「青焰门」高级幕僚的身分并非难事。此门有则不成文的规定,上位者均得佩戴一只如戒指般大小、火焰延伸而成的金­色­耳环,并以颜­色­为身分区分。「青焰门」的领导者黑氏三兄弟所佩戴的便是人称「青焰带金」的青­色­金环;阙家兄弟则是「紫焰带金」的紫­色­金环;石家兄弟则佩戴「红焰带金」的红­色­金环。

他们为何佩戴一只?据可靠人士透露,原因在於另一只金环唯有其伴侣有资格佩戴,当他们将耳环给某人时,便表示他们已选择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姑且不论传言真实与否,人们对於自身无法探知或掌握的事情总是特别感兴趣,更不用说是「青焰门」这种集权势於一身的显赫组织。尤其是掌控「青焰门」那三个神秘、未婚,人称──「炎皇」、「炙帝」、「焰王」的青年首领们,更是各国政要、商界大亨、黑道头头注意的焦点。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各自拥有一座由世界各国佳丽们所组成的後官。「青焰门」这批後生晚辈以其雷厉风行的处事态度,风光的逼退前人的光彩。常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烦风­骚­数百年」,青焰世纪已随着「红妆帖」的寄发,热烈揭开。

自从一年前,黑家老大「炎皇」在世代传承的「红妆宴」为自己猎得美娇娘,狠狠践踏了无数芳心後,全球黯然神伤的佳丽们在夺后无望下,唯有收拾起残破的心,转而期盼起年届三十的黑家老二「炙帝」的选妻盛宴──「红妆宴」尽快举行。

按例,身为黑家继承者,谁都没有选妻自由,只要至而立之年,谁也都不得反对「红妆宴」的举行。为了攀权附贵,各国名花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弄到一张经由「青焰门」的长老们花了数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三位皇子一出生便有的观察名单而发出的「红妆帖」。因为,唯握有「红妆帖」的女子,方有亲近黑家男子的机会。

这场以选妻为名的盛宴,说穿了不过是场角逐赛。叁赛者虽众,淘汰率亦高,栖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不可不谓之渺茫。然而,机会虽渺茫,总有一线希望,心存侥幸的名媛仕女,谁能不心动?

39

风水轮流转了┅┅哟荷!

皇天不负苦心人,还是让她等到了吧!就不信那小子能猖狂到几时。阙舞雨泛着光热的小脸持续加温,毫不掩饰她的兴奋。从她得知黑炙的「红妆宴」已进入筹备阶段起,她便放纵自己沉溺在亢奋异常的状态。

「喏,拿去,自己看着办。」嘿嘿,到底让她盼来了黑炙的「红妆宴」了。这种举世盛宴,没赶紧凑上一脚,她怎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黑炎。

「这是什麽?」李洛心将拂落粉颊、呵得人发痒的齐耳短发习惯­性­的往耳背勾,有些迷惘地接过纸瞧着。

「钓爱合约。」阙舞雨高扬起手上的胡萝卜,贼笑地作乾杯状,「祝你成功。」她也只能成功,哈!

「我不懂。」这张白纸上的确写有「钓爱合约」四个大宇,可是其他部分却一片空白。小舞姊到底在说什麽?盘坐在床中央的李洛心将纸张翻来看去,满是困惑。

「还记得你帮黑炙骗我家老公的事吗?」原本立於床边的阙舞雨,一本正经地走出李洛心馨香四溢的雅房,轻捷地跳上栏杆安坐着。

李洛心呆滞了半晌,娇娇憨憨的小脸依旧懵懂。

「少来,别用这种表情来骗人,我认识你可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不会再被你骗了。」阙舞雨嗤声。「你马上给我恢复你的­精­明。」老爱用一脸无辜的表情来骗人,谁不知道她有多机灵。

「小舞姊,人家是真的很困惑嘛!」李洛心无奈地叹了一声小小的气,圆润粉柔的小脸犹带困惑。「最近为了毕业展,我日夜赶画,一脑子面糊。小舞姊,你就行行好,明说了吧!」

「你串通黑伯伯和黑炙,利用我骗取黑炎的感情,在一年前,记得吗?」洛心只要摆出这种我见犹怜的娇柔容颜,大家就得乖乖地匍匐在她脚下,任她使唤。她也太懂得利用这张脸了。

「不会吧!我从没见过黑炙哥,更不可能帮他瞒骗黑炎哥什麽事了,他那麽­精­明。」何况黑炎哥也不是她这种人想骗便骗得过的,小舞姊真看得起她。

「这些人哦,从来不反省的。」阙舞雨不以为然地赏她一个白眼,「一年前,你帮我公公混进红妆宴暗中监视我,还骗得我好惨,记得吗?」

「哦┅┅小舞姊说的是这个。」她恍然大悟,「当时我是应黑伯伯要求,并非自愿,小舞姊──」

「不管。」阙舞雨不给她自新的机会,硬是打断她的辩白。「反正你就是骗了我和黑炎。亏我们对你那麽信任,我拿你当妹妹看,黑炎也从没怀疑过黑炙,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耍我们。」她开始拿人情、友情、亲情来施压。

「这件事不是在一年前达成和解了吗?」小舞姊将两件事混在一起向她讨公道,似乎有点欠公平。李洛心怔忡着,褪去迷蒙的小脸明亮得像颗璀璨夺目的珍珠。

「我所谓的和解是缓刑,并不代表既往不究,懂吗?」她满脸慈蔼,笑看洛心红通通的娇颜。

洛心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有多想教训她那两位小叔──黑炙和黑焰。这两只信奉沙文主义几至走火入魔的雄­性­动物,从不曾喊过她一声嫂嫂,成天女人来女人去,呼得她肝火旺盛。他们倘若仅止於言语无状也就罢了,居然连肢体动作也是百分之百的不屑和轻蔑。彷佛怕用下巴瞧她不够藐视似的,这些人高扬着头颅的姿态从不曾低於仰角四十五度,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除非有多馀的力气才会不情不愿地施舍她一瞥,不然以她这种低等­性­别哪配得到他们的注意力。

女人是全天地间最劣等的生物。黑炙和黑焰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彻底将「­性­别歧视」阐扬到最高点,把女­性­同胞的价值贬到最低点。举凡英雌,能不为此感到羞辱、义愤填膺吗?身受其害的她,不揭竿起义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千千万万的同胞们?尤其是黑炙曾经陷害过黑炎,他可以不计较,但身为老婆的她可不能坐视不理,声讨黑炙已是必然,她也无愧於心。

今年黑炙先,明年黑焰就该死了。

她还真会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李洛心故态复萌,深谙以退为进的经世洽国之道,不敢大肆喊冤,自然地摆出低姿态,那彷若扼住喉头的声音既又软软绵绵地扣痛人心。说真的,她还真欠了小舞姊一份情。李洛心在心忏悔。

「少来,不管你是存心或故意,你都利用了本人的善良欺骗了我。这点你总不能否认吧?」她以不容置疑的气势压迫她,教李洛心险些愧疚难当。

「对不起啦!」小舞姊被黑炎哥潜移默化了,突然间气势磅礴得令人心颤,好可怕。她嗫嚅地道着歉,震慑於对方骇人的气魄。

「知道对不起就好,快把合约签一签。」阙舞雨满意地比比她手上的白纸。

「为什麽要签约?」上面什麽条款都没列,哪有这种合约?她帮爹地签下不少合约,还从没见过这种无字合约。这是天书吗?

「小洛心,」阙舞雨嘿嘿笑着,走进房。「你「戏胞」十足,演起戏来连奥斯卡得主都得敬畏三分,装傻的功夫世界一流,毕业後你可以考虑当演员。」居然轻而易举的骗过她,太厉害了。这种已臻出神入化的演技,若非天­性­如此,便是太过机伶。以她对洛心的认识,她绝不会是前者。

「小舞姊,过奖了,那只是举手之劳。」李洛心头越垂越低,迭声抱歉,载满歉意的小脸只敢盯着地板数磁砖。

「没关系,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咱们前帐就一笔勾消,如何?」洛心那种凄惨和着浓浓歉意的音调,怎麽让她觉得自己丧心病狂。

「小舞姊有忙要我帮?」她迟疑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她也会有要人帮忙的一天。小舞姊独立、好动,很少有事能难得倒她,何况她又有一个超群绝伦的老公,怎麽也轮不到她帮忙阿!

阙舞雨亲爱的拥着她,咯咯轻笑。「你好像快放寒假了,不是吗?台北的冬天不是人住的,既湿又冷,我替你安排了一次度假。」

「谢谢小舞姊的好意,可惜寒假我已经答──」小舞姊这种笑声太「善意」了,她得防着点。

「不谢。」阙舞雨轻快地打断她,「我就知道你会很高兴,黑岛门禁森严,可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进得了。」诡计即将得逞。嘿嘿!黑炙,你的地狱近了。

「小舞姊说得对,爸爸和黑伯伯是世交,他也没有去过黑岛。」李洛心快意地附和,亟欲岔开话题。「你不是常说那四季如春,美得让人流连忘返。」真羡慕小舞姊嫁到世外桃源,不会走到哪都觉得污染,连心灵也多少蒙了层厚重的尘埃。唉!这年头要找心灵「纯净」的人,恐怕得到海拨三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去找。

「何止如此?没有亲临那,你永远不知道天空可以多洁净,白沙可以多温柔,阳光可以多灿烂,花草树木可以多麽富有朝气。我知道你为了毕业展要专心作画,所以帮你选了黑岛。怎样,够帮你了吧!」洛心基於所学之故,乐山乐水得很。

「好­棒­的地方。」李洛心向往不已,笑得如此纯真。「真想去看看┅┅可是┅┅不行耶!寒假有一位教授要开画展,我已经答应帮她忙了,不能食言,只好辜负小舞姊的好意,对不起。」她既遗憾又有些抱歉地低哝。

「没关系,这些都不是问题,好解决。」阙舞雨一点也不把她的难题当问题在看。

「不行,教授指名要我,就是因为我的专业素养正好合她的意,所以,小舞姊就知道我有多为难了。」谁不知道黑家有钱有势,什麽样的人材都有,小舞姊打的算盘自然如意。「我看等画展过了再去好了,你也知道我家一向最重信用。」那时就开学了,嘿嘿!

听也知道洛心在推托,这种藉口她不知道用过几百遍了。

「不行,那时候我必须待在岛上,而黑炙一旦发现我们认识,我的全盘计画铁定前功尽弃。关於画展的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去玩吧。」黑炙虽然是只道地的沙猪,可并不笨。他很清楚她对他的看法,也明她有多想替黑炎一雪前仇,尤其最近适值「红妆帖」散发的敏感时刻,她们在一起若没穿梆,也会引起那只猪的戒心。

岛上的居民除了公公、大婆婆外,洛心就只认识她和黑炎。这段期间大婆婆会随她和黑炎到日本游玩,而公公既然授意她将洛心诱到岛上,心中自然有底会见机行事,何况他住在主屋,离黑炙的小屋有一大段距离。洛心机伶虽机伶,难免会有疏失之处,没有熟识的人在身边,连陈妈也顺便瞒着,就万无一失啦!

「什麽计画?」一看阙舞雨慎重地爬上床,面对她坐下,李洛心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从小到大,她鲜少为什麽事情感到惶恐,唯有一年前黑霆伯伯要求她混进黑炎哥的「红妆宴」,帮他评判小舞姊的为人时,她曾经有过严重不安的感觉;这次又更胜以往。

她实在不喜欢骗人的感觉。当初若不是黑伯伯求助无门,爸爸看在世交的份上,破例让她涉入,她也不会被指控为骗子。小舞姊对於那件往事似乎耿耿於怀,但她当时是真的不认识她和黑炎哥,也觉得成就一椿姻缘是件好事┅┅自辩至此,李洛心忽觉不安。

的确,她会答应黑伯伯的请求,也掺有个人的私欲在头。当时黑伯伯以「红妆宴」唯黑家独有、世上稀少为诱因,好说歹说终於说动了她。那时她一心想看看名闻遐迩的盛宴有多奇特,被选中的新娘又有多美丽,没去考虑到後果;直到涉入其中,认识了小舞姊,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犯了错,并且在拗不过良心的谴责下,中途抽身。小舞姊是有理由生气,她当时对她那麽好,当她是自己妹妹看,她居然欺骗她,也难怪她会觉得遭到背叛┅┅「很简单,黑炙的红妆宴就要开锣了,我要你混进岛上接近他,等他对你有意思後,你就可以回来了。」他也是这样吊黑炎胃口五年,以眼还眼并不过分。

「什麽?!」李洛心错愕地轻呼,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原以为小舞姊是要她去整整黑家兄弟,哪知┅┅这样太过分了啦!要人家出卖感情。

「岛上那边我都打点好了,你只要拎着简单的行李和画具过去就行了。」阙舞雨不接受拒绝,理所当然的交代道。

「别开玩笑了,小┅┅」李洛心错愕地瞪着纸上几乎在跳舞的四个黑字,语言系统突然出了岔,脑子沉甸甸的。叁与这种游戏,她的命可以想见折损率将会呈倍数成长,尤其是她已经折损过一次了,再来可能连小命都得赔进去。

「别再小小小了,摸摸自己的良心做事。」说话的人无视对方猛然煞白的脸­色­,吃了秤坨铁了心。

「我┅┅我┅┅可是┅┅」回答她的是声无奈而不完整的回答,又像是回堵无效的感慨。面对她的安然自在,李洛心的舌头破天荒的打了结。

「你觉不觉得你对不起我?」阙舞雨放下手中的美味佳肴,以无比庄严肃穆的表情轻轻眯视她。「就算你不认为白己对不起我,咱们是好姊妹,我又对你不错,常带你出入加拿大、美国、日本、法国┅┅等地数也数不尽的青焰山庄,然後教你怎麽偷溜才不会被发现,从尚雷哥那偷来他新发明的电脑游戏给你玩,将我自创的「弹指神功」倾囊相授,缠着我老公黑炎要他──」

「小舞姊,我对不起你。」已呈霜白的小脸不断点动,渴望解脱的灵魂频频发出强烈的讯息。再说下去还得了,李洛心绵软无力地腰斩她的话,「求你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我嘛!」好像听说黑炙哥的脾气不比黑炎哥逊­色­,黑炎哥已经够难相处了,这浑水一趟下去,她还能活着回来才怪。

「你想继续维持这段友谊吗?」就知道拿这件事来胁迫她准没错!洛心好玩虽好玩,对「友谊」这东西幸好还有些概念。

「当然。」李洛心终年红扑扑的娇容稍稍褪了­色­,附和声越见绵软无力。看样子小舞姊会一直没完没了,倘若她不答应的话,说不定真会断了这段友谊。和小舞姊相交的这段日子,她明白她对黑炙哥的看法,那实在是一种无聊的报复游戏。

「你想弭补对我的亏欠吗?」阙舞雨天使般的小脸转来兜去,不怎麽在意对方的回答,反正她志在必得。

「想是想,可是小舞姊提的事实在太┅┅」

「洛心,人不可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听过孟先生说过的话吗?」她义正辞严,板着天使般的脸孔。

有这麽严重吗?李洛心被她削得无力反驳,眼皮狂跳个不停,默然无语。

「不错,知耻近乎勇,你很受教。」阙舞雨从粉蓝­色­的床单上快活地跳了起来,欣慰万分地拍拍她失血的容颜。「来,一式两份,把名字签一签,黑炎快来了。」

她的意思是黑炎哥并不知道这场恶作剧罗!李洛心圆润的眸子乍放出一簇希望之光,阙舞雨看得分明,暗笑在心窝。

「你猜他会帮你,还是帮我?」吞下最後一口的胡萝卜,她信心十足。

说得也是!李洛心霎时泄了气。黑炎哥既然能单恋小舞姊五年,他怎麽可能将别的女人放在眼底?就连黑伯伯和长老们的话他都爱理不理,她又算什麽。

「黑炙哥很优秀,不可能看上我的。」李洛心哭丧着脸,气馁地想说些什麽挽回颓势。

「男人抗拒不了水做的女人。」阙舞雨仔细打量她一番後,彷佛对评估结果感到十分满意。「你长得甜美可爱,一张红红、水水的小脸娇憨可人┅┅只可惜是短发,男人比较抗拒不了长发女孩。不过没关系,只要你时时缠着他,出现在他左右;他吼你时,你就楚楚可怜的学林黛玉挤几滴眼泪给他,我保证他马上化为你的绕指柔。」她盘算过,以洛心的聪明和条件倒追黑炙,顶多三个月就可以掳获他的心,再不济也拖不过半年。

「你的意思是叫我装傻罗!」她的坚持教李洛心无从抗,开始担心起自己可能面临的噩运。

当初她答应帮黑伯伯的忙,先决要件也是因为小舞姊是女人才肯的。再说,小舞姊好亲切,和她一见如故;黑炙哥可就不同了。听黑伯伯说他三个儿子都很难相处,黑炎哥也确如他所说的冷僻孤傲,依此类推,黑炙哥必定也不好亲近,听说他既难缠又鄙视女人。这事的难度这麽高,虽然具有不可抗拒的挑战­性­,後果却可能很惨。她得审慎评估,不可贸然答应,她还想活着毕业,领她的校长奖。活着才会有希望可言。

「也可以这麽说啦!反正他生气时,你就当什麽都不知道,一脸无辜委屈的可怜相就行了。而你这种可爱的小圆脸也常一副不问人间俗事的表相,无所谓装不装傻,是吧!」阙舞雨拉拉她柔顺如丝锻般的短发,­奸­诡地笑着。

初识洛心时,因为被无邪清纯的她摆了一道,一直以为她是个狡诈的女孩;相交渐深後,才知道她除了贪玩些,本­性­其实就如同初见时的单纯善良,难怪公公会找上她。黑炙那样的大男人,如果能讨到洛心这样甜蜜的女孩为妻,除了他家那些怪祖宗有保佑外,也算是他的福气。

「听得出小舞姊在损我。」李洛心回她个虚弱的甜笑,被她轻柔似疼惜的举止收买。

就知道她赶画赶得很疲惫,需要活动一下脑子。呵呵!胜利在握,由此可知老天爷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阙舞雨志得意满的笑了。

「有时间就整理一下行李,你不是从下礼拜开始放假了。」她环顾设计清雅俐落,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的闺房,不由得感叹,李洛心是个好相处又甜美的女孩,匹配给黑炙说是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小舞姊调查得好清楚,连她什麽时候放假都知道。她计画多久了?

李洛心无邪的小脸泛着明显的恐惧。「黑炙哥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生气,事後说不定他也像小舞姊一样要我还他一个公道。」这样没完没了下去,她的日子怎度过?

「所以罗!为了避免後患无穷,你混进岛上後,千万不能露出马脚,绝对要让他喜欢上你。依黑家人的­性­格,他们绝对不忍心苛责他们心爱的女人,顶多┅┅顶多有些不悦。你看,你一完成任务,不仅我会高兴、我公公高兴、我三个婆婆高兴、黑炎高兴、黑炙高兴、黑焰高兴、长老们高兴,连黑岛上的畜生也跟着快乐,这不是皆大欢喜?」她辟哩啪啦说得头头是道,越说越心虚。依黑炙的个­性­,他若是知道洛心骗了他,不巧又爱上她的话,百分之两百会拆了洛心。她好像做得太狠了┅┅唉!不管了,事到如今已顾不了太多。反正她手上握有圣旨,到时候公公、婆婆一定会出面善後,长老们也会跟着挡,最後应该┅┅应该不会是悲剧收场才对┅┅吧?

小舞姊说得好像普天同庆,连家禽、家畜也跟着欢腾了。李洛心被那堆「高兴」给转昏了头,不及细想,阙舞雨又再度开口,企图稳固她动摇的心。

「如果寒假结束後,你觉得你对黑炙没感觉,我绝对不勉强。」顶多换一个方式而已,谁教她好拐。阙舞雨将歉意摆两旁,复仇放中间,脑中再次积蓄了搅局的力量。「你就当还我一个人情债,或是一种历练,到岛上度两个月假,顺便钓钓黑炙就行了。」她会让公公和其他两位婆婆看着点,多制造些机会,必要时助她一臂之力。「签约只是一种仪式,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用来安自己的心。你看,上面什麽条款都没列即是最好的证明,你不签就是怀疑我的人格。」

阙舞雨滔滔不绝,尽量说得快又急,企图混淆她的判断力。李洛心来不及意会的脑子终於被她的连珠炮轰得迷迷糊糊。

「拿来吧!我签。」小舞姊连「人格」这镇家之宝都能抬出来请了,她再不签就很对不起她、对不起全世界了。李洛心爽快地签了名,黑白分明的乌眸熠熠闪烁着,彷若藏有讦多知之甚详的小秘密。

她可真信任她。阙舞雨将她签好名的合约拿过手,飞快在空白部分填了几个字後,将属於李洛心的一份交给她,旋即转身走出阳台。

「抱歉,先君子後小人。」说不定洛心因此当了她的妯娌,这是个两全其美的计画,就是平白便宜了黑炙那天杀的家伙。

对象黑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舞姊!」李洛心佯装呆愣地瞥见中间几个大字,似乎不明白她的话意,终於在她仓卒的行为中意识到情况有异的模样。

「不能反悔了。下礼拜我会派人来接你,拜拜!」阙舞雨轻巧地跃上栏杆,翻身而下。没有诱她签这纸合约来提醒她教训黑炙的重要­性­,洛心搞不好会被他狂妄的气势吓得临时打退堂鼓,突然发现不好玩就溜之大吉了。黑炙发起飚来,风起云涌不消说,往往连理智也丧失。更何况谁会自找麻烦,就算灵巧、聪敏如洛心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种非常时刻就得利用一下她赫的背景来牵制她,出身商贾之家的悲哀莫过於此,「信用」之於掌握台湾科技命脉的李氏一族无疑是第二生命,洛心也唯有对白纸黑宇的合约全然没辙。这个方法虽嫌卑鄙,却最保险,希望洛心能原谅她的无奈,她再也无法忍受她那人神共愤的小叔了。

她识人不清。李洛心意兴阑珊地走到阳台,故作惊慌地瞧着她。阙舞雨已自二楼的栏杆一跃而下,滚了几滚,笑意粲然地立在草皮上。

「小舞姊,你没事吧?」她撑着下巴,不怎麽担心地问。这种高度连她都不怎麽在意了,对小舞姊又算得了什麽。

「我不是要惩罚你,只想教训黑炙,别怪我。」阙舞雨扬扬手中的纸,边走边送她一个飞吻。唉!真不忍心利用她,若不是公公极力敲边鼓,她想自己也不会做得这麽过分。看样子洛心一定也被列在黑家红妆新娘的观察名单上,入黑家只是迟早的事,她不设计洛心,老­奸­巨滑的公公或长老们迟早也会做。这次恶作剧就当是催化剂,她喜欢洛心当她的妯娌。

小舞姊真傻,怎会以为她会为了这纸合约乖乖卖命?她可没那麽笨。会签下那纸合约确实是为了安她的心,让她无牵无挂地和黑炎哥恩恩嗳嗳的二度蜜月去──搞不懂这对形影不离、结婚不到一年的夫妻,学人家度什麽二度蜜月。李洛心欣羡地望着远去的人,顷刻间将阙舞雨加诸於她的麻烦忘得一乾二净。

反正她也满听不惯黑家两兄弟的恶形恶状,帮帮小舞姊,顺便叁观一下神秘的黑岛也无妨啦!就当是小舞姊提前送给她的毕业礼物好了。

###「炙少爷,夫人请你今晚过去用餐。」钱克安跟在主子身边叮咛道。黑家三兄弟自小便各自拥有一名必要时可以为主子付出­性­命的贴身侍卫,让钱克安为其卖命的主子便是黑家二少爷──黑炙。

「告诉她我没空。」黑炙踢起冲浪板矫捷地抓住,打开临海的落地窗,走上紧临後院的绵白沙滩。

「夫人请你一定要到。」唉!这是少爷这星期第四次拒绝夫人的邀约,而今天还只是星期二。谁都知道他在逃避什麽,但依夫人溺爱少爷的程度,顺从他都来不及了,怎可能催少爷成家,他何必为了「红妆宴」把气氛弄这麽僵?

「说了不去,没事的话别跟前跟後。」他已经郁闷得连踏在沙子上的足音都嫌过大,可不想身边多个人烦他。

「陈妈说她年纪大了,需要一位帮手。」紧跟在後的钱克安识相地转移话题。他知道炙少爷视女人为粪土,也多少明白今年他会有多烦躁,长老们已经开始进行游说的工作,选妻这场硬仗还有得打。

「姑妈有六十了吧?」黑炙夹着冲浪板,略去轻蔑,姿态轻松地眺望远洋。

「她六十有二了。」全天下只有两个女人能让炙少爷用这种温柔的口吻提起,一个是陈妈──适巧是少爷的大姑妈,另一个就是少爷的母亲了。

「是有一把年纪。」暖暖的海风不经允许地吹乱他随意扎起的长发。黑炙定定不动,乱由它乱,就站在浅水处冥思。他那凿刻般的英俊面容难得的闪过情感,让远驰而近的黑焰极为诧异与不解。

「­干­嘛,立志做救世主啦?一脸心巴拉的悲天悯人。」黑焰轻捷地将摩托车冲上沙滩,四平八稳地坐在上头嘲弄他,那副终日曝晒在阳光下的身体因运动而黝黑结实,瘦削、形似於黑炙的脸颊多了份直率的潇洒。

「焰少爷,该休息了。」服侍黑焰的杨索沉静地出现在众人後头,硕大的身影无意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索,你比我娘还罗唆。」黑焰率­性­地拉开编成长辫的湿发,大手朝他一挥,另有主张。「我要多晒一下太阳,你和克安去屋泡茶,别在这碍眼。」

表情空白的杨索未曾多言,似有若无的点了个头後,领命离开;钱克安见状只好跟着走。少爷们是天,做下人的能说什麽?

「老家伙好像开始动作了。」黑炙用力将冲浪板直竖於地,一脸厌恶的表情。

「全是些闲闲没事­干­的。尤其是咱们家老子,成天只会陷害自己的儿子。」黑焰脱掉背心,阳刚的脸孔尽是烦郁。「我娘也是一丘之貉。你娘就好多了,不会成天帮你牵红线,还会帮你说话。一样是娘,程度却差这麽多。妈的,想到就烦!」老头没事娶三个老婆­干­嘛,自己好­色­就罢了,管三个儿子对女人有没有兴趣。

「小妈是传统女人,和大妈一样成天只想抱孙。女人!」他惯带的嘲讽又浮现。

「她是我娘,麻烦客气点。」黑焰狠狠地瞪他一眼。人子之心马上抬头,岂能任他人贬损自己的至亲而不去睬?即便这人是自己的亲兄弟也不成。

「下次提起我妈时,记得这句话。」黑炙不甘示弱。

「听你不爽的口气,是不是想­干­架?」奇怪,老头子为什麽没有指派下一个任务给他?炙没有是因为今年是他的关键年,他又没义务帮炙选女人。妈的,没事待在岛上真无聊,刚出完任务回来又不想出去,成天浸在海也会烦,乾脆接些CASE回来做算了。做做模型、画画图,规画设计空间,来点脑力激荡,总比看人家选老婆有趣。就这麽办!

「杨索,帮我接些案子,越大越好,不要太没挑战­性­。」黑焰侧头朝屋喊。坐在屋的杨索探出身点个头,随即没人。「看你心情不好,要不要叫克安也帮你接些杂志CASE?」他好笑地问着郁卒的人。

「哪有那种闲情。」黑炙没啥好气地一ρi股坐在沙地上,无视於潮汐往返,杵於波涛间依然固若磐石。「都怪炎太没出息,一见到那女人就什麽男­性­尊严都没了,品味差劲得没话说。」

「有理!炎真的越来越低俗了。老头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认为自己了不起,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握中。」

「早知道就不帮他偷Pāi那女人的照片设计炎了。」

「你的确是刽子手。」不过即使他不叁与,老头子也会想尽办法设计炎,到头来结果好像都一样。

「我已经快受不了忠他们了。」黑炙悒郁难平。

「听说你昨天被孝约谈?」黑焰饶富兴味地笑着,双手往後撑,让阳光洒满他强健的身子和脸庞。以八德为代称的八位长老已经轮流进驻岛上,一天一个轮番轰炸炙了。这些老人可真闲,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去,一点都不嫌累。

「别幸灾乐祸,明年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焰不过小他一岁,他以为他逃得了多久。

嘴巴大剌剌咧着的黑焰一听,讪弄的表情倏然敛紧,不由得沉凝了起来。炙不提起,他还真给忘了。

「他妈的,那些该诅咒的先人立那什麽烂规榘,狗屎┅┅」

「焰,警告你多少次,嘴巴不要那麽臭。」陈妈站在数十公尺远的屋檐下,颇具威严的老脸紧紧皱着。「炙也是,你妈妈叫你过去用餐,你又拒绝了?」

两兄弟一见是她,谄媚的笑容马上咧开。陈妈是老爸的大姊,早年丧夫,未得一儿半女,为了纪念丈夫一直冠着夫姓,不肯改嫁。老爸怕她孤单,将她接到岛上定居,那时连炎也还没出生。严格来说,他们三个都是她带大的,和她相处的时间也比随老头四处办事的妈妈多得多。姑妈视他们如己出,把屎把尿的将他们带大,他们的个­性­被她摸得清清楚楚,只好学着尊敬她。

「两个都过来,看你们披头散发那副样子,哪像是黑家的孩子。炎就乖多了,至少不会不伦不类,学人家蓄什麽长发。」她叨叨絮絮地越念越顺口。「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子┅┅」

「姑妈,古时候的男人都留长发,你在骂我们的同时也骂到一堆人了。」黑焰好笑地跳下车,拽起黑炙同去受罪。「例如你最喜欢的包拯、刘备、关公、张飞┅┅」他边走边数。

「你给我住口。」陈妈忍不住笑开了脸,严厉的表情一转,宠溺得意再也掩饰不了。她欣慰地看着俊秀的他们,无限感慨油然而生。好快,记得他们才刚牙牙学语而已,怎麽一眨眼,炎娶了老婆,炙和焰也长得这麽高大挺拨了。

「有男子气概的人,不用剪短发来凸显自己的气魄,我们也不必为了谁委屈自己。」黑炙走近她,用脸颊碰碰她的脸。

「有见地。」黑焰哈哈大笑。

陈妈露出慈蔼的笑容品尝这份亲近。他们知道如何讨她欢心,如果这两个孩子肯用这种­精­神去追女孩子,她就不用费事了。

「克安有告诉你们我需要人手的事吗?」她推他们坐在岛上四处可见的石椅上,习惯­性­地梳理他们的头发,「姑妈年纪大了,健康状况不比以前。」没有动之以情,想说服固执的他们可不容易。

「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黑炙担心地端睨她。

「你上个月的健康检查不是一切正常吗?」黑焰抓着头,有些不解。「看你没感冒,身体也算硬朗,好像很好嘛!」

「你是不是要亲眼看我倒下才肯相信?」早晚被他活活气死。焰就是这麽个直肠子的孩子,总是比炙少了根筋。

「姑妈想要帮手,直接叫克安找就好,什麽时候这麽见外了?」她的­精­神确实很好,双颊丰腴,嗓门宏亮,怎麽也不像老人家。黑炙偏着头奇怪地打量她。

「我看姑妈是龟毛。」女人的毛病!做什麽都罗罗唆唆,一点也不乾脆。

陈妈狠狠地一捏黑焰光­祼­的手臂,当下痛得他哇哇大叫,弓着脚跳离她数尺。

「你这孩子怎麽老是这麽鲁莽、粗率,多学学炙。」她气不过。

「以他的资质怎麽学得来。」黑炙看弟弟吃鳖的样,显然很乐。

「自视太高了吧!」陈妈以同样的方法教训他,把教养他们的绝活都使出来了。

黑炙痛得紧皱眉头,大气硬是不肯哼一声,淡淡地承受了下来。

姑妈到底怎麽办到的?看她瘦瘦小小,捏人的方法却奇痛无比。黑焰防备地站在远处揉着淤青的手臂,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这种事让炙决定就好,我没意见。」他决定拥抱他的海洋,逍遥的驰骋一番。谁有时间去理会姑妈那颗多变的心。

「我要请女孩子哦!」她的话果然发生效力,拉住了急着想逃命去的黑焰。

目前他们的饮食起居都由她打理。他们不愿意和父母亲住在一起,嘲笑说那是长不大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所以各自拥有一间木屋。偏偏这两个孩子太看重自己的­性­别,不愿拉下身段整理家务,更不要他们随侍在侧的忠仆做这种失格的事,始终认定「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该降低自己的格调做这种拉杂的家务事。

他们坚持不打扫,嫌自己的妈妈太烦人,不喜欢她们串门子;又不喜欢女孩子在他们屋子晃来晃去,说那样会­干­扰了他们宁静、高品质的生活,而且麻烦得很。她只好一肩扛下,反正她照顾他们也习惯了。

错就错在炎死命反抗「红妆宴」,让她觉得该做些改变;直到今年炙重蹈炎的覆辙,她才意识到这些孩子孤僻得过分,她恐怕宠坏他们了。事情必须及早做补救,她有责任这麽做,所以当小舞一提出她的计画要求她协助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为什麽?」黑炙不免怀疑起她的动机。

「她一定是被老头子说动,叁与某件­阴­谋了。」黑焰想都不想,脱口十分笃定。

「你们打算累死姑妈吗?」陈妈生气了。「也不想想我这把年纪要帮你们烧饭、收衣服、打扫房子、喂洗宠物┅┅」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为自己不值。

「完了!完了!」黑焰急急冲上前抱住她。「快点说些好听的话,堵住她的泪腺。」他瞟着同样慌张的兄弟。

「说什麽?」黑炙急急分抱另一边,瞬间智障。

「随便搪塞就好,不用太心,快点啦!」眼看她泫然欲泣,黑焰乱了手脚,频频催促。

「别再鬼叫了,一时之间哪想得起那种低下的话来。」他又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怎麽晓得该说什麽。

「好啦,好啦,她想做什麽都随她去,再哭下去就要涨潮了。」黑焰粗嗄不耐的语气听来有些认命。姑妈老是用这招来威胁人,烦不烦啊!

「除了答应以外,还能怎样。」黑炙几乎恼火。

陈妈被他们无奈和惊慌的模样逗得破涕为笑,她怎麽会养到两个粗手粗脚的笨孩子?不过如果今天流泪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他们一定冷嘲热讽削得人家体无完肤。她太了解他们的劣根­性­了。

唉!情势如此不乐观,她不得不为即将踏入地狱的小姑娘忧心。

40

黑鸟位於南太平洋,是法属波里尼西亚群岛的一部分,面积约和台北市差不多大小,人口不到二十万,华人多於当地土着。岛上土地百分之八十为黑家人拥有,特产黑珍珠和钻石,当地的手工艺品远近驰名┅┅当飞机稳稳降落时,李洛心还在研究阙舞雨特别为她制作的旅游指南。她一直以为黑岛不大,是座未开发、人烟罕至的小岛,没想到这座岛上不仅有机场,还有一个颇具规模的商港和林林总总的商店。这或许没有台北热闹,却绝对是个现代化的都市。

走出造型如羽翼的机场,她捺不住腾腾热气脱下厚重的外套,无意间瞥见机场对面那片雪白的沙滩和蔚蓝如洗的晴空。

她到了岛托邦吗?李洛心瞪直了眼睛,贪婪地凝视前方。

岛上四处可见椰影婆娑,野花遍布,映衬着涤亮蓝天的是绵延不绝的海洋。波声壮阔,滔滔白浪徐徐送出暖风,夹杂着淡淡花香,甜透人心。这就是天堂。深受感动的地,雀跃地拿出画本就地取材。

「笨女人,蠢女人,快出现!笨女人,蠢女人,死出来!李洛心,蠢女人,快出现!李洛心,笨女人,死出来哟┅┅」

起初专心作画的李洛心并未留意到那一连串咬音不清、又像喉咙噎着核桃的怪音在叨念些什麽,直到她听到她的名字被不客气地提起──「笨女人,蠢女人,快出现!笨女人,蠢女人,死出来!李洛心,蠢女人,快出现┅┅」

她曾经伤害过它吗?李洛心愣愣地看着那张动个不停的尖嘴,反覆思索。

「闭嘴,我不是这样教你的。」突来的有心人士路见不平地阻止那迭声的怪叫。

「李洛心,笨女人,死出来哟┅┅」粗嗄的声音如跳针的唱片反覆播送,越叫越起劲。

「你再乱叫,当心我把你煮来吃。」陈妈封住手臂上蓝鹦鹉的鸟嘴,凶狠的警告道。什麽人养什麽样的鸟,早知道它不会那麽乖顺,黑炙养的鸟能纯良到哪儿去?

「我是李洛心。」李洛心见那老­妇­人大有动怒之态,不禁紧张地阖上本子,话先抛出才移向她,急着挽救生灵。

心浮气躁的陈妈听到耳畔传来一缕娇软的气流,但觉凉风拂上心头,火气淡淡地被风的温柔化了去,心脾一阵沁爽,不由得扭过身瞧着,一回头正好对上李洛心和煦的笑颜。

「李家小姑娘?」陈妈放柔了表情,即刻喜欢上白白净净的李洛心。这丫头长得真是可爱,一张圆圆的小脸因其上柔若春风的笑靥而迷煞人,那自然未经人工着墨的粉颊,娇­嫩­光滑,剔透如凝脂。

小舞说得没错,这孩子的确讨人喜欢,尤其她笑起来的样子,似不经世事的稚童,无邪得让人不忍苛责她。

「这样会不会痛?」李洛心朝她点头称是後,比比陈妈那只栖有巨型鹦鹉的细瘦手臂,柔声细调地问道。

「笨女人,死出来了,死出来呀┅┅」粗鲁无礼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彷佛在抗议她对它的藐视。

「住口!」陈妈赶紧再抓住它的嘴,汗颜地朝李洛心笑笑。「对不起,教鸟无方。我是陈妈。」

「陈妈好。」这只鹦鹉要感谢她爹地和妈咪从小灌输她爱护小动物的观念,不然它就惨了。李洛心加强笑容的甜度,礼貌地问候,不在意鹦鹉出言无状,倒被它美丽泛亮的羽衣所吸引。「它的羽毛好漂亮,我可以摸它吗?」看样子陈妈只知道她要来接近黑炙哥,并不知道她的个­性­如何,小舞姊是刻意隐瞒她的吧!

蓝鹦鹉彷佛听得懂她的话,鸟眼不善的瞪着她,翅膀高傲的扬了扬,不准她无礼地接近。

「最好不要,你会被它的爪子抓伤。」陈妈发现它的蠢动後,拉拉它的嘴,要它安分些。

「它好像不喜欢我?」经陈妈一提,她才发现鹦鹉眼的敌意。等着瞧,不征服你,我李洛心誓不为李洛心!李洛心甜得可怕地瞅它一眼。

「别理它,小宠和它的主人一样,不喜欢女人。」陈妈爽朗的笑着。「这真热,我们上车再说。你的行李什麽时候寄到?」她看了看地上。

「呃?」她的行李不就在地上吗?李洛心纳闷地瞥向地上,再看看她,纯善得够彻底了,这可是她最拿手的。李洛心罪恶地暗笑,对­精­悍的老­妇­人产生了歉疚。她不喜欢欺骗善良无害的人,然而一出好戏的上演不可能全然完美,这些小小的欺瞒绝对是无可避免的,为成就千秋大业,只有暗中对不起好心的老­妇­人了。

「你的行李就这些?」陈妈看出她的困惑,讶异地比着地上的行李箱。难道这丫头不晓得她要在这待两个月?

「是不是太多?」李洛心忧心地望着她。「打包行李的时候,我也觉得太多,要不是妈妈拚命塞,行李箱也不会这麽鼓。面其实也没装多少东西,光画具就占掉一半了。」陈妈的慈眉善目让李洛心说得有些无力,不巧那份无力却更强调出她的柔弱和无辜。

「你知不知道你要在这待多久?」她好笑地反问。一只皮箱还会太多?

「不是两个月吗?」她有些不确定。唉!对这样无害的人很难下手。

陈妈听完,忽然摇着头。

「太多了对不对?我看我把一部分寄回去好了。」小舞姊说她将和陈妈住一起,又说陈妈是照顾黑炙哥和黑焰哥的人,她心想佣人住的地方不可能太大,她带的东西说多不多,也有一小堆,说不定真造成陈妈的困扰了。

「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第一个度长假,衣服带这麽少的女孩。」她大大的叹了口气,提起行李走出机场。「还好岛上有很多服饰店,改天我再带你去好好采买。」小舞铁定没告诉这丫头,她即将在「黑岛」上扮演什麽角­色­,以便接近炙那孤傲的孩子。

「我来就好。」李洛心不好意思劳动老人家,伸手才要拿过行李,却见她停在一辆线条极为流畅的银白­色­法拉利跑车旁。「这辆车的线条好美!」哇,天哪!她失声轻呼,简直不敢相信。这种限量车在台湾根本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也相当少见,即使有也多半是供着不开。陈妈居然┅┅「我也以它为荣。」陈妈笑着掏出钥匙,打开後车箱,将她的行李放进去。

「它是你的?」她张口结舌,错愕的嘴巴还来不及阖上,便愣愣地被陈妈推进前座。太有钱了吧!

「是呀!它可是花了我一千万。」陈妈坐进车子,先转身将鹦鹉安置在後座,拿出随身携带的绳子绑住蠢蠢欲动的鸟嘴後,才开车上路。「怎麽不说话了?」她熟稔的沿着宁静的海岸公路走,车速持续加快。

李洛心不知道她该怎麽回答,又怕问出的话太羞辱人。一个年过半百的佣人拥有一辆价值千万的名贵跑车?可见黑伯伯给的薪水一定很高,陈妈的健康状况铁定也不差。

「吓坏了?」陈妈见她红扑扑的小脸神情凝重,随即体贴的减缓车速,「这种速度应该不会害怕了吧!」她看着仪表板。时速一一○公里,不算快。

「是不是这的人都喜欢开跑车?」她迟疑地问着,发现这条宽敞的四线道公路呼啸过几辆名贵跑车。这种车速、这种宽敞平顺的公路┅┅天啊!真舒服,如果她能再开快点就好了。

「应该可以算是。」陈妈笑着。李家算得上巨富,这丫头对跑车应当不算陌生,怎麽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没有车速限制吗?」她小心翼翼问着,深怕太唐突会伤了老­妇­人的心。为了扮演善良、无邪、柔弱的另一个她,不好露出贪恋快感的本­性­,忍着点吧!

陈妈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禁哈哈大笑。

「我这还不算快,你要是坐过炙或焰开的车子,就会知道什麽是死亡的滋味。」对於他们搏命的演出,她一点也不在意,只要别连累无辜就好。

「他们会很难相处吗?」李洛心一脸沉重的表情打动了陈妈。

「他们很难相处,而且讨厌女人。」陈妈几乎是同情地看她一眼。

「惨了,那我要怎麽完成小舞姊的交代?」李洛心垮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等这孩子适应後再告诉她,她们已替她想好接近炙那孩子的方法。古有明训:「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总会生情,何况她长得不差。

「我会罩你,别担心。」陈妈开朗的安慰她。突然,她慈祥的眸子像瞥见什麽,调向前方海域,「丫头,快看,那个骑着白­色­水上摩托车的就是焰。」她猛然将车子停靠路边,拖李洛心下车,想让她看清楚些。

这的人真优闲。李洛心随陈妈步下沙滩,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楚那些飚来飚去的人影。怎奈阳光太刺眼,骑水上摩托车的也不止一人,再加上其他玩冲浪板或风帆的人比比皆是,海面上少说有十来人在动着。她很努力地看,尽其所能瞪大眼睛,却怎麽也看不清楚陈妈所指之人。

「长头发那个就是焰。」陈妈望着黑焰随风飞扬的身影,没发现另一头同样骑白­色­水上摩托车的黑炙。

长头发?有这个目标就好找了。李洛心的注意力被映入眼帘的修长身影挑走,小脸随之来回摆动。

「看到了!」恰与陈妈背向而望的李洛心,忽而兴奋地伸手指前方两百公尺远的人,大叫:「就是他吗?」话声甫落,她指的水上摩拖车突然漂亮的转了个九十度大弯,朝她们破水而来。

「他是┅┅」陈妈才要介绍,摩拖车骑士已狂猛嚣张地江车子疾驰至李洛心前方,不知是车速过猛或是技术太差,车子逼近时突扬起擎天水柱,溅湿了李洛心不说,连一旁的陈妈也遭殃。

「谁准你指我的?」黑炙­操­控着摩拖车,以冰冷的声调警告还指着他的李洛心无视她那身狼狈、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就是姑妈要找的帮手?他冷冷地瞪着浑身滴着水的女孩,脸­色­沉郁。姑妈在搞甚麽鬼??

这麽凶。李洛心被他宏亮的嗓门吓了一跳,皱着惨绿的小脸,颤巍巍地缩回了手。

「妈的,炙,还有三圈,你­干­嘛!」另一辆水上摩拖车敏捷地直冲过来,随着车行速度过猛而激荡起的水花,不小心又淋了岸上两个女人一身湿。「这个蠢蛋是谁?」他斜扬起丰润­性­感得不像男人的­唇­办,轻视地努努李洛心。

李洛心跳离的魂魄尚未来得及折返,冷不防地又被这一声呼啸而来的诅咒和问话声吓得更远。这个也非善类,看来黑家两位沙猪先生便是他们了。果然瞧不起女人,从刚才到现在没正眼瞧过她,小舞姊这点倒没夸饰。

「黑炙、黑焰!」陈妈甩着水,被他们粗鲁的举动和无礼轻藐的态度惹火。

这两名凶神恶煞果然是黑炙哥和黑焰哥?!陈妈的咆哮惊呆了李洛心,她大受打击的小脸迅速由惨绿转成死灰。来对了,好好闹闹这两只猪吧!李洛心半垂的星眸暗藏着兴趣。

「黑┅┅黑炙哥、黑焰哥好。」她匆促地朝他们点完头後,不太敢抬起头。

「谁是你哥啊!别乱认人。」他们异口同声咆哮,炮声隆隆来回摆荡於穹苍中。

「对┅┅对不起。」李洛心语带哽咽,被他们勃然大怒的模样吓着,惊惧的泪水控制不住涌上眼眶。好凶的人,她又没有做错什麽,臭男人!

「你们的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看到李洛心颤抖着下­唇­,陈妈从没这麽惭愧过。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孩子们?她是跟这两个恶人居,加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没发现这两个孩子的心已经腐烂发臭了。

「谁教她半路认哥哥。」黑炙不满地哼着。这个女孩不像是岛上的居民,看她白旧的皮肤也知道。他沉郁地揣测。

「那只是一种礼貌,你们听不出来吗?」她绝不相信他们是驽钝的孩子。

「听不出来。」黑焰恶言地附和,没正眼瞧过她身边的女孩。「不要告诉我,她就是你请的帮手。」他要这种动不动就发抖的女人帮忙打理家务,不如搬回主屋让娘照顾算了。

李洛心的自尊心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推至长满荆棘的深谷底,痛得说不出话来。为什麽他们那麽讨厌她?她又没害过他们,可恶!

「你们敢说话不算话?!」陈妈揽住脆弱欲碎的李洛心,尖声质问。

「你前天才告诉我们你身子不适,今天就可以开车了?」黑炙瞥一眼前方闪亮的跑车,反讽道。她的车速如何,他们清楚得很。

「我就说她有目的。」黑焰得意非凡。

「她┅┅她是为了接我才┅┅才会开车。」李洛心深吸了几口大气後,勇敢地抬起头、颤着声为老­妇­人辩护,不忍心见她受责。有这种雇主,陈妈真可怜,服侍这种主人,日子岂止是「水深火热」可诠释。

「闭嘴!谁教你开口的。」黑焰狠狠地瞪她一眼。「既然舌头那麽大,就不要自曝其短。女人,连藏拙的基本知识也不懂,难登大雅之堂。」她以为她是谁,居然敢反驳他。

李洛心稳住勇气,尽量不退缩地接收他投来的厉光。他的语气好鄙视,柔弱的女人也该有坚强的一面,即使是林黛玉也会用吐血来表示她对世问的不满。她不吐血虐待自己,选择用结巴和发抖来抗议,不行吗?鲁男子。

「我┅┅我想开口就┅┅就开口,而且我也┅┅也不┅┅不是大舌头。」他瞪人的模样不仅恐布,还带了某种程度的不屑,那粗浓的眉毛拧成倒八宇,好像崩塌的天空,就要压垮人了。逊呆了,这两个人脸上那种表情是爹地的注册商标,她早八百年前看腻了,有本事他就把他们的五官全揉成一团,加入鬼怪行列好了。

「这没你说话的分。」黑炙加入弟弟的行列,瞪得心脏无力的她手脚冰冷。

「丫头,别理他们,对他们也千万不要客气。」陈妈为她的勇敢喝采,欣慰地收紧手臂,大唱反调。看洛心娇娇柔柔,没想到她挺能撑的,这孩子外柔内刚,不错嘛!

李洛心被她大胆的谏言和鼓吹骇得心跳停止,头皮逐渐发麻,不为自己担心,反倒替她担心起来。

「她┅她只是开玩笑的。」她吞了吞口水,忙将陈妈拉到背後,因势弱而败阵的眸光终於不敌而缓缓垂下。李洛心明白地噙着硬挤上眼眶的泪水,一副硬是不肯流下半滴泪的坚强模样。

「她以为她是谁?」黑炙嘲笑地转问黑焰。

「管她是什麽鬼,只要别踏进我的屋子,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都没问题。」总不能清光岛上的女人吧!岛上的男人又不是雌雄同体,可一无­性­生殖。

他们真的很讨厌她。李洛心倍受冲击的心,先碎在谷底,而後化成灰,末了惨遭风飚得无影无踪。「我┅┅我才不是鬼。」两个讨厌鬼,得挺有个­性­的嘛!

「丫头,咱们走。」陈妈气得浑身发抖,拉着李洛心转身就走。「最近不开伙,要吃自己想办法。」走到一半,陈妈狠毒地撂下话。

李洛心再一次被她的胆大妄为吓破了胆,还来不及为她说话,就听到身後的人发出不平之鸣。

「你不煮饭我们要怎麽办?」黑炙追着她的背影大叫。

「我们又不是在凶你。」黑焰忿忿不平,不知道他们哪得罪她了。不开伙是她最严厉的惩罚,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吃不习惯别人煮的饭菜。

「你们饿死好了!」陈妈回身大吼,旋即领着李洛心坐上车,飞驰而去。

「她的嗓门真大。」黑炙嘲弄地盯着疾速远离的黑点。「开车的速度和我们有得拚。」

「我就说她很健康,才会这麽莫名其妙。」黑焰如是坚持。

「忍着点,姑妈虽多,就她最顺眼。」黑炙极其无奈。

黑焰没好气地瞪着他,极其容忍。「你以为我为什麽对她忍气吞声?」

黑炙冷声笑笑,将车身一转,­阴­郁地追风逐浪去。

这栋香菇造型、可爱又别致的两层楼房子,似乎是有人在开玩笑的心态下设计出它。由屋面自两旁向後延伸的大花园,花木葱郁地绕着紫瓦白墙屋打转,整栋房子自然得看不出人工­色­彩。

李洛心讶异地下了车,直接走到花园,静静打量起造型卡通的房子来。从这可以听到远方传来的海涛声,海边应该就在不远处。

「进去呀!站门口发什麽呆?」陈妈带着嘴巴犹被绑住的鹦鹉走过来。

「可是刚刚不知道是黑炙哥还是黑焰哥说不欢迎我进他们的屋子。」她回过神,踌躇不前。他们那种­性­格的人有可能住这麽可爱的房子吗?

「那种粗蛮、无礼的孩子没药医了,你别理他。」陈妈拉着她的手就要进屋。

李洛心挺住身子不肯进去,「我看还是不要比较好。」万一他们回来看到她在屋子,不掀掉屋顶才怪,到时候又让陈妈难做人。欺瞒她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可不想为了自己和小舞姊的私欲残害忠良。

「别担心,他们再怎麽野蛮,也不敢跑到我的地盘来撒野。」陈妈使力将她拖进屋。

「这样好吗?你不让他们回来睡,他们可能会把你生吞活剥了。」哇!她的力气好大。李洛心自叹弗如,居然不敌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妇­人。

「你以为他们住这?」陈妈茅塞顿开。

「不是吗?」这虽然没她家大,可也不算小,住三个人应当绰绰有馀。是岛上的人都富裕,还是只有黑家的人例外?李洛心欣赏地看着面简洁的装饰和一体成型的设计。

「当然不是。要我跟那两个不可理喻的孩子住一起,我不早气死了。这只有我一个人住。怎麽,小舞没告诉你这点吗?」陈妈咯咯轻笑,带她顺着旋转梯上了二楼。「这层楼有三间卧房,视野都很好,你自己挑你喜欢的房间住。我的房间在楼下,老人家年纪大了,不适合爬上爬下。」陈妈亲切地带她浏览过一遍後,笑着自嘲。

「这只有你一个人住?」谢天谢地!为了掩饰她的如释重负,她佯装狐疑,并暗地忍不住赞叹起这间由藕粉和珍珠白两­色­交织而成的房子,一派的典雅婉约,意在营造温柔的气氛,有别於其外的恶作剧。「住在这一定很舒服。」一路看下来,她发现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圆的,可见这个设计师挺有心的。

「是啊!焰那孩子就只有这个优点能让我炫耀。」她的语气不再充斥怒气,忽然间柔和了。「这栋房子就是他设计建造的。他是个建筑师,每当他无聊时就会大兴土木,替我这老人家的爱屋改头换面一番。你应该发现到面的家具都是圆的,而且都铺了层薄薄的软木吧!那是焰这孩子说我年纪大了,怕我不小心跌倒时伤到自己,就没人能照顾他,所以特别费心设计的。这孩子个­性­虽然大而化之,粗鲁得让人吐血,一旦用起心来,你会发现他的细心无人能及。」当然对方要有利於他,他才肯动这种脑筋。

跌倒?

「陈妈身体不好吗?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李洛心一脸自责的急急扶着她。「我可以自己来。」她才不想附和她去赞赏那两个鲁男子。

陈妈哈哈大笑的搂了搂李洛心。这孩子的心地真善良,小舞的眼光不错。

「我的身子硬朗得很,你不用替我担心。」陈妈保证地带她往下走,「这些照片是炙的杰作,他的摄影才华可是鼎鼎有名,你听过他吧?」她让骄傲形於外,不加修饰。

经她一提,李洛心才发现这间屋子墙上挂了许多帧黑白、彩­色­交杂的照片。

「嗯!黑炙哥取角的方式异於常人,往往一眼照穿人心。」她赞叹不已,沿着楼上不规则挂於墙面的大小帧照片,一路看下楼。「这些都是黑炙哥的得奖作品,他选择的照相题材不一,相当随心所欲,在摄影界的名气如日中天。」她肯定的夸赞,好像能亲眼看到他的作品是无上的荣耀。唉!看陈妈那与有荣焉的样子,她怎麽忍心伤害她老人家。

「你好像很喜欢炙。」陈妈意喻深远,笑嘻嘻地将臂上的鹦鹉置於地上,「去,回去找你的主人。」她得替炙多美言几句,这丫头才不会临阵脱逃。他给人家的第一印象太坏了。

李洛心跳过她话中的含意,将注意力投注到地上那只有一下、没一下,展翅高飞不到三秒钟就落地,走走、飞飞复停停的鸟儿身上,深深地被它辛苦的模样给吸引。

「它为何不乾脆用飞的比较快,这样上上下下难道不辛苦?」她尽弃前嫌,看了有些心疼,走过去就要抱起它。

蓝鹦鹉一发现陌生人企图接近它,马上全身僵硬,警戒地扬起翅膀。

「洛心,别靠近小宠,不然它会抓花你的脸。」陈妈急急地拉回她,「小宠习惯要飞不飞,走不像走,咱们别管它。」总不能告诉这姑娘它根本不会飞。

「可是它好像很累而且好喘的样子。」她於心不忍。「我看我还是送它回去好了。」说着,她又移向它。

「不用了,炙的房子就在後边,走两步路就到了。才一小段路,当是散步也嫌短,它不学飞就只好自己看着办了,怨不得谁。」陈妈挡着她,好笑的吐出真相,丝毫不同情。

「鹦鹉不会飞?!」李洛心略略提高音量,错愕地瞪着地上的鸟儿,那同情又似怜悯的眸光却不经意地惹恼了它。她真想放声大笑,但那不像纯善的她会做的事,只好忍着点。李洛心将笑声隐忍在心,闷得脸蛋益发红润。

小宠拍拍翅膀,以愤怒之姿高傲地夺门而出,彷佛在向世人宣告,它拒绝近乎羞辱的同情。

「我们这的生物,举凡雄种都是这副德行,经不起同情,」陈妈被小宠的模样逗得好气又好笑。黑炙的恶习,该学的它都学了,一项也没漏。「包括小物在内。我们得去找出这只胖家伙,它吃饭的时间又到了。」

「小物?」这又是什麽?

「焰养的迷你猪。」陈妈将她拖向後门,笑声响彻云霄,「从宠物的名字,你就可以发现炙和焰对人生的看法,不仅随兴而且随便。」

一只叫小宠的鹦鹉,一只叫小物的迷你猪,合起来刚刚好,不多不少叫「宠物」。李洛心发现她真的无法理解黑家男人的嗜好,而且了解他们好像也很费劲。

「小物喜欢四处跑、四处钻,个­性­独立,不像小宠喜欢黏人,所以找起来比较伤神。」她带着李洛心走进宽敞的後院,笑笑地比着被大片花木隔开的两条碎石小径,「你往右边找,我走左边,这样比较省时。」

「好。」李洛心温驯地点点头,依言行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去活动筋骨,她何乐而不为。

「丫头。」陈妈走入左边小径,忽而想起什麽又折返时,李洛心已快手快脚没入枝叶繁茂的夹道树,空气中徒留一股清淡怡人的粉香味。

忘了提醒她,小物的脾气一样怪僻,难以亲近。陈妈摇摇头,走回小路。体型不大,发起狠来往往惊天动地的小物,在黑焰的调教下,轻视女­性­是在所难免,希望洛心不会被它的猪蹄所伤。

###「小物!小物┅┅」那只迷你猪不知有多大?

李洛心沿着小径边走边喊,走了约莫五分钟,突然发现斜前方的矮树丛剧烈摇动。

她关心地绕到树丛前,发现那儿有一小洼泥塘,浅塘中央正站着一只胖嘟嘟、四肢肥短,体型约只有一般猪仔大小,相当袖珍的白­色­小猪。它一定就是小物,好可爱哟!

全身戒慎的迷你猪,一见生人接近,当下很不赏脸地拨起短短的迷你腿就跑。

「哇啊!你跑得好快,等我一下。」李洛心笑呵呵地追着它跑,被它滑稽的动作逗得玩心大起。

跟着猪影笑着、跑着的她,跑了一会儿,追得满头大汗不打紧,还追丢了猪。没想到圆不隆咚的迷你小猪动作挺俐落的,一溜烟就不见了。她梳开汗湿的短发,不以为意地扇着风。

海涛的声音在左前方,刚刚小物也好像往那边冲。李洛心气喘吁吁地撑着腰打量左右,突然发现泥地上有一成串扭曲的小小蹄印,状似樱花。小物真的往那边去也!她欣喜若狂地顺着蹄印走,越找越兴奋,寻宝般的心情充斥胸中。

「小物,小物,快出来┅┅」她浑然天成的粉颊因气候的温热和穿着的不适越见嫣红。「哈罗,小物┅┅」她记得她从台湾飞来的前一天晚上,气象局发布了低温特报,台北那时的温度低於摄氏十度,这的温度却少说有二十度以上,两地的温差可真大。

李洛心半弯着身子轻声低唤,汗水淋漓亦不以为苦,只一心一意寻找小猪,差点因而撞上了漫无边际的竹篱笆。

好险!她及时收住势,挺直身子,一直起身就发现小物正懒洋洋地躺在竹篱笆头的一洼泥水,舒适惬意地滚来滚去。

「找到你了!」李洛心低声娇呼,轻快地顺着竹篱笆走,在转角处找到一扇竹门。她太急於找回小猪,未曾细想便推开半掩的门擅入,才跨进门,便看见有一个背向着她、站在屋前拿高水管猛冲身子的男人。

他的肩膀真宽阔,均匀的骨骼和修长的体态,肌理分明;露在短裤外的漂亮身体,无疑是运动适度的最佳写照,无一赘­肉­。他那纯然古铜­色­的肌肤黑得发亮,在阳光映照下隐隐泛着诱人的光彩。可惜她没把书本带来,不然这是多­棒­的人体素材啊,系上同学若是看到这副曲线优美、高壮结实,又不显压迫的躯体,不尖叫到发狂才怪。

真幸运!也许她可以将之烙印在脑子,回去再凭印象作画。李洛心喜不自胜地忖量着。

「来得正好,帮我绑一下头发。」背着门的男子听到竹门打开的声音,没有费神转过身,冲好身子後直接蹲了下来,那自信的口吻和不曾迟疑的姿态,彷佛已知来者是谁。

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两个鲁男子其中之一。他是黑炙哥还是黑焰哥?李洛心缓缓走近他,不太想帮这个忙。

「别慢吞吞的,快点啦!」他有些气躁。

「你┅┅你有没有梳子?」能随口将烦郁的心情说得铿锵有力,唯有黑伯伯生的小孩才能办到。李洛心闲适地抓起他长至肩胛骨的头发,用手梳理着,边沉吟边泛着恶作剧的光彩盯着他的後脑勺。就不知道她用力一扯,能扯下几根头发?又,能不能一举扯光他的头发?老是凶巴巴的,听了就让人反感。

对方因这声娇柔的问话,猛烈回身,顺势甩开她的小手。

「喂!没人警告你,这不欢迎女人吗?」一见是她,他凶狠地亮起厉眸,刚毅的五官全喷着火。搞什麽鬼,他还以为是姑妈。

「你┅┅你┅┅我┅┅」李洛心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连退後,试图想澄清。他为什麽每次看到她就一副嫌恶的样子,她又没对不起过他。刚才不该犹豫的,她早该佯装无知地跌倒,然後不小心扯掉他几绺头发。可恨,下手太慢。

「妈的,看你结结巴巴就不爽。」他威胁地站了起来,仗着先天的优势睥睨她。「你那种被鬼打到的声音,听了就让人心情恶劣,没事少开口影响人。」

「你┅┅你以为我┅┅我喜欢这样。」她被他的轻慢挑起了怒焰,一副努力想恢复正常,却不料弄巧成拙的白痴样。这人怎麽这样,老当她是宿仇,出口不是骂就是嫌,他不喜欢听她结巴,她就偏要烦死他。

「女人,总是自以为了不起,喜欢强出头,全是一些祸水。」他看也不看她,嗤之以鼻地嘲弄道。

「是┅┅是你莫名其妙吼人在先,又┅┅又不是我天生如此。」她喃喃抗议着,想表现出心中强烈的不满,却被无法抑止颤动的音律削弱了气势。这人简直侮辱女人到极点!没关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着吧!黑先生,风不会老是朝西北吹来,总有换向的时候。沉得住气的人,才是最後的蠃家。

「有点气魄再回嘴行不行?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看了就刺眼。」他以不可理喻的烦躁眯视她,「门在那,自己滚,没空理你。」

没空理人就走啊!他不知道他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有多破坏画面吗?李洛心绷着绯红的腮帮子,状似堆足勇气,气呼呼地回瞪他长长的一眼,却见他看天看地、观云赏花,就是不瞧她一眼。女人在他们眼底还真不是「东西」咧!

「你要我用丢的?」他见她没移动,有意无意折着结实有力的手指。

「走┅┅就走。」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试试被人丢出去是什麽滋味,顺便和他较量一下,如果能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会更有意思。她可惜的转身离开,走不到三步猛然忆起陈妈的交托,移动的双腿被沉重的责任感压迫着,不争气地绕回了原地。

「我┅┅我要找小物。」她细声细气的嗫嚅着,那轻柔的软调淡淡地拉住了正往屋侧走去的人。应付这种人绝不能硬碰硬,看来那「水水的女人」论调是小舞姊观察多时的心得,扮谁就得像谁,她得专业一点。

「你给我滚蛋!」他没有回头,低声咆哮,跟着又迈开健步,不当她是一回事。

「我┅┅我必┅┅须找回小物。」哈!找到弱点了,烦得他叫爹叫娘。她跨进门,坚持达成任务。

「滚出去!」他转进屋侧前又呼啸了一记,不曾回瞥。

李洛心执着地踏入禁地,追到转角才止住脚步,尽量和抱起猪在玩的男人保持一大段安全距离。

「陈妈说┅┅小物该吃饭了。」哼!她偏要烦死他。李洛心太过於坚持她所要的,没发现他和迷你猪之间的亲密。

「有办法你抓。」像是耐­性­耗光般,他恼怒地放开怀中小猪,闪到墙边凉凉的挑衅。

抓就抓!李洛心为了争一口气,撩起榇衫便朝迷你猪扑去。小物见状,四处乱窜。初时李洛心抓不着窍门,连扑了几次空,直到和它缠斗了几分钟後,她才发现它移动的路线有其脉络可寻。

被逼到墙角的小物隔着泥塘和她对望,那短短的猪耳不敢懈息,直直的竖起,犹如训练有素的猎犬。李洛心谨慎地逗它,想证明她的观察是否有误,结果小物奔窜的方向正如她所料。

这个笨女人在­干­嘛!倚着墙壁的男人忽然听到一串清脆的笑声,惬意地随风飘扬。他不懂抓猪有什麽好笑或快乐的,只觉得她有病。

童心大发的李洛心,因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喜不自胜,单纯地咯笑着。她再次将小物逼进墙角,调皮地做了个假动作後,朝反方向扑。她正如所料想的抓到小物,却在到手的同时失足跌进泥塘。

「成功了!」她抱紧小猪坐起身,一身泥泞地绽开绚烂的笑颜,因着小小的胜利而快乐的笑着、嚷着,那欢愉的叫声为沉闷窒热的午后平添了几许活力。

「白痴一个。」面她而立的男人兜头泼她一大桶冷水,旋即不以为然地挪动身子往後走。由此证明一件事,女人的脑袋装的全是豆花。

不管这人是黑炙哥或者黑焰哥,他实在太粗鲁无礼了。李洛心僵着笑容,恼怒的神­色­再也掩不住冲出那张甜美的皮相下。

41

唰唰唰,李洛心在画本上灵巧的补上最後一笔。大功告成!她拿着画本,在厨房找到陈妈,决定先确认身分比较要紧。

「陈妈,他是黑炙哥还是黑焰哥?」她礼貌的等陈妈抬起头,才将画递到她面前。

陈妈放下手边的工作,看一眼跃然纸上的率­性­脸庞就知道她画的是谁了。这丫头画得真好,简单几笔便把那孩子粗莽的神韵勾勒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不愧是美术系的学生。

「他真是英俊得要命,对不对?」陈妈瞅着她笑,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是啊!他五官深邃,脸型瘦削阳刚,嘴巴丰润宽阔,眼睛狭长漂亮,那双东方眼好像是黑家人特有┅┅陈妈,你的笑容好奇怪?」李洛心盯着画本就事论事,猛一抬头,看见陈妈眼中的调侃,有些不解地问。她当然看得出老人家掩不住的得意和不轨,当年黑伯伯设计他儿子也是这种表情、这种笑法,搞不懂陈妈­干­嘛对那两个人那麽好,他们又不是她的什麽人。

「我一向这麽笑的,你别想太多。」陈妈硬生生拗回来,笑容益发神秘。

「哦。那麽他是哪一个?」李洛心定定地望着她,不曾眨动的眼神十分认真。

有人天生这种歪嘴斜眼的笑法吗?显见她的无辜扮演得多彻底,丝丝入扣,陈妈才会以为她那种昭然若示、连瞎子都读得出企图的笑脸,她一点都看不出来。唉!造孽啊,这样欺骗一个善良的老人家。

她浑然天成的粉颊并没有因为画中人难掩的俊容而显得羞赧,反而落落大方得让陈妈有些失望。没关系,洛心对焰没感觉,对炙未必没有。

「他是──」

「姑妈,你不煮饭给我们吃,连宠物也不喂了。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爱心?」黑焰粗暴的吼声从前门直吼到後院,凶猛地打断陈妈的话。

「姑妈?」李洛心浅蹙蛾眉,被吼得险些散去的注意力紧紧扣在这声响亮的称谓。什麽时候陈妈变成那两个怪胎的姑妈了?

「女人,不可理喻又莫名其妙,她就是最好的证明。」另一声悒郁低冷的声音缓缓漫开。

「都是我们太让她了。」黑焰放下小物,粗声咕哝。

陈妈全身扬着烈焰,怒火沸腾地从衔接後院的厨房冲到前面,打算教训他们。

李洛心见状,无暇细想,拎着本子紧跟在後准备声援,就怕势单的老­妇­人吃亏。只是┅┅姑妈?陈妈是黑家亲戚这件事,小舞姊怎麽没提。小舞姊洋洋得意骗走合约後,只在她临上飞机前匆促的见她一面,提到岛上的接应人是陈妈,其他关於计画部分什麽都没提。

如果陈妈是他们的姑妈,那麽她敢和他们顶嘴,不时殷切地望着她,巴不得她马上爱上黑炙哥的眼神和渴望,便可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听说你们对我有意见?」陈妈直冲到他们跟前,双手叉腰,仰高脖子质问道。

「你已经一天没有煮饭,也没有帮我们打理屋子了。我的房子乱得就像垃圾堆,怎麽住人?」黑焰理直气壮地质问她,五官分明的脸上未见半丝愧­色­。

「我┅┅我去帮忙收拾好了。」一见到巍峨如喜马拉雅山的两兄弟,李洛心平静无波的小脸立刻卷起千堆惧,神经拉得死紧。既然安心当米虫,连清理房子都不会,就该认分地窝在他的垃圾堆爬,还敢理直气壮跑到这来大小声。

「走开,你少在那碍眼。」黑焰大手一挥,不客气地掠开她。

黑炙环手抱胸冷眼旁观,不愿和地说话,甚至连正眼也不愿瞧上一眼。

「黑焰!」陈妈安慰地搂着自信心再次受挫的李洛心,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向洛心道歉,不然你就别想再踏入我的屋子半步。」

原来这粗暴的人不是黑炙哥,太好了,她可不想成天耳根子难清净。李洛心暗吐舌头,缩着矫饰的惨白娇颜,有些庆幸地瞥向黑焰身边任长发披散的男人。奇怪,她一直认为留长发的男人多少会带有脂粉味,系上那些蓄长发的男生也多半是如此;这个看法却在看见黑炙哥他们後,彻底地被改观。黑炙哥他们留长发不仅阳刚依旧,甚而强悍得教人心颤,他们即使是披散着长发也无损於自身的刚毅气质。气质是与生俱来,後天想培养这种强悍的气质,应该很难吧!

「姑妈,你以这种手段威胁我们太过分了。」黑炙冷冷地发出不平之鸣。「我们为什麽要忍受她的­骚­扰?」

李洛心好不容易才攒得的些微希望,在这声愤慨的质疑声中破灭。太好了,黑炙哥也许没黑焰哥粗鲁得令人难受,却和他一样讨厌她。坏的开始是失败的一半,也许她该纯粹在这度假就好,免得气死自己。

陈妈气得七荤八素,突然觉得严重贫血,身子不支地左摇右晃。李洛心见状,慌忙抓住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平。有这种子,她也会短命。

「你撑着点,我去找医生。」陈妈的脸­色­好差。李洛心惊惶失措地往外跑,不一会儿又慌张地折回,「岛上哪有医生?」她急得忘了该保持的距离,紧抓着最接近自己的黑炙,心焦不已。看陈妈的样子好像很难受。

陈妈配合她制造的紧张氛围,哼哼哎哎悲吟着。

「没我的允许,别随便碰我。」黑炙淡淡地警告,一眼就识破陈妈的伪装。

「对不起。」李洛心被他的冷酷吓着,慌忙缩开手。一见黑炙撇开头不屑理她,她忙着转移目标,眼巴巴地望着黑焰,「黑焰哥,你┅┅」

「你不会自己去找。」黑焰懒得答理她,瞥向病恹恹的姑妈,「姑妈,我拜托你别装了。」都什麽时候了,她还来这套。

他们真是坏到骨子了,连自己的姑妈生病也坐视不理,这种子有没有都一样!可怜的陈妈。李洛心生气地瞪他们一眼,无暇说出不满,满心焦急地奔上楼,拿着一张地图跑下来,又匆匆忙忙往外冲,活像只无头苍蝇般撞来撞去。她那来去匆匆的娇小身影,不仅看傻了陈妈,也看呆了高傲的两兄弟。

她要去请医生!陈妈终於意识到她想­干­嘛了。

「黑炙,去把那丫头叫回来。」洛心拿着地图想徒步去找医生。她昨天才到,对这儿人生地不熟,怎会找得到?这丫头既善良又带着傻气,还是李家会教,教出来的孩子硬是体贴得人心。

「为什麽我要?」黑炙把玩着手上神情同样轻鄙的小宠,冷淡地反驳。

「因为我叫你去。」陈妈施展高压手段,怒焰节节攀升。这孩子真不懂事,比较之下,洛心的善良就益发感人了。

「为什麽你不叫焰去?」她以为他不知道李洛心从哪来的吗?克安的办事能力从不打折扣,姑妈居心叵测。

「我叫你去你就去,在这罗罗唆唆些什麽?」看炙的态度八成查到什麽了,她得想办法消弭他的疑心,又不能转得太刻意。

夹在中间听他们一来一往的黑焰简直想揍人了。

「烦死了!黑炙,她要你去你就夫,你什麽时候变婆妈的。」他已经有两餐没吃,饿得要抓狂了,他们还有心情为那个蠢女人起争执。

「谁婆妈,说话客气点。」黑炙­阴­恻恻地回嘴,本已­阴­幽的眸光更形森冷。

「叫你去,你还不快去。」陈妈固执地催促他。

「我说不去了。」黑炙没有商量馀地的坚持道,持平的音调冻满冰霜。

「黑岛就这麽点大,主要­干­道就那一、两条,不会丢掉的。」黑焰烦到极点了。「姑妈,拜托你先去张罗些东西来吃,丢掉一、两个女人,天地又不会为之变­色­。」

「吃你的头!」陈妈奔腾的怒火全往脑门冲。她一跃而起,随手拾起李洛心匆忙中掉落地上的书本,往黑焰脸上砸,「找不到洛心,你们就永远别叫我姑妈,我们姑情分到此为止。」都什麽时候了,还满脑子食物。

她决裂地走进房间,甩上门。

「该死!天杀的,她居然砸我。」黑焰揉着微红的鼻梁,横眉怒目地扫到地上的凶器,却发现扉页大开的画本上有张十分面善的脸孔酷酷地瞪着他。

「好,姑妈要她留,就让她留,我看她能熬到几时。」黑炙僵直着步伐,­阴­着脸奉旨离开。

黑焰没有尾随兄弟而去,反而蹲下身子百般好奇地拾起本子瞪着,直到陈妈探出头检查成果,他还痴痴傻傻地瞪着。

「焰,你蹲在那儿­干­嘛?」陈妈有点愧疚地移出房间。刚刚她砸得好用力,一定砸痛他了。可是没有抓他当代罪羔羊,黑炙是不会明白她有多生气,更不会依言而行。为了兄弟的幸福,他的牺牲不算太大。

「你不要再动手,我马上去找那个智障可以了吧!」黑焰拧着浓眉,投降地放下画本,起身要走。

「焰,你的肚子不是饿了?」陈妈喊住他。这孩子和他的小物一样容易饿,大概是活动量大的关系。

「你得良心发现啦?」他靠在门槛,没好气地扭头瞪她。

「让炙去找洛心就可以了,我先炒个面给你吃。」她慈眉善目的表面掩饰了她波诡云谲的内心。总要制造点机会给那对小俩口嘛!

「这才差不多。」黑焰乐得将苦差事丢给别人,正要走向厨房时,又瞥见那张困扰他已久的画像。「喂,姑妈,你觉不觉得这张脸很面熟?」黑焰大手朝桌上一捞,指着画像。

陈妈将目光瞟向他所指,差点放声大笑。「洛心把这人的特质都表现出来了,你难道还看不出他是谁?」败给这个大神经的孩子了。

「什麽特质?长发、阔嘴、狭长的眼睛?」他左看古看、前看後看,就是看不出来她所谓的特质在哪。

「粗鲁、莽撞、大神经的特质。」她好笑地戏弄他。

黑焰听出她嘲弄的语气,不禁狐疑地瞥她几眼,才将困惑的眸光蜇回。

「听你的语气,他好像应该是我非常熟悉的人。」那张脸的感觉是很亲切没错。

「熟得不能再熟。」什麽好像应该,本来就是。

「能不能拜托你直接讲,别卖关子了。」他沉不住气。

「去照照镜子,你就知道是谁了。」他何止大神经,根本是没神经。

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妈的,上面的人是我!」黑焰喊出一记石破天惊的顿悟。

「我看你才像笨蛋。」陈妈被他震愕的呆相逗乐,好气又好笑地骂道。

这孩子生得俊俏有啥用,粗言粗语,恶形恶状,神经大得跟阿里山千年神木没两样。炙还好,至少他懂得节制,必要时可以很文明,不像焰没有半点控制的慧根,直直的来、直直的去,藏不住话又粗鲁得可以。黑霆怎麽会生出这麽个野孩子来?唉!明年他的「红妆宴」铁定比炙有看头,配他的女孩个­性­没有悍些,怎麽驾驭得了他。

陈妈温柔地端详她养大的孩子,吁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软气。罢了,明年事明年恼,现下先解决炙和洛心这椿姻缘最重要。

###两个小时後,当李洛心被黑炙冷着脸、不吭半句领回陈妈的房子时,陈妈已经拟好对策,黑焰也已扒完一锅炒面。

「就是这样,我想你们应该能够体会老人家年老体衰的悲哀。」端起­精­致的瓷杯,陈妈恬淡地下完结论後,掀开杯盖,让清淡的玫瑰花香随风流溢,企图冲走室内僵凝的气氛。

「关我屁事啊,为什麽倒楣的人是我?!」妈的,他要揍人了。黑焰一跳而起,率先发难。

李洛心瞪凸了眼珠子,无法接受命运的捉弄,那是悲惨又残绝人寰的安排,被诅咒的噩运。陈妈这麽做的用意何在?是不是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家事做太少,老天在惩罚她了?唉!惨了,怎麽会是接这种棘手的差事呢!

「可不可以不要啊?」她绝望地噙着泪水,「不小心」地将悲伤说出,盼能扭转局势。

可怜的孩子,谁受得了焰。陈妈将她拉到身旁保护着,心疼极了。

「恭喜。」黑炙凉凉地叠起双腿,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盯着陈妈,为她的决定感到不解。她居然把那女人分配到黑焰那儿,难道是他多心?

「姑妈,你给我说清楚,为什麽不把她扫给炙,却推到我这边来?」黑焰愤恨不平地叫嚣。什麽一人负责一个,小宠的爪子会伤人,小物已经被那女人制伏过一次,多少有些感情伤不了她,所以那女人负责清理他的房子。

去他妈的,这是什麽天底下最烂的理由啊?!姑妈竟然以畜生来决定一切。妈的、去他的狗屎,诅咒光全天下自以为是的白痴女人。

可恶,他把她当什麽了?李洛心佯装惊愕地瞪着暴怒的狮子,配合气氛哆嗦地蜷缩成虾米状,颤颤地往陈妈那儿靠去。

陈妈见她笼罩在一股浓稠而窒人的恐惧中,身不由己地颤抖着,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残忍。她是不是下错决定了?

「千万别想改变主意,你只要一把她分配到我那,我保证你明天就看不到我。」黑炙冷言无情地恐吓着,随便一瞄便探出陈妈脑子在想些什麽。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垃圾你不收,要我收?!」黑焰大怒地猛瞪兄弟,坚硬的拳头高高扬起,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垃圾?!

「谁┅┅谁是┅┅垃┅┅圾┅┅」李洛心忘却惊愕,紧抓着陈妈,哭声哭调地抗议。比音量、比魁梧、比无礼和粗鲁,先天上不足的她不得不认输,但这可不表示她的自尊心就可以随地遭人践踏。「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们的表情虽然可怕,一个着了火,一个冻着冰,但那不代表她就得怕他们。

「去你的,你会消失,我就不会吗?」黑焰火冒三丈地频频开炮,没空理她。

「好啊!欢迎大家一起来。」黑炙耸耸肩,闲闲地摊开手。

「统统给我住口!」陈妈暴跳如雷。「你们都别走,我走好了。」她倏然弹跳而起,红着眼睛往房间冲去。

他们统统自地球上消失好了!

「陈妈!」李洛心将老人的伤心看得分明,跟着冲进房。不一会儿,只见陈妈泪流满面,提着行李和李洛心拉拉扯扯地扯出了房间。

「我就知道我养到一群没心肝的孩子。」陈妈洒下热泪,拿着手帕频拭泪,哀声载道,「没办法,谁教我不争气,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未得一儿半女,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孩子身上。没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怪只怪我没法子自己生,怨不得人家「不孝」,只┅┅只能说自己命薄┅┅」她数度哽咽不成声,酸了李洛心的心。

「陈妈好可怜哟┅┅」李洛心落着泪,替陈妈心疼和不值。陈妈比她还会演戏,令她不由得佩服起她掉泪的功夫。

「妈的,我受不了了。」黑焰被她随意恣放的泪弹­射­伤,怒火焚身,愤恨地抓起兄弟,「这回算你狗屎运,捡了便宜。姑妈,别洒狗血了,我认栽,可以吗?还有你,没经过我允许,别再偷我的脸。」黑焰光火地扫了泪眼模糊的李洛心一眼。莫名其妙的女人,人家流泪,她跟着搅什麽和?

没大脑、弱智、脑筋混沌,这就是女人!黑焰怨气冲天地捞起窝在地毯上打盹的迷你猪,甩门而去。

黑炙双手Сhā在口袋,闲散悠哉地转向门口,意带嘲弄地撂下话,「姑妈,下次别流太多泪,年纪大了,身体顾着点。」

黑炙哥损人的技巧显然比黑焰哥好多了。李洛心讽笑着。

「走了吗?」埋在手帕的陈妈听到远去的足音,马上放下手帕,眼泪说停就停。

「你不要紧吧?」她的泪水是有弹­性­的,可以收缩自如,这点她也很擅长,改天说不定可以和陈妈砌磋、讨教一番。

「洛心,来,坐好。」陈妈揉揉眼睛,为奏效的计谋窃喜。「你也许会奇怪,我为何将你安排在焰那儿,而不是炙那边。」

「在哪都无所谓,我刚刚反应过度,陈妈别介意。」她八成想声东击西,分散黑炙哥的注意力。

这丫头的心是豆腐做的,既软又柔,教人不疼她也难。

「炙是个­精­明的孩子,他猜出你到岛上的目的了。」陈妈叹着,炙那种态度分明已经猜得三分。从他刚刚冷着酷脸领洛心回来,她就的略猜到七、八分了。

「他知道了?」李洛心惊愕万分。黑炙哥找到她时,她正顺着沙滩往南走,他冷冷、可以看出极为不悦地瞪她一眼,告诉她陈妈没事,就没再说什麽了。回来的一路上,他走他的,不论她问什麽都沉默以对,全身罩着冰冷,教人不敢接近半步。像这样的北极先生,连近身都成困难,她要如何达成任务?

难怪小舞姊要骗她签合约,不管多有责任心的人,遇到这种不可能的任务,早就脚底抹油溜了,哪能像她这麽有勇气待了两天,还越挫越勇,把艰难当有趣在挑战。

「他是青焰门的领导人之一,想知道什麽事并不困难。」相较之下,同样是领导者之一的焰,就懒得费这门工夫了。「我将你安排在焰那,就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他才不会对你有戒心,比较容易接近。」反正焰自视甚高,绝不可能调查洛心的背景。

啊哈!猜中了。

「可是黑焰哥很不高兴,而且┅┅」

「有话你尽管说。」陈妈慈蔼地笑着鼓励道。

真不想自曝其短。李洛心不安又似羞於开口。

「我不会笑你的,尽管说没关系。」她扭捏不安的模样揉和着娇媚与纯真,没有一般人的惺惺作态。真怪啊!任何举止都适用於这个丫头。

「我┅┅我没有打理家务的经验,家有佣人,所以┅┅」她嗫嚅地低着头,汗颜不已。丑话先说在前头,省得到时候黑焰哥挑她毛病时,她没理由可搪塞。

「原来是这个。」陈妈了悟,慈爱地摸着她柔软的秀发,笑眯了细小的眼睛,「我早就猜到了。」看她白白­嫩­­嫩­的模样,又是富家小姐,这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我会煮菜,那是我家大厨教我的。」她骄傲地笑着。「他常说我天分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时下的千金小姐,哪个会入厨房帮忙,沾那油腻腻的油烟气?

「焰可有福了。」这孩子笑得那麽甜蜜,实在不忍心告诉她,除了她以外,不是名厨煮的佳肴,炙和焰是不会碰的。

「黑焰哥真的会吃我煮的东西吗?」最好不要,省得麻烦。看他那副高傲的姿态,也不太可能会吃。

「也许┅┅呃┅┅大概吧!」陈妈不敢老实回答,说得很迟疑。

「他会讨厌我的厨艺吗?」李洛心灿亮的笑容被鸟云摒退,扮出一脸受创貌。太好了!

「你要勾引的对象不是焰那孩子,无所谓的。」陈妈为了提振她的信心,故意轻佻地逗她,暧昧的口气不经意地染黄了一季冬。「只要炙喜欢就行了,不是吗?」

「勾引!」她捧着热呼呼的小脸羞呼,「陈妈想歪了。」陈妈这种暧昧的说法和眼神真不道德,让人联想到宽衣解带等情Se事。

太好了,她要的就是这种娇羞,希望这表示洛心对炙的观感不错。陈妈一厢情愿地将她的羞赧理想化,差点乐歪了嘴,彷佛听到教堂钟声在耳畔响起,载满幸福且悠扬。

###「哟,舍得回来看娘了,我还以为下个世纪才能有那份荣幸见我儿子呢!」欧阳米雅看儿子怒容满面地冲进卧室,不禁好笑地调侃。这孩子从前庭飚进来,她就有心理准备了,果然又是一次山洪爆发。

「我心情够恶劣了,不想听那些五四三的风凉话。」黑焰臭着脸。

「你心情不好,娘有责任吗?」欧阳米雅婀娜地投给他一个妖娆的笑容,不将他的警告放在眼底。

「你说呢?」他恨恨地往床上一躺,神­色­凝重。

「你啊!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跑回来看看娘,哪个娘养到这种不孝子,哪个娘倒楣。」她叹声抗议,­唇­型丰润完美的嘴巴不平地噘起。

「我拜托你,别再唠唠叨叨了。」黑焰扬声大叫,英俊的面孔全拧成一团,五官难辨。他还不够烦啊!要她罗唆。

「哟,还跟我大小声耶!」她老神在在地涂她的脚趾甲,管他天摇地动。这孩子的脾气不收敛点,总有一天她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米雅,发生什麽事了?」黑霆被儿子的吼声引来,神­色­慌张地冲进三老婆房。

「没事。」她朝老公娇媚地笑了笑,带勾的眼睛徐徐地溜了躺在床上的儿子一眼,才柔媚地转回。「只是某人的气压不稳,不打紧的。反正生儿如此,老母之过,我能平反些什麽?」她若无其事的叹声全是挖苦。

黑霆被她的眼儿这麽一勾,这才发现躺在床上郁卒万分的儿子。

「焰,你又来烦你妈了?」这个孩子难得郁闷,直通通的一个人,等会儿就好了。

「烦什麽烦,谁教她生了我。」黑焰抓过枕头埋着脸,沉闷地叫着。

「你这什麽态度呀!」欧阳米雅伸脚踢踢他,「好像你今天会受罪全是娘的错。」

「废话,难道你不该分摊着点?」他天经地义地吼叫。

「什麽叫我该分摊着点?」欧阳米雅微微挑动细眉,美艳的脸庞填满促狭,「我受气时,向你抱怨几句,为何你就受不了了。」

「你这种人会受委屈才有鬼。」他放开枕头,懒洋洋地侧起身,心情逐渐好转。

「什麽我这种人、你那种人,你的言下之意都是我在欺压别人罗?」她放下指甲油,懒懒地吹着指甲。

「难道不是吗?」他没好气地回嘴。今天如果他不是她儿子,说不定早被她面带微笑的给整死了,哪能苟活到现在。

黑霆好笑地走进房间,看这对呣子之间奇怪的亲情交流。米雅天生热情大方,娇艳动人的媚脸永远带着勾人的笑容,悲也好,怒也好,她永远是圆滑地藏在心底。这样懂事的女人怎会生出焰这种粗莽的孩子来?

「好吧!好吧!谁教娘多事生了你。娘向你道歉好不好?心肝宝贝。」见儿子愁眉不展,欧阳米雅到底不忍了。她懒懒地移动娇臀,坐在儿子身边,涂满蔻丹的手指柔柔的沿着他的额头往下抚。

「老头,把你的女人带开,心死了。」黑焰拍掉她的手,翻身坐起。

「娘痛得要死把你生出来,澡都帮你洗过了,现在连摸摸都不行啊!」她自艾自怜地靠进老公怀,「霆,你说我值不值得?」

他快被这对老夫老妻之间的亲亲嗳嗳吐死了。黑焰冒火地瞪着他们。尤其是­性­好渔­色­的老家伙,一个人应付三个,居然每个老婆都治得服服帖帖,让人不得不服了他。

「别伤心了,不管值不值得,焰都已经二十九岁了。」黑霆安慰的口吻充满了不值的意味。

「说得也是。过了明年,我就不用负担他的怒气了。」她颇为庆幸。

「喂,你们越说越不像话,把我当牛蛇鬼怪,好像我很麻烦似的。」搞什麽鬼啊!他跑来这是为了纾解心情,可不是为了这些奚落而来。

「他总算有自知之明。」欧阳米雅夸张的吁了口气。「我以为他笨到听不出来我们在损他呢!」

「米雅┅┅」黑霆撇开头偷笑,对老婆的作态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娘,你给我闭嘴喔!」黑焰威胁地将她拖出黑霆怀,抡起拳头向着她,「你对自己生的儿子没信心,­干­嘛要生。」

「因为娘爱你啊!」她笑嘻嘻地狂吻他,吻得他满脸­唇­印。「我的焰遗传了娘的美丽和你爹的俊俏,举世无双,娘每见一次就爱几分。」

黑焰反胃地推开她,抓起床单猛擦鲜亮的­唇­印。

「我要走了,再留下来我会杀人。」他忿忿地跳下床,踩着僵直的步伐离开。

「心肝宝贝,你不留下来陪娘吃一顿饭再走吗?」欧阳米雅哀怨地唤道。

黑焰停在门外,回身看她时,刚硬的下巴略略放柔,「你左一声心肝、右一声心肝,我哪有胃口,下次再说了。老头,好好照顾我娘。」交代完,他人就闪了。

他心还是记挂着她的。欧阳米雅感动的走到窗边,痴看着儿子的背影。这孩子长得真好,既英俊又迷人,他若肯三不五时回来和她聚聚,修些气质学分就完美得没话说了。

「他的心情好像很糟?」黑霆将她纳进怀,盯着跑车扬起的烟尘。

「焰就是这麽暴躁,直来直往的­性­子已经生了根,想改是难上青天了。」她轻柔地偎着他。「他的新娘,你帮他物­色­好了吗?」她微仰着头,娇滴滴地问。

「好了。」黑霆抚着她光滑如昔的小脸。

「能不能制伏这匹野马啊?我可不想他三天两豉跑回来发飚。」她为难地皱着脸,容华绝世的小脸哀哀泛愁。

「我看你巴不得他天天回来缠你。」他着。「一会儿嚷着要去他那儿住,一会儿要我派人去将他绑回来。你啊!口是心非。」

「我想他也是正常。他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不是到处去帮人家盖房子,就是去摆平那些别人家的恩恩怨怨,要不是就是四处去勘查黑家各地的产业。」她不依地嘟着嘴,小女孩般的赖在他怀,「好歹我就生这麽个儿子,我不疼着点,谁替我疼。」

「别忘了这个儿子我也有分。」黑霆佯装正经地喝道。

「不要再让他去和那些黑帮打交道好不好?」她旧话重提,「我们是正经的生意人,为什麽要趟这种浑水。你的事业众多又繁杂,他的担子够重了,那些风血雨就别让他Сhā手好不好?」儿子就这麽一个,她不看着点怎麽行。

「米雅,这不像是公私分明的你。」他叹着气,轻啄着她的­唇­,「你嫁给我的时候,就该知道这是祖宗立下的规定,也该知道我们的儿子将负担什麽样的风险,为何现在却┅┅」

他不由得低叹一声。

「我知道黑家的先人曾受江湖人士的滴水之恩,继而扛起除­奸­扶弱、伸张正义的重责大任。问题是,时代已经不同了,现在的黑帮哪有以前那样讲义理。」她振振有词。「要黑家子孙世世代代做黑帮仲裁人实在不公平,你们光打理那些生意就够忙了。」想要世界大同也不是这般牺牲法。

「所以才要成立青焰门来分担责任。」他安慰地搂紧她,「放心,焰虽然直率却不笨,也够机伶,对我们的孩子要有信心。」

「对他我当然有信心,只是┅┅」天下父母心啊!

42

那天没注意看,怎麽黑焰哥住的地方竟像几何图形,乍看还以为一个正三角形衔接了缺口的图形。这样诡异的设计,­阴­森又符合她想像中的狮|­茓­,挺有创意的。

李洛心推门而入,没有踯躅。她绕着屋子打转,终於在屋後找到慵懒地躺在泥地打滚的小物。

「小物,早安。」她将一大早为迷你猪准备的笋子,连同藤篮放在离它一公尺远的地方,生怕一惊动它会不小心吵醒屋内的人。

「你是洛心小姐?」沉静的杨索拉开落地窗,动也不动地瞧着她。

「嗯。」李洛心被他壮硕的体型吓得目瞪口呆。老天!黑焰哥高虽高,总算瘦削;这人不仅高,体格更是魁梧如山,容易给人压力。

「现在才七点。」杨索面无表情地端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

「我知道。」李洛心蹲在地上,隐藏起本­性­,羞涩地不敢轻易动弹。

「焰少爷通常九点才会起床。」他平淡地说着,表情不见任何波动。

「我知道。」他维持这种空白的表情很辛苦吧?李洛心同情地回望他,眸光不再闪避,友善大方地投给他甜美的一笑。

「洛心小姐不用这麽早来。」他闪也不闪的眼神像摊死水。

人不可貌相,这人的外表虽然严肃了点,心肠却很好,她一向平等对待这种善良老百姓。李洛心刻意放柔了僵硬的小脸,加大笑容。

「叫我洛心就好。你的早餐。」她起身走近落地窗,将另一只藤篮递给他。

「我?」他平板地看着藤篮,读不出思绪的面容瞬闲闪过诧异。

「你是杨索吧?」他沉稳的态度、始终如一的音调,弄乱了她的肯定。陈妈说这间屋子除了黑焰哥和小物外,随侍在黑焰哥身旁的杨索偶尔会留宿。他大清早从屋子走出来,应该表示他住在这吧?

「我是。」杨索确认身分後接过篮子,将目光定在她柔美的小脸上。「焰少爷睡三楼。」他在提醒她什麽,却不愿明讲。

「哦。」李洛心不明所以地点了头,不怎麽在意他突然蹦出的话。「昨天我忘了问陈妈你喜欢吃什麽,所以熬了粥,但愿你会喜欢。」今天她六点不到就起来熬她最拿手的牛­肉­粥,虽然黑焰哥不喜欢她,但她还是由衷希望能藉此化解黑焰哥对她的轻蔑。何况既来之,则安之,总不好让年迈的陈妈为她张罗一切,佣人就该有佣人拿捏的分寸。

「洛心小姐为焰少爷费心就好,我的生活起居你不必挂意。我先离开了。」杨索离去前怪异地瞥她一眼,才拎着篮子静悄悄地步出屋子。

杨索的礼貌恰似一剂强心针,打进李洛心惶恐不安的心灵。她快乐地扬起笑容,注入活力与信心的小脸眉飞­色­舞,轻巧地将篮子一提,不曾犹豫便踏进空荡荡的屋子。

哇啊!这间屋子的视野真好,从这就可以看见壮阔的海洋,黑焰把面海的这面墙打掉,光线真好,当画室再理想不过了。李洛心雀跃万分地浏览屋内,目光被无数的建筑模型给吸引,有玻璃钢铁的摩天大楼、华丽的巴洛可建筑、具思考空间的美术馆、欧式宫廷、中式庭园┅┅各式各样的模型,少说有四十件以上,无一不­精­致、令人喟叹。

李洛心赞叹着,轻柔的眸光忽然被面海的白­色­钢琴拉了去。她无法想像黑焰或杨索弹琴的模样,很自然将它当成装饰品。

边看边欣赏一切的李洛心,在一楼找不到厨房,顺理成章上了二楼。她从走廊右侧逐一找到左侧,都没有找到她要的厨房或任何保温的厨具,只好再往上爬。上了三楼,李洛心马上手足无措地看到黑焰满是浓馥睡意的俊脸,正不耐地盯着她。

她吵醒他了!李洛心即刻意识到那张不善的脸庞散发着什麽样不友善的讯息,吸呼刹那间收敛了许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犹豫地呆立在楼梯口。

「早┅┅安。」她略微慌张地观察左右,敷衍地打声招呼。她没想到顶褛是完全开放的空间,更没想到他的床正对着楼梯口,也没想到她会吵醒他。她明明已把脚步声归零,怎麽还是吵醒他了。看样子他还不错嘛!警觉­性­很高,她还以为他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建筑师头衔只是砸钱买来好看、充场面的。

「谁叫你上来的,滚下去!」黑焰语出不善,明显睡眠不足的沙哑嗓音狂哮地弥漫开来。

李洛心让他一吼,「惊慌失惜」地吓掉手中的篮子,弄翻了­精­心准备的粥,洒在一叠看似重要的建筑蓝图上。

黑焰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敲掉睡意,眼睛充血地盯着地上的汤汤水水,一见到他随意置放在地上的建筑蓝图全泡了汤,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咆哮了。

「你、这、白、痴!」他威胁着要冲向她。

「对──」站在楼梯口的李洛心,捂着嘴踉跄地後退,结果脚一踏空,道歉来不及说完整,整个人当真从三楼滚到二楼。吁!幸好她悄悄用手顶了几下,不然她的娇颜就肿了。李洛心无限柔弱地趴在二楼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黑焰见状,怒气沸腾的从楼上冲了下来,僵直地俯视着躺在地毯上的人。才摔几阶楼梯而已,她就软成那样。

「没死就给我站起来。」昨晚他受的窝囊气还不够吗?一大早衰到吐,居然会发生这种鸟事。妈的,看到她就有气!地上铺着长毛地毯,楼梯又没几阶,她要是因此香消玉殒,只怪她命薄,与他无关。

李洛心抚着头急急坐起,痛苦地将头埋进两膝间,想试探他同情心的底限在何处。

「别装了,起来。」姑妈耍他,他认了。她以为她是谁?

没救了,这人。李洛心不敢耽搁地猛跳起身,却因冲得太快,一时无法承受,不支地瘫向他。

黑焰直觉地抱着她,不意却被她的柔软和粉香吓了一跳。

「喂,喂喂。」他不悦地唉着,手指试探地戳戳她的手臂,没得到预期的反应,不由得冒火地扳过那贴在胸前的脸正想开骂,却见她原本紧闭的眼睛豁然大张。她在发现他们过分接近後,火速地跳出他怀,彷佛他得了一身不可见人的传染病。

黑焰不痛快地瞅着惨白的小脸。妈的,她那见鬼的表情是冲着他来,存心让他难看是不是?

「我┅┅我马上上去收拾。」他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李洛心瘫靠着墙壁,籍由虚软调整她乱了好些拍的心跳。他的汗水揉和着海水的味道,真好闻;就是脾气特臭。

「废话!不是你去整理,难道我去?」黑焰转身踏上楼,将怒气发泄在八百斤重的脚步声上。

他的脾气为什麽总是这麽大?李洛心尾随他上楼,想善後却找不到可利用的卫生纸或抹布。

「我┅┅呃┅┅抹布?」她瞻怯地探向坐在床上猛瞪她的人询问。真想踹他几脚。

黑焰极力控制地斜睨她一眼,虽不发一词,颈项猛抽动的肌­肉­却骇人至极。

李洛心不明白他的沉默,静待数秒,连吞了几次口水,才怯怯地瞟了瞟他。

「没┅┅有抹布,那┅┅有没有拖把?」她将他的不言不语当成否定。他到底想怎样?她已经很没尊严的蹲在地上了。

他沉着脸滚进床,索­性­背过身去不理她。

「黑焰哥,你愿意将你不要的衣服借一件给我吗?」连抹布也没有,她又只穿了罩衫和短裤,总不能脱下来擦吧!鲁男子。

「不会自己想办法!」黑焰大吼。「不准直呼我的名字,听到了没有?什麽哥啊哥的,听了就想吐。」

「好歹都是一句话,你又何必那麽凶。」她有些恼了。就算她弄脏他的地板,他也不必如此,顶多赔他而已┅┅啊!李洛心捂着嘴,忘了要结巴来强调她的柔弱和畏惧了,都是被他给气昏头了。

黑焰听到她流畅的反驳,简直气疯了。

「有种你再说一遍?」他转身坐起,气焰扬高。

「说┅┅说就说。」好,结巴个够,烦死没耐心的他!李洛心一古脑地将所有愤懑丢出,「你┅┅你又┅┅又┅┅不是皇┅┅皇帝┅┅凭┅┅凭什麽┅┅」

「他妈的!」黑焰果真被她凄惨的抗议声斗垮,夺梯而出,边走边咆哮,「限你在上午将地板和屋子打扫乾净,不然我会乐得拧断你的脖子,让你再也无法结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李洛心揉着撞疼的手臂,跌坐在地,无语问苍天。她真是活该没事找事做,自讨苦吃!

###当小物以鄙视的眼神、鄙视的鼻音,再次拒绝了李洛心准备的食物後,她告诉自己「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女儿志在四方,她一定会活到打胜仗那天。

「小物,你吃吃看,这是刚摘下来的玉蜀黍,很甜喔!」不死心地将四根黄橙橙的玉米放在迷你猪前,她尽其可能地柔声诱哄。它为什麽不吃她准备的食物?从昨天的笋子到今天的玉蜀黍,它一概是嗅也不嗅。猪不是什麽都吃的吗?嘴巴这麽刁,想必是有其主必有其畜。

「白痴女人,这是什麽?!」黑焰从屋冲到後院,全身燃烧着炽焰。他要发疯了,只要这个笨女人出现在他视线内,心中那把控制不住的怒火便熊熊燃起,两天下来屡试屡灵。

李洛心惊惧地抚着胸口,对他无时无刻的挑衅仍是适应不良。

「说话啊!」他大剌剌地立在她跟前,激动地挥着手上的衣服。明知道这是小物的杰作,他就是不爽的要把所有的错都算到她头上,谁教她是女人。

「你┅┅你的背心。」他连自己的衣服也看不出来?不会吧!

「你再给我装傻试试看。」倏然低下音量,他­阴­沉地睇睨她,恨不得毙了她。

她只是据实以告,哪有装傻?李洛心缩着身子,迭步後退。他的剽悍气势真吓人,她不退後表示怯意,他一定会觉得权威受到挑战而发疯,这人可没什麽风度可言。

「给我站住。」她退个鬼啊!怕就别来,谁请她了。

「你┅┅你要穿了吗?我┅┅我喂好小物後马上洗。」她猛然打住脚。她只是先把衣服泡在漂白水,打算喂完小物再去洗,又不是丢着不洗,这样也值得他大吼大叫。

黑焰双手紧握成拳,为她的回答一阵痉挛。

「他妈的,我问的是这件衣服为什麽被丢在前院的地上,你看我不顺眼啊?」他生气地将在脚边磨蹭撒娇的小物抱起,避免错手宰了她。他可不想为区区一个卑贱的女人,造成自己终生的遗憾。

「前院地上?」李洛心呆呆地拂着柔顺的短发,无意间露出的绯红粉颊,柔柔亮亮,染着无邪的­色­彩。「我记得我是放在水盆┅┅」她分明记得她花了一上午把一楼的家具都上了蜡,然後把黑焰哥的衣服都收进篮子,分门别类浸在不同的盆子,然後利用空闲整理杂草丛生的花圃和煨小物吃饭,还有二、三楼的家具待上蜡打光。

「还想不起来?」他把衣服丢给她,恼火地瞥到她白皙、匀称的双腿。「我昨天告诉你,不准穿短裤在我家晃来晃去,你把我的话当屁啊!」她老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很差劲。

看着沾了土的衣服,她总算知道他在­干­什麽了,原来这个人故意在挑她毛病。好,要卯她就跟他卯个够,怕他啊!李洛心缓缓地回过神,有些惊慌失措地瞟了眼他的穿着,转而盯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大腿。

「我┅┅我因┅┅为天气热┅┅」他昨天说了好多不准,不准她乱碰他的东西,不准她走路有声音,不准她穿短裤,不准她直呼他的名,不准她呼吸太大声┅┅一大堆的不准,她打扫完他的房子已经累得头昏脑胀,哪还记得起来那些限制。而且她只带了短裤来,不准穿短裤,她要穿什麽?

「你那是什麽眼神,是在暗示我的穿着不恰当?」他­鸡­蛋挑骨头,越挑越有心得。最好能把这低下的女人逼走!他暗哼。

「你┅┅你说话真大声,我┅┅我哪有那种意思。」她简直百口莫辩。本来就是,他自己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件短裤蔽体,男人会热,难道女人就不会热?!他的­性­别歧视未免太没原则。

「还敢顶嘴。想想白己的身分,你不配和我说话,记住!」他就是看她不顺眼,做事笨手笨脚不打紧──反正他从没对女人抱过任何希望,居然敢跟他顶嘴。

「我┅┅我又不是仆┅┅」不行,陈妈千叮咛万交代,不能让黑焰哥知道她的身分,差点破功。

「管你是不是什麽东西。小物为什麽全身脏兮兮,你帮它洗澡了没?」对她忽然打住的话,他没兴趣追问,倒是小物一身污泥又加深了他的怒气。

「等我把┅┅把衣服洗好就去。」她委屈地扁着嘴。

「你的命不值小物的一半,你最好给我小心照料它,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保证你吃不完兜着走。」他轻柔地将小物放到地上,大步离开。

这年头人不如畜生。垂头丧气的李洛心见小物就要追着主子去,连忙将後院的竹门关上,和拚命闪躲她的小畜生打起硬仗来。

陈妈听到猪的惨叫声和慌乱的脚步声,含着笑容从前庭走屋侧到後院。果不其然,看到灰头土脸的李洛心和顽强的小物缠斗成一团。

奇怪,她上次不是已经抓到窍门了,为何这次会栽跟头?李洛心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好强地摩拳擦掌,才正想放手一搏,一见到陈妈进来,她马上将好强的颜­色­抹去,涂上柔弱,并不甘心地斜觑小物一眼。

「小物很聪明,相同的当绝不会上第二次。」陈妈含笑走近她。「等它和你混久了,它就会死缠着你不放,别气馁。」

「陈妈┅┅」在这种冷暖交替时刻,她的和善让人温馨得想流泪。李洛心放下疼痛的手掌,不经意地垮着小脸。

「焰给你气受了?我看你快哭了。」她就是不放心才跟过来看看,早知道焰不会给人家好脸­色­看。

「没有。」黑焰哥是陈妈一手带大的,自然对他相当了解,她当然不能正大光明说出他的坏。「我只是追小物追得很累。」李洛心若无其事地微笑,那哀凉的心情「不小心」被笑容的凄楚给出卖了。

「丫头,我看我从主屋调个人和你换,你说如何?」陈妈好心地建议。这丫头才到黑焰屋子帮忙两天,就人比黄花瘦了,再这样下去,她要怎麽对小舞和李家人交代?

「不用了。」她拒绝得十分勉强。「我会慢慢适应的。其实黑焰哥并不是真的很坏,他只是嗓门大了点、脾气坏了点┅┅这些我还可以忍受。」她昧着良心,谎越扯越大。老天,她真不想欺骗善良的第三者。

「真的吗?」她软弱失力的音调实在无法说服人。陈妈怀疑着。

「嗯┅┅」李洛心迟疑地拖长尾音。

「我看还是换个人好了。」陈妈决定不为私欲牺牲她。洛心那甜美的凄恻,我见犹怜,谁看了都不忍心让她受苦。焰那孩子的眼睛八成瞎了,幸好炙对她的敌意渐渐消除,这倒是目前为止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真的不用。」李洛心提振­精­神,抖擞地绽开勇敢的粲笑。「黑伯伯那儿离这不是有一段距离吗?我答应了小舞姊就不能反悔,不战而屈会让人笑话的,而且黑焰哥对我不错,我会把一切当成磨练,陈妈请放心。」她努力维持甜笑,安慰着老­妇­人。好不容易摸清黑焰哥的脾气,她才不要自讨没趣去黑炙哥那儿讨罪受,他那冷漠的态度像个无解的谜,很难猜哪!

「丫头┅┅」陈妈感动得无言以对,焰那孩子哪值得她这样为他说话。「有没有事让我帮忙?」

「有┅┅」她实在不应该麻烦陈妈,她一个人光是应付黑炙哥就够忙了,可是眼看夕阳就要西下,屋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待会儿那头狮子回来又要大发雷霆了。今天她就暂时懦弱一次好了,改天再补偿陈妈。

「你要我帮你什麽忙,尽管说好了。」昨天她若不是到主屋和黑霆商量对策,也不会让她形单影只的面对焰那脾气粗暴的孩子。洛心昨晚将近十二点才回她那儿休息,一大早不到七点就出了门,焰根本是在虐待她。

「你能不能帮小物洗一下澡?我必须把黑焰哥的衣服洗乾净。」李洛心没时间自怜自叹,一旦下定决心就不容自己後悔般的拾起地上的衣服。哼!她可不软弱。

陈妈闻言,纳闷地看着在泥水打滚的小物。

「小物三天洗一次澡,它前天才洗过澡,明天再帮它洗就可以了。那件衣服是怎麽回事?」陈妈蹲下身,将小物召唉过来,抱起它。

看样子那个粗鲁男人存心逼她走。好,他狠,她也不会输给他,这个寒假她和他卯上了!

「我也不晓得,我明明记得把它浸泡在水盆的,也许是我太忙记错了?」李洛心不在意地拎着衣服对陈妈笑笑。小物的顺从让她欣羡不已,撇开对它主人的不悦来看,小物肥短的四肢真的好可爱。

「焰叫你洗衣服?!」陈妈怒火中烧。她养焰那麽大了,也从没洗过他的衣服,帮他收好衣服送洗,他就要感恩不尽了。现在他居然┅┅「陈妈,我没那麽娇弱,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别担心。」李洛心委曲求全地安慰她。

「他还叫你做什麽?」她咬紧牙根,要听听她的孩子坏到哪种程度。

「没什麽,就是一些日常家务,和你以前做的一样,真的没什麽,你不要想太多。」陈妈的脸都黑了,不要让她太激动,她是个好人。光是她淡淡扫在小脸上的委屈,就够陈妈想法子藉由外力来牵制黑焰哥了,不要演得太好,不然她良心会过意不去。

「例如什麽?」陈妈缓下语气,不想吓到她。

「像打扫屋子、洗衣服、整理花圃、看顾小物┅┅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而已。他的饮食还都是你在负责,陈妈比我更辛苦。」李洛心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带过。「晚上回去我再和陈妈聊,小物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她不敢再耽搁,匆匆拎了衣服就走。

绝不能再逼焰了。坦白说,她当时也没把握洛心能不能进得了焰的屋子,还好那孩子尚存一点良心,但他的下下限就到这了,再逼他铁定会抓狂。难道她就只能束手无策地任那丫头被焰欺陵?

陈妈猛掐着小物,为自己的无计可施懊恼。

###「杨索,上次要你帮我接案子,接到了没?」黑焰拿着冲浪板站在海边眺望大海,淡淡地问。真不想回满室都是那女人香味的房子去,不得已让她进了门,就好像他的原则突然间一项项被打破了,令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台湾的李氏科技最近要盖一栋五士二层楼的办公大楼,他们希望少爷能帮忙。」杨索看着他刚毅的侧面,极具效率地答道。

「李氏的总裁好像和老头有交情?」他可不要背负人情压力。

「他要少爷帮忙,是欣赏少爷的才华,与老爷无关。」杨索沉稳地回答。

「最好如此,我可不是吃软饭的家伙。」他轻哼,一身傲骨。

「炙少爷说他这阵子不会来少爷这边,请少爷有事过去找他。」杨索随他移动位置。

「为什麽?」黑焰顿住脚步,黑发被入夜的海风撩起。这几天都只能用橡皮筋随便扎着,他死都不愿让那个白痴女人碰他的头发。

「炙少爷没说。」杨索随他收住势。

「妈的,一定是为了那个笨女人。」黑炙做得未免太绝了,坏的都留给他,他至少要替他分忧解劳,分檐一下烦躁和不爽。

「洛心小姐还没回去。」他突兀地Сhā进话。

「管她回不回去。」黑焰重新迈开步伐,突然停住势,危险的侧身低哼,「杨索,你刚刚叫她什麽?」他把她当成阿拉伯来的公主啊!小姐。

「她的确是小姐。」杨索别具含意地点到为止,一双眸子深不可测,像在提醒他什麽。

「你是不是嫌我不够烦?」心烦的黑焰懒得去猜测他的话意,对李洛心完全没兴趣。「有空到镇上看看谁家的房子需要修补的,回来告诉我一声。」动脑之馀,也得活动筋骨。

杨索没说话,亦没移动步伐。主子心情不好时,他向来知道回避。

黑焰愠怒地走回屋子准备用膳,却发现餐桌上什麽都没有。

「笨女人!」他对着屋子吼,馀音震梁。

「什麽事?」李洛心匆忙从楼上跑下来,手拿了个置放在楼上的模型屋,本来是跑得很稳当,哪知在最後一阶绊到脚,不小心将手中的模型摔了出去,当场分了尸。「我┅┅对不起。」这真是事出突然,不在她预料之中。她欲哭无泪地看着碎块,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笨手笨脚了,都是他动辄大小声害的。这个模型屋要掉也掉准一点嘛,若能适巧敲到他的头是最好不过了。

他最欣赏、花最多工夫制作的模型屋就这麽毁了。黑焰脸部抽搐,厉眸­阴­沉,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洛心见他不言不语,心慌慌地忙将四散的模型碎块扫在一块。

「我┅┅我会帮你┅┅黏好┅┅」她拿出垃圾袋捡拾碎块,连句话都说不完全。完了,事情越积越多,临到黑岛前,教授又频频催她将最後一幅油画送审,因毕业展在即。原以为到岛上後,她有充裕的时间画完,哪知道天不从人愿。

「晚餐呢?」他几乎噎死地咽下怒气,绷紧黑青的脸皮,已不愿多说。

「什麽?」她抬起小脸错愕着。饿死好了,要吃不会去陈妈那吃,偏偏每餐都要她送过来,分明在刁难人。

「我说晚餐!」他跳了起来,忍不住火山爆发了。她又用这种「天下人皆负心」的表情来骗人了。

「我┅┅收┅┅收拾完┅┅马上去┅┅拿。」她惶恐地撇向墙上挂钟,手足无措地东掉一块、西落一块,越捡越乱。

「不用了!」他怒不可遏地喝住她,「东西收收给我滚回去。」妈的,他要去炙那儿修身养­性­一、两个礼拜,省得气急攻心至死。

瘟神走了,她要去拿一包盐巴来撒,去去邪。李洛心含着解脱的泪,几乎雀跃地目送他。这些天为了不让陈妈难堪,她每天从早做到晚,任黑焰哥加重她的工作量也不多吭一声,反正陈妈在看,她会替自己出头,不过最不好受的就是她磨破皮的手掌,好痛哪!

不晓得这个人是几代的弃夫,居然全盘否认女人的价值。这些天她很尽责地从清晨打拚到深夜,进屋子脚尖一定掂得高高的;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避得远远的;实在忍不下他猖狂的气焰时,顶多结巴几个字烦他。不是刻意要­骚­扰他,他就怨气冲天了,她若真要让他难过,他不发疯才怪。

唉!怎会无由来地一阵沮丧?

「姊姊┅┅」

听到那声稚­嫩­的轻唤,李洛心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一名年约八、九岁,编着两条发辫的小女孩站在外头。小女孩手上抱着昏昏欲睡的小物,那圆圆的小脸上有几分初见陌生人的羞涩。

「进来没关系。」她笑逐颜开,温柔地朝小女孩招招手。

小女孩怯怯地踏进屋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的国语说得好标准,谁教你的?」她的皮肤呈深棕­色­,应该是当地土着吧!李洛心见她羞怯不安地望着地板,不禁扩大笑容。

「学校有中文课。」一见她柔美的笑容绽得那麽甜蜜,小女孩不禁跟着漾出笑容,卸下不安,温暖的友谊在她们之间迅速扩散着。「杨索叔叔叫我把小物送回来,他怕你找不到它会心急。」

杨索真是好人。

「谢谢,我正在找小物。你叫什麽名字?」李洛心忘却忧伤,感激地拉近她,除去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娜。」她将手上的小猪递给李洛心,「小物很喜欢去找我玩,它好可爱哦!」

「你也好可爱。小娜家住哪?」她温柔地接过困顿的小物,小物懒懒地挣扎了几下,终於敌不过瞌睡虫的打扰,放弃坚持。

「在杨索叔叔家旁边。」小娜比着左侧窗外,「从那直直走,很快就到了。」

「那改天我可不可以和小物一起去找你玩?」她拉着小物的蹄子磨蹭她的脸,小娜腼腼地点头称是。

「我可以带姊姊去捡贝壳和潜水,海底有很多漂亮的珊瑚和大鱼,我会游泳哦!」她一脸骄傲。

「好,你教我游泳,然後我教你画画做为交换,好不好?」经过几番狂风暴雨,李洛心格外珍惜起这份友善。

「姊姊会画画啊?」她两眼瞪大,突然兴奋不已。

「会一点点。小娜想学吧?」从她期待的眼中和乍放光芒的小脸,李洛心已经得到了答案,笑得好开心。

「想。」深怕李洛心不明白她的意愿般,她猛点头,两条细细的辫子随之飞舞。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除了陈妈和杨索外,小娜是岛上第三个对她和颜悦­色­的人,李洛心开心地露出无企图的笑颜,甜美而真诚,突然间觉得柳暗花明了。

43

「你们真烦。」黑炙沉静地和黑焰下棋,几乎被长老们死缠烂打的积极态度惹恼。

「炙帝,你就答应吧,别折腾我们了。」「爱」完全筋疲力尽了。「目前我们已经发出帖子,你要有心理准备移师加拿大青焰门总部。」先人有明训,黑家出顽人,说服要趁早。

「你们发帖子与我何­干­?」他事不关已的态度气坏了负责今日围剿他的另一位长老。

「顽固如炎皇也得卖面子给我们,你这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义」捻着白髯,颇为不悦。怎麽黑家的孩子都这副顽强的德行?早知道就不要答应「太上皇」,担下他儿子们的选妻重责。

氧气已见稀薄的室内,除了棋子的移动声,就属两位老人家的喘息声最为凝重。黑焰识相地闭着嘴,多少嗅出了火药味。任他有移山倒海的能耐,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何必自找苦吃?

「讨厌女人也该有个节制,不可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爱」明白他的心结,试图化解。「想想,这个世界若没了又嗲又媚的娘儿们来点缀,会有多无趣啊!」

「你们当初花多少时间说动炎?」黑炙不耐烦地移动炮,不想听他们老生常谈。

有什麽样的领导人就有什麽样的下属,老头一次娶三个老婆,这些老家伙有样学样,终日流连於花丛中,自然好不到哪去。黑焰冷眼旁观地讪笑。

「呃┅┅」两位值日长老当下说不出话来。

「三个多月,是吧?」黑炙冷冷地低哼,「回去告诉忠,现在才一月,你们去环游世界半年再回来说服我,到时我也许会考虑。」

够狠!黑焰捧腹大笑,笑得自在快活,根本不理两位老人家投来的警告。

「半年後回来,再说服个半年,今年不就玩完了。」「义」气愤不已。「你怎麽这麽难沟通啊!」他以为他们为什麽要提早进驻黑岛?还不是有了炎的前车之鉴。每次说服黑家的孩子,他就不免大动肝火。偏偏「太上皇」太会算,生的孩子各差一岁,害他们八个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一动肝火就得连动三年。

「义反应真快,脑筋灵活,没有老年痴呆之虞。」黑焰咧嘴大笑,为老人家红光纵横的怒容感到有趣。

「别嘻皮笑脸,你也一样。请你先有心理准备,免得明年上演同样一套。」「义」端出长者尊严,无法容忍後生晚辈的耻笑。

「焰王,你的新娘名单已经出炉,要不要先过目?」「爱」打铁趁热。唉,连说服都得排值日,他们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一堆长老好像变月老了。

黑焰一听,笑脸马上重重拉下。「喂喂,老家伙,别得寸进尺,麻烦你们先搞定炙再打我的歪脑筋。我还有一年可以逍遥自在,别想坏了我的心情。」他来这儿是为了清几天心。可不是为了听他们讲古。喋喋不休的老家伙!

「一年说慢不慢,转瞬即到。若不是你和炙帝对女人存有偏见,我们怎会提早结束假期,道这儿来看你们的脸­色­。」长老难当,尤其是「青焰门」这些领导­性­情孤僻、脾气特硬。

「拜托别念了,昨天忠和仁才念了一天,你们就当是施舍,给我几天宁静日子可以吗?」这辈子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种滔滔不绝的情义说教,既八股又没养分。

「你无法忍受就回自己的屋子去,在今年过完之前,我们都不会去找你。」「义」赶着黑焰,以利说服的工作顺利进行。

「老哥没提醒,我倒给忘了。焰王,你这些天怎麽都窝在这儿,不回你的屋子去?」「爱」奇怪地瞧着他。他们八位长者不就是一天一个紧迫盯人的战术失灵,才分四批轮番上阵,加强战力。他记得上次和「义」来时,「焰王」也整天待在这,那还已是四天前的事,什麽时候他和「炙帝」的感情变这麽好了?

「妈的,他们真的是来找碴的。」黑焰丢下棋子,扭头赐他们一瞥,「我已经够不爽了,你们能不能让我专心下完棋?」他­阴­沉的眼神藏有几许暗示,聪明人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风暴。

「你们从早上七点就进驻这,现在已经傍晚,可以收班了。」黑炙淡漠地附和,眼睛盯着棋局,思考了一会儿,终於义无反顾地移象吃马。

「都是你们两个害我分了心。」黑焰急起直追,推士吞车。

「没办法,时间有限,请原谅我们的继续罗唆。」「爱」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没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嗯哼┅┅」「义」清清喉咙,为长篇大论做准备。

黑焰一听他们那种狡狯的哼声就知道他又不得安宁了。难怪老娘说他今年运势不佳,真被她那张好事不准、坏事偏中的嘴给料到了。今年才刚开始,衰事就接踵而至,往後还有漫漫长日等着他,如果以这种鸟运气来推算,他今年还要不要过啊?

越想越呕,黑焰火大的棋子一丢,长腿一蹬,健步如飞地直冲而去,拖长在斜晖中的影子僵硬又­阴­森,着实吓了两老一跳。

「你们要庆幸他没动手宰了你们。」黑炙冷冷地调侃,「这几天他的生活已经被那个女人弄得­鸡­飞狗跳,你们以为他为何借住在我这儿。」

望着炙绝然而去的身影,「爱」和「义」面面相叹,瞬间苍老十岁。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老了,还是怎麽着,居然拿这两个顽固的孩子没辙。

「日薄西山,气息奄奄。」「爱」感慨地望着西沉的火球。

「唉!人老了,不仅说话没分量,连摆起架子也没人理。」「义」偕同好友摇头晃脑,哀叹连连。

「炙帝口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可爱、有些演戏天分的小丫头?」

「准没错了。」那个娇美如花的女孩人见人爱,真不晓得这两兄弟怎麽想的。

「红妆帖她不是也有分?」事实上他们才正准备这些日子派帖给她。

「那张帖子只是做做样子,我看她是内定的。」

「和炎皇的红妆新娘一样?」「爱」搞不懂「太上皇」施放这种选妻的烟幕弹用意何在,是不想坏了祖先立下的遗训让世人失望,还是另有所图?

「八成就是,不然她不会被诱到岛上来。非黑家的一分子,谁能进得了黑岛?」若不是他们的地位特别,想进来这岛还有得等。

「你看他是在耍我们,还是他的儿子们?」「爱」实在不愿意去怀疑「太上皇」的品­性­,但既然老哥有了同样的感慨,他们又连连铩羽,不发泄点怒气就好像说不过去了。

「我看他是太无聊。」「义」慷慨陈词。

###李洛心趁着傍晚时分忙偷闲,拿着画板和画具来到海边,那轻盈的脚步和甜美的笑容在在显露出她愉悦的心情。黑焰哥不在的日子真好,做起家事来得心应手,总算有空作画。

她爱这片璀璨的蓝天和优游其间、柔软如棉絮的白云,晶莹的碧海迤逦着霞光,路旁的野花生气盎然,这便是永的天堂。李洛心架好画板,一切准备妥当後,随即浸­淫­在绘画的大地,专心地画起她的毕业力作。

她在­干­嘛?黑焰双手Сhā在口袋,闲散地沿着沙滩远远行来,一见斜前方面光作画的人影,不禁感到好奇。她是真会画画,还是假的?一副架式十足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女人!他冷哼着,打从心底不屑起,早把她偷画他脸的事忘得清洁溜溜,执意否认她有任何才华。女人,只有当花瓶摆着好看,绝不可能有什麽才气。

他从斜後方静静地走近她,停离她三步远,看她熟稔地移动铅笔,没三两下这的风光已尽收在她笔下,意境完整,构图细致,好像真有两把刷子。他越看越觉得她不像在做样子,不知不觉入了神。

「喂,别太注重细部,随兴一点才像风景画。」这和他在画的建筑图又不尽相近,太注意小地方反留败笔。同为艺术中人,指点她一下也无妨。

戴着耳机与外界隔绝的李洛心完全沉醉在私人天地,没听到他的建议。

「我告诉你了,别注意小环节,你耳聋啊!」他看她无动於衷,音量不自觉加大。他是看得起她,才愿意指点她,她拿什麽乔啊!

李洛心继续忙她的,一点也没注意到後面有一团风暴正逐渐形成。

「喂──!」他突然大吼,再也受不了她的态度。原以为这一吼,她会惊跳起来,他却意外地发现,以往能立即见效的雷响忽然失去效用,她不仅没跳起来,连起码的回头都没有,根本是打定主意不甩他。

黑焰管不住奔腾的怒气,健步一踏,骤然将头颅硬塞进她与画板之间,猛瞪着她。

「喂!」他几乎贴上她的脸,大吼。

李洛心冷不防被那不请自来的头颅吓得花容失­色­,直挺挺地立着,太过惊愕反而动不了。她艰涩地吞了几口口水,不敢妄眨的圆眸辛苦地对上一双不善的黑眸,既深邃又着了火。

他什麽时候来的?怎┅┅怎麽一脸火冒三丈,难道她利用闲暇时间做做自己的事也不行吗?该做的事,她大概都做得差不多了,应该没遗漏些什麽才是。李洛心满脸纳闷的表情,直勾勾地瞅着他的眼,被那充满男子气息的脸一过分接近,心有些无措地慌了。

「你什麽?!」还给他摆那种无辜的样子。黑焰怒容满面。

「有┅┅有事吗?」她怎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突然间变成聋哑人士,是看不起我吗?」以前还会结结巴巴,几天不见病情就加重了。他重重地哼了几声,头一次近看她,鄙夷的眸光突然被她白透红的小脸勾走。咦?她的脸纷纷­嫩­­嫩­,不似岛上健美的少女,肌肤白皙,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他好奇地伸手压了压她瑰红的左颊,按着、压着,忍不住就掐了起来。

好痛哦!李洛心直挺挺地瞧着他眉清目朗的俊脸,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狠狠地吓了一跳。他在­干­嘛呀?她做错什麽事了吗?

水水、软软的,触感比娘的还好,和他想像中差很多。黑焰不明就地看看自己的手,复看看发愣的她,忍不住又掐了另一边。这个白痴女人的皮肤既软又­嫩­,她是怎麽办到的?用沙纸磨?奇怪,真的好软,越掐越上手。

好痛哦!他到底想怎样啊?她畏缩地瞧着高大的他,来不及扮出柔弱相,被他连续的反常举动给骇着。

「你抹粉啊?」见她小脸痛苦地皱着,他收回手挑剔道。两腮老是红通通的,难看死了!搞不懂这些人,两边搽成一团,远远看还以为两面日本国旗贴在上面,有什麽好看的。黑焰冷冷地斜瞅她,她的看起来不像日本国旗,倒像猴子ρi股。

他贴得好近。李洛心呆呆地任他宰割完,发现他的嘴在动,却不知道他在说什麽,满脑子情歌。他的手劲好大,两颊被他掐得好疼。她双颊发热却不敢轻举妄动,静寂地僵着,对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生了惊恐之心,就怕盛气凌人的他将她生吞活剥了。

见她没半点反应,黑焰气恼地掐着她双颊,修长有力的手指不自觉地恋上两片粉颊。

「你再给我装聋作哑试试看。」他嘶哑地嚷着,痛恨被漠视。

「好痛。」她终於受不了,拍开他的手,颠簸地逆风而退。

黑焰皱紧鼻头,恼怒地在她除下发箍的瞬间,闻到一股浅甜的香味。他纳闷地缓了心头怒焰,教她那逆风飘扬的秀发所送出的淡淡清香扰了神,不由得呆了呆。

「对┅┅对不起,我刚刚忘了拿下耳机┅┅」她恢复了镇定,紧紧又似无措地扯着耳机,开始结结巴巴了起来,「所┅┅所以你刚刚说的话,我全部┅┅都没听见。」难怪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为了专心作画,她一向习惯戴耳机,以杜绝外物的­干­扰。真庆幸自己养成边听音乐边画画的好习惯!李洛心嘲讽地暗瞥前方莫名陷入岑寂的人。

耳机?拾回恍惚的神智,他望向她手中的发箍,不看还好,一看就更火了。

「你当我是白痴啊!那叫耳机?」他生气地指着。

「它┅┅是啊!」她无辜地反驳。他还真像呆瓜哩!

「你他妈的线呢?音响呢?」这只有油彩和画具,她身上又没系着随身听,骗鬼啊!

「在┅┅陈妈屋。」她侧头遥天一指,不经意瞥到他危险地抽紧下巴,纤手随即无力地垂下。气气气,他怎麽有那麽多气好生,莫名其妙!

「这离姑妈屋子有多远,你知道吗?」他­阴­­阴­地逼向她。

「有┅┅一段距离。」她没概念地说。为免被愤怒的他踩死,李洛心只好跟着往後移。

「你再给我装傻!」又是那股粉香味。心头不知哪来的郁气,他就是很想骂骂人。

「我┅┅我的随身听是新机种,还没上市的。」当李洛心背抵树­干­时,她暗暗叫苦。完了啦!没後路可退了。

黑焰表情­阴­沉地瞪着她。「再掰啊!再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麦可杰克森在姑妈那开演唱会?」

「你┅┅你戴着听听看就知道了。」这是她家新研发出来的无线耳机和随身听,她口袋有遥控器。现在她都已经大方地要将新产品跟他分亨了,他还想怎样?

「你叫我戴那种女人的饰物?」她想看他的笑话,还是存心捉弄他?「我留长发,你有意见?」

「这不是饰物。」事实胜於雄辩,何况他气势恢宏,她怎麽辩得过他。「你┅┅听听看。」

黑焰不可思议地瞪着她递来的东西,没想到她竟然敢叫他戴这玩意儿。

「你找死啊!」他扯开嗓门。她看他的长发不顺眼,居然用这种方式暗示他。

「你┅┅别蛮不讲理,这真的是耳机。」她轻声反驳。就算找死,她也绝不藉由他的脏手来看不起自己,他真是无理取闹。

「有赡你再把「蛮不讲理」说一次?」他低沉、威胁地急速降音,彷佛喊累了。

好,就让他知道什麽叫科技,羞死他!李洛心深呼吸了几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把心一横,踮起脚尖想将耳机套上他的头,证明她是对的。怎知黑焰的高度超出她预料,她无论怎麽努力踮高脚尖也构不到他的发顶。

「你投怀送抱啊?」他粗鲁地抓住她的腰想推开她,冷不防又被她的柔软和粉香纷扰了思绪。她怎麽软成这副德行?他不是没抱过女人,却从没抱过这麽软又这麽香的女人。活该!不运动就会有这种软趴趴的下场。

李洛心双手一勾,缠着他的脖子,硬脾气也被他的不信撩起,完全没注意到两人此刻的姿态有多接近暧昧。

「你┅┅麻烦你心平气和地听我说一下,行吗?」她柔柔地仰望他,娇声祈求。够水了吧!小舞姊不就是要她这麽柔软。

她挂在他颈项那双小手很烫人。黑焰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停住拉扯的动作,让她紧紧依附着的身子逐渐燥热。

李洛心发现了他的热度和僵硬,乘隙将耳机贴近他耳朵。

「听┅┅听到了吗?」她热切地盯着他,为了确保他能听见,纤柔的身子自然贴着他雄健的身躯,脚踮得十分辛苦。

黑焰错愕地对上她那双圆润的娇眸,圆圆的小脸和嚅动的小嘴,思绪完全被打乱。妈的,她居然长得还可以看。

「没有?」见他闷不吭声,她心焦地将耳机拿回来贴着自己的耳朵。有啊!而且还很大声,会不会他听的时候正好播完?她不死心地又将耳机贴回他的耳朵。「你仔细听,现在播的是《EVERYBREATHYOUTAKE》,警察合唱团唱的老歌。」细观察他绷紧的脸,盼能发现一丝愧­色­。

「什麽?」她的睫毛真密,嘴巴好小、红红润润的。黑焰楞愣地摸摸自己的阔嘴,有些纳闷。这一丈量,他发现他的嘴巴可能有她的三、四倍大。

「就是《你的一颦一笑》,听到了吗?」他的脸上写满迷思,表示听到了。她雀跃地笑着,忘记了惶恐。

她的笑容┅┅真可以看,他居然觉得她越看越有意思。黑焰猛然推开她,见鬼般地跳离她好远,不敢相信他会有这种低级的感觉,他一定是被她和长老们逼得­精­神失常了。呆愕地转身朝自家走去,他搔着头烦躁不已。烦死了,谁有心情理她的什麽鬼一颦一笑,白痴!

终於觉得丢脸了。李洛心将他的行为做了如是解释,快乐地走回画板前,重拾画笔,压根儿没注意到清朗的天空曾经飘过一朵淡淡的春云。

###这丫头已经来来回回三、四次了。这回焰又刁难她什麽了?陈妈端着杯子,怜悯地对匆匆上楼的李洛心微笑,喉咙因不舍而发涩。

「那个可爱的小甜心在散步吗?」欧阳米雅意兴阑珊又似娇慵地叠起光­祼­的美腿。

「米雅,我不得不说你把焰宠坏了。」陈妈不悦地瞪她一眼。洛心这丫头形容憔悴,天天熬到三、四点才睡,每天睡不到三小时就得爬起来­干­活。焰这个变态小子,居然这样折磨人。

「大姊教训得是。」她不以为意,笑声妖娆。

「那孩子的心肠怎麽那麽坏。」陈妈义愤填膺。

「别生气,我最近正打算活动一下筋骨,大姊有什麽不满尽管说出来,弟妹替你出气便是。」欧阳米雅体态轻松。

「看到那丫头没?」陈妈一见李洛心捧着模型走下来,气愤的老脸倏然一整,马上和颜悦­色­地笑了。

哟!大姊脸­色­变得真快。欧阳米雅好笑地品她的香茗。

「是为了那只忙碌的小粉蝶吗?」等李洛心出去了,她才云淡风清地放下茶杯,笑看脸­色­又重整为愤怒的陈妈。霆为何不告诉大姊小粉蝶的真面目,免得她滥用同情心?她根本就是个机伶的小娃儿,怎麽会被欺负?即使有也是怀着其他目的。小粉蝶将目标放在焰身上,到底是为什麽?

「当初我是为了削弱炙的注意力,才教洛心去帮你儿子忙的。没想到焰那坏胚子成天刁难她,几乎把她当成机械人,一天工作何止十小时,没假日也就罢了,还得随传随到。不过,也难为了洛心这孩子,居然无怨无尤地为他卖命,一双白­嫩­­嫩­的小手磨破了好几次。你不要以为破个皮没什麽了不起,她得亲手帮焰洗衣服,每天都堆积如山,真不知道焰是怎麽换的。最要命的是,那孩子洗画笔用的松节油是化学药品,有几次我明明看她痛得就要哭了,一见到我又马上若无其事地吞回眼泪。没看过这样的孩子,受尽凌虐却从没听她抱怨过什麽┅┅」陈妈路见不平地倒了一堆垃圾,气顺不过,赶紧停下来喝口茶。

哟,集中营也不过尔尔嘛!

「大姊有话好说,别为焰那个不长进的孩子气坏身子,那可划不来。」欧阳米雅倾身向她,懒懒地拍拍她佝偻的背,轻声替她顺气。

原来那只小粉蝶用了最重的一计──苦­肉­计──来感动大姊,她想藉此教训她的宝贝儿子吗?那只小粉蝶为什麽要花时间教训她的宝贝,她不是炙的?霆不告诉大姊小粉蝶的本­性­,大抵是怕大姊心肠太软,教炙和焰嗅出任何不对劲吧!

「那丫头已经一个多礼拜没睡过好觉了,我看她早晚会支持不住。」陈妈一脸自责,「都是我不好┅┅」

「是啊!都是大姊不好。」欧阳米雅娇声娇气地顺势接话。

「米雅┅┅」陈妈被她的附和逗笑。

「好啦!大姊今天找我来的目的我明白了。」她柔媚的脸轻碰陈妈斑白的耳鬓。「你已经无计可施,焰那孩子这回铁了心不让你牵制了,是吗?」

米雅真聪明,一点就通。

陈妈笑着,「孩子终究是你生的,还是你比较了解他。」

「大姊别这麽说,焰是你我共有的孩子,没人能否认这点。」她温柔地感激道。

「米雅┅┅」她真善解人意,难怪黑霆坚持追她进门。好­色­的弟弟!

「大姊觉得让洛心一天工作八小时,周六、日休息如何?」欧阳米雅慵懒地眨眨媚眼,顽皮如小女孩。

「记得让焰支薪给她。」陈妈困扰多时的烦恼顿获解决,怎能不开心畅意呢?焰不理会她的警告,坚持我行我素,她只好求助於米雅了。

欧阳米雅爽快地伸出纤葱玉指,比了个OK的动作。

###拼得好累┅┅,李洛心坐在树荫底下,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趁着黑焰正专心於制图,小物在睡午觉,她偷得浮生半日闲,将接近完工的模型屋拿出来,打起不济的­精­神,一块块比着、黏着。

怎麽觉得身体好像会晃动?她是不是拚得太凶了?唉!没办法,对付那个野蛮人得下重药,况且偶尔做做家事也不错。李洛心疲惫地靠向树­干­,闭上眼睛想稍微补一下眠。除了柔柔的和风,懒懒的午后,香甜的花香,韵津的海涛声外,四周的一切显得好安诤┅┅当初接手李氏的案子是为了排遣无聊,哪知李家老头意见挺多的。黑焰将绘图纸揉成一团,心烦地起身舒松筋骨。他们最好不要给我玩半途改规格或变动设计的把戏,不然他一定让他们好看!他漫不经心地踱来踱去,为那栋结合艺术和科技的後现代建筑伤神。踱到窗边时,他不经意地朝外面瞥了几瞥,又踱开。

咦?黑焰急急後退。那栋模型屋不是被她给摔碎了?他好奇地踱下搂,走到李洛心前面蹲下来,将她手上犹残缺不全的模型屋拿过手仔细瞧着。哇塞,哪个神经病将那堆碎块重组的?他惊诧於模型屋重组的完全和­精­细,又有些不以为然地瞥向瘫靠在树­干­的李洛心。哼!铁定只有女人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喂!」有病啊,花那种无聊时间黏这种东西。他没好气地叫她,见她头儿低垂,没做任何反应,不巾火气又冒了上来。这次她没戴发箍,总该没藉口了吧!

「喂喂喂!」他得意地扬着嘴角嚷嚷,却见她一动也不动。看她那样子,不会是睡着了吧?他弯下身子,侧看她下垂的小脸。「喂,白痴女人,你睡着了吗?」他试探地叫着眼睛紧闭的人儿,不晓得自己的音量为什麽突然变低了。

春风好玩地拂起李洛心柔细的头发,恬淡地飘出属於她的发香,那细柔的发丝撩上黑焰的脸,香甜的气味顽皮地满他一身,她荏弱的姿态轻轻地勾引了他的心。

妈的,这女人一身香,像没香水会死一样。黑焰心神不宁地勾起她弧线圆柔的下巴,想吼醒她,却在看到她香甜的睡相後,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怎麽也吼不出声。他不信邪地连试了几次仍是如此後,挫败地低咒一声,眼神发直地定在那张无邪的睡脸上。

「不要用这种纯洁的睡脸来骗人,妈的。」他喃喃自语般轻声地警告,开始百般无聊地打量她的睡颜,从那饱满光滑的额头一路观察到优美洁白的脖子。

奇怪,几天前她的脸颊好像还很丰润,怎麽这会儿像失去光泽的苹果,颜­色­黯淡。他纳闷地用右手食指顶顶李洛心略微苍白的右颊,感觉触感没前几天那麽好,也没那麽水­嫩­了,好像严重脱水,流失脂肪,掐起来不太有感觉。他改顶为掐,越掐眉头拧得越紧,整个人无由来地陷入沉思状态。

「我说宝贝啊!娘没教你不能乘机吃姑娘家豆腐吗?」欧阳米雅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後,好笑地蹲在儿子身边。她等待多年的奇迹终於出现了!

「是你啊,吓我一跳。」急急放下手的黑焰,脸上净是被逮到的不悦。

「哇!难得我的宝贝儿子会被吓着耶!」欧阳米雅惊奇万分。

「多嘴。你又来­干­嘛了?」铁定是姑妈找来的帮手。

姑妈以为她老是以断食断炊来威胁他,他就得没自尊地百依百顺啊!她也太小看他了。他勉强让这女人进来污染他的生活环境,已经够委屈了,她还想怎样?不过要她多扫几次地、多上几次蜡、多洗几件衣服,天天帮小物洗个澡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而已,就大惊小怪的。受不了她可以走啊!他又没拦着她,真是奇怪。

「­干­嘛表情不善地瞪着娘,娘想念儿子,来看看不行吗?」她甜蜜地靠向他。

「信你才有鬼。」他不客气地推开她。「姑妈叫你来的对不对?」姑妈已经拿他没辙了,才会劳驾娘亲自出动。

欧阳米雅但笑不语地转移目光,看向睡得快瘫倒在地的可人儿,也学儿子勾起她的下巴凝视着。

「啧,这个可怜的小宝贝累坏了。」她心疼地低语。

「我就说嘛!」黑焰哼着。「姑妈又在你面前说我多少小话了?」一堆长舌­妇­!

「唉!看这匀称的骨架子,这孩子应该有张甜蜜的小脸,怎麽这会儿憔悴成凋零的小花了」她无限同情地轻叹。

「老娘,你别给我装傻哦!」他硬声警告,黑眸却控制不住地偷瞟了李洛心疲乏的小脸几眼。是这样吗?所以这个笨女人才会睡死在这。

「哎呀!看看这双可怜的小手。」欧阳米雅夸张地惊呼,心疼地摸了摸李洛心满目疮痍、粗糙的掌面,「龟裂得惨不忍睹,这真是人间惨剧。」

「别叫得那麽夸张┅┅」黑焰的话声在看到那双红肿的小手後蓦地打住,猛然抢过她的手来看,「这是怎麽回事?富贵手还是皮肤病?」不像是烫伤。黑焰蹙紧眉心,无心理会母亲掩不住的诡异笑容。

「唉!好好一双白­嫩­­嫩­的小手,被咱家的宝贝儿子给折磨成这样。老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人家的父母亲交代哦!」她风姿绰约地起了身。

「你在明白的暗示我,这是我的杰作?」他怎麽也不相信。

「哪,娘可没说这是你让人家整理家务、拨草、打蜡、洗衣┅┅举凡种种造成的。也没有说人家小宝贝忍着困顿,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只为了黏我那宝贝儿子诸多收藏品之一,而不得不牺牲睡眠;更没说有人把她当成牛马在使唤,呼来喊去,折煞人家小甜心了。娘什麽都没说。」她优美地拍拍沾了土的膝盖。

黑焰错愕地凝视李洛心良久,不发一言,入神得没发现到身旁的人脸上带着十分可疑的媚笑。她怎麽这麽脆弱啊!一双手裂成这样也不说,真笨。

「宝贝儿子。」欧阳米雅静静地走到门边,才甜甜地低唤。

黑焰愣愣地回头看她,心情仍在错愕和其他未曾有过的感觉中挣扎。

「记得娘什麽都没说哟!」她轻快地眨贬眼。

「笨蛋。」黑焰没好气地转过身,将李洛心抱起,往屋内走去。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欧阳米雅定定地站在原地,透过窗户看到儿子将李洛心抱上他三楼的卧室,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今年的娶妻游戏将会不同凡响,有好戏瞧了!

44

糟了!李洛心焦急地望着栖在大树上的鹦鹉,挫败地看看身上的长裙,一时间方寸大乱。陈妈才托她帮忙照顾小宠一天就出了乱子,以後她怎麽敢把其他事交派给她?

「小宠,快下来,你待在树上已经三个多小时了。」她害怕地拜托着。它不是不会飞,怎麽上得去?它现在栖息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层楼高。

李洛心气馁地转望後方,看着躺在地上惬意的吃蕃薯的迷你猪,无可奈何地又转了回来,引颈而望。三个小时前,小宠在和小物竞赛的一场追逐战中战败,狗急跳墙的小宠发挥鸟类天­性­飞上树,她原先以为它既然飞得上去,就应该会自己飞下来,所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直到三个小时後的现在,小宠仍如化石般栖在原地,她才自责地知道她错了。小宠是被逼上去的,所以它可能飞不下来。

「小宠,快下来吃好吃的玉蜀黍哟!」她绝望地试着以食物打动它,偏偏小宠像入了定的老僧般,硬是不为所动。

怎麽办?陈妈快回来了。李洛心焦急地瞥到三褛大开的窗户,忽见茂盛的枝叶有几枝漫入三楼窗内,她来回打量了数次,仍犹豫不定。可怜的小宠保持那种姿势好久了,而且有好一阵子没开口骂她了,它应该吓坏了吧?李洛心同情地软了心肠,再次评估起地形。从窗户爬到小宠栖身处虽然有点距离,却比从下面爬上去来得快,唯令之计只有这麽办了。打定主意後,她飞奔上三楼,不曾犹豫地撩高裙摆胯上窗,勾住较粗壮的横枝便爬了出去。

「小宠,别怕,我马上就过去抱你了。」她极力维持平衡的攀着树,缓慢地朝树的另一头靠去。

「你他妈的在­干­什麽?!」一声大喝蓦然从远方击来。

刚帮人修补完农舍,才正要进门的黑焰,简直不敢相信入目所见。那白痴女人不想活啦!他让她日子好过些,她就玩起命来。笨女人,这种高度可不比她先前的那种小儿科,弄不好会要人命的。她有没有一点判断力啊?

惨了,黑焰哥回来了。李洛心被他的吼声分了神,惊骇地脚一打滑,整个人突然踩空,手紧紧攀着树枝,身子被地心引力拉着,慢慢变沉。她红着脸,极力想挽回劣势,一双脚在半空中晃荡不停,急欲附着底下的树枝。

「下来。」黑焰急急走来,脸­色­­阴­郁,不晓得她打滑的那一瞬间,他跟人家紧张个什麽劲,喉头缩什麽缩。

「你┅┅别看。」她面红耳赤的夹紧双脚,娇羞地吩咐正下方的人,担心泄了春光。他就不能绅士点,调开那双瞅得人心慌的鹰眼吗?她可是清白之身哪!

「妈的,谁对你那种点点的小­内­裤有兴趣啊!你快给我跳下来。」他在底下吼着,一颗心差点跃上喉头,「跳啊!该死的。」她那双手才逐渐好转,经过这一折腾,他的好心岂不是成了驴肝肺?

他看到了也不用喊给全世界的人听吧!笨呆。李洛心红着脸四下张望,直庆幸目击者只有一人。还好杨索不在,不然她会丢脸丢回台湾老家去。

「叫你下来,你再给我扭扭捏捏试试看。」他仰高脖子,目不转睛地紧瞅着,胸腔逐渐发闷。天杀的,被她恼得气都不顺了。自从那天在海边发现她的脸很好捏以後,他的气血就有点不顺了,到了前天亲眼目睹她的残手时,还曾不正常地短暂休克几秒钟。为什麽会这样?

「你走开,我就跳。」她死夹着双脚,净顾着女孩子家的矜持,未曾多想。

「我走开,然後你跳下来摔死在这,污染我的庭园、破坏我的龙|­茓­,是不是?白痴女人。」她想死他会成全她,但不是用这种方式,在他的地方坏他的风水。

「别┅┅别看。」天啊!羞死人了,好丢脸。

闭塞个屁啊!看都看了。她的腿就不能乖乖垂着,别摇过来晃过去,害他神经跟着越拉越紧。

「你给我下来,我让你死得更痛快一点。」他绝对会很乐意。黑焰牢牢地看紧她,以防万一。

「你┅┅不走开,我就不跳。」她边羞赧地喊着边晃动双腿,想晃出他的视线,哪知动作越多手越麻,体力消耗得也就越快。

「数到三,你再不下来,我就去把镇上的人全喊来着看你单杠表演。」黑焰环手抱胸,威胁地瞪着她那双洁白的大腿。「一、二┅┅」

好,跳就跳,反正他自愿当­肉­垫,就算压毙他,她也绝对不会愧疚。他的话还没能说完,李洛心已乾脆地松了手,整个人掉了下来。黑焰见状,眼明手快地摊开双手接住她,两人狠狠地撞倒在地。

「起来。」妈的,痛死了。黑焰垫着她,手还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你自杀的原因最好有说服力,不然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他掐着她已逐渐丰润的脸颊,狠狠地拉了拉,放声大叫。

「好痛!」她拍开他的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染上这种恶习。

「有我垫背,你痛个屁啊!」他放开手,拉她一同坐起来,才奇怪地瞪着手掌。这双手最近有点不对劲,这种白痴根本不配他救,也不配他碰,可是┅┅他怪异地瞪了半晌,想得心情有些乱。烦死人了!先骂人吐吐闷气再说。他望向她,一看到她无辜的表情就想起她白痴的行为,而一想起她不要命的行为,他连培养都不必,火气立刻上扬。「还不快说你活得不耐烦的原因?我想揍人了!」

「因┅┅因为小宠不敢下来。」她不敢再喊痛,比比树上的鸟儿,无限悲悯。

「然後呢?有屁快放好不好?」黑焰顺着她所指望向树,死死地凝望僵着鸟身的小宠。

「它┅┅很害怕。」她心有戚戚焉,交换立场替小宠发抖。

「怕个头!它是鸟,难道不会自己飞下来?你是智障还是低能?!」他匪夷所思地拉回头,朝她大吼,结果嘶嚷得太用力,上了火的咽喉突生不适应,愤怒地乾咳了两声。这会儿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吐血身亡。

「你┅┅你真的┅┅好凶┅┅」她含着泪,胆怯地斜瞅他一眼,「是陈妈说┅┅说它不会飞的嘛!」刚才怎麽没撞死他了事。

「它是鸟不会飞,你管它去死。」是喔,他被这个笨女人搅得忘了小宠不会飞了。黑焰被她含泪带怨的圆眸一瞅,雄厚的音量不知不觉低了一阶。

「它┅┅不会飞,又┅┅不是┅┅它的错。」她将结巴严重化,极力替小宠辩护。

「它是鸟不会飞,还不是它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去他的,他­干­嘛跟她废话一堆,又不是在开辩论会。

「小┅┅小宠也不想这样。」李洛心深表同情地望着树上的鸟儿。

「你又知道它不想了?」黑焰无法不被她哀怜的语气和认真的表情逗笑。妈的,这个笨女人悲天悯人的样子怎麽越看越好玩。

「你┅┅你看它那种可怜的样子就知道了。」她心软地哽咽着。

黑焰再次侧仰着脸,几乎瞪掉了眼珠子,也看不出来它哪可怜。

小宠保持那个姿态不动已经好久,它一定是吓坏了。不行,她得赶快把小宠救下来。李洛心看着、想着,不知不觉起了身。

「你又要­干­什麽?」他没好气地拉住她,将她的企图看得清清楚楚。一想起刚才那幕惊险的画面,他沉闷的胸膛便加速失氧,喘不过气来。

「上┅┅上去救┅┅小┅┅」在他逐渐眯细的锐眸瞪视下,她凝住了话,无法说完。原来他还有同情心,不错嘛!

「有点常识好不好,穿着长裙学人家救什麽鸟,你是保育动物协会的死忠会员啊?」他用力将她一带,李洛心只得又乖乖地坐回地上。

「你┅┅你怎麽知道?」她讷讷地揉着发疼的臀部。

「知道什麽?」看她憨傻的脸就知道她不仅什麽叫放弃。妈的,那只死鸟若没有下来,她拚死都会再爬上去。黑焰­阴­­阴­地以目光杀着树上的小宠。这只死鸟,飞得上去,飞不下来,摔死好了。

「我┅┅申请入会了。」他一直盯着小宠,脸部隐约可见杀气,她可得当心点。

黑焰一听,惊愕地回头瞪她,一见她娇憨的小脸全是疑问和认真,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天啊!随便说说而已,她竟然真的┅┅他单手支额,颤颤地抵住膝盖,笑得十分辛苦。这个笨女人蠢得有点不碍眼。

他­干­嘛笑那麽开心,难道入会很好笑吗?没同情心的人。

「我不妨碍你笑了,小┅┅小┅┅宠┅┅」她微怒地弯身欲起,却被他忽然抬起如恶煞般的厉脸,看得不知所措地比比鸟、比比三楼的窗户,又比比自己,藉由动作完成她救鸟的决心。

黑焰粗鲁地握住她的手腕制止她,转头朝天大喝:「小宠,你给我下来!」该死的笨鸟,早晚宰了它,活得一点尊严也没有,还要人上去救。

树上的小宠听到熟悉的声音,终於有了回应,仅以迟缓的挥翅动作表示收到。黑焰看出它的求救讯息,暴烈的火气一扬,差点拾起石子助它一臂之力。

「它┅┅挥动翅膀有用意吗?」她直觉地问着身旁额头突现青筋的人,想调开目光,尽量不看他杀气腾腾的脸,以规避风险,又怕失礼,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跳着看。

「要看就看,别闪闪躲躲,做事正大光明点,别显露出女人龟毛的特质行吗?」这种不乾不脆的女人态度,看了真让人不爽。

「我┅┅才不是龟毛。」她提起勇气为自己打抱不平。他才孤僻咧!

「管你龟不龟毛,去叫炙来。」他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叫他来­干­什麽?」她小小声地问。才不呢,叫黑炙哥来就没戏唱了。

「来把他的死鸟救回去!」罗唆,问题多如牛毛。

「我┅┅我去救就好了。」她瑟缩了下身子,恐惧地打颤。他要是天天这麽­精­神的吼到八十岁,她会甘拜下风,马上五体投地给他看。「小┅┅小宠是陈妈叫我看顾的,是┅┅是我失职,理所当然由我去救。」她扛下一切责任,颇有担当地说。

「去叫炙。」哪来那麽多废话。

「我┅┅我说了我去救。」她轻轻、颇为执着地重复,没颜面让别人承担她的罪过。

「去不去?」他收紧手掌捏痛她的手。凭她?也不秤秤白己的斤两。

李洛心微蹙眉头,固执地摇摇头。没这样怎麽逼他上去?

「有胆的话,你再摇一遍。」他低冷地抿紧嘴,心脏不自觉地小抽了一下,为她的坚持恼怒。

她迟疑地瞅着他,为难地皱着柔柔纷纷的小脸,以超慢的动作摇了摇。

「好,你有种。」他凝着忽冷忽热的脸,眉峰聚拢,­阴­­阴­地怒瞪她。她要送死,他­干­嘛管她那麽多,反正祸害少了一个算一个。

「那┅┅」她询问地瞥着受他箝制的手腕。快上去啊!

既然不想理她,刚才就不该当她的垫背。黑焰认真研究起这个问题。他和姑妈的冷战尚未结束,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翘得太早,而且她吊在树上的样子严重影响他的心情,他不要被影响。

他看不懂她的暗示吗?

「可┅┅可不可以请你放开┅┅」她指指他的手。上去!上去啊!莽夫。

况且这个女人在姑妈心目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若不小心在他这嗝屁了,姑妈绝对又会拿断食断炊这种把戏来惩罚他。兀自沉思的黑焰压根儿没留意到她的暗示。妈的,说不定她还会联合老娘来个左右夹攻轰死他,那他岂不是完了。

「黑┅┅黑焰哥┅┅」李洛心拉拉他的衣袖。看他挣扎得那麽久,好像有望了。

「烦死了。」黑焰突然一跳而起,「你给我安分地坐好!」他声­色­俱厉地吩咐完,长手往低枝一攀,便迅捷地往上爬,不敢稍停。

他得快点,要是让人看见他做这种蠢事,他的一世英名就毁於一旦了。咦?最近他好像为她做了很多蠢事,可千万不能让炙知道他越来越低下,不然那家伙会瞧不起他的。黑焰忿忿地僵着脸,不愿去想像後果。

成功了,万岁!

「你┅┅你在­干­嘛?」李洛心头越仰越高,不由得赞叹起他的好身手。这人长手长脚,不一会儿就爬到二楼高度,真不赖!

「我高兴采椰子,可以吧!」他没好气地讽刺道。没神经的女人!

「可┅┅是这是樟树。」她暗暗地吐吐舌头,成功地以无辜的声音扰了对方的心情。

树上的人惊闻此语,脚底猛然打滑,幸而反应敏捷的及时稳住,否则难保不跌个四脚朝天。妈的,他­干­嘛为底下那个笨蛋女人卖命。

「你给我乖乖闭上嘴,别烦我。」黑焰哭笑不得地抓过右前方的树枝往上攀。

「黑焰哥,你小心点。」李洛心不以为忤,被他的险象吓得脱口殷殷叮嘱。可惜啊,只差一点,他的手再慢一拍就好了,看这个自大狂摔下来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他愤慨的心被她软软的声音一嚷,超出规律地蹦跳了而下。「你别罗哩罗唆的,我会活得更好。」他不悦的声音泄出淡不可闻的心动。

「你要救小宠?」看他慢慢地移向小宠,李洛心佯装恍然大悟样。他救得还真不甘心。

近来他对她的态度改变了点,虽然还是很大男人,但右这种成果已经够让人兴奋了。他真的不像他所表现的那麽坏,那天她莫名其妙地在他床上醒来,看到坐在制圆桌前的人,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原先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臭着脸什麽都没说,只丢给她一盒药膏要她抹手。

为什麽他突然间对她那麽好?她好像还没做到什麽特别值得他同情的事嘛。

自从他短暂出走回来後,就变本加厉地净挑她的毛病。不是说她太香,不准她搽爽身香粉;就是嫌她太不庄重,成天穿着短裤到处晃,害她只好央求陈妈带她到镇上买几条长裙回来应付。以前黑焰哥大多挑剔她的工作品质和效率,最近他却百般挑剔她这个人。直到前天,他才奇怪地减轻她的工作量和工作时间,而且不让她碰水,还将未修复完全的模型屋拿走,嫌那东西难看碍眼。

他好像对她很好,又好像很坏?真是弄胡涂她了。

「焰王,心情挺佳的嘛!」「忠」慈蔼地走近李洛心,两人并肩站着,一齐望向刚抓到鸟,却因他的出现而僵住的黑焰。

可惜,若不是「忠」长老突然出现,她有十成的把握让那个自大狂凄惨落地。

「黑焰哥在帮我救小宠。」明的不成,暗的也可以,效果一样好!她甜甜地对「忠」解释道。嘿嘿,谁说长舌一定得是「­妇­」,那团长老的舌头不知有多长呢!

天杀到无可救药的他妈的,衰到无话可说。黑焰抓住小宠,矫捷地纵身一跳,在李洛心的惊呼声中稳稳落地。多嘴婆!他镇定地暗瞪李洛心一眼,才回「忠」暧昧的眼神一记厉光,随之若无其事地安抚受惊过度的鸟儿,表现出落落的大将之风。

「谢谢黑焰哥。」李洛心见他们安全落地後,大大地吁了口气。

「看来鄙视女人的焰王越来越体贴了。」「忠」不疾不徐地笑着。收到李洛心有心无意的暗示後,马上记在心头,准备将黑焰的义行大举放送。

「忠,嘴巴看紧一点,最好别乱说,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黑焰果然恼羞成怒,抓着小宠往外走,脚步又急又快。「我去炙那。」走没几步,他硬生生地说着:「还有,不要再哥啊哥的叫,我又不是你妈生的。」恨恨地交代完,他举步就走。

我家的品种才没那麽差呢!李洛心极力维持脸上香甜的笑颜,暗暗地皱了皱鼻子,不屑地嗤哼道。他没教养,她可不能和他一样。

「焰王,谢谢,小宠就麻烦你交给黑炙哥了。」李洛心心存感激。既然不能叫他哥,又不能无礼的单叫他的名字,就学长老叫好了。

「不要叫我焰王,妈的。」身影已埋入绿丛的黑焰,即使隔着远距离咆哮,仍是清晰可闻。

「这孩子真拗。」「忠」哈哈大笑。「别理他。」

「忠长老才是,黑焰哥刚刚口出无状,您别介意了。其实他人不错。」李洛心和缓地收回视线。苦­肉­计比泪水还好用,她不选择用泪水来淹他是对的。他这极度鄙视女人的沙猪,居然肯为她上树救鸟,且不管他的动机为何,他肯着麽做表示她的苦­肉­计使得很成功。李洛心因计画有所进展而眉开眼笑,总算手掌没白疼。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放心。」「忠」不介意地笑笑,焰王的个­性­如何他很清楚。「倒是他肯委屈为你救鸟,挺出人意表的。」他别具深意似的随口说着。他一直猜不透这丫头的­性­情,她似雾又似云的­性­子令人很难捉摸。

「也许是黑焰哥同情小宠吧!」她合理地解释,圆圆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态度相当沉着。

同情?「忠」失态地喷笑着。「也许吧!」他面带异­色­地牵强附会。

「听陈妈说其他七位长老也来了。」她随便说说而已,他还真当了真啦;李洛心好笑地瞅着他,「长老们是为催黑炙哥而来?」

说到老兄弟们,他才想起来┅┅「丫头,炙和焰并不知道我们认识,你有责任在身,自己小心点。」「忠」从怀拿出一张青­色­火焰般造型的帖子递给她,「这是你的。」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的?」她拿过帖子,谜样地看着。这张「红妆帖」她在一年前也曾经拿过,当时是为了做做样子。这次呢?

「先预备着,等你完成小舞所托後,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他慈祥的面容上滑过一丝狡狯。先别让她知道她是炙的内定新娘来加深她的负担,一旦她完成小舞的托负,他们的责任也就跟着了了;倘若没有,就只好委屈炙继续任他们轰炸了。此桩姻缘成与不成,全看李家这个标致的小妮子了。

原来他们在设计她。李洛心浅笑不语,圆眸闪烁不定地看着「红妆帖」。小舞姊很坏,千方百计将她扯进这团烂帐,原来是因为她帖上有名。既然这样,她可得离黑炙哥远一点了,免得无缘无故被拖进「红妆宴」,成了黑家的一分子而不自知。今年是炙帝的猎妻年,既然「红妆帖」已发,代表岛上会越来越热闹,波谲云诡的气团已然可见,她还是闪边点好。

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就好好在岛上度个假慰劳自己。反正她和黑焰哥目前处得挺好的,日子单纯点比较好,没必要惹祸上身。黑岛,可不一定是黑家人才能进,她要破除这个规定。

###自蓝天迤逦洒入的璀璨金光铺了一室灿烂。

「早安。」李洛心有些心虚地问候,犹带乾涩的眼眸不太能应付一屋子自由奔放的阳光。真怀疑黑岛有没有雨季?

「今个儿不是休息吗?多睡会儿。」陈妈催促刚起床的李洛心。

「已经十一点了。在台湾时,我一向八点以前起床,这已经是贪睡了。」李洛心丢脸的接过陈妈手上的菜捡着。

「哪儿的话,你这阵子没睡好,补眠也算正常。」这孩子的作息挺规律的。陈妈热着锅。

「陈妈┅┅」李洛心欲言又止。

「嗯?」

「我┅┅」她将口袋的帖子拿给陈妈,「这张帖子┅┅」昨晚小舞姊来电探消息了,不做做样子安小舞姊的心,谁知道她会不会耍什麽花样。

陈妈关了火,心知肚明地看着帖子。「长老给你的?」

「嗯。」经过一番调养,她逐渐恢复红润的小脸为难地皱着。「长老说这是备用的,也就是说小舞姊要我到岛上的目的┅┅」这种事不关己的问题就丢给陈妈去担心了,反正她无意接近黑炙哥。

「想好怎麽接近炙那孩子了没?」她笑着接话。也该是时候了,炙这几天被那些老家伙们烦得似乎有些不耐了。他紊乱的时候最容易疏於防备,洛心可得把握时机接近他。

她停下捡菜的动作,悲惨地摇摇头。完了,陈妈果然已经有了腹案,她和长老们说丕定是同仇敌忾,一班­奸­贼!

陈妈笑着暗示她。「洛心煮的菜很好吃,尤其是你做的小点心和糖葫芦。」

「谢谢,那是大厨教我的。」她腼腼地微笑。她是不是又要使「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必得先抓住男人的胃」那套老把戏?

「下个月是岛上的庆典,我最近要帮你黑伯伯挑选菜­色­会比较忙,这阵子炙和焰的三餐都交由你准备,你说好不好?」总得先让那孩子对她有印象吧!要洛心主动去接近很难,她得暗中推她几把。

料中!

「黑炙哥他们不是只吃你煮的东西吗?」李洛心漫不经心地问。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那两个孩子只认人,又不会认食物。

「我很乐意。」李洛心甜甜地亮出笑容。最近空闲的时间一下子多出很多,虽然明知道陈妈在替黑炙哥牵红线,她还是觉得帮帮陈妈也是应该的,毕竟她对自己很好。「从这餐开始吗?」她无意议地准备接下炊事。陈妈严格规定周六和周日,黑炙哥和黑焰哥得自己到这儿用餐,因为她也公休。

「你不是和小娜约好出去写生和游泳?」陈妈笑问。

幸好有个小娜常常陪她到处逛、到处玩,洛心和小娜似乎也挺合得来的,一大一小只要凑在一起,一定嘻嘻哈哈,活络得很。就连小物也被洛心的小点心收买,不再那麽排斥洛心了。看样子这丫头无怨的付出,并不是全然没收获。

「小娜要教我游泳,而我教她画画。」被陈妈推开的李洛心,走到冰箱将她做好的点心拿出来,「陈妈,我昨天用草莓、李子和小番前各做了一些糖葫芦,等一下小物来,麻烦你拿两枝给它吃,其馀的是要给你吃的。」她羞赧地将一大包糖葫芦放在餐桌上。

「你有泳衣吗?」陈妈见她提起餐篮,关心地问着。她的衣服实在少得可怜,不是短衫,就是短裤,再不然就是几件长裙。下个月中旬,岛上的庆典就要到了,到时候她会需要一件像样的礼服来衬托她的可爱,让炙那孩子惊艳一番。

「有,那天小娜带我到镇上时,我买了一件两截式的泳装,已经先穿在面了。」她开心地点点头。

「洛心姊姊。」小娜稚­嫩­的声音出现在外头。

「去玩吧!不会游泳,自己得当心点。」陈妈推她出门,笑着目送她和小娜离开。嗯,真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可爱。

「姑妈,吃的准备好了吗?」黑焰抱着小物,大步跨进饭厅。

陈妈回过神,凶狠地瞪他一眼,「念在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就烧了你吧。」若不是见洛心恢复朱­唇­粉面,她绝饶不了他。

「什麽良心?」黑焰将小物放下,抓起桌上的糖葫芦就吞。「姑妈,你挺不错的,连这种东西都做得出来。」他吞完李子串,又拿起草莓串。

「看你那副馋相,别连小物的分也给吞了。」她将属於小物所有的两串放进碟子,让地上的小物慢慢吞。

「小物什麽时候改吃甜食了?」黑焰大而化之地坐下,专心吃着。

「你什麽时候改吃甜食了?」陈妈见他大口大口地吞着,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将剩馀的糖葫芦抢走。焰和炙不同,焰是绝对不吃甜食的,只有在饿昏了,才会饥不择食,由此可见他饿坏了。

「越来越小气了,不过吃你三串这种什麽东西而已,你就板个脸给我看。」看她宝贝得像什麽似的,啧!

「洛心才做这些,你这个绝顶讨厌甜的人就吞了一大半,後面的人还要不要吃啊!」陈妈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刻意将李洛心拱出,有意无意、不敢太明目张胆地观察他的表情。

「这种鬼东西不是甜的,是酸的,可以了吗?」他泰然自若地以舌头舔拭指头,模样既粗率又迷人。刚才进门时,没发现那笨女人的踪影,她跑哪去了?他为自己下意识的行为顿了顿。

全是驳辩!不过他居然不介意吃洛心做的东西?怪哉!陈妈纳闷着。

「这是洛心做的糖葫芦。」她又强调了一次。

「女人本来就该待在厨房,那有什麽好奇怪的。」瞧姑妈那满脸的期待,不会是得寸进尺的要他赞美她吧?他斜斜地回瞅她。

「你不是排斥她做的食物?」非得她讲那麽白,他才听得懂吗?

「吃都已经吃了,不然你要我吐出来吗?」他不善地反问,心中挂意着另一件事。那个笨女人会不会在海边画画?最近日夜被她­干­扰着,一天不见她,居然有些不适应。

天地颠倒了。陈妈惊奇地看着心不在焉的他。

「焰,你觉得洛心怎麽样?」他该不会对那丫头动了心吧!前些天长老们在闲话家常时,曾说过焰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善行。她一直以为那则传说是老人家太无聊,或游说不成以致受挫太深,产生了错觉,因而没将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谣言的风似乎不是吹自空|­茓­,果真会是无风不起浪吗?

他警觉地凝住气、­阴­着眼,揣测她兴奋的原因。

「姑妈,你别给我一脸笑得很贼的算计模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吃她几串东西又怎麽样,反正房子都让她进了,这样又能表示什麽?」他的火气表面上很够,实则暗地恼火着。他居然有些失望没能在这看到她。妈的,他才不会一天没看到她就牵肠挂肚,就打破他的原则,就心烦意乱,就┅┅妈的,黑焰激动得搔着头发,狂乱地又­阴­陈妈一眼。都是她害的,把那女人硬塞给他,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她好像会错意了。听焰冷硬的声音透露出的不悦,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孩子,每年一到接近庆典的月份,他的心情便会降到冰点,彷佛大家都招他惹他了。陈妈又惊又骇地避过杀气,温婉地端详他。

焰这孩子既拥有米雅的慵懒,又兼俱黑霆的冷峻。笑起来可以很迷人,冷着脸会吓死人,不说话自有一股优雅的淡漠,发起脾气来完全没有节制地破坏他天生的好丰采。唉!这样的孩子,真浪费了父母给的好相貌。

「庆典快到了,女伴找着了吗?」焰冷着俊脸时比喷着火更难摆平,还是别惹他了,反正洛心没他的分。

「同上年。」他烦躁地说着,「搞不懂老头,­干­嘛坚持要每个人携伴叁加,办那什麽烦死人的宴会。」

「他的用心你不会不明白,青焰门人散居四处,难得有聚首的时候,他想乘机联络大家的感情。」脾气真拗,和女孩子跳一晚舞又会怎样?

「问题是,我们为什麽必须一个一个轮流和所有的女人跳舞,又不是牛郎。」老头硬把自己的嗜好加在他们身上,太过分了。

「同意。」黑炙沉着脸,一脸不快地走进饭厅,「姑妈,是你把我护照扣住的吧?」

「有吗?」她佯装不懂。

「能不能好心点还给我?」他­阴­气逼人。

这两个孩子的­阴­冷,改变了岛上恒温的天气型态,室内温度又要急遽下降了。陈妈发现她的风湿痛隐隐地又犯了。

「­干­嘛,要翘头了?别忘记庆典到了,你即使现在翘,到时候还是要回来。」黑焰有气无力地提醒他,瞬间解冻的郁脸带着一股常驻的烦躁。

「如果是好兄弟就帮我把长老们宰了。」黑焰冷冷的语气透着高度的厌恶。这些天他终於能体会炎当年为什麽会投降了,老家伙们简直像是牛皮糖,谁受得了成天被唠叨不休?

如果是聋哑人士就另当别论了。

「你自己应付那些老人就绰绰有馀了,何需我出手?」完了,明年他会死得很惨。黑焰不得不记取教训,开始为自己凄惨的未来做心理建设。

「姑妈有个好建议。」陈妈乘机切入。

「什麽?」愤慨的两兄弟渴望地齐出声。

「顺其自然,讨你们该讨的老婆。红妆宴上总会有让你们动心、牵挂的女人出现,相信你们老爸的眼光。」她戏谑地转过身,继续炒她的菜。洛心不就是了!她得意非凡地窃笑着。

「等下辈子吧!」黑炙冷峻地扯动嘴角。

黑焰则像挨了一记闷棍,俏然不语。动心?牵挂?他愣愣地凝视流理台上包裹着糖衣的番茄,清朗的眼眸倏地变沉,发闷的心被一双伤痕累累的小手紧紧攫住。

不会吧!他哪有那麽衰。可是┅┅妈的,又被扰乱了。

45

李洛心抛开另一个不存在的假象,优闲自在地套着泳圈认真学蛙式,努力地摆动她发酸发疼的四肢。学了一下午,她忽然觉得两栖类很伟大,而决定学着尊敬它们。

「小娜,我有没有比上星期进步一点?」李洛心踩着水,兴高采烈地问着坐在树荫下,有板有眼作着画的小女孩。

小娜抬起黝黑的小脸看了看,浮现了为难的表情。「好像┅┅没有耶!」

「没关系,长城不是一天造成的,我会加油。」她不气馁地扬起手臂眨眨眼,忽然被小娜身後那名高窕、看似十分健美的短发女郎所吸引。「嗨!你好。」见来人笑得十分真诚,她热络地打了声招呼。

「嗨!」这位女郎帅气地回她一声招呼,随即抱住了来不及转身的小娜,「小娜,想不想我?」

「欢欢姊!」小娜将李洛心为她准备的画本和笔放下,紧紧回抱她。

「她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女郎比比水如芙蓉花般娇美的李洛心问着。好像没见过她?

「她是洛心姊。」小娜兴奋地回答。

李洛心带着泳圈上了岸,体态柔美而轻捷。

「嗨!你好,我叫杨欢。」杨欢伸出手。

「我叫李洛心,你叫我洛心就好。」她是杨索的亲戚吗?李洛心除下泳圈後,娇憨地回视她。

「欢欢姊是杨索叔叔的妹妹。」小娜热情的补充说明。

「要叫杨索哥哥。」杨欢拧拧她的小鼻子再次纠正。「她老是叫他叔叔,好像他很老一样。」她向笑容柔美的李洛心解释道。

撇开别的不谈,光是她优人一等的身高就像杨索了。杨欢的长相虽平凡,但那头削薄的帅气短发为她带来了潇洒,她的开朗气质也为她蠃得人缘。她看来大概长她三、四岁,很健美的女孩,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她喜欢她。李洛心甜笑着。

「你不是岛上的人吧?」才一年没回来,不太可能连附近的人都不认得吧!况且,李洛心出­色­的容貌不容易被遗忘,她像生来要受呵护的小女孩,好甜、好柔、好小。

「一定是被我的白皮肤给出卖了。」李洛心笑笑地望着她晒了一下午仍不见发红的皮肤轻叹。「我是台湾人。」真羡慕她那身披着金­色­阳光的棕­色­肌肤。

「真的?」她不会是商人吧!黑岛不开放观光,即使是商人要进来这设据点也不容易,更何况这片海滩是黑家人所有,不经允许绝对不能擅入。她和小娜能自由站在这,也是因为她们的祖先世代为黑家的仆佣,才拥有这份特权。她呢?

她在猜测她的身分。李洛心不动声­色­地笑着,等杨欢发问。

「小娜告诉欢欢姊,洛心姊是从哪跳出来的?」杨欢蹲下来,状似无心地问着小女孩。

「从黑焰哥哥的屋子。」小娜想也没想就答。

杨欢大吃一惊,将李洛心姣好、曲线玲珑的身子淡淡地扫过一遍。可能吗?焰王不是一向最不能忍受这种娇柔欲碎的女孩?

杨欢好像很震惊哪!李洛心但笑不语,装作没看见她似有若无的扫视。

「你是焰王的┅┅」她纳闷地直起身。

「佣人。」她憨憨地答。言多必失,还是少说些,尤其她和黑家人的关系也算不浅,杨索又好像看出什麽似的,她可得小心点。

「佣人?!可是你看起来还像个学生。」杨欢的震惊不可谓之不大。到目前为止,焰王容许在他合理范围内出现的女孩,撇开小娜这种小小孩不谈,也只有她一个。而他能接受她的原因还很可笑,只因为她的个­性­像男孩子,不扭捏,不做作,不会没事乱尖叫,玩起运动来不逊於他。他的个­性­有可能一夕之间丕蛮,而接受李洛心这种娇柔甜美的搪瓷娃娃吗?

「我是大四生啊!」她不想连这个也隐瞒。李洛心坦荡地咯笑,「看你的样子,好像我在这出现,十分令人匪夷所思。」她知道最让杨欢讶异的是,黑焰哥居然能和她共处在一个屋檐下,而她还安好地活在这。黑焰哥臭名远播,真丢脸。

「我是满惊讶的。」天啊!她笑起来的样子真是甜。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也会为之陶醉的。「焰王非常排斥女人。」杨欢洒脱地脱下T恤和短裤,露出她着三点式泳装的­性­感身材。

「他是啊!」李洛心点点头。哇!她那双长腿逼近她的胸部,丰挺饱满的上围在单薄的布料呼之欲出,若隐若现得教人垂涎欲滴。好羡慕她有一副诱人的身材,不像她娇娇小小的,永远也称不上诱人。

「那你还待得下?」她似乎并不引以为苦,难道┅┅杨欢不得不诧异了。

「你的身材好­棒­。」李洛心再也忍不住呼着,惊艳至极。有必要转移话题了。

「你的也不差┅┅」杨欢真挚地赞叹,尾骨忽然被远方呼啸疾驰的引擎声拉走。「焰王!」杨欢快乐地猛挥手,直到摩托车骑士发现为止。

黑焰疾驰至她们身边,敏捷地控制住水花,不想溅湿了小娜的画本。

「什麽时候回来的?」黑焰停好车後,摘掉护目镜,跳下车拥住急急上前的杨欢。

「昨晚,哥去接我的。」杨欢爽朗地凝视他。

「你不是在办巡回演唱会,有没有打扰到你?」黑焰放开她,认真的表情不带一点轻鄙。

「你下的紧急召集令,我再怎麽忙也会赶回来。」她笑着,看他的眼眸只有朋友间的亲密,并无其他。「今年又没找到女伴啊!真没用。」他还是英俊、粗率得让人心疼。

「少胡扯了,谁需要那种累赘。」他当她是哥儿们般打屁。

天啊!黑焰居然会抱女人,吓死人了。李洛心领着小娜悄悄地退回她们无邪的海域,让两人去相见欢。她还以为黑焰是太监呢!或许是杨欢有种男孩子的帅气才能接近他吧!他们真配,高度够搭,一样抢眼,一样健美,就是男主角的气质很差,祝福杨欢了。

「小娜,你再画一会见,为了成功,我要再游几趟。」她轻轻地对小娜说,即套上泳圈走回海,辛苦地拨着水,努力往海中央游去。

黑焰由斜光中瞥见静静移开的小巧身影,不禁皱着眉。她不会游泳还敢在海边学,妈的,害他不能专心地玩花式。他骑了一下午水上摩托车,看她泡在水,笨拙地由浅水区游到深水区,心跳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紧盯着她,就怕她不小心脚抽筋或者心脏无力,成了海底亡魂,为这片纯净的海域添上不祥的­色­彩。

「洛心说她是你的佣人。」他的专注不仅仅是厌恶,多少还带了些担心。杨欢好奇地来回打量他们。没见他这样瞧过一个女孩,焰王不是讨厌女人,也向来不正眼看着女人,更遑论担心。可为何他英俊的脸庞会不知不觉追着李洛心的身影跑?她在他心目中似乎很特别。

「她是啊!」回头想想,他其实很忙,光是李氏的办公大楼就够他花上好几个月构图,他哪有时间在这儿逗留。一定是姑妈说什麽她要学游泳,影响了他。这笨女人常出岔子,不是差点跌死,就是摔死,现在又心血来潮想学游泳,谁知道她会不会溺死。她老是憨憨、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看了就┅┅妈的,那个笨女人又越游越远了。黑焰咒骂一声,急急地跳上摩托车朝深水区的人儿驰去。杨欢神情落寞地看他停在李洛心身边,像在吼些什麽,只见李洛心惊惧地皱着脸,摇了摇;焰王见她摇头,忽然发了记「笨女人」的响雷,吼完就粗鲁地拎她上车,带她绕了一大圈才疾驰回来。

「你┅┅你┅┅」杨欢听见李洛心幽柔无力的抗议声远远飘来。

「我什麽我,妈的,你不要一天到晚给我找麻烦。」黑焰不耐烦的咆哮声不甘示弱地跟随在後。

「我┅┅哪有啊!」李洛心委屈地含着泪,气息不稳。「我┅┅只是在学游泳,根本┅┅不┅┅不想麻烦你。」可恶,她连放假的自由都没有吗?要他管。

「不麻烦,你还是麻烦了。」她这是什麽话,好像他多事,他要理她还是她的荣幸。

「是┅┅是你硬┅┅拉我上车的┅┅,又不是┅┅」他很过分耶!不由分说地拎她上车,又莫名其妙发火。

「你给我闭嘴,结巴婆。」他异常的举动要她点醒,难道他不知道。黑焰浴火的容颜阵阵抽动,「我就是不要看你泡在水,不行吗?」

他在关心她。杨欢差点放声大笑地看着李洛心像只羞怯的小猫,被停好车的黑焰拎了过来。她真适合待在他的怀,一白一黑,焰王的粗率和她的娇柔适成正比,恰巧互补。

「不┅┅不在水,我┅┅我┅┅要┅┅怎麽学游泳┅┅」李洛心好生无奈。

「不会去游泳池啊?笨蛋。」他恼极了。

「游┅┅泳池头┅┅也有┅┅水啊!」这人真不可理喻,妄自尊大得过了头。

杨欢闻言,好气又好笑地扶着被丢下来的李洛心。她很怕焰王。

「去你的,你在挑我的语病啊!」他轰着她的耳朵。

「我┅┅我┅┅我┅┅才┅┅不┅┅」这种重度结巴还烦不死他?

「妈的,给我住口。」黑焰受不了地捂着她开开合合的小嘴,李洛心乐在心头。

「焰王,这附近除了主屋外,哪有游泳池啊!」杨欢幽幽地调侃。他第一次关心女孩子,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李洛心已经在他心留下情影了。

「反正她别给我出现在这片海域就是了。」他狠狠地警告李洛心。「欢欢,我带你去炙那骑他的车子,看这笨女人就有气。」他领头先走不过五步,忽然扭过头,瞪着她玲珑的身材频皱眉,「还有啊!身材不好,别学人家穿两截式泳装,难看死了。」露出那麽一大截白皙的小肚子,招蜂引蝶啊!看到就不爽。他凶恶的面容在对上小娜时,光速地做了大幅度转变,变得既温柔又可亲。「对了,小娜,回去告诉你妈妈,说我下星期会去帮你们换仓库的斜顶。」

难怪小娜一直说黑焰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那种作态的样子叫温柔?看了就让人忍不住想大吐特吐。

李洛心不平地瞧着自己保守的蓝­色­泳装,不知道她这种匀称的身材哪难看了。她或许没有他载的杨欢那般健美,但该凸的地方弧度优美,该凹的线条也绝不难看,整体来说,她虽白白­嫩­­嫩­的像只白斩­鸡­,可也不至於前後不分,油脂过多。拥有这种身材,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不多奢求。奇怪,主人都没嫌了,要他这外人来多嘴。

「讨厌、粗俗、无礼的笨沙猪。」她越想越不平,忍不住咒骂起远去的小点,管不得小娜的瞠目给舌了。

###当抑扬顿挫的钢琴声从屋流泄而出时,李洛心正戴着草帽蹲在花圃拨草。她纳闷地望向屋内,乍见弹琴人是黑焰时,难免惊呆了。原来那架钢琴不是用来装饰的,他的嗜好也太让人惊讶了。除了盖房子,四处充当木匠,水上全能的运动员以外,他居然还会弹钢琴。他不会觉得弹钢琴很女人吗?

「看什麽看,我就不能弹琴吗?」黑焰瞪着前方几乎没入花田的人斥道。他也不懂自己为何突然间想弹琴,他一向是心情很好的时候才会想弹,这项兴趣他从大学一直培养到现在,也持续了好些年,自认琴艺还算入流。她的错愕很瞧不起人,眼睛也瞪得未免太大了。

不看就不看,稀奇啊!李洛心没好气地转回头,懒得理他。今天是她最欠血的生理期,腹部酸得很,又头晕目眩,她可没以前的好耐­性­伺候他大爷。

「呃┅┅嗯┅┅咳┅┅喂,笨女人,我要练琴,你说几首想听的歌来听听,常常弹那些狂想曲、圆舞曲的很烦人。」他扬起下巴,优越感十足。

「什麽都可以吗?」她不感兴趣,懒懒地拿起剪刀,有一下没一下的修剪枯死的洋绣球,心情烦躁得连软弱的伪装也省了。

「当然。」她怎麽有气无力的,连看他一下也没有。这笨女人,今天一大早就不太对劲,对他爱理不理的。他吼她,她也只是淡淡地瞟他一眼算了事,好像心事重重。妈的,什麽时候起,他的心情会随着她的表情浮动了?

「好啊,《思想起》。」她懒意十足的随口漫应,兀自埋在她的花草间。

「你存心戏弄我啊!」他为她敷衍的态度恼火,「这是什麽歌曲,我连听都没听过。」

「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你的雅兴,你去弹你的莫札特、贝多芬或萧邦那种国际­性­共通音乐,行了吧!」他就不能同情一下身为女人的痛苦,少在人家缺血、心情欠佳的时候烦人啊?腹部既酸且痛,谁有空理他的无知。身为台湾人,虽生长於国外也不该忘本,还好意思说他没听过,惭不惭愧。

「再来一首,我就不信我弹不出来。」他的傲气被她的轻慢挑起。他昂藏七尺以上的堂堂男子汉,岂能教一介尘土不如的笨女子给看扁了。

「《雨夜花》。」李洛心闲散地点着。别说她没给他机会。

黑焰拉长了下巴,完全挫败的想拧断她洁白的脖子。

「不会啊,那麽┅┅《四季红》好了。」她喃喃地接着点,轻淡的语气是心不在焉的,很是伤人。

「笨──女──人!」他咬牙切齿地嘶咆着。

「再不然《丢丢铜》或者《望你早归》也可以。」她越说越敷衍。弹不出来就恼羞成怒,真差劲。

黑焰俊逸的脸廓慢慢变形扭曲,摆在琴键上的一双大手频频痉挛。她是故意找他麻烦的。

「都不会。好吧!来首国际知名,连猫王也唱过的《多少柔情多少泪》。」李洛心虚软得昏昏欲睡。

「妈的,你跟我作对啊!编这种歌曲来唬我?!」他狂怒地跳了起来。他是看她落落寡欢才问她的,她还真当他闲着没事­干­。

她极为容忍地斜瞥他,「这些都是台湾知名的民谣。即使不是民谣,也是国际知名的歌曲,是你自己孤陋寡闻。」还好意思发那麽大脾气。

她真的不太对劲,整个人脱胎换骨,柔美的小脸不再羞怯,显得十分暴躁似的。黑焰不知不觉揪着眉心,凝视戴上发箍的她,蓄势待发的怒火怎麽也烧不旺。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他发现她只有在作画时才会戴上那个黑­色­的发箍,好像在聆听或拒绝外界的­干­扰。­干­扰?!这麽说她觉得他的琴声是噪音!

懒得听他罗唆了。李洛心将口袋的遥控器拿出来,朝陈妈的房子按了几下,就要收回口袋,却被大步而来的黑焰一把抢了去。

「这是什麽?」黑焰挨着她,忘却怒气,认真地研究这款新型的迷你遥控器。

看他的嘴型大概在问她那是什麽吧!真不想理他。李洛心静诤地打量他数秒,任他眼底、脸上写满疑惑,并索­性­扭头不理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是什麽?!」他扭回她的头问道。她这是什麽态度,当他是隐形人一样。

没听到,没听到。没有沉溺在作画的世界,他的吼声还真是大得清晰可闻哪!李洛心将歌谣外的杂音自动清除,偏过身,迳自修起蔷薇。

黑焰恼火地摘下她的发箍,扳回她的脸,才正要咆哮,便听到一阵阵风格清新的音乐声缓缓充塞在两人之间。他诧异地拿起耳机听着,瞳孔越听越大。她没说谎,这真的是耳机!他看着另一只手上的小东西上,这是遥控器。上次被她分了心,没有留意到其他,没想到┅┅「上次就告诉过你,这是未上市的开发机种了。」她抚着腹部,动作迟缓地直起身。

「你怎麽会有?」既是开发未上市,就属於商业机密。她怎麽会有这个东西?

「为什麽要告诉你。」她拿过他手的耳机戴好,探手又要拿遥控器,软软的柔荑冷不防被他倏然收缩的大手给包住。

黑焰拿掉她碍眼的耳机,被她胆大包天的无礼态度惹得心火顿起。「你不过是一个小小、身分卑下的女┅┅见鬼的,你的肚子到底怎麽了?」从刚才就见她一直抚着到现在,她的脸­色­也好像不太好。

问得好。她乘势柔弱地往他怀一瘫,气息虚微。「我┅┅我肚子痛┅┅」在体内大换血的非常时期,她才没那额外的气力听他疯狗一样乱吼乱吠的。若这招再搞不定,她就只好晕给他看了。

黑焰一听,心悸地抱起她往楼上走。「笨蛋,痛多久了?」难怪她脾气不好,原来是身体不舒服。

「好┅┅好久了┅┅」她承受不住似的,小脸紧紧地偎向他。会这样问,表示这人越来越可取了。

连说话都抖成这样。黑焰直觉地走上三楼,弯身将她放在铺在地板上的大床。

「屋的东西别乱动,乖乖躺好,我去楼下打电话叫医生。」当初为了拥有安静的空间,三楼才没装电话,几年来他也从没後悔过,现在居然觉得不便了?都是她害的。

「不┅┅不用了。」他不会真的想去找医生来吧!李洛心有些讶异地拉住苦着脸转身要下楼的人。他是大澈大悟,还是被她的任劳任怨给感化,终於当她是人了?

「躺好,罗唆什麽。」他拍着那紧紧揪着他衣角的小手。

「我┅┅不是什麽┅┅大病┅┅」她良心过意不去地赧红了脸,欲诉还休。

「你刚才说痛很久了,还不是什麽大病?怎麽那麽爱逞强啊!」他压抑声音,尽量想以不会吓到人,又能适度表达出愤怒的音量吼叫着。

「那┅┅真的┅┅不是大病啦!」总不能说出实情羞死自己吧!

「有病就要医,妈的,你有点知识好不好?」这麽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怕打针吃药。

「那又不是病。」正值贫血时期,头已经够晕了,他走开让她休息一下又会怎样?

「这没你说话的分,给我闭嘴。」他端出大男人姿态,用力扳开她的手,往楼下走去。「躺好,我去找医生。」若不是看她生病可怜,他才懒得理她。

「我是生理痛啦!」李洛心着急地大喊,生怕惊动太多人。

她娇羞的呼声及时在楼梯口定住黑焰。黑焰黑了脸和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杨索面面相觑,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背到这种地步。天杀的,那个该死的女人,他早晚勒死她,害他丢脸,这下子杨索会怎麽想?

黑焰闪动­阴­沉的眸光,尴尬地咳了几声,极力维持主子尊严地僵直强健的胸膛,等安之若素的杨索自动离开後,他才脸­色­­阴­沉地一步一簇火,重重地踏回床边。

「你害我在杨索面前丢尽颜面了。」他恼怒地蹲下身子,拉直她小巧的耳朵,放声咆哮。

杨索听到了?!李洛心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生理痛就生理痛,有什麽好闭闭塞塞的。做人就要畅所欲言才痛快,你扭捏个屁啊!」他恼不过。

「对┅┅对不起嘛!」她掩住红脸,羞得不敢见人。天啊!好丢脸,她居然喊那麽大声。杨索怎麽会刚好来?李洛心一思及这椿巧合,就忍不住暗声呻吟。

「对不起有个鸟用,我的面子被你丢光了。」他越吼越上火。

「对不起啦!」她真的不晓得杨索在屋嘛!这阵子很少看他在附近出没,事出突然,怎麽能全怪她。

她那歉意连连的语调、含羞带娇的举止,莫名地攫住了黑焰愤然的心。无来由地,他静默了下来,像在沉淀火气般地静寂。

就是这种娇柔无措的模样常常弄乱他的心,害他这阵子目光总会习惯­性­的找着她。妈的,她是不是对他下了降头了,他还从没有对哪个女人有那种姑妈说的牵挂和动心,偏偏对她┅┅狗屎!

盯了半浸在阳光的人儿许久,他不知不觉敞开了心胸,让那股异样的情愫滋润一身,感受那像糖一样的甜美,徐徐盈绕心田的轻柔。拥她入怀会是怎样的感觉?让她娇柔的声音深深进心窝又会是怎样的感觉?一定是从未体验过的柔软。

他悄然地将覆在她耳旁的手移了位子,顺便空出他的心,重整他乱了有好一阵子的心情,不想再让那份无法漠视的悸动溜走了。嗯,试一下就好,这事千万不能让炙知道。黑焰低下头时这麽对自己告诫着。

「我┅┅真的不是┅┅唔┅┅」放下手,正想解释的李洛心,怎麽也想不到鄙视女人至极的黑焰,会倾身无比轻柔地吻住了她,无比轻柔地掠夺了她的神智。

他不晓得他的行为为何超脱了他的理智。黑焰托住她後脑勺,由深而浅,倾其所有缠吻着她,辗转加深与她的纠缠。她的嘴真的好小、好软、好对味。他淡淡地逸出一抹笑容,心满意足地吻着她柔软的红­唇­,汲取她香甜的气息,体内似乎有份枯等多年的感情,被这种浓馥得让人不忍释手的接触给觉醒了。

心慌意乱了┅┅李洛心无助地瘫坐着,神情愕然。她六神无主地品尝这份亲密与美好。被动地承受了他无法移开、炽热胶着的嘴­唇­,芳心一阵阵地揪痛着。没想到黑焰哥可以这麽温柔地待人,也不知道他常是不留情的嘴巴居然也是最让人眷恋的。

为什麽是她?两人同在心底问着。

沉溺在温柔的羽翼下,他们执意地忘了天、忘了地、忘了凡俗的喧嚣,缠吻千世万世永不歇止般,依靠着对方予取予求。

歪斜的夕照误打误撞地介入有情天地。黑焰费尽所有的力气勉强拉回身子,以前所未有的宁静看着她慢慢张开眼睛,看她贬着氤氲似初经人事的稚眸不解地看着他,那粉脸嫣然,艳红的小嘴欲言又止,几度哑然无语,然後他淡不可闻地笑了。这个笨女人真的很香,那种清淡沁凉的粉香,他闻一辈子也不会腻。

妈的,他居然很高兴她没有因他的强力禁止而拭去这种不浓不腻的味道,居然很高兴让她的香气缠绕。他脑子不正常了。

「快点睡觉。」他伸出大手先摸着她粉柔的双颊,才轻轻地掐了掐。不同於以往的,他温柔得像情人般的力道,只会议人感受到倍受珍惜,而不是疼痛。

刚刚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李洛心曲起双腿,捧着绯红粉颊瞄着远去的颀长身子。脸是不痛,心却好痛,被心灵深处突然涌上的感情涨得好痛┅┅怎麽办?

黑焰哥刚才那淡淡的一笑,有些宠溺,慑走了她的三魂七魄。他一定不知道他笑得很温柔,似多情的恋人。真没想到粗莽的人也会有不可抗拒的一面和魅力,她总算了解陈妈为什麽说如果他要,他可以倾倒众女。只是,他为何独独挑上她来倾倒他的魅力,她是他厌憎、极端不屑的女人,不是吗?他不是应该很讨厌她那刻意伪装的柔弱才是,不是应当喜欢杨欢那种爽朗的女孩,怎麽┅┅她会不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卷入什麽乱仗了吧?李洛心惶恐地情愿黑焰收回他的吻,也不要那种风雨欲来的惊慌不安笼罩着自己。

###「姑妈,假如┅┅我是说这只是假设值┅┅」那笨女人还在他那边,所以无碍,他可以尽情发问。

「然後呢?」焰这孩子光是这句话已经重复了有十来分钟,他到底想问什麽,拖泥带水的,一点儿也不乾脆,完全不像粗率成­性­的他。为了让他更自在些,她已经将中午看过的报纸又重新看过一遍了,怎知依然得不到正解。

「也就是说这不是事实┅┅」支吾到这,他怔忡了会儿。不是吗?

「然後呢?」她渐渐怀念起以前那个直言无讳的焰了。

「你千万别乱想┅┅」妈的,到底要从何问起才好?真烦。

「我不会。」她要保证几次才够。

「如果┅┅」她一定会怀疑东怀疑西的。黑焰打住话,话尾再度无疾而终。

老天,又来了。陈妈看她辛苦帮他编好的发辫被他搔乱以後,示意来回踱着方步的他先坐好。

「你到底要问什麽?什麽假若、如果、可能、大概说了一堆,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她咯咯取笑着背向自己的人,强拉下他,让他单膝跪地。

他觉得口乾舌燥。黑焰紧张地伸舌润了润­唇­。龟龟毛毛成何体统,男子汉大丈夫,有屁就放!他斩立决地张口欲言,怎知话到舌尖又给缩了回去。这种问题要怎麽问,才不会启人疑窦,不会被人耻笑?他要怎麽拐弯抹角,姑妈才不会听出来?

「说啊!姑妈从小看你到大,难道还会耻笑你?」她企图诱出他的心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会不会在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心情见鬼的乱七八糟?」他一鼓作气溜了出来。

「偶尔胸口发闷,还会心悸。」陈妈赶紧接着说。天哪!不得了,发生大事了。焰和炙自从国中时,被同一个女孩戏耍又抛弃了以後,­性­情大变,已经好久不曾这麽不安过了。

「好像那种感觉也有。」他僵着脸,不情不愿地撇开头承认。

「让你魂牵梦系的对象是男是女?」陈妈惊闻此语,如遭雷殛,耳朵竖得可直了。

「我对男人没兴趣,你少烦了。」他哼着。她以为他为何要数度打住?他也怀疑自己会喜欢上女人,为谁牵肠挂肚的,所以才来问她┅┅妈的!被姑妈套出来了。黑焰猛然发现她波光诡谲的眸子,恼羞成怒的烙红盖去他脸上原先的腼,气­色­渐呈懊恼至极的猪肝红。

陈妈简直是乐歪了。按那些症状推算起来,也就是说这个鄙视女人的孩子已动凡心了。是她的诚心终於感动上苍,还是世纪末的奇迹出现了?

「你总算开悟了。」她欣慰地笑出泪来。

「悟什麽?」黑焰僵硬地拾起橡皮筋,将长发随便一束,不再指望从兀自感动不已的陈妈那问出什麽了不起的答案,又羞又怒地凛着俊脸,沉着脚步移向大门。

「傻孩子,你有心上人了还不晓得吗?」陈妈拭去感动的泪水,温和地阻止他离去。好不容易盼来了奇迹,她得步步为营,可千万别沉不住气,恼跑了他,间接破坏了一椿好姻缘。

「姑妈,你不要给我乱扯,什麽心上人?」好不容易颈部以上沉重的气血纷纷回位,这下子┅┅黑焰微微躁红了俊脸,高傲不逊地扬高下颚,抿紧丰泽­性­感的嘴­唇­,像极了不甘心被栽赃嫁祸的小孩。

天!脸红了。一天之内看到两次奇迹,还不死而後已?陈妈不敢大笑,憋得胸口直发疼。

「我刚才是帮别人问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他矢口否认。姑妈那种要笑不笑的样子,鬼鬼祟祟的,眼神又别具深意地瞄来瞄去,好像她已经知道他还没说出口的事情。妈的,早知道姑妈是那种会将小事看成大事,大事渲染成风暴的标准女人。这次算他蠢,她别指望再有下次。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她乐意随他起舞,反正真相如何,她心有数。「那人和那个让他有感觉的女孩认识很久了吗?」

「你问我,我怎麽知道。」他冷哼着。她转得真顺,根本是欲盖弭彰。

「你不告诉我,万一那个女孩被别人追跑了,我可不理哦!」黑家人特有的独占欲既强且烈,绝对错不了。

黑焰猛皴眉头,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试着去想像李洛心依偎在别人怀的景象,或者有人和他一样,突然被她粉柔的小嘴和娇美所吸引,而┅┅「妈的,停!」他受不了那种刺激,仰头大叫,不愿旖旎的画面继续,尚在挣扎的心有若遭无形利刃划过,隐隐作痛。

怎麽回事?他突然大叫,吓了她一大跳。陈妈安魂镇魄地抚着胸窝,深吸了几口跳脱的气。

「死孩子,突然大吼,吓姑妈一跳。」她用力地吸气、吐气,嗔骂道。

「姑妈,你┅┅你再提问题,我想┅┅我会试着站在他的角度回答。我只是纯粹帮人家问的,你不要自作聪明想一些有的没的。」他不自在地踱开身,以掩饰刚刚的失态。完了!中蛊了,那笨女人到底是泰国来的巫婆,还是苗疆的蛇蝎女?

「他和那个女孩认识很久了吗?你试着以他的角度来回答姑妈。」陈妈很想大笑,为成就一桩千年难求的良缘,唯有咬紧牙,忍着内伤把笑吞。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终也会心神不宁,真可爱。

「嗯。」他点头。那个笨女人来岛上好像快一个月了,说短不短,也有一段日子了。

是欢欢吗?最近他们俩常在一起玩冲浪板和水上摩托车,她也是焰唯一一个不排斥的大女孩,和焰从小玩在一起,个­性­野得像男孩子,一样大而化之。近几年,欢欢为了一圆她的歌星梦,跑到日本拜师学艺,在日本演艺圈混了四、五年,还算小有成就。有可能是这几年的分离,让焰突然发现他对欢欢的感情不是哥儿们的感情,而是男女之爱。

「还有没有?你再不说话,我要回去了。」那个笨女人随时会回来,他才不要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就算他真的对她有什麽不一样的感觉,那也是他的事,他不会说出来让她自鸣得意。女人的嘴多半靠不住,不过吻她的感觉真的是很不错,那笨女人的­唇­柔软得没话说;还有她那张白皙的小脸,被那股无所不在的致命幽香点出娇柔,害他几次反常的想将她搂在怀呵护着。

去他的,肾上腺素又再次激增了,他不能再鬼迷心窍下去,一定得振作点。没有女人的过去二十九年他活得很好,他就不相信未来的岁月,少了那种劣等生物他会怎样。黑焰猛摇着头,想摇掉那股如影随形的清香和错觉。

恋爱就是像这样神经质的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傻笑,说是痴迷又像挣扎,那种甜蜜加了或多或少的苦涩,会显现出完全不像自己的自己。焰真的恋爱了。陈妈含着泪水,感到莫大的安慰。

「他们会常常见面吗?」如果是,铁定就是欢欢了。那孩子配焰绝对说得上登对,就像洛心配炙一样合适。

「这和他的感觉有什麽关系?」她想打探什麽,他又不是笨蛋。想从他口中套出李洛心的名字,她想都不用想┅┅李洛心?!他居然直呼那个笨女人的名字?!她根本不配!妈的,心神又有些乱了┅┅「有啊!若是时常见面,而他又喜欢她的话┅┅不,应该说他铁定喜欢那个女孩子,他要接近她、掳获人家的芳心会快些,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的脸­色­又开始青一阵、紫一阵,偶尔夹杂着黄和绿,在做无谓的挣扎。­干­嘛白费劲,笨孩子,反正你已经涉入爱河了,说不定已经到了最深的水中央而不自知呢!陈妈好险地隔岸观火。

「他又没说要追她,就算朝夕相处又怎麽样?」她在那边自以为是什麽?莫名其妙。「我要去炙那了。」黑焰警觉地听到开门声从大厅传来。最近炙已成隐居状态,现在又过了消夜时间,八成是那个笨女人回来了。有鉴於姑妈那副偷笑、诡异的嘴脸,他决定去炙那重振雄风。男儿当自强!

朝夕相处?真的是欢欢。太好了!她可得赶紧告诉黑霆这个天大的消息。陈妈雀跃不已,对他拉长耳朵和戒慎的态度并不十分在意。

「陈妈,我今天回来比较晚,先上去休息了。」李洛心魂不附体地在陈妈的卧房外说完,没向往常一样进房和她闲磕牙一番,便脚不着地地飘上楼。

她浑浑噩噩地躺在黑焰哥床上一下午,在气虚、身子最弱的一天,睡不着不打紧,还差点被折磨得­精­神衰弱。都是黑焰哥那个没头没脑的吻害的!她埋首在榉木扶手,情不自禁地呻吟着,粉脸红得发烫。

「丫头,你没事吧!」陈妈开门探着。怎麽趴在那,有气无力的?「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听到医生,李洛心倏地抬起头猛摇着,才想说不用,一见陈妈背後跟着走出来的人,就怎麽也说不出口了。

「我┅┅我只┅┅只是┅┅很想睡觉,并┅┅并无大碍。我┅┅我回┅┅回房了。」她手足无措,头一次不用伪装就可以结巴得如火纯青。

那个火热的吻仍历历在目,她目前无法用紊乱如麻的心情面对显然已回复粗率的黑焰哥,因为他曾经很温柔地待她。他先前那样判若两人的行止和微笑,完全炸翻她井然有序的思路,再加上下午他夺走的是她的Chu女之吻,经过这一双重打击,她不乱成一团才怪。

唉!她得好好想想。

「焰,洛心很怕你。」陈妈摇摇头,望着落荒而逃的人。「这孩子既甜美又善良,和炙很搭。」她轻叹着,不小心说出秘密。

「搭什麽?」黑焰漫不经心地凝视楼上,随口答腔。

「嘿嘿,这可是天大的秘密。」陈妈心花朵朵开,不想顾忌太多了。「焰,你看炙可不可能喜欢上洛心?」炙虽然同样讨厌女人,可是焰都已经弃械了,他应该也有空门可破吧!依她看,这桩天赐良缘指日可待。

他一定听错了。黑焰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他不愿装傻的头皮阵阵发硬,颈背的寒毛也纷纷竖起,这种直觉多半是不好的预兆,他太知道了。

「告诉你也无妨,洛心就是委托你设计新大楼那个李氏科技的千金小姐,李老的独生女,同时也是炙的红妆新娘之一。八德长老、姑妈以及你爸爸和炙的妈妈都倾向洛心这边,炙后这个位子九成九是洛心的。」今天实在太开心了,她最孤僻的两个孩子之一的焰,总算有了让他魂不守舍的女孩,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炙和洛心也能成双成对。

陈妈透露的秘密,对黑焰而言,不可不谓之青天霹雳。

李氏科技的千金小姐?!炙的红妆新娘?!有九成九当选机会的未来炙后?!还是大家都默许的人选?!黑焰将陈妈的话从头列出,每列出一项,脸­色­就­阴­沉几分。列不到最後,他­阴­冷的心情已降至冰点,满腔愤怒再也控制不住了。难怪她有未上市的随身听机种,原来她是李家娇贵的千金小姐!

妈的,这算什麽?!在他为她做了那麽多傻事後,他到底算什麽?!只有O一个机会的大白痴?!去他的!去他的!去他的┅┅「女人都是天杀的大骗子!」他低峭寒森地哑着嗓子,汇集所有愤怒和无名火,幻化成一声天地间至极的冰冷。

「洛心隐藏身分是不得已的,不准你告诉炙,不然姑妈会剥你的皮┅┅」陈妈笑着转身想解释,一转身,简直被他浑身散发的霜冷冻僵了。我的天啊!他的周遭凝聚着冰暴,脸孔不但全黑了,连火气也转为冰寒。焰何止是气坏了,根本是气谁入了骨。「焰,有话好说,何必气成这样。」他那来自地狱的­阴­冷,连她这最亲的人看了也不禁要毛骨悚然。

「一堆骗子。」他读不出思绪的冰脸冻满寒霜。

「谁?」室温怎麽忽然间降到零下十度C了。好冷!她被焰嘴角扬起的那抹冷酷吓着,到底是什麽逼出这孩子最坏的那一面,他有必要为了洛心隐瞒身分而气成这样吗?

黑焰冷漠地瞥了眼楼上数秒,不发一言,­阴­恻恻地转身离去。他会让那个小骗子吃不完兜着走。想坐上炙后的位子,她得先通过他这关,他会让她九成九的机卒化为零。

「焰,你不会告诉炙这件事吧?」他这种异常的态度令她不由得感到担心。若在平时,焰为了明哲保身,铁定不会多讲;再则,她刚在不久前得知他的小小秘密,碍於男­性­自尊,他死都会保守秘密。然而,面对现在这个焰,她可就不敢保证了。

「一堆该死的骗子。」黑焰夺门而出,根本不想多说。他又僵又挺地走向炙的房子,到中途又改变主意,毅然地朝海边走去。他不想在管不住自己的行为时去找炙,生怕一看到他,会失手将亲兄弟大卸八块。

她居然是炙的?!他无法忍受这个,他要┅┅「他妈的!该死的!天杀的!┅┅」黑焰妒愤交集,对着暗的大海咒骂了一整夜。

46

「ㄚ头,最近你就留在这帮我,别去焰那了。待会儿你先帮我把这篮水果拿去给炙,再帮我把小宠带回来,我想清一下厨房。」陈妈指着桌上的藤篮微笑道,「你顺便将你刚才做的小点心带一些过去,最近那孩子似乎对你的厨艺颇有好评。」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那是我做的。」李洛心为陈妈的窃喜无奈,也为不用去黑焰那儿无来由地松了一大口气,没心情理会陈妈的一头热。

「你知道下个月岛上有个建岛庆典吗?」陈妈清好流理台,乾渴地倒水喝着。

昨晚焰会盛怒如冰霜,可能是因为当初他为了她,百般忍耐地让洛心进了门,­干­扰他的生活,结果发现洛心的背景全然不是那麽一回事,觉得受骗而怒气大发。那孩子对洛心原本就存有成见,这下子他绝不可能见容於她。唉!都怪她昨儿个兴奋过了头,没想到这一层,才会一古脑地全盘托出。

看样子她还是先让洛心避避风头好了。焰的怒气一向来去如风,待会儿她得打电话叫欢欢过去找他聊天,看藉由爱的力量能不能给除他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的怒气,再想法子安置洛心。总之,炙那边已渐渐松懈,洛心应该也要适度地接近他了。下个月的庆典,焰的女伴按往例是他的心上人欢欢;而炙呢?方圆百里之内找不到比洛心更适合他的女孩,他怕是别无选择了。

「知道,来之前小舞姊曾告诉过我。」每当陈妈脸上出现这种别具企图的笑容时,她就知道不能说太多,以免造成她的误解。

最近陈妈太过积极制造机会想让她和黑炙哥独处一室,都被她巧妙地避开了。陈妈一厢情愿地扮演红娘,认定她似的态度教她十分担忧。原以为只要闪远一点,应该不会被殃及,她也可以优游自在地浏览黑岛明媚的好山好水;可是自从长老们一个个有意无意暗示她,他们有多期望见到她和黑炙哥白首偕老後,那股无形的压力便逐渐形成。然後是黑伯伯尽地主之谊秘密召见她,让她感到事态严重;再则是陈妈常常不经意想撮合他们,加速事情的严重­性­;最让她无法理解的是,昨天那个火热又似温存的吻,打乱了她平静的思绪。这会儿她已经考虑遁逃了。

「与会的嘉宾都得携伴,而且得盛装赴宴,这个你知道吧!」陈蚂慢慢切入重点,唤回心不在焉的人儿。

「嗯。」她提起水果想藉机离开,却被越说越开心的陈妈拉住。

「我实在忍不住了。洛心,偷偷告诉你一件大事,」陈妈掩不住得意的笑,已经当她是自己的亲人。「这件事比庆典更让人兴奋、高兴。」

「什麽事?」她好像很快乐。李洛心不自觉地随她笑着。

「焰昨晚告诉我他的心上人是欢欢。」陈妈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低喃。

「他亲口说的?」李洛心只理会讶异,不理心扉突来的刺痛。他不像那种会将这种事到处宣扬的人,黑焰哥太鄙视女人,不可能自掴耳光。会不会是陈妈会错意?

她一直知道杨欢是黑焰哥所选择的女伴,而且长此以往也都是她。她看得出来他们相处得极为融洽,两人热络得像哥儿们,没有一丝男女情爱在头。可能吗?看陈妈笃定的样子,莫非她真看走眼了?

「焰怎麽可能告诉我,他是被我套出来的。」陈妈飞扬的老脸为自己的聪慧乐不可支。「你留在这儿帮我准备庆典用的东西,刚好让那小俩口有机会亲近亲近。」一举两得!每年庆典一到,她便忙得团团转,无暇帮那两个孩子整理家务,这点他们也都知道,临时调回洛心,相信炙也不会怀疑才对。

「真的吗?」如果是套出的,那就有可能。可恶,他既然喜欢杨欢,又­干­嘛夺人初吻?他高兴吻就吻哪!李洛心火大极了。那个下三滥的自大狂只是在调戏她而已,害她心慌意乱的以为┅┅可恶,早知道猪牵到北京也不会变成牛的。「陈妈,我去黑炙哥那了。」她理那个猪猡做什麽,还为他做牛做马。

李洛心板着脸夺门而出,将陈妈的呼唤远远抛在脑後。她刻意绕远路,踩在沙滩上,闷着头往前冲,想整理好心情再上黑炙家,不料却撞上一堵强硬而结实的水泥墙,整个人因冲力太大而弹倒在地。

「你去哪?」黑焰喉咙因过度嘶喊而声音沙哑破碎。他双手叉在口袋,堵在路中间,无动於衷地冷眼看她被撞倒,水果散落一地,表情­阴­寒,整个人冷得像尊石雕。

「你管我。」李洛心一见是他,忍不住冲口而出,心湖仍滚滚地沸腾着。

「露出本­性­了。」他­阴­郁地扯了个难看的表情,「千金小姐。」

蹲跪在地上捡水果的李洛心,呆愕地顿住动作。他知道她的一切了。

「再给我装那种懵懂无知的表情试试看。」他要知道她是不是连这个都在骗他?如果是,她就该死了。

知道了又怎麽样?李洛心斗志昂扬地仰头回瞪他,那可爱的圆脸依旧轻柔,粉颊依然妩媚,清香依旧动人,只是柔弱、我见犹怜的气质转瞬间改变了,变得明亮又坚毅。她的明显转变煞沉了黑焰已带­阴­冷的俊脸,他紧紧握住蠢动的拳头,恨不得一拳打掉她挑衅的表情。

她居然连个­性­都是伪装的,她到底还有什麽没骗他?她那什麽救鸟、手磨破、身体不适、不会游泳┅┅装得像个随时会昏倒的女人,难道都是预设的骗局,全是为了接近炙而设计的。他­干­嘛天真的以为她不想成为炙的女人,­干­嘛笨得希望她只是被赶鸭子上架,不是心甘情愿。她分明是乐在其中,一心一意想嫁给炙。

「妈的,富家千金当烦了,想试试服侍人的滋味如何,是吗?你是发浪还是无聊,捉弄人很好玩吗?」他被她撞疼的心剧烈抽痛。「你谁不耍,偏偏耍我,连姑妈也骗。」

发浪?这辈子她头一次被骂这种难听的字眼,而且是从最没有权利这麽骂她的人口中骂出的,那让她难以忍受。

「好,摊牌好了。我绝对不柔弱,自始至终没怕过你,说话结巴是为了气你,摔坏模型是故意的,身子不适只是藉口,小宠也是我算好时间放上去,先爬在枝­干­上做样子,只为了愚弄你。我不仅会游泳,而且泳技好得可以进军奥运!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跟你一样,对自己的­性­别拥有相当程度的优越感,非常大女人。」她气颤着身子,边说边捡水果,全部拾回後,她愤然起身越过他。

黑焰僵怒地横跨一步,再次档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怎样发浪都不该牵扯到我这来,既然你那麽会装,那就继续装下去。你的炙后位子还在等着你,为了这个,你不是连颜面、自尊都可以不顾了。」他冰冰凉凉的话泛着或多或少的酸意。

「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成为你的嫂子。为了让你日夜看到我,延续我烦人的乐趣,我正打算尽力地勾引黑炙哥,必要时发浪的献身也在所不辞。」她气得口不择言。他凭什麽质问她?就算她有所隐瞒,那也是她的事,她并没有认真去设计过他什麽,一切纯属巧合。她还没跟他算他偷走她初吻的事,他居然敢┅┅「你打算从现在补回浪费在我那的时间?」他压抑不住怒气了。这个方向是通往炙的屋子,她一大早想去炙那儿,除非她先踩过他的尸体,不然别想!谁不知道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你以为我会客气?」她难看地凛着脸,绕过他。

「给我站住。」他扯住她的手肘,僵硬地将她往回拖。「我还没算完帐,你就想走?没那麽简单。等我算完帐後,你想怎样我都随你。」他嘶扯着几乎无声的喉咙,头渐渐发沉,身子逐渐冰冷。

她被他粗蛮的行为惹得勃然大怒,生气地狠踢他的膝盖骨,待他猝不及防略松开手後,转身便死命地跑开。

黑焰没时间揉他发痛的膝盖,跳起来放腿狂奔,速度之快直媲美蓄势而发的美洲豹,不一会儿就追到前面速度虽快却略逊一筹的羚羊。他几次伸手要抓她,被她矫捷地闪过後,恼怒地乾脆一跃而起,以泰山压顶之姿扑向她,牢牢、密密地将她钉在沙地上,随即因体力不支瘫在她身上。

好热。李洛心本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体温异於寻常,压住她後就此瘫着,一动也不动。她努力地抽出被压住的右手,探了探他窝在她右肩胛骨的头颅。

黑焰一夜无眠,不仅喉咙吼得发乾、发疼,身子发冷,就连头也像有千百斤重。当李洛心那凉凉的小手探着他的额头时,那股异样的沁凉和感受又不受欢迎地回来了,他裂了好几道伤痕的心又再次被那股莫名的甜美扯得乱七八糟。

发高烧了!李洛心被他额头上的高温吓着。

「起来。」她着急地推推他。他这麽重,根本不是她所能推得开的。

「我喜欢这样趴着不行吗?」身子极度不适,再加上被她这一刺激,他的情绪坏到最高点。

「我不喜欢这样被压着,可以吧!」她辛辣地回嘴,用力推他。

「我要压你是你的荣幸。」他勉强仰起头,瞪着她大吼,吼完又不支地瘫回原位。原来她不是没脾气的洋娃娃,妈的,一想到她的伪装全是为了炙,他就非常不爽。天杀的,刚被她撞痛的心又隐隐抽搐了。

他说话从不知道要修饰的吗?真难听。若不是不曾见他这麽虚弱过,她早把他踹到天涯海角去了。李洛心忍着气,念在他曾经照顾过她的份上,不想和他一般计较。

「现在没时间和你讨论你的沙猪论点了。我想你不希望让人看见你虚弱地压着「女孩子」吧!等会儿若是长老们或者其他闲杂人等不小心经过这,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你的一世英名可就全毁了。」她悻悻地讥讽。

「怕的人是你吧!你怕炙知道了会不要你?」他缓缓地撑起头,哪管他头晕还是目眩。只想看她回答时的表情。如果她敢给他脸红或面带羞涩,他会就地劈死她,一了百了。

「随你怎麽说,我的事与君无关。」她脸不红气不喘,恼怒地推着他。「你要是没力气爬起来,可以告诉我,我想我可以看在陈妈的份上扶你一把。」

黑焰如她所料的,一跳而起。「见鬼的,我才不用女人扶。」与他无关?从她进他的房子开始,就和他有着密切的关系了。

「很好,我乐得轻松。」李洛心悠哉地蹲着捡拾散落一地的水果。这些水果得带回去洗一洗,再送去给黑炙哥了。

黑焰悒郁难平地看她轻巧的身子。「现在几点了,你还待在这­干­什麽?」她敢欺骗他,就得承担後果。他会让她忙得昏天暗日,没法子去勾引炙。妈的,想到就呕,他为什麽这麽窝囊地觉得她连生起气的模样也一样很迷人。

「陈妈已解除我的职务,让我专心接近黑炙哥。」她漫不经心地哼着。「懊恼吧!你没法子整我了。」谁不知道他心肠狭小,想算计什麽,她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磨破她的手。何况陈妈为了成就他的好事,特意遣开她,怕有无关的第三者在场,他和杨欢无法亲亲密密,这个天字号沙猪无法讨得美人归。她能不顺遂她老人家的心愿,鼻子摸摸走人吗?

「哪有这麽简单,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把我当成什麽了?!」他克制不住地大吼,满天金星教他这麽用力一嚷,全部在他眼前飞舞着。黑焰发现他极为不适的身子已有摇晃迹象。

「就是这麽简单,有问题你去找陈妈。」她抬头厌烦、轻蔑地吐着舌头,一翻白眼,却见他黝黑的脸庞白得骇人,强健的身子又不住地微晃着。她不自觉抛却所有的不悦,犹有怒意的小脸泛出担心。

「你┅┅」气急攻心的他,差点因站不稳而跌倒。为免失了面子,他猛然蹲下身急喘着,喉咙似火在焚烧般的疼痛。妈的,这个笨女人,给她点颜­色­,她就开起染房来了。

「暂时休兵。」李洛心顾不得其他,赶紧比了个T字,快步地移到他身边,拉起他。在他凶狠地欲开口前,先抢了白,「我不要趁人不备打胜仗,那样蠃得不怎麽光彩。」

她的粉脸又影响他的心情了。黑焰没有拒绝她伸出的援手,他依偎着她,将大半的重量交给她,让她去承受。光是想到她以他为先,忘记了炙,他那颗因怨怼而破裂的心便飘飘然。

「笨女人,我告诉你,咳┅┅咳┅┅我不是走不动,也不是身体不适,只是配合你的脚步和接近我的意愿而已。」他咳了几声,低嗄地申明。

「声音破得那麽彻底还逞强,你这种粗嗄的声音比鸟鸦叫还难听。」她好气又好笑地搀着他。死要面子的笨瓜!「纵然是感冒也不可能一夜之间粗成这样,你不会唱了一晚的卡拉OK吧?」

黑焰的身子一凛,脸也跟着绷紧。

「关你屁事!」他才不会告诉她,他在海边咒骂她一整夜,生了一整晚的气。那会让她以为他很重视她,被她伤害了。

「你别出声吓人了。」李洛心皱着鼻子,不以为忤地搂紧他的腰,搀着他走,「这种病恹恹的声音,一点威吓力也没有,逊毙了。」他真的很强壮,是座很温暖的堡垒,可惜这座堡垒名草有主了。

「妈的,你给我闭嘴。」看她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禁令他想到她的伪装和她的目的。黑焰心中不觉有气。

「偏不!嘴巴是我的,我偏要气你、损你,偏喜欢落井下石。」就是这份倔强的蛮横让人心折,她喜欢他生龙活虎地大声咆哮,极不喜欢这样虚弱的他。「没力气大吼大叫了吧!被女人损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对不对?告诉你,别看轻女人,老是鄙视我们这种优等­性­别,现在若不是我,你早就难看的昏倒在那了。」她痛快地揶揄。

她含嗔带笑的可爱容颜揪紧了他的心。黑焰缩紧搁在她颈背的手肘,听出她戏谑的声音有几分不可错认的关心,怒气自动褪了几许,­阴­郁的心情逐渐有些好转。

「这麽大的个头,说感冒就感冒,外强中乾,真没用。」李洛心损得有些不亦乐乎。

「你的肚子痛好啦!罗罗唆唆个不停。」他忍不住没好气地堵她一句。

李洛心张口结舌地愕了一会儿,飞霞悄然扑红了脸,她意带恼怒又似娇羞地别开头。这个恶棍,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女人的秘密比她还磊落大方。

黑焰早料到她会如此,却在见过她的真­性­情後,再见到这份娇羞,有种无法说出的释然和心悸。她的羞赧因他而起,这让他有些微的满足。

「怎麽不说了,再说啊!」她还是那麽地香、那麽地诱人。黑焰放任沉重的头轻倚着她的,不再压抑地嗅着那份不曾改变的香甜,一任粉香徐徐,快他义愤填膺的心跳。他收紧手臂,突然间想抓她到天涯海角,避开炙。

「鲁男子。」李洛心没推开他的亲近,生气地骂道。

她娇俏的模样逗得黑焰朗声大笑。他那沙沙哑哑、破破粗粗的笑声,除了骄宠和心动外,尚多了一股特别的情感在头,那是春天的温柔。

###「你早就知道了?」黑焰跷高腿坐在桌子後面,粗嗄、低沉的破嗓子蕴藏了无比的怒气。还不回来,她跑到哪去了?

「是的。」杨索平静无波的面容小小地搐动着,算是对主子异常冰冷的反常态度感到不解。

「你还知道什麽我所不知道的?」他暴怒地踹动厚重的桧木书桌。

「洛心小姐,二十一岁,身高一百五十九公分,体重四十八公斤,是美术系准毕业生。柔道二段,是上一届日本女子国际武术大赛的季军,也是炙帝的准新──」杨索对他的举动投以一瞥鸿视。

「停!」他不要再听那个什麽见鬼的九成九机率。没想到她不仅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手脚还该死的俐落得很。天杀的女人!居然无耻的利用他。妈的,好想睡,药力发作了。她怎麽还不回来┅┅「我曾经提醒过少爷,有关洛心小姐的身分。」杨索以不卑不亢的口吻说道。

经他这一提,黑焰马上联想到他所谓的提醒。天杀的,他只强调那笨女人是小姐,谁知道那是什麽鬼提醒。

「能不能拜托你,下次有什麽重要的发现就明说,不要拐弯抹角?」他乾裂的声音粗得连他自己也受不了。

「我以为那对少爷来说并不重要。」杨索平铺直述,淡漠的声音未因他突生的怒气而见稍弱。「少爷身体不适,请回床上休息。」

黑焰牙咬得吱吱响,非常努力地隐忍住满腔欲爆的熔岩。他哪睡得着,那个笨女人一扶他回来,请来了医生和杨索就不见人,八成去炙那儿了。他要去抓她回来,顺便警告炙┅┅「炙知不知道她的身分?」他突然犀利地绽放锐光。炙不会这麽没道义吧!

「炙少爷在洛心小姐抵达的隔天就知道了。」

「他知不知道那笨女人是他那堆待选的女人之一?」他发现他无法吐出「新娘」这两个字,那会刺痛他痛得已经不能再痛的心。

「在洛心小姐拿到红妆帖那一天才知道。」杨索保持平淡得没有任何波纹的音律,克尽职责地报告着。

「她什麽时候拿到帖子的?」他的心情坏到无法形容,连炙也瞒着他。

「救鸟那天。」杨索知无不答。

就是她耍得他团团转那天!他妈的。

「你什麽都知道,却什麽都没说?!」黑焰不可思议地吼道,把一部分怒气丢给他。有一天他会和冷静沉稳的杨索­干­上一架,而且那天很快就会来临,如果他烦郁的心情没得到纾解,那个笨女人再不出现,就会很快。

「少爷没问。」杨索理所当然地答,态度沉着。

「还有什麽是我应该知道,而你没说的。」他极力克制自己。忍着点,这种仆人八成是老头派来折磨他的。

「洛心小姐之所以到岛上来,是小舞小姐授的意。」

连阙舞雨也有分?!妈的,岛上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最後再告诉我一件事,那个笨女人有没有说她不回来?」他迟早会被杨索气昏。

「没有。」一样的音波和沉着,不疾不徐地响起。

「好,你可以滚了。」他的火气突兀地因他的回答降了稍许。

「哥┅┅焰王。」杨欢神­色­慌张地从一楼喊上二楼书房。

「欢欢,天塌了吗?」黑焰出声将她引进房。

「李┅┅李洛心溺水,被炙帝救了。」杨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又在骗人了。」黑焰沉了脸,大咒着。她居然将他这个病人丢在一旁,想尽办法接近炙,一刻也不浪费。

杨欢见他按兵不动,又不明所以地咒骂着,不禁有些纳闷地望着杨索。

「根据资料显示,洛心小姐是标准的旱鸭子,不谙水­性­。」杨索淡淡地补充。

「什麽?!天杀的,你怎麽不早说。」黑焰脸­色­倏地刷白,以惊人的气势怒跳了起来,猛往外冲。那笨女人,她到底要吓破他几次胆才够?

「你不是说他身子虚弱?」杨欢要笑不笑地瞅着窗外。

「洛心小姐可以使他强壮。」杨索意喻深远地回答。

杨欢放声大笑,附和地猛点头。「我想也是。」

###黑焰像阵旋风似地卷进陈妈家,直觉的想冲上楼,却被笑嘻嘻的陈妈挡着。

「姑妈,让开。」他焦急地说。

「炙在上头,你别上去。」她眉开眼笑,净顾着为这突来的进展鬲兴,压根儿没去注意到黑焰脸上的担心。「刚才他抱她回来的时候,好像很担心。」陈妈将她所看到的僵硬,美化为关心,乐得合不拢嘴。

「炙在上头做什麽?」黑焰醋酸满怀,生气地排开她想上楼,陈妈却紧抓着他不放。

「他刚刚亲了她,现在理所当然在照顾她。」虽然口对口人工呼吸只是急救的必要过程,然而炙肯这麽做,表示他多少有些在意她了。

「炙亲┅┅亲了她?!」他含着怒气大力推开她,冲上栖,撞开房门直冲到李洛心的床边,揪住炙。「你给我亲了她?!」

「给你亲了她,是什麽意思?」黑炙冷冷地瞧着莫名其妙的弟弟。

随後跟来的陈妈也被他莫名的怒气弄得一头雾水。

黑焰见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猛然察觉到方才的失态,强抑下怒火,放下揪着黑炙的手。他死都不会让他们知道他对李洛心的占有欲,不然他们会看不起他。

「我的意思是,你怎麽亲女人,你不是一向鄙视她们?」他硬生生吞下怨恨,佯装若无其事地瞄了眼脸­色­雪白的李洛心。一见她不省人事地躺在那,他的心不经意地又抽痛了好几下。

「姑妈这麽告诉你的?」黑炙­阴­森地瞥着陈妈。「你把人工呼吸说成这样,在打什麽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管你打完电话了没,我要回去了。」他临去前,颇富深意地看了浑然不觉的黑焰一眼,­阴­幽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是印证了什麽才离开。

「她怎麽这麽笨。」忍着妒意,他刻意背向陈妈释放感情,深邃的眸子带了几评温柔,心疼地看着李洛心失去粉­色­的小脸。

不管是不是人工呼吸,炙的­唇­都碰了她的。真教人抓狂,这个笨女人若知道炙这麽做,铁定会高兴死。黑焰凝着脸,又妒又怒地凝视她。

「还不是为了救小物。」陈妈感叹着,「小娜说洛心不知道小物会游泳,见它冲进海吓了一大跳,忘了白己不会游泳也跟着冲了过去,结果小物没事,她反而溺水了。还好炙正好在那,不然这丫头就┅┅」

「真是白痴得没话说。」黑焰恼怒不已,不愿去想那种失去她的可能­性­。

「焰,别这麽说洛心。」陈妈听不出他的焦心,将他的责备和昨晚他勃发的怒气联想在块。「洛心特地熬了一锅海鲜粥,说你身子虚,吃粥比较入口。难得这孩子这麽善解人意,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粥呢?」这个笨蛋,就不会自己小心点,不会游泳还告诉他她的泳技好得可以进军奥运,简直白痴得可以。

「为了救小物而打翻了。」陈妈为他声音中的渴望不解。「你肚子饿了吗?走,洛心喝了几口海水,身子很弱,我们别打扰她睡觉。到楼下去,姑妈煮粥给你吃。」

早晚将小物烤来吃。黑焰拖过椅子,虚软地瘫着。「我没力气,先休息会儿再下去。姑妈,你那种眼神好像我突然变成耶稣了。你可别误会,我是担心小物才来的,小物呢?」他以极不屑的口吻转移她的注意力。

「在下面吧。刚才一阵忙乱倒把它给忘了,我等会儿下去找找看,你身子不好就顺便帮我看一下洛心好了。」陈妈见他脸­色­不好,不疑有他,轻巧地下楼找猪去。

黑焰等她离开才趴近李洛心,轻轻地掐着她,想将原属於她的红润掐回她脸上。

「喂,笨女人,起来。」他得看她醒来,才吃得下东西。

李洛心咳了几声,在他执着的­骚­扰下不胜其烦,只好悠悠转醒,不甚有力地打量四周。咦,这不是她的房间吗?有人救了她,还是┅┅她记得她痛苦的在水挣扎,拚了命挥动四肢想活命,结果却一直往下沉,再来她就不记得了。

「喂,醒了吗?」黑焰吁了一口气,有些安心地追着她游移的视线跑。

「你┅┅咳┅┅怎麽会在这?」他不会病入膏肓,也跟着翘辫子了吧?黄泉路上有他为伴,岂不烦死?

「告诉我,你做这种白痴举动的目的何在?」该不会是因为炙在那吧?她知道炙不会见死不救,才毅然决然跳下去救小物。

自从知道她欺骗了他以後,他发现他无法不去臆测她做每件事背後有何动机,她实在太会装,也太让人火大了。

原来她真的还活着。

「咳┅┅咳┅┅救小物啊!」李洛心咳得好辛苦。

黑焰见状,再也无法坐视她的痛苦,只好将她抓起,以难能可贵的轻柔帮她拍着背。她咳得小脸都红了。

「为了救小物,值得你豁出­性­命?」他咬牙切齿,不太相信她的说词。

李洛心为他的轻柔诧异,讷讷地拂着头发,藉以思索他超脱常轨的行为模式。

「还是你看炙在那边,想藉以博得他的注意力?」他以自己不承认的嫉妒讽刺着。

还没归纳出结论,她就被他的暗示惹恼了。

「你­干­嘛用那种鄙视人的口气质问我,是你说若小物有个三长两短不会放过我的。与其被你痛宰,我选择搏命为求生机,不行吗?」她对他口中的质疑相当反感。虽然她隐瞒身分和个­性­在先,有所不对,他也不该没同情心的在她刚从鬼门关前走一回,还没恢复元气之际,对她咄咄逼人吧!

黑焰被她嚅动的红­唇­慑动心魂,不意又想起炙曾经亲过它们,於是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

「不会游泳就不会游泳,妈的,你为什麽告诉我你的泳技好得可以进军奥运?」他怒不可遏,不知道自己是气她虚掷生命,还是气她的­唇­被炙给碰了?

「那只不过是目标而已,不行吗?凶什麽凶。」她皱着小脸,气呼呼道。

黑焰恼不过,乾脆吻住她犀利的小嘴,狠狠地尝遍她不平的红­唇­,只为拭去那层碍眼的痕迹。

又来了,就是这种混乱的感觉弄拧了她的心。蓦然,她想起了杨欢,和陈妈说的话,一股莫名的羞愤流窜过全身,末了化成了庞大的力量,让她得以挣脱他。

「你不要随便吻我。」她推开他後,恼怒地警告着。两人如仇敌般对峙着。

「以你卑贱的­性­别和卑鄙的行为,我肯吻你,你要感到荣幸之至。」她拒绝了他,是因为她要的是炙?这个可能的事实重击了黑焰的心。

「你以为你是谁啊?」李洛心手握成拳,为他的轻鄙大怒。

「我是你的上帝。」他­阴­­阴­地攫住她的手,用力一带,附在她耳朵破着嗓子大吼。

「对不起,我信的是如来佛祖,不是上帝。」她扯开喉咙,顺势附在他耳旁大嚷,以牙还牙。

「妈的!」黑焰的手痉挛阵阵,简直气疯了。她越来越不怕他了,居然连眨一下眼也没有。

陈妈听到吼声,赶紧冲上楼。一进房,她就看到剑拨弩张的两人,均一脸杀气腾腾。

「焰,你又怎麽了?」陈妈跑过去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护在李洛心前头。焰现在的样子和昨晚简直一个样,又气坏了。

「不要再让她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不然後果自行负责。」他穷其力道狂哮完,即旋身飚了出去。

「洛心,黑焰就是这个样子,你别害怕,我┅┅」陈妈转身想安抚她,没想到李洛心不仅没有骇着,斗志反而高昂着,一点也不像她以为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

「不要紧,反正他不吼无法过日子。」李洛心无所谓地笑着,充满歉意的看陈妈诧异万分地猛瞧着自己。「陈妈,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你想像中那种软弱的女孩。」她笑得十分淘气,神­色­自若的容颜,没有以前的颤抖和苍白,看傻了陈妈。

「怎麽会这样?」陈妈愣住了。

「这得从小舞姊骗我签一纸「钓爱合约」谈起┅┅」往後的一个小时,都是李洛心的独白,陈妈只是听着、笑着、点着领,并无任何不悦。

47

「我说儿啊,你去了一趟迈阿密回来,好像变了不少。」欧阳米雅坐在椅子看她的女­性­杂志已有大半天,讶异地发现不过几天不见,她的宝贝儿子居然学会了气定神闲,任她冷嘲热讽,硬是沉稳地伏案画他的设计稿,不吭气就是不吭气。说话啊!是不是那边的恩恩怨怨摆不平?以前那个直率得让人皱眉的孩子,突然间稳重成这样,世局变化之快,令人难以适应。

「你唠叨了大半天也够了,可以回去了。」他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专注地趴在他的绘图桌上拿尺量着。

「真伤娘的心,娘怎麽会生出这样无情无义的孩子啊!」欧阳米雅委屈地哑了声音,姿态妖娆媚人,就没半点伤心的迹象在头。幸好这孩子公私分明,没将对小甜心的怒气发泄在李氏科技委托的设计案上,不然她对李翁就很难交代了。

黑焰老持沉稳,眼中只有他的建筑蓝图,哪管她叫屈又哽咽。

「你真的六亲不认啦!」她伤心地乾泣着。

他姿态未变,沉不住气的嘴­唇­却有了回应,忿忿地抿成一直线,虽不曾多言,亦有忍俊不住之势。

「枉费娘这麽疼你,你竟然连娘也不理不睬。我真歹命啊!」欧阳米雅夸张地哭天抢地。

「你到底想­干­嘛啦!」黑焰甩开笔,忍无可忍地急侧过身,怒瞪她,被她的哭号声烦得差点翻脸不认娘。

「这麽凶!」这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嘛!欧阳米雅鼻头微皱,眼眶含着的斗大泪珠剧烈地抖颤着,颇有落下的威胁。「呜┅┅娘只是来告诉你,你离开的这几天,岛上发生了哪些趣闲而已,你何必凶给娘看。」

「你来了三个小时,说得还不够多吗?」他抑下声音嗄哑着,鼻孔有一下没一下地喷出炽焰,「除了那些风花雪月,你还有什麽没说的?」

「有啊!好戏在压轴,好酒沉瓮底,大牌都是最後──」

「好了!」他大喝。「有屁就快放,我没那种闲工夫和你耗。」

「这麽凶,娘被你气着,不讲了。」她当真气恼地放下杂志,款款起身,「本来想告诉你炙的女伴终於找着了,还是他钦点的天大消息。而且他还送了一件非常昂贵的­性­感礼服给洛心,两人经常结伴出游┅┅」她步下楼梯,妩媚的脸上缀着无比灿烂的笑容。这小子的心事她怎会不知?她就奇怪大姊怎会以为他喜欢的是欢欢。每次那只小粉蝶经过他的疆域,他就不由自主地沉了脸,眼神直吃着人家,大姊难道看不出来他的不对劲?

「你说什麽,再说一遍!」黑焰追上她,拉着她的手臂,脸­色­无比­阴­沉。

「娘是很有原则的,说不讲就不讲。」欧阳米雅轻轻扳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提起丝锻长裙继续往下走。「本来还想告诉你,长老们说炙帝的新娘决定就洛心了,而且他们将在庆典上公布这个消息,好喜上加喜的。」

咚咚咚!黑焰从三楼火速地追到二楼,怒火中烧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什麽时候决定的事?」他怎麽都不晓得。

「我怎麽会养到这种笨孩子,娘刚才不是说了,是你离开期间所发生的趣闻?」所谓趣闻,就是拿来听听可以,若论其真实­性­,可就得靠自己的脑筋去判断了。

「炙不可能这麽做的。」黑焰喃喃自语,极力想说服自己。然而,黑炙救起李洛心和对她施以人工呼吸的那一幕,却唱反调地浮现在脑海,亮得令他无法漠视。炙曾经救过她、亲过她,改变心意不无可能。黑焰因所思所想,脸绿了一大半。

「我也是这麽认为。若不是他开口央求我帮他挑礼服给洛心,我想我也不会相信。」她娇慵地避过他,继续往下走。

「炙亲口向你要求?」黑焰惊讶地追着她。

「是啊!所以娘很好心,为了让他的手能有触感,特地挑了一件露背的低胸礼服给那个可爱的小甜心呢!」她得意地笑着。

「你当她是人­肉­市场上的奴隶啊!买那种衣服给她。」他不悦地吼她。一想到炙搂着那笨女人婆娑起舞,一双手还不安分地探索她光­祼­的後背,眼睛好­色­地盯着她的胸部看,他就恨不得想拿刀戳瞎他。不过,娘这个始作俑者得优先。

「你目露凶光追杀着娘做什麽?人家小甜心的事与你无关,她是你爸爸早早就定好给炙的,你可别忘了。」她莲步轻移,无视他一脸愤怒。「忍着点,明年你爸爸替你订做的新娘就会出现,炙的年纪比较大,咱们让人家先娶,凡事总有个先来後到。」

「他才大我一岁而已,为什麽我要照着老头的设定走,我就偏要他为炙选的李洛心不行吗?」他愤慨地冲口而出。

「哟哦,被娘逮着了吧!」欧阳米雅停住脚步,贼兮兮地回转身,盯着懊恼不已的儿子贼笑。「还不快快把心事招来。」她伸出纤指,戳着他的胸膛。「娘就说嘛,你怎麽会突然向你爸爸要求要处理迈阿密那些乱七八糟的地盘纷争,你一向不太喜欢过问江湖事,这回却硬要讨到这桩麻烦,真是奇哉怪哉。」那几天害她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因失魂落魄而出了什麽岔子。

「罗唆!」他白了她揣测的眸子一眼,随即恍然大悟,「去他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错了。」她甜蜜地拍拍他英俊的脸,「那都是真的,小甜心穿起那件湖绿­色­的礼服不知有多动人,连娘看了都要嫉妒了。唉!年轻真好,就是有本钱露。」

露?!

「你真的买那种衣服给她,而她也真是炙的女伴,炙真的指明要她?」他不可思议地咆哮,好不容易才培养了一个星期的冷静又飘飘地飞了。

「也是,也不是。」她语带玄机地攀着他宽厚的肩膀。「想知道就自己去问,娘和美容师约的时间到了。」她甜甜蜜蜜地踮起脚尖,赐他一记响亮的吻。「别再当闷葫芦了,真要小甜心就去追,不然她若是穿那件­性­感礼服亮相,我保证她不被炙追走,别人也会抢着要,别忘了咱们青焰门有多少单身汉。」她款摆生姿,婀娜地留下他走了。

黑焰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她真的买那种衣服给李洛心去养别人的眼,她明明知道她儿子对李洛心的感觉,才会有意无意试探他。因此,他才会烦不过地跑去迈阿密喘几天气,顺便冷静的把所有事情从头想一遍。

哪知道才一回来,世局全变了。妈的,炙的转变最让他不解和气愤,他不是将所有的女人踩在脚底下,唾弃、鄙视着?口是心非的家伙!居然趁他不在,抢走了┅┅「焰王啊,你在家太好了。」「忠」推开门走进来。

去他的,他都还没理清思绪,这些烦人的老头就来了。他们等着烦他已经多久了,他昨天深夜才回来,今早的访客就络绎不绝。

「别横眉竖眼的,我找你有正经事。」「忠」将手上的本子推给他。

「这是什麽鬼东西?」一堆人名。黑焰没接过本子,仅是纠着浓眉不感兴趣地瞪着,一颗心写满李洛心和一地碍眼的湖绿。

「你的红妆新娘名单。上面将每个人的身分、背景都交代得很清楚,你有空看一看。」焰王也是条硬汉子,不是容易说服的孩子。

「我的是明年,你还记得吧?」他按捺住­性­子,尽量不想对「忠」发火。「炙的都还没结束,你们就把主意打到我这边来了。」

「炙帝的事已经告一个段落了,你不知道吗?」「忠」奇怪地看着他,彷佛他的话很可笑。

黑焰蓦然想起欧阳米雅刚才的一番话,坏心情很快地被挑起。对於娘那种不着边际的话,他原是半信半疑着,这下子长老却像是来证实什麽似的。妈的,全世界的人都在等着看他抓狂,是不是?他不发火,他们就不爽吗?

「别告诉我他选了李洛心。」他绝对无法忍受这个,炙不能选她。

「难道你不知道?」「忠」理所当然的反问。

好,他就抓狂给他们看!黑焰近乎反常的冷静,只允许瘦削的脸颊淡淡地透露出些许愠­色­,其他一概保持沉默。他要将屯积多时的郁气先送给一个人,然後再抓狂给全世界的人看。妈的,豁出去了,谁怕谁呀!

###「我真的被黑炙哥搞胡涂了。」李洛心皱着脸,纳闷地帮小物洗澡。在懒洋洋的午后,泡水的确是消暑的方式之一,难怪小物老爱在泥塘打滚。

陈妈揪着小宠,很努力地刷他的羽毛。「没什麽好纳闷的,我早说过你和炙有缘。果然!你常在他视界出现,终於引起他的注意了。」

「他只是迫於无奈邀我为伴,怎麽你和长老们便就此认定他选了我。」李洛心失笑地掐掐小物肥嘟嘟的肚子。她该怎麽拒绝他的邀约,以杜绝层出不穷的辈短流长?看样子溜回台湾是最好的方法了。

「你知道焰回来了吧?」陈妈放下小宠的左翼,将它转个身,拉起右翼。

「这麽说,小物要回归主人了。」她淘气地拉着小物的软鼻,摇了摇。「好舍不得哦!它最近开始黏我了,让我好有成就感。」小物颇有同感似地,用湿湿带水的鼻头蹭了蹭她柔­嫩­的脸庞,以博取她的欢心。

「想它就去焰那儿看它就好了。」陈妈看她和小物依依不舍的模样,不觉好笑。自从那天洛心告诉她,她个­性­原就好玩,根本不是怕羞的女孩,还再三向她道歉後,她对这丫头的喜爱又更深一层。也许是第一眼的印象太好,所以她并不介意她的隐瞒,人的本­性­再怎麽隐藏还是会有漏洞,从她和小物的相处由排斥到融洽,就知道她的洛心天­性­善良,欺骗她是不得已的。

「我看不太好。」李洛心一脸苦笑。前阵子他们都刻意在避着对方,就算他没有,为了日子好过,她也能避就尽量的避开他。他气他的,她有她的日子要过,反正他的怒气与她无关。

「姑妈。」说人人到,黑焰在後院大叫着。

「我要出去作画了。」李洛心一听,赶紧将小物身上的泡沫冲掉,推给陈妈,趁黑焰还没走到前院,赶紧冲到楼上。

当她背好画具要下楼时,看到前院有个挺拨的身影正面对着楼梯和陈妈喁喁私语,不免暗暗叫苦。为免正面起冲突让陈妈为难,她蹑手蹑脚趁他和陈妈说话之际,偷偷步下楼梯,往後门溜去,一点也没发现有道­阴­光紧紧地追着她曼妙的身影跑。

黑焰不动声­色­地调回视线,和陈妈寒暄不到三句,就抱着小物疾追而去。他要去拧断李洛心的脖子。

李洛心一直跑到海边才敢大口喘气。她­干­嘛这麽委屈自己呀!真搞不懂。她边架画板,边自问。架好不到一分钟,就瞥见黑焰正朝她这方向远远走来。她视若无睹地戴上耳机,不打算再闪躲。既然陈妈不在这,她也没必要委屈,他不想看到她大可以走开。

黑焰被她那着紫红相间、衬着白底的亮丽无袖上衣和白­色­短裤的身影迷惑,差点忘了她那双包裹在长裙下的美腿有多匀称,她的皮肤有多白皙动人,她的容颜有多青春可爱了。她不必盛装打扮就可轻而易举打动无数单身汉的心,妈的,娘根本不用买那种衣服给她穿,她只要咧嘴笑笑,炙就会和他一样为她神魂颠倒了。

妈的,他什麽时候为她神魂颠倒了┅┅黑焰脸­色­­阴­晴不定,如遭­棒­喝。

他­干­嘛站在斜前方静静地怒瞪她。李洛心心儿怦怦跳,很努力想漠视他颀长、英气逼人的身影,若不是他那样专注地瞪着她,她想她一定可以办得到。

黑焰放下小物,沉着脸比比她头上的耳机,示意她摘下。李洛心迳自调颜料,不把他的手势当一回事,仍文风不动。

黑焰大步一跨,缩短两人的距离,一把夺过她的耳机。

「我有话要问你。」他板着脸,声音透着不平的气愤。去他的,他真没用,一见到她这张柔­嫩­无邪的小脸,一腔怒火又发不出来了。

「我又没阻止你,要问就问,不问请便。」她调好颜料後,开始上­色­。

「李洛心,你少给我拿乔。」他­阴­郁地拍掉她的画笔,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你真的答应了?」

「答应什麽?」她吼他。可恶,她的画作要是赶不上毕业展,全都是他的错。

「当炙的女伴。」他要亲耳听她说,然後再决定怎麽扭断她的脖子。

「请注意,是你出现在我的视线内,不是我去惹你。而且,那也不关你的事。」她拾起沾满沙子的画笔,愤怒地用松节油清洗。

不关他的事?他乾脆不要问,先扭断她的脖子比较快。

「他真的送你一件湖绿­色­的礼服?」黑焰的声音含了不快和冰冷,企图以­阴­沉的气势压她。

「你怎麽知道?」她不免为他的消息灵通感到惊愕,那件礼服她才刚拿到而已。

这麽说就是有了。

「你要穿那件礼服陪他叁加庆典?」这下她如愿以偿,得到炙的青睐,所以连鸟都不鸟他一眼,只因为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天杀的女人。

「有何不可。」她耸耸肩,又低下头。「我穿什麽衣服都不关你的事。」

她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惹火了黑焰。

「走。」他抓起她。

「你要拉我去哪啦!」她死命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出他强劲的手掌。

「买衣服。」他龇牙咧嘴,将呆愕的她拖进他的车库,硬塞进他的车子。

「你为什麽要帮我买衣服?」李洛心愣了好久,等车子冲上路面才呆呆地问着。他的行为极让人困惑。

「因为你那件衣服的布料太少。」他恨恨地加速。

「不会啊!」那件衣服不过是领子低了点,其他部分都很好啊!该包的也都包了。

「不会!」他放声大吼,森冷的气团逸去,怒火上扬。「你想引诱炙,当然不会。」

「我什麽时候要引诱他了,你别乱说。」她坐正身子气恼着。「更何况,我想穿什麽衣服要你管啊!」莫名其妙。

骇人的煞车声突然响起。黑焰停好车子,板着僵硬的脸,侧身面向她。

「为什麽是炙,我就不行吗?」他喉咙发涩地大吼,随即为自己的真情流露错愕不已。

「你┅┅在胡说些什麽?」李洛心的心狠狠地被他话的醋意攫紧。他在戏弄她啊!明明已经有了杨欢,还想骗她。

「我说,去他的,为什麽你千方百计要接近炙,他根本不在乎你。」管他的,说都说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是吗?」她有千方百计接近黑炙哥吗?她记得没有嘛!有也是陈妈拐弯抹角设计她的。「黑炙哥在不在乎我并不是问题。」她根本没打算嫁他。

「不是问题?」黑焰的脸­色­惨白,为了残存的自尊,他急急地转开严重受挫的脸庞。「你就这麽喜欢他?」他火大地低哮,那发酵的心既酸涩又苦,令人难受。

「谁喜欢他啊!是你们硬把我和他凑在一起的。」她没好气地扳着车门,「问完了没?车锁可以打开了,我要回去作画。」全岛上的人都把她和黑炙哥配成一对,真惹恼她了。

「硬凑在一起?你不想嫁他?」黑焰脸上迅速恢复血­色­,差点阵亡的心又欢愉的活了过来。

「我才没那麽倒楣,谁要嫁他。黑炙哥和你一样都是沙猪主义信奉者,哪个女人笨到嫁给你们,不被你们欺负死才怪。」她轻蔑地指桑骂槐。

「去你的,我什麽时候欺负你了。」他气愤地申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耍着我玩。你明明是炙的红妆新娘,明明是李家的千金小姐,还跟我玩变身的游戏。我没找你算帐,你还敢罗哩叭唆。」

「请自己回想一下我初到岛上受苦受难的情形,如果不是我太过坚强,早被你折磨死了。」她恨恨地提醒他。他真是莫名其妙,前阵子见到她就像看到仇人,话不说上半句,连看一眼都觉得费力;今天又莫名其妙地抓她到处晃。他到底想­干­什麽?

「你要算帐,我们会算不完。」他­阴­郁地望向窗外,怎麽也无法低声下气告诉她,他对她有种特别的感觉。她一定会耻笑他,女人最擅长趁火打劫。

「那就别算。你再忍耐几天,等庆典一结束,我就要飞回台湾,彻底地消失在你面前。这下子你总高兴了?」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彷佛归心似箭。「感谢天,我终於要解脱了。」

她要回去了?黑焰抓着方向盘的手泛着死白,又拉不下脸留她。

「既然不想嫁给炙,你到黑岛来­干­什麽?」她以为他是笨蛋,这哪是她随便可以进出的,何况她也拿到红妆帖」了。她拿他当猴耍啊!表不一的女人。他给她机会是因为┅┅因为他尊重她,她最好别真的惹怒他。

「来观光不行吗?」总不能告诉他那纸蠢合约和钓黑炙哥的事。在这种危急存亡之秋,能少一事就少一事,何况她当初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履约。

「你再拿我当白痴耍试试看。这是什麽?!」面对她的态度和手上的白纸黑字,他很难保持心平气和。

李洛心见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纸,那明明是┅┅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他会卑劣到这种地步。

「你去搜了我的房间?」那纸合约居然在他手上。

「狗屎,谁会做那种低级事,明明是你故意示威,丢在我的院子。」还振振有词的辩说她不想嫁给炙。「你敢告诉我,上面的名字不是你签的?」他威胁地沉了脸。

如果不是他偷的,就是小舞姊。她知道她回来叁加庆典了,却不知道她将合约交给他的用意何在?

「是我签的,但不是我放的,我也没必要向你解释来龙去脉,可以吗?」她蓄意的挑衅从始至终未曾歇止,当真气炸了黑焰。

「你到底要骗我、耍我到什麽时候?」他冷言冷语,气得快说不出话了。真的是她签的,她真的在意炙、想得到炙,在她偷走了他的心以後。

「是你自己跑来让我耍的,难不成这也是我的错。」真不讲理!「既然你觉得我碍眼,就哪边凉快哪边去,我也会试着离你远远的。总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请你放我下车,我不想气死自己。」

「滚下去。」他冷了声,冷了心,连那份藏於内心深处的感情也顺便结冻了。他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她,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低等生物。

李洛心黑了俏脸,冲下车,以石破天惊的气势甩上车门。她决定回台湾怡情养­性­,找回以前的恬诤生活。

###那不要脸的沙猪,居然连她的护照也偷了?!李洛心气冲冲地往黑焰家走。小舞姊说她没拿,铁定是他要教训她,所以偷走┅┅咦,烟?浓烟的方向好像是从小娜家传出的。李洛心边想边跑,不敢一刻稍停。

失火了。她惊慌失措地白了脸,越接近目的地,脸­色­越见苍白。是小娜家的仓库!

「救命啊!┅┅救命啊┅┅」一位神­色­狼狈的­妇­人手抱着一名小男孩,渺小地站在宏伟的仓库前大喊大叫。

火红的烈焰在乌沉的浓烟下往上攀烧,好热。李洛心跑近时,发现附近的邻居已纷纷伸出援手,刻不容缓地加入救火行列。

「福嫂,小娜呢?」她跑向­妇­人,见她怀抱着小娜五岁的小弟,却不见小娜的踪影。小娜曾带她进去过几次,她知道小娜经常流连在仓库,那是她除了海边外,另一个游戏空间。

「呜┅┅小娜┅┅小娜在面,我要去救她,我的孩子啊!┅┅」被邻人拉住的男女不断哀号,几度要往面冲皆被制止。她那凄怆的哀号声传出人间的至悲,令闻者无不动容。

「小娜在面?」李洛心惊骇地呼了一口冷气,未曾犹豫地,将装满水的水桶兜头浇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鼓作气冲进失火的仓库,没人来得及阻止她或拉住她。

「洛心小姐┅┅小娜┅┅」福嫂凄凉的哀号声中夹杂着悲伤和心碎的叫喊。

这样的夜,在火红的哀戚和无情中,燃烧成心碎。

黑炙和黑焰急急赶到,两人不曾多言地提起水桶帮忙灭火。

「火势太大,救不了了。」黑炙淡淡地看了浴火的仓库一眼。「救火车来也没用了。」

「有没有人在面?」黑焰亦有同感,皱紧浓眉询问一旁小娜的父母。但愿没有,即使有,这种火势恐怕也很难救。

「不┅┅不┅┅小娜┅┅小娜┅┅」福嫂听出他们绝望的口吻後,几乎昏死了过去。

「小娜在面?」黑焰脸一沉,拿过水管往头上一兜,还没进去就被了然於心的黑炙制止。

「别去,去了也是送命。」他紧紧地拉住黑焰。「阿福,你节哀顺变。」他对满脸哀愁的中年男子说。

「我不能见死不救。」黑焰想挣脱他的箝制,小娜的脸在他脑海晃动着。

「请少爷┅┅救救洛心小姐┅┅和我女儿小娜。」阿福跪地泣不成声。

「洛心?!」黑焰刹那间断了气,惊惧地狂啸一声,甩开黑炙的手,发了狂地往面冲。那个小笨蛋在面!可恨,他们为什麽不早告诉他?为什麽要耽搁他救她的时间?她要是出了差错,他会将他们全给宰了。

黑炙追上他,使劲拽着他,并示意帮忙救火的钱克安和杨索过来协助他,抓住拚命想挣脱的兄弟。

「可恶!炙,放开我!」黑焰狂乱地扭动着,几乎心碎地叫着,粗率成­性­的心随着炽焰愉悦的飞舞而起了火,烧伤了。

「那是她的命。」他不是冷血,只是不想兄弟去送命。

「她的命没那麽脆弱,该死的你,住口!」黑焰眼见整座仓库完全陷入火海中,不禁红了眼眶嘶吼着。「妈的,放开我!」

「少爷。」杨索吃力地抱住他,动了容。

「放开我,她在面等我去救┅┅」当黑焰万念俱灰地看见仓库颓倒後,再也忍不住落泪,痛彻心扉地朝着天空大喊:「白痴女人,你敢给我死看看,我不会放过你的!」

「焰少爷┅┅」钱克安的男儿泪跟着真情流露的黑焰淌下。

最後一声坍塌的巨响,毫不留情地击碎黑焰的心和残存的希望。

「李洛心!」黑焰双手狂乱地挣扎着,终於挣开众人的箝制,一心只想着那缕粉香和娇美的笑容。

一息尚存的李洛心,费尽所有的力气抱着小娜从仓库右侧佝偻地走出来,有些虚脱地瞧见模样狼狈的黑焰直冲向火场。

「黑┅┅黑┅┅焰┅┅哥。」她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嗄哑出声,成功地将那名疯狂男子的注意力转移了以後,才如释重负地软瘫了身子。总算救出小娜。

黑焰迷蒙的眼界突然被那声天籁之音和那个娇柔的身影占满。他惊喜若狂地冲向她,适时接住她摇摇坠下的身子。

「小┅┅小娜┅┅」喜不自胜的福伯接过李洛心怀的小娜,减去她的负荷。

「她┅┅好像┅┅有点灼伤。」李洛心倒在黑焰的怀,气息奄奄。或许是垂死前的海市蜃楼,她怎会以为自己看到泪光闪烁的黑焰哥了。

黑焰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笑中带泪,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什麽都不愿多说。这个白痴女人老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得抓牢她,免得她老是撇下他,独自一个人去冒险。

「我┅┅好累。」她淡出笑容,强迫自己清醒。这个人居然真的在流泪,为了谁,她还是小娜?不管是谁,那人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闭┅┅闭┅┅嘴,休┅┅休息一┅┅下。」他抖着声音,气息不稳,还没从撕心裂肺的极度痛楚中恢复过来。

「黑┅┅焰哥,我没事。」他的嘴­唇­发紫,脸­色­泛青,双手颤抖。他在担心她。「羞羞┅┅咳┅┅羞,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不怕┅┅别人笑你啊!」突然间,她觉得他的胸膛好安全、好温暖。

「你不要┅┅离┅┅开我就好,其他人怎麽想都无所谓。」她的喉咙呛伤了,声音沙哑。

「这┅┅个要┅┅求┅┅很动人,我会┅┅考虑。我真的┅┅好想睡了。」她曳长尾音,绵软地昏倒在他怀,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如果这是场美梦的话,她但愿长睡不醒。

「李洛心!」黑焰惊骇地摇着她,没勇气探她薄弱的气息。

「洛心小姐没事,请少爷放心。」杨索旁观者清,柔声安抚他。「救护车来了。」

「是吗?」他红着眼,怀着恐惧不安的心,缓缓低头贴近她的心,聆听许久,总算吁了一大口气。

杨索没骗他。他满怀感激地偎着她苍白的小脸。

48

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凡我青焰子弟仲裁是非事,但凭自由心,忌与之为伍。

违令者,青焰之大敌也。

青焰创门人黑骥书※※※传说中,凡带有“青焰”二字的人、事、物,尽属于“青焰门”所有。事实上,青­色­带金如盘龙般的火焰正四处狂烧,放肆地扩张蔓延、散发热度,亟欲染红世界,直到地球归它所有。

“青焰门”是个以青焰为标志,视青焰为最高­精­神象征的华人组织。它所拥有的力量、金钱,甚至于权力,均可称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可替代。

据说,“青焰门”这个始终带著神秘­色­彩的组织,不仅是黑道赫赫有名的仲裁者,对于各国帮派闲频传的械斗,更有其绝对的­干­预和稳定力量。举凡“青焰门”所做之判决,鲜少有人敢质疑或不服,只因此门所拥有的超然地位和权势足可镇压及瓦解任何恶势力。

呼风唤雨的育焰人若愿意,必可成为世上最具权势的黑帮龙头统领全球,若非青焰祖宗们创门之初颁下铁律,“青焰门”恐怕已成了腥风血雨的黑帮表率。老祖宗的圣令一出,青焰人莫敢不从,是以百年来青焰分子除了恪守祖先遗命,经商之余权充各帮仲裁人外,均聪明的不敢有非分之想。

谣传“青焰门”所拥有的不仅止各国帮派­精­神上的效忠及金钱上的贡献,它本身所蕴藏的财富更是不计其数。如果传言不假,那么南太平洋上那座外人始终无法进入,集闪亮与神秘于一身,人称“黑岛”的小岛屿上,所盛产的钻石及讹传甚嚣的石油含量,再加上领导者黑氏一族成员及其拥有的优秀幕僚,­精­于理财投资的天赐本领,便已轻而易举地将“青焰门”推向世界首富之座。拥有“青焰门”等于拥有全世界,是人人皆有之的共识。

若以一个全盛的王朝为喻,“青焰门”的主导者黑氏兄弟无疑是势均力敌的皇帝们,权力仅次他们的莫过于人称“风、火、雷、雨”的阙家兄弟,以及“影子双煞”的石氏兄弟,此二者说是辅佐皇帝的左、右丞相实恰当不过,他们不仅是“青焰门”重要的主事及管理者,也是世代生长于“青焰门”的忠臣良谋。

辨别“青焰门”高级幕僚的身分并非难事。此门有则不成文的规定,上位者均得佩戴一只如戒指般大小、火焰延伸而成的金­色­耳环,并以颜­色­为身分区分。“青焰门”的领导者黑氏三兄弟所佩戴的便是人称“青焰带金”的青­色­金环;阙家兄弟则是“紫焰带金”的紫­色­金环,石家兄弟则佩戴“红焰带金”的红­色­金环。

他们为何佩戴一只?据可靠人士透露,原因在于另一只金环唯有其伴侣有资格佩戴,当他们将耳环给某人时,便表示他们已选择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姑且不论传言真实与否,人们对于自身无法探究、掌握的事情总是特别感兴趣,何况是“青焰门”这个集权势于-身的显赫组织。尤其是掌控“育焰门”那三个人称“炎皇”、”炙帝”、“焰王”的青年首领们,更是各国政要、商界大亨、黑道头头关注的焦点,只-要他们愿意,甚至能各自拥有一座由各国佳丽所组成的后宫。

问题是,从来没有哪个人有幸目睹他们的庐山真面目,更甭说巴结了。纵然各家高手使出浑身解数,想教这三个舞动风云、撼动山河的重量级人物现身,无奈“青焰门”的守备能力及科技之­精­进至今仍无人能匹敌,除非黑家三兄弟愿意,否则绝没人能见著他们任何人一面。

“青焰门”这批后生晚辈以其雷厉风行的处事手腕,风光的逼退前人的光彩。常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青焰世纪已随著“红妆帖”的再次寄发,热烈揭开。

按例,身为黑家继承者,谁都没有选妻自由,只要至而立之年,谁也都不得反对“红妆宴”的举行。为了攀权附贵,各国名媛无所不用其极,也要弄到一张经由青焰长老们花了数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三位皇子一出生便有的观察名单,进而筛选寄出的“红妆帖”。唯握有“红妆帖”的俏佳人,方有亲近黑家皇子们的荣幸。这种年复一年以选妻为名的红妆盛宴,说穿了不过是场名利角逐赛,参赛者虽众,淘汰率亦高,栖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不可不谓之渺茫。

继一年多前黑家老大“炎皇”在世代传承的“红妆宴”猎得美娇娘,粉碎了无数颗芳心后,年不及三十的“烙王”在­阴­错阳差下,等不及“焰王红妆宴”的举行,光明正大抢走了兄长“炙帝”的新娘,小俩口从此形影不离。

此项小道消息对全球黯然神伤的佳丽们而言,无疑又是一记直入心坎的青天霰雳。遭逢此变,机会莫名飞逝的红颜们哭诉无门,奈何黑家男子既非薄幸郎,亦非采花蜂,常是神出鬼没得让人窥不得其俊容与??爽英姿,想勾引也没个头绪。

万念差点俱灰之际,众女及时忆起被弟弟一搅和,新娘变弟妹的“炙帝”仍是孤家寡人-个,顿时无限的希望涌至心田。为了抓住最后这线曙光,佳人们捧著破了又碎的残心,眼巴巴期盼著出了岔的“炙帝红妆宴”重新举行。

且不知是冥冥之中青焰祖宗有保佑抑或下了咒,“青焰门”自先人立下三十而立便得娶妻的规定后,历代以来,无论是多顽强、孤做、花心、放荡不羁的青焰帝王,在三十岁那年绝闪不过爱神的箭。此则流传百年的奇迹,经由“青焰门”的逐渐壮大、受瞩目,莫名的被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绚烂闪耀的神话­色­彩,近年来更有从纯属巧合演变成为令人神往的传奇之势。

时间所剩不象,“炙帝”会打破祖先严格立下的规矩,成为“青焰门”年过三十,唯一未婚的青年首领吗?与其说是全球的好事老都存著幸灾乐祸的心态拭目以待,毋宁说大家都在期盼奇迹的出现。

燥热的暑气渐渐消逸,大地正默默披上属于诗意的凉秋,寒冬转眼即到,新的一年随之会来,世人莫不瞪大了眼睛在瞧……

49

千辛万苦一国飞过一国,却寻觅不著终点站的,恐怕也只有飘零的孤雁了。且不知这算不算是人不­操­劳枉少年?

“累了?”支肘聆赏音乐的黑炙,听到驾驶座汤来一连串微叹声,不禁好笑。

“没有,我的­精­神正处于亢奋阶段。”钱克安岂敢。主子没喊累,做下人的哪有疲倦的资格。孤雁……唉!

口是心非的家伙。“既然如此,停车,我要下去走走。”淡淡的诡谲一声不响地飘进黑炙深幽的瞳眸底。

还走?钱克安一看那绵延百里的沙滩,不听使唤的双腿开始抖颤了。老天爷,少爷简直在虐待人。从昨天下午飞抵台湾到现在,他们少说有三十六个小时未沾床了,他老大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累?这不是超人是什么?

“一定得下去吗。”泊好车后,钱克安头昏昏、脑钝钝,莫名感到虚脱。

黑炙笑出一抹冷然的兴味,默然不语,答案随君选。

除了舍命陪君子外,自己又能如何?钱克安仰天长叹,步履沉重地追随主子下车。

此处放眼看去除了海水就是沙子,再不然顶多点缀几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景致充其量只能称作普通,和风光明媚的黑岛比较起来,两地差了何止天壤。

少爷是不是闷疯了?

他叹第几声气了。“累了就留在车上补眠,不用跟来。”远远将下属抛诸脑后的黑炙,弯身脱掉碍事的鞋子随地扔著,裤管一折便洒脱地步下沙岸。

人已经下来了才说,真没诚意。为了方便散步,残克安跟著除去鞋子,混沌的脑子一经迎面的海风扑袭,顿觉神清气爽,有活力了。他看天看地看海看沙,看到最后无处可看,百无聊赖下索­性­研究起前方顶天立地的主子来。

以男人同­性­相斥的严苛角度观之,少爷是过分俊秀挺拔了。

有谁能在动静之间不经意地流露力与美的阳刚之气,却又奇怪的拥有一副俊秀尔雅的外貌?纵观四海,唯炙少爷有之。

光看少爷出­色­的外貌,而不去理会他身上那股无法捉摸的神秘感,可能大多数的人会误认为他是那种教养良好、风度翩翩的富家贵公子。就算了解少爷透彻的亲朋好友神智清醒,也会偶尔被他一副乎静无澜的堂堂好相貌给迷惑。

众人皆醉,唯有从小侍奉少爷到大的独醒之人--他,最能抓得住少爷的思潮和­性­情。

火山要爆发前,往往会有一段长时间的酝酿期,杀伤力越强烈的越是,这是他观察多年的心得。最近他已经能够深刻的体认到,维苏威火山慢慢在搅动灼热的空气,不时会引发雷呜来警惕世人--庞贝城一夜之间被埋在火山灰下的惨事,近期内可能会重演。胆敢惊扰火山之神酣眠的愚蠢人类,要有死于刹那、进入,水恒的决心了。

他一直觉得首当其冲的受害者,非多事的“八德”莫属。

“欧阳的事查得如何了?”沿著沙滩随意走,黑炙漫不经心地随口抓了问。

“听说他有意潜逃到澳门。”怎么突然扯上那名叛徒?少爷心烦的不是他的选妻宴吗?

“争食陈家大饼?”澳门的地盘近来炙手可热,为了争抢地头,各派人马械斗频仍,且有白热化的趋势。腥风血雨的是非之地,出的多是是非人,不足为奇。

“赌风盛的地方油水就多,其中尤以握有赌场集散地的陈家最引人觊觎。”澳门这些年不太安定。“陈家子孙虽多,然其心各异,一如散沙。陈家老爷病危的消息一经传出,怀有野心的陈氏子弟只想争权夺利,纷纷巩固个人势力,完全忽略了环伺在后的一­干­强敌。”

“不知同仇敌忾,表示他们气数已尽,不足为惜。”黑炙凉凉地冷笑。“暗中和欧阳接头的是哪个不肖子孙?”江湖事,争的永远是名利、权势、地位。烦。

“二房的孩子。”少爷不会郁卒到想Сhā手过问江湖事了吧?虽然澳门和香港均是他的管辖区,可是今年“太上皇”已特令少爷安于自己的“红妆宴”,莫Сhā手是非事了。

“也就是说欧阳在私下藉青焰之名敛财的事爆发前,陈家人就已经和他接触了。”黑炙突然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他不想这个主子太­操­劳,凡事皆担待下来,真难为他了。”

所以说,火山口的熔浆已经有喷出迹象了,这次高达三公尺深的火山灰淹没的可不止是“八德”,少爷打算把隶属于他管辖的澳门,连同欧阳禹一并埋了。

“少爷为什么不对外公布欧阳禹已经被逐出青焰门,以防他藉青焰之名再为非作歹。”老祖宗不是讲了,一旦堕落的青焰人就是“青焰门”的大敌,欧阳禹这次假藉的还是炙少爷之名,收取天价的贿赂金,坏“青焰门”之名,少爷到底是凭什么样的“自由心”放他一马的?

“不为什么,我想看看他有多缺钱,才能知道我这个做主子的有没有亏待他。”黑炙轻描淡写的语气,全然冷漠,简直吓坏了钱克安。

因此,少爷要等到心情跌落谷底,一举卯起来修理欧阳那个笨蚩了。

望著波澜壮阔的海洋,钱克安悠悠一叹。这样­阴­冷的夜,暗潮汹涌的海水,正适合不按牌理出牌的少爷。欧阳禹跟在少爷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怎么会不清楚少爷风雨前宁静的脾气,发作起来有多惊心动魄。

“别担心,陈家老爷不是硬朗得很?”头顶这片天空越来越污浊了。

“朝不保夕。”台湾的海边怎么有那么多针头?钱克安感叹之余,为免一个不小心被扎出不治之症,走来极为小心。

“很好。”浮沉于湍急的浊流中,活太长实在折煞自己,年老力衰若想多偷些日子过,就该安分守己静静地退到一角,让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出头。不放权能熬到八十九岁,陈家老头的命硬得让人羡慕。

“很好?”正想抬头反驳,钱克安便被缺角的贝壳狠狈剌到脚,痛得抱腿哇哇大叫。

“沉著点,死的是别人,反正与我们无关。”黑炙满是调侃地瞥了瞥抱头鼠窜之人,泛高嘴角。他懒懒地踅回视线想继续散步,海面飘浮的一抹白点突然攫住他的视线。

痛死了。钱克安一ρi股坐下,猛甩脚。“少爷,当心你的脚……”顺著黑炙专注的眼神,他也看见那抹被海浪急遽推高又压低的白点了。“有人落水了!”他一跳而起,呼啸著就要冲进涛声大作的白浪里。

黑炙独善其身,悠悠然地立在一旁。

“再犹豫,人就要飘走了。”他好心提醒不知何故紧急煞车的侍仆。

“呃……”钱克安既羞且窘地踱回头,面带难­色­。

“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量开口。”黑炙似笑非笑。

少爷明明知道……“我不会……游泳。”真丢人。

“然后?”他了解地颔首。

“请少爷代劳。”再扯下去,纵然八仙过海来,怕也难医无命人。

黑炙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头,遥望海天深处。“看样子是个女人。”他一向厌恶的生物。“给我一个救她的理由。”

完了,听少爷意兴阑珊的口吻,分明不准备伸出援手。“猜拳!我们来猜拳。”钱克安狗急跳墙地提议,脑子一片混乱。

“赢得了我,算她命大。”黑炙无异议地举起手……

剪刀对布,少爷输了?钱克安惊望自己的剪刀手,极受震撼。

这……这……天,奇迹……奇迹……少爷号称猜拳无敌手,从没猜输过拳,这回居然……天,奇迹!

※※※“炙少爷……”他到底还要观察多久?再看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折了翼的天使,再也飞不回天堂了,她飞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飞机的旋风波及?黑炙端坐在沙地,望著瘫卧在沙滩上泥泞不堪的女孩,脑中飞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幻觉。她不会是什么蠢到家的人鱼女人吧?乱世中什么鬼怪都可能窜出。黑­色­轻佻的服神顺沿女孩污秽残破的裙摆蜿蜓而上,将一双泄了春光的玉腿收进眼底。“该送她去医院了。”基于人道立场,钱克安不得不冒著以下犯上的罪名,出声提醒。少爷怎么无动于衷?好歹是他豁出命救这位小姐回来,既然他肯摒除对女人的成见,吸吮出她胸腔里那些海水,救回她险险香消玉殒的小命,何不乾脆好人做到底,送人家就医。

“去车上拿相机来。”探也不探女孩鼻息,黑炙心不在焉的低哼。

“相机?”会吧!在这种攸关人命的时刻,他竟然有心情拍照?

“你拖越久,她的存活机率会越低。”有一下没一下撩拨著女孩残破的衣裳,黑炙无意中挑出裹藏于破布下一片冰肌玉背,深不见底的黑眸依然乎静无波。

钱克安按捺­性­子,等了片刻,见少爷完全没回心转意的意思,为造七级浮屠的他,只得拚了命冲出沙滩,取相机去。

除了看得见的额头有一片淡淡的淤青,衣服破了,手脚有轻微刮伤外,到目前为止她的呼吸都算顺畅。就女孩沉睡于泥沙中的半边容颜判断完,黑炙缓锾起身。女人的命一向强韧,祸害遗千年,她的命短不过蟑螂。

残克安未敢稍作停歇,气喘如牛飞奔回来。

“少爷……”递出相机,他强吞了数口气,不敢吐纳得太嚣张。好歹是自幼习武之人,总不好教少爷笑话,他最近的心情可不称上愉悦,肯救人已是法外施恩。

黑炙一见他仓皇的样子,略微烦郁的脸上不禁露出讪笑。

“克安,她是你什么人?”拿过相机,他低头调著光圈,鼓风吹乱的长发几度遮住他的视线,占住他瘦削、倨做的脸庞。他拂也不拂,随­性­的遮随它遮。

“请少爷明示。”钱克安不动声­色­调节紊乱的鼻息。

“准你动脑想。”调好光圈和焦距,黑炙讥诮的绕到另一边,以女孩的背面为景。

跟随主子多年,不难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装傻不过是不想自找罪受罢了,哪知再完美的伪装也会被少爷识破。他们主仆是知已知彼,早已摸清对方的真­性­情为何。

“我觉得这位小姐命在旦夕。”钱克安小心遣词并怜悯地望向衣不蔽体的女孩。女孩那片无遮无掩的雪背,嵌在无月的宇宙闲,格外白皙动人。

今夜,放肆的乌云劫掠了天空,穹苍黯然了。怒号的­阴­风犹似吹自地狱的索情萧声,奏鸣著冥王迎亲的黑­色­乐音,诡谲、凄美,在在悚动人心。这个原是不起眼的海边,因女孩平空出现而全然改观,变得吊诡凄美,有种妖媚的意境,难怪久不曾拍照的少爷会动心,他向来对这种别人看了会起­鸡­皮疙瘩的景象最感兴趣。

“有什么建议都等我拍完照再说。”黑炙透过镜头瞧见他失神发呆的模样,不由得乾笑了两磬。“请便,别客气。”

残克安出窍的灵魂被他浅促的嘲笑声急急拉回。

“少爷误会了。”果然又是一记谩笑应声而起。他早该知道自己的澄清会得到此种残酷的回报。钱克安明白再辩解只会落了个欲盖弥彰之嫌,唯有苦笑自嘲:窕窈淑女,君子观之亦不为过。“刚才我检查过她的伤口她的后脑勺曾遭撞击,外伤不明显,就怕会有脑震汤之虞。”唉,少爷的心情还是糟得令人恐惧,这位小姐落难的时机显然不好。

“很好,祝福她了。”黑炙淡淡一笑。

少爷果然非常恶魔。“这位小姐的情况其实很糟。”这下子不夸大病情不行了。

“你的话越来越多了。”黑炙撇高嘴角,右耳听进左耳出。

钱克安由他身上迸­射­出几道冷又刺骨的寒气大胆假设,此事已无转圜余地,闭嘴方能保长命百岁。

为了逃避“红妆宴”,炙少爷趁烙少爷公开挑衅“八德”权威的混乱时刻,两袖一挥,从从容容离开了黑岛,展开漫无目的的旅程。这一路,他们从法国开始故布疑阵,直到躲回台湾前,足迹已遍布欧、亚、中南美洲各国。

每飞到一国,少爷原已黑黝健康的黑脸便会加深几分,烦躁至极的心情也会莫名的随之恶劣几分。如果他没估算错,台湾该是少爷所能接受的逃亡终点站,他已无意自虐了。反正不管他们隐身何处,迟早都会被无孔不入的青焰人找著。

就因如此,少爷才决定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何况这个束藏西躲的日子已达到他的目的,耗去了近九个月的韶光,此时就算“八德”循线追至,怕也奈何不了少爷了。

明眼人都晓得情愿自己了断生命,也不可沾惹黑家三位行为特异的皇子,偏偏活够本的“长老团”越缠兴致越高,月老越做越有心得似的,一站跟过一站,非要烦得少爷点头称降不可。这群老胡涂,看著少爷们长大,难道不了解炙少爷的固执不下灾、焰两位少爷?想说服他遵守祖规娶妻,谈何容易。

刺眼的闪光灯一名一灭亮起,分散了钱克安忧国忧民的唉叹,他重凝注意力投注在毫无招架之力的女孩身上。可怜了无辜的弱女子,天堂有路她不去,地狱无门她偏要闯。遇到少爷,生错了­性­别的她想活命也难……咦?她好像醒了。

光……

女孩沉睡的知觉,被一道接一道不懂怜惜为何物的强光执唤醒,并狠狠刺痛。

“少爷,她醒了。”未得到允许前,钱克安只敢作壁上观。

有人在说话……

急著寻找声音来源,女孩使劲睁开了眼睛,不料撑不过三秒,即因抵挡不住飞刺自四面八方的剧痛,不得不虚弱地闭上。

“谁允许你随便乱动的。”黑炙不悦的厉斥。

那道白光……好刺眼,她的头好痛……女孩抱著头,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哀咛声细细碎碎地演出口,犹若跌伤的幼猫,呜鸣咽咽。

“她的情况不太好。”事实上,听起来好像随时会断气。钱克安为主子的缺乏同情心汗颜不已。主子不教,不知道是谁之过?

“是吗?”黑炙僵著脸跪蹲在女孩跟前,不耐烦地抓开那双覆住小脸的柔夷。

好冰,这双没有热度的手,凉得好舒服……这是谁的手啊?眨了眨眼睑,女孩确定持续作痛的脑神经稍稍停歇了,才敢慢慢眯开眼睛。

是他……刚刚是他嗅醒她的……好熟悉的脸……

“你的手没有温度……”但给人安全的感觉呵!她温婉地迎视正上方那张瞪视著自己的脸庞。是她眼花还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好像看到这个男人背后长有一双遮天盖地的黑­色­羽粪,正强而有力的挥动著。

黑炙懒懒地抬起手阻止钱克安接近,却无意搭理她。

他为什么不说话?“你……是谁?”微咬著瑰红的下­唇­,她那噙满疑惑的皓眸起了迷雾,变得多情而柔媚。

他的羽冀……那股沁凉的翼下之风……紧累包围著她……舒服……

“他是黑家二少爷。”这女孩悦耳的嗓音轻柔细软,让他想起棉花糖,很甜。钱克安好奇地转回头,适巧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瞳眸。老天!走遍大江南北,尚没见过这样一双能盛下星斗的乌眸,醉人极了。

“黑家?”好累,真的好累。

“听过青焰门吗?”钱克安越答越起劲。

“克安,你的口风满紧的嘛。”黑炙漫不经心地移向右边,拦去了钱克安魂不附体的凝望。

少爷又在削人了。钱克安无力地叹望那或蹲或站,净顾著摄取满意角度,视人命如敞帚的好少爷,不由得佩服起他定力十足,没醉倒在那双晶莹灼灿的盈盈大眼里。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听不出对方潜藏于话中的恶意,女孩污浊的小脸上驻足著单纯的疑惑,暂且忘却了沉重的疲惫感。

“你就不能闲嘴吗?”黑炙埋在相机后方冷冷低讽。

头痛……女孩突然敛紧小脸。“告诉我你是谁好吗?”她痛苦的呢喃,悄悄扣住了钱克安内疚的心。

“他是……”送佛至少送上西天。少爷无心救她,总得让她死的瞑目吧!

“撒旦。”黑炙简洁有力地Сhā进话,不允许手下心太软。

“撒旦?”亏少爷想得到。钱克安怔仲了下,差点爆笑出声。少爷的幽默感果然异于常人。

“撒……旦。”他是什么意思啊?女孩困愕了。

“你的天敌,或者你说死对头也可以。”黑炙寻??地斜下身子。

此话一出,不怕死的钱克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既有回嘴的兴致,表示少爷的心情不若他预计的差。吁,有救了。

“我?”是吗?天,头要裂开了……谁来救敕她?

“别忘了天父赋予你的神圣使命。”不知不觉移近她的黑炙,慢不经心的说。

“使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她到底遗忘了什么?女孩挫败地扯起头发。

“你连自己掉在哪裹也不晓得?”黑炙冷言冷语。

少爷分明像邪恶的老虎存心逗弄奄奄息的猫仔,他何不乾脆一爪撕裂她,故她早些投胎做人。

“哪里?”迟疑地止住拉扯动作,她一脸痛苦。不会是地狱吧?他让她觉得­阴­森。

“想知道自己去查,别指望任何人。”黑炙事不关己地嘲弄道。

“查?”他的话好难解,没有一句听得懂。女孩理不平胸口无处可发的郁气,又应付不来陌生的世界和残酷的撒旦,缩成一团的小脸挂上了几滴清泪。

“果然是女人。”焰那个女人就是用这种装傻的白疑表情骗焰上当的,他可不是没脑子的焰。

没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女孩见他转身想走,忽然害怕地拉住他的衣角,“请你告诉我,我是谁好吗。”她的脑子全被掏空了,什么也记不起来。她快崩溃了……不,他不能在这时候丢下她……她怕什么都抓不到的感觉……

“去问你的父母。”笨。

沉默的钱克安头一次发现他亲爱的少爷很残忍。这算黑­色­幽默吗?

“求你告诉我……”发颤的手已逐渐抓不住衣角,女孩因痛楚而变形的小脸蒙上层浓浓的哀伤,愁煞了一江秋水。

不退亦不躲的黑炙冷血地挑出拍竣的底片。“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

“我……我……是谁……”她连怎么想都不知道,脑海一片茫然。如果他不帮她,她该向谁求援。……头,好痛啊!“我该怎么……想办法?”女孩抑制不了如遭针钻的脑子,头疼欲爆,意识沉重。

她要昏了。黑炙眯起眼睇睨著女孩,毫不在意手下责备的眼光。“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他欺近女孩,忽而残酷地咬著她的耳朵嗤笑。

他讨厌她!女孩惊慌失措地瞠大杏眸,震慑于对方的敌意。“为什么你讨厌我?她喃喃自语,只愿自己能逼出悬宕在眼底的泪水,痛痛快快哭上一场,好掏光囤积在心底的悲哀和莫名的苦楚,然而情愿在眼底打滚的泪水落了几滴后,便怎么也扑不出眼眶了。

她不明白少爷的心是钢铸的,以嘲弄女人为乐。钱克安听到她细若蚊蚋的惊疑,莫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暗叹-声。

“能……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黑魅疾速扑来,她已经招架不住。

“不能。”罗唆。

“不能……”女孩可怜兮兮地揪紧他欲抽开的衣角,力图清醒,无奈气力告罄,她怎么也逃不开持续弥漫的阖暗,唯有放任它吞噬自己。

她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太累了……才许完愿,她便如愿以偿地掉进混沌迷离的深渊裹,睡她个长长的好眠了。

怎么没有声音……糟了,她又昏迷了!钱克安拗不过良心的谴责,疾步向前。

她失忆的时机未免凑巧。黑炙看著那只小手软软垂下,郁闷的脸­色­因所思所想不由得不­阴­沉。她八成和“红妆宴”脱离不了关系。这回是谁派她来的?老头?八位多事的长老们?还是黑炎那个报复心重的女人?黑炙忿忿不平他转开身。

钱克安伺机抱起女孩随后跟上。少爷默许他救她了。到底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表面上再怎么讨厌女人,少爷还是容不得有人枉死在他面前。

这些天他得看好她,千万不能让她­干­扰到少爷的作息。

50

有人潜入房间!

黑炙烦闷的枕起双手,保持沉睡姿态恭迎大驾。

­阴­幽的暗夜里,一双意向不明的小手几经摸索,终于摇摇摆摆地探向床榻。

黑炙冷眼旁观静候著,直至那双手几乎碰触到他的脸,他才动作敏捷的翻身而下,避开魔掌。双方一前一进交替中,他的脸一度被对方随风飘扬的发丝­骚­扰。

“青焰山庄”裹头发比他长的,唯有……“你嫌命太长吗?”黑炙反身压著来人,右手箝住女孩的左臂,另一手粗猛地掐住女孩摧折可断的脖子,语气相当不善。

“总算找到你了。”放心了……如释重负的低吟,伴随著欢愉的轻风缭绕了黑炙一身,绕出他体内一股无名郁气。

“找到我有奖吗?”他吐气如丝。

卡在床铺和那只随时可置自己于死他的手臂中,体型相形之下益发娇小的女孩,像察觉出自己无任何逃生机会,索­性­放弃挣扎。

“你的头发好长。”她探出得空的右手,挥开搔痒她脸的源头。

“出去。”黑炙咬紧牙根,收缩手掌。

克安跟随他多年,就算摸不清他的脾气,也该清楚他的禁忌在哪。他想当救世主没人拦著他,只要依照他的行事规则来救人,他绝对不会­干­涉,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逾越了界线,他居然没发现?

“我可以待在……那里吗?”女孩艰困的比比床角,期盼道。

“我说了,出去。”黑炙不为所动,恐吓意味浓厚地加重掌力。

“咳……咳……”女孩气血不通地轻咳了起来,一张绯扛的小脸直可媲美熟透的樱桃。

“要咳出去咳,别妨碍我睡觉。”恼恨地收回手,黑炙面无表情后退一些。

女孩一听,赶紧捂著嘴猛摇头,表示她会克制自己。

看她忍得脸红脖子粗,黑炙控制不住的暗咒数声。“想找人陪你睡,去克安那裹,少来烦我。”他可没兴趣当保母。

她惊恐的再次摇头。

“你没权利拒绝。”她凭什么?一介女流之辈?可笑。她甚至连替他提鞋的资格也没有。

血液循环终于舒畅,女孩愁著脸急忙爬下床,安安分分地缩坐床角。她要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这里太大,四处窝藏著黑暗,她抵挡不住那么多陌生的暗潮。

“去克安那裹。”黑炙哼得既沉又重。

“谁是克安?”这裹好舒服、好温暖,不再有孤单的感觉。她满足地微微一笑,恬适的表情随著神经的松懈渐趋偷悦。

“昏了一个礼拜,你的头睡坏了吗?”她哪裹不去,偏跑来他这里缠他。黑炙细长的厉眼慢慢聚集著危险的光点。

“我睡了……一个礼拜?”蓦地,她睁大无邪的黑眸,仰高脸,小脸惊诧至极。“睡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我还是好想睡觉?”一觉醒来,她的头是比较不痛了,却不知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胆敢当著他的面打起呵欠?

“滚出我的房间。”黑炙不稳的气压急遽下降,直逼冰点。女人半夜溜进男人房裹,不是天生­淫­荡便是别具野心,他不抱大脑闲著生锈的女人。

“撒旦,你这裹好温暖……”女孩对周遭渐渐凝结的冶空气毫无所觉,臻首依向床,边嘤咛边赞叹的阖上服,眼看就要睡著了。

温暖?撒旦。她够特别,敢用这种诳语奚落他。黑炙不可思议地看她安安稳稳窝在她的天地裹,丰盈的红­唇­大刺刺地绽放著心满意足的笑靥,犹如飘泊已久的流浪汉找到栖身之所,即便破烂也是天堂。

“温不温暖由我决定,回你房里去。”黑炙僵硬地跪蹲在她跟前,让她看清他­阴­郁的脸­色­,怕她连感觉也丧失了。

“那里好大好冷,我睡不著。”畏惧地收缩起光­祼­的膝盖,她遏阻不住那股残留在心底的寒冷,颤颤地打了个哆嗦。

“你多大了?”还在哺|­乳­阶段吗。随著她屈起的动作,黑炙无可避免地膘到她身上那件清凉有劲却掩不住春­色­的运动衫,喉头蓦然一抽,极其不快。

“我……我不知道?”她迷惘地斜瞅他。如今她认得的人就剩他了……“你知道我多大了吗。”脊梁爬上一片凉飕飕的冷意,她看见属于他的黑­色­羽翼高高扬起,又在激烈的挥摆了。

“我必须知道吗。”他冲口而出。为什么他得忍受这些窝囊气。该死的“八德”和女人都该闪到赤道去,溶解消失。

“对不起。”听出他话裹的郁恨,她落寞地环抱双膝。“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气我。”她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太愚蠢的人不配踏进我的地方,出去。”他­阴­­阴­的嘲笑,高大的身子逐渐逼近她。

“你认为我蠢,是不是因为你以前就认识我了?”她仰高兴奋的脸庞,希望之光熠熠地涌现在双眸裹。

该死的女人!黑炙被她问得心火狂炽。

“想待在这裹就得陪我睡。”他坏坏地勾起她­精­巧的下颚。

“可以吗?”女孩受宠若惊的漾出笑颜,完全不给对方回答的时间,即一跃而起,光速地爬上靠墙的床边,快快乐乐溜进被单裹。她缩得只剩下巴掌大的脸蛋露在外面,既感激又羡慕地凝视黑炙,压根没心神留意到对方的脸一片煞黑,浑身起了肃杀之气。“谢谢,这裹比床角暖和多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好冷。”那满含谢意的嗓音徐缓地融人浓浓的睡意。

黑炙铁青著脸侧躺上床,他僵挺身子义无反顾地拉下女孩身上的被单,双手摸黑地探索她曼妙的娇躯。到底是谁支使她来的?

“你没穿衣服,所以会冷吗?”女孩握住那双奇大无比却依旧冰冷的手掌,突然发现侧压在被单上的他光­祼­著上半身。”衣服给你,被单很温暖,我不会打战了。”她脱下衣服递给他。

黑炙错愕的瞪著那张纯真秀丽的容颜,“­性­”致全消。从没碰到过这种女人,她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女孩奇怪的望著忽然瘫平的人,不明所以。“我好困先睡了,晚安。”轻轻将衣服放在他身上,她带著浓郁的睡意拉上被单,愉悦的安歇去。

他考虑宰了克安。不过,在还没处理掉这个无知的女人之前,克安还有他存在的表面意义,他需要待间来控制杀人的欲望,现在不能招来克安,不然他活不过明天。

“少爷。”钱克安不用黑炙叫唤,当他发现病人失踪,又遍寻不著后,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前来自投罗网。

“进来。”活得不耐烦的人送命来了。

值班的警卫说入夜后没看见任何人进出“炙帝居”这么说葡来,除非那位小姐有翻墙或遁他的本领,否则应该还在山庄内。若不是“炙帝居”该找的地方他都已经找遍,“青焰山庄”的守备系统又是超人一等的强,他怎么也不会来炙少爷房间以身涉险。

“那位小姐不见了,她有没有……”钱克安艰涩地吞著口水。

“会不会刚好、凑巧是这个人?”黑炙嘲弄的指指旁边已然人梦的人儿。

钱克安硬著头皮依黑炙的手势望去,差点心神俱裂的看到他要找的人。惨了,噩梦成真!她小姐哪儿不好去,竟然跑到阎王殿来,这回他可被她害惨了。

“是不是?”黑炙讥诮地半撑起身子,静候答案。

“炙帝居的房间太多,她可能迷路了。”钱克安战战兢兢地移进房间,尽量以最冷静的态度接近­阴­气纵横的少爷,一心希望躲过这场浩劫,并对眼前怪异的景象百思不得其解。

怪哉!她竟能安稳的睡在少爷身边而毫发无伤?从这儿还能听到她酣然勾称的呼吸声,她怎么辨到的?钱克安满腹疑虑。

“再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黑炙仁慈的丢出话,满脸­阴­霾。

大难将至,闾王亲自来取他的小命了。“她可能半夜醒来,面对空汤汤的房间感到惊慌,才会误闯少爷房间。”谁料得到昏迷了七天七夜的人会在更深露重的子夜时刻到处乱逛。

“你的房间离她有多远?”黑炙似笑非笑,双手横摆在床背上,俊秀的脸庞明明白白写著愤怒。

失算!被逮著了。“在她隔璧。”钱克安的头越垂越低。

“也许我们该换地板了。”黑炙有意无意地瞟向地面。

少爷的讽刺,说明白点就是嫌他无能。钱克安惭愧地望著光可监人的榉木地板,冷汗频冒。“克安疏忽了职守,请少爷原谅。”

“昏迷会传染,还是二搂的风水有问题?”事情岂是一句“原谅”能了?

主子的话一下子便敲开钱克安混沌的迷思。

对哦!“炙帝居”的二楼驻扎的警卫在内,少说也有五人,这些人的身手虽不若他好,可也算得上强中手。意识到事态严重,[奇·书·网-整.理'提.供]钱克安表情肃穆地推敲了起来。

他将她安排二楼最尾端的房闲,除了图个安静外,主要因素还是她一出声,便会有人过去照应,不致让她落单。照理说,她离开客房到三楼炙少爷的房间来,至少得经过十只耳朵的重重监听方能到得了。无雨的深夜必然寂静,如果说连个普通人的脚步声他们都发现不了,那么“青焰门”一向傲世的防御能力已经岌岌可危了。

“她的脑子有什么问题。”黑炙同样若有所思。

少爷会关心女人?钱克安惊愕地张大嘴巴,久久吐不出半个字来。自从他将她抱回这里后,少爷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贯彻生死随命的处世原则,怎么……

“克安,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其他的你想怎么想,只要别让我看见,我会念在相处多年的情谊上,得过且过。”他那种不打自招的呆样子,再白疑的人也猜得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基本上没什么大碍。至于可能­性­失忆,到目前为止仍无药可医,必须等她醒来观察一阵子才能知道。还有,她的脖子有道可疑的勒痕……”察觉到主子不耐烦的神­色­,钱克安尽量挑重点说。“要找超光来吗。”他是全世界属一属二的­精­神科权威,“青焰门”的专属医师。

“别得寸进尺。”一招来他,不等于飞蛾扑火?他受够了老而不死的“八德”,何况她的命没贵重到有惊动任何人的必要。

钱克安也知道他在做垂死的挣扎,根本不会有用,只想略尽一已之力尽量帮她而已。一个人孤孤单单过日子并不好受,往后她的人生也许都得这么过了,真可怜。能帮她的他全做了,仅有号合“青焰门”这项,没获得炙少爷同意以前,他无权动用。

本想私自藉由传媒的力量帮助她,又怕她落水的原因不单纯,因而招致杀机。唉!倘若能发动“青焰门”的力量帮她找回过去该有多好,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也无能为力。至少在今年,少爷的关键年里不行,除非哪天少爷心­性­大变或吃错药。

“移走她,我要休息了。”黑炙嫌恶地丢开身上的运动衫,移下床方便他行事。

钱克安乖乖领命。经过一番折腾,他只庆幸少爷宽宏大量放他一马,没注意到那件飘落在床单上的靛蓝­色­运动衫是自己捐献出来的,伸手就要掀起被单。

“把运动衫一并拿走。”克安连观察力也丧失了,可悲。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值得吗?

他借给她的运动衫怎么在这裹?难道她和少爷……钱克安怀疑的目光一接触到主子那双冶若冰霜的黑眼便没勇气往下想,也没勇气问显然已经受够了他的驽钝的主子。轻巧地抱起女孩,他快步移动,想趁著风暴尚未波及到自己以前,全身而退。

“克安,想留住她就好好看著她。还有,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黑炙追望著钱克安略显狼狈的身影,冷声吩咐。

少爷在怀疑她的身分?

直到此刻,钱克安才算真正明白,黑炙压根没怀疑过青焰人的防备能力,他把问题的症结都推给他怀裹这个体态轻盈,彷佛风一吹便会消失于无形的少女。

“少爷认为她是什么人?”他怎么也看不出来她有问题。

在这种选妻的非常时期,他能理解少爷疑神疑鬼的心态所为何来,毕竟大少­奶­­奶­曾处心积虑想替炎少爷报一箭之仇,但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她派来戏耍炙少爷的“炙后”人选,居然被同样视女人为无物的烙少爷夺了去。有了弟弟惨痛的变节经验,炙少爷除了庆幸自己没被摆道外,已将女人批为全世界最龌龊的生物,只配拥有污秽的灵魂。

“不是普通人。”轻描淡写嘲讽完,黑炙躺回床上,懒懒散散地闭上眼,养他的眠。

少爷这句白话,有说等于没说,语意里全是奚落、嘲讽的成分。唉!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大家各安天命,自个儿看著办了。钱克安恭敬地退出房间,不敢再逗留。

她倒好,一睡解千愁,俗事抛红尘。仔细端详怀中五官姣好的佳人,钱克安衷心希望她不是“红妆新娘”之一才好,要不然登堂引来了少爷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他肯定饶不了自己。

※※※不冷不热的秋阳未经许可亮晃晃地斜撞入屋,兜头洒了倚坐于灰­色­床罩上的秀丽佳人一身璀璨,奇异地映照出女孩悖离雪白容貌的坚毅。

钱克安端著餐盘,一人房间就闪了神,从没想过黑夜能将一个人的气质隐藏得如此彻底。

“你就是克安吗?”他的笑容很和善,看起来是个好人。“撒旦和婆婆有跟我提到你。撒旦呢?”好奇怪,没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充斥著寒冷和孤寂。昨晚她明明依偎著他人眠的,怎么一早醒来又回到这个空旷的房闲?

“少爷去骑马了。”不错嘛!她苍白的脸­色­红润了些,看起来颇有­精­神。“他的名字叫黑炙,不是撒旦。”这点很重要,她可得牢牢记在心。

“我不可以叫他撒旦是吗?”收拾起惊慌,她舀起粥,小口小口细细咀嚼,和煦的笑颜轻轻柔柔亮在嘴角。

“最好不要。”少爷最近的心情糟得无法忍受这个。

“好。”她乖巧地应允,殊不知这样柔顺的态度反令钱克安羞愧难当。

“你可以在我面前这样称呼他,我不会告密的。”他偷偷摸摸四处张望的贼样子逗笑了女孩。“少爷的绰号本来就叫撒旦。”反正他早已看破红尘,他不入地狱,总不好让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女子去吧!

“谢谢克安。”她温婉一笑,勇敢的大眼瞬也不瞬瞅得对方的心直发烫。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钱克安故柔了水样的表情,尽量显得若无其事。怪哉!她似乎不想再重拾那段遗忘的岁月,浑身充满了逆来顺受的坚强,神态平和无丝毫不安。

女孩食不知味地吞了几口粥,愁眉渐锁,纤美的小脸慢慢铺上飘忽不定的游离感。

“名字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钱克安心神不宁,对她不知不觉表现出来的冷静起了疑心。

她实在是少见的女孩,如此轻易地接受了未知的命运,不曾吵闹或自怨自叹,也感受不到半丝受挫的颓丧,彷佛过去的已经过去,一味追究反而徒增伤悲。滚滚红尘里有几人曾遭遇到失忆这类重大事故?她……

“我很糟糕,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她难掩内心的凄怆不安,清丽的小脸垮下了。

“没关系,这是个新的开始,我们重新取一个。”为免佳人惆怅,钱克安的语气不由得轻快了不少。“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用力想想看。”他鼓励著。

不能让克安失望……顺从的放下汤匙,她正经八百绞起脑汁的模样吓了钱克安一跳。

“别想别想,我是开玩笑的。”他慌慌张张打断她,“伤口还没好,你别动脑,我来就好。”纵然怀疑她,他仍是忍不住想疼惜她。谁能放任一个楚楚可人的女孩忧伤?

他真是个大好人。女孩感激莫名的红了眼,累积在心的千言万语全化成一句:“谢谢克安。”

“想哭就哭出来没关系,我不会笑你。”哭一哭心裹应该会好受些。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青焰门”庞大的人事物尚在她能消化的范围之外,又或许她早已透彻的了解了“青焰门”的一切?“我想,可是有人不让我哭。”她早就想哭了,可是每当她想流泪时,脑海里就会有一个声音急急窜出来阻止她,并一再重复一句她怎么也听不清楚的话。

“少爷吗?”放眼“青焰门”,唯有他和焰少爷会做这类惨无人道的事。

被他一问,她突然错愕地望著他。“你指的是撒旦吗?”见他点头,她更加不懂了。

“他对我很好,昨晚还好心的让我睡他的床。”

这下子换钱克安目瞪口呆了。怎么昨晚他看到、听到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少爷明明气黑了脸,巴不得她立即从地球表面消失,她却对少爷赞誉有加?“本来我想睡在床角就好,他怕我冷,叫我和他一起睡。”她自动做补述。撒旦和克安一样,也是个少见的好人。

“你怎么知道少爷房间在哪里?”天又不是要塌了,少爷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善心大发。他若肯借她床睡,哪还会避难到台湾来?

“一闲间找。”她十分勉强地舀起粥,细细嚼慢慢咽,不怎么有食欲的模样。

“一闲间找?”钱克安惊跳了起来。南无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兹事体大,可千千万万不能让少爷知道。天啊!他可以预见狗头铡正在不远处候著他们。

钱克安狐疑地端睨女孩,眼底隐藏著防备。她究竟来自何方?

“克安,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躺下来休息?”她怪异地关心著脸­色­霎时惨白如雪的钱克安。

“没事,哈哈,我没事,只是一时无法承受打击。”老天爷,越想越恐怖。堂堂“炙帝”的贴身侍卫,竟然驽钝别人家开门进了房间,还呼呼做著战国大梦,莫怪乎昨晚少爷会一讽再讽,非损得他汗流浃背不可。他活该!“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她担忧地问。听那位送饭来的婆婆说,这些天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她的命有一半是克安拾回来的。克安是她的恩人,理应接受她的报答。

“不用,我没事。”他猛搔头哈哈憨笑。“我在帮你想名字,刚好想到一个,如果你觉得不喜欢就摇头,不用客气。”她的身手显然非常人所应有。

“嗯。”她信赖地轻点头。

炙少爷对女人缺乏好感,她平空出现的时机不大对,失忆前的身分又似乎不平凡。不过,浑水既已淌入,想抽身也嫌太晚了,不如静观其变,先帮她取个名字,日后再做打算。“是不是很难念?”

“不会!呃……这个名字很好念,叫……叫……海遥,对,就是海遥。﹂”随口掰道。不论她的身分怎生可疑,他还是希望她待在这裹这段期间能快快乐乐,不被炙少爷给吃死或吓毙。

“好。”她嫣然一笑,无异议接受。遥遥大海,滔滔白浪,她的再生之所……

“你是不是不喜欢?没关系,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钱克安得意的神情被她太过附和的容颜抹杀,一心想补救。“我喜欢,真的。”一个名字代表一段新的人生,她的人生就从“海遥”重新起步,慢慢拾遗。

她称不上倾城红颜,却清丽有加。尤其是她那双会说话的杏眸,大而有神,时而纯真清澈,时而柔媚多情,蕴涵了千万种风情;一张­精­巧的瓜子脸被过肩的黑亮长发烘托得极其醉人,有股遥远而不可捉摸的神秘感。当初坚持救她,泰半是难舍红颜早逝吧!钱克安疑望她弧线优美的侧腮轻叹。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太瘦了。据我初步估量,你小姐全身的­肉­加起来可能还不到我大腿­肉­的重量。”这副娇小的身子和清丽的面容有可能是伪装的吗。

“真的吗?”她微愕的回头瞧他,“克安好瘦。”撒旦比较强壮,也高大许多。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瘦了。”他戏谑的指指粥,“婆婆熬了好久的粥,你吃了近一个小时才吃半碗,她知道了可是会伤心的。”她吃不完,惜物成­性­的婆婆会叨念上一个礼拜才是重点。

“我……我会很努力吃完。”这是人家的心血,不能浪费。为了证明她知恩图报,她加快速度啖粥,没胃口却努力硬吞,险些噎著。

“吃不下就别吃了,躺著休息。”钱克安看了难过,自作主张移开餐盘,推她躺下。

她挣扎著想起身。“我吃得下。”没吃完粥,婆婆会难过。

为免她动到伤口,他顺了她的心,扶她坐起。“要吃就慢慢吃,婆婆不会因为你吃不完她的粥就翻脸的。”婆婆的肚量若非足以撑得下大船,怕不早被口味特刁的少爷给气跑了。

“克安……如果我一辈子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或者来自哪里该怎么办?”埋首嚼著稀饭,她凄幽的低咛声惶惶然飘起。

“别担心,你一定是台湾人。”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一口国语说得极台北。随少爷游走多国,他多少有辨识口音的能耐,应该不至于判断错。“如果这辈子你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也没关系,我会当你是妹娃一样照顾你。”反正他举目无亲,多照顾个人无妨。

想到一辈子都无法重拾记忆,她的手便止不住颤抖。她得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追回过去?

※※※香港“总经理……”自从盂葵失综后,他常常魂不守舍。

舒义望著糜灿的霓虹灯,眼底一片死寂。小葵……

“阿义……”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吃不喝也不肯休息,没日没夜的四处打探小葵的下落。即使是铁造的身子也会支撑不住连番的奔波,阿义却硬是熬了下来。

是那份刻骨铭心的疑恋在背后支持著他吗?

“品侬……她没有事对不对?”舒义哽咽失声。一个礼拜过去了,就算是遭绑架也该有消息。

季品侬含著泪水,掩嘴轻泣。“别胡思乱想,小葵当然没事。”“告诉我,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找回她?”该做的、能做的,他全都做了。两行清泪缓缓地从舒义的手掌滑落。

阿义哭了。季品侬惊诧著,泉涌的泪水随之纷纷溢出。她心目中最勇敢、最刚毅的汉子流泪了。小葵,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她到底去哪里了?”如果她没失踪,说不定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季品侬心痛的抓著椅背,藉以支撑。“小葵习惯独来独往,常年待在台湾,或许不想回来……”

“不是!”舒义疯狂的怒吼。“她不会不通知她爸爸一声便消失,小葵不是那种任­性­的女孩。”

是了,在舒义心底,盂葵代表的意义便是完美无缺。即使她孤傲,即使她冷漠,即使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还是能把她的缺点幻化成潇洒的举止。为什么是她……

“事实上,她的确滞留台湾不回来。”季品侬冷了心、冷了情。她怎么都不相信小葵会答应阿义的求婚,她并不爱他,然而最近阿义却四处故话说他会在近期内和他深爱的小葵结婚,怎么可能?她绝对不相信,可是她却……“胡说!”舒义无法接受这种可能,霍然从椅子弹跳起来,揪住季品侬的衣襟,提起她狂哮。

“既然如此,你怎么解释她的失综。”他为什么就不能静下来看看他身边的人?又为什么不接受她的感情?”说啊?为她辩驳啊!”她妒恨地步步相逼,理智全失。

“你嫉妒她,一直都嫉妒她比你好。”舒义愤怒地推开她。

季品侬堵在他面前,泪眼迷离。“是,我从以前就气她,气她生得白净、生得娇柔,生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去你全部的注意力,抢走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只因为你们无法对那张天使般的容颜动忽,无法不被蛊惑。私底下,你我心知肚明,小葵比谁都坚毅,都孤僻、倔强,她根本打不倒。”“住口!”他不想听任何人编派小葵的不是。“回去,在小葵没找到之前,你不要出现存我面前。”

“阿义,我是你的秘书,别赶我走好吗?”季品侬怨恨的思绪被他那声悲沉的咆哮喊断,顿悟到自己的失控,她满脸痛楚企图想弥补。“不要赶我走,求你。”

“我要再去台湾一趟。”他终于把香港的公事交代完了,这回若没找到小葵,他绝不回香港。

“你已经去了三趟,引起董专长关切了。”他不能撇下这边的事情不管,好歹他是公司的总经理啊!”盂伯伯在那裹,一有小葵的消息,他就会通知我们--”

“别说了!”舒义烦躁地打断她。“小葵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是呀!在舒义心底,小葵是举世无双的宝贝。

“我会亲自向爸爸解释,不会让你为难。”没有小葵,他奋斗给谁看?

“我也去。”季品侬眼看劝阻不住他,决定追随。“让我去,我和你一样爱小葵啊!”她泪水淋漓地哀泣。刚刚那些无心之语全是一时气愤瞎说的,其实她对小葵潇洒自在的生活方式,一直是欣羡的。“就算我真的气小葵,也不可能恨她。你以为她不见的这些日子,我心裹就好受吗?小葵和我相处的时间难道会少于你?”

“品侬……”舒义僵硬的语气软化,脸上忧心如焚的线条却无法放松。“最近大家都太累了,回去歇会儿。”

“我好担心她喔……”季品侬伤心地偎进他怀裹,抽泣过度的双肩不堪负荷地抖动不止。

“别哭,我们一起去台湾找回她。”她一定还在台湾的某个角落。为什么不回来?难道……不,小葵绝不可能发生不测,他拒绝逼疯自己。

“下个月,台湾外贸协会举办电脑展,我们也在受邀之列。我已经向董事长报备,他允许我们以出差名义先到台湾筹备,顺便探探市场,这样你就不会被董事长责备了。”她早已替他准备好一切,相处了二十多年,她太懂他了。若不是十三年前盂葵硬生生地介入他们之间,阿义爱的人会是她吧!“谢谢你,品侬。”他明了品侬对自己的心,却无法勉强自己爱上她,只因为他的心早已被一个叫盂葵的女孩子偷走了。

51

好不容易人睡的钱克安,被黑炙一通催命的电话搅得­精­神差点错乱。当他领旨十万火急地奔到主子房间时,入目所见的景象当下吓得他目瞪口呆,嘴巴抽搐般张张合合了N百遍,却怎么也挤不出话来。十二点整,和昨晚一样。简直不敢相倍这种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钱克安死死地瞪著蜷缩在少爷身边的海遥,挫折感油然生起,差点撞墙以了残生。

“可以解释了。”相较于前几晚的愠恼,今夜黑炙的愤怒已清晰可闻。“前天是迷路,昨天不小心走错房间,今天八成是梦游吧?”

“她……呃……没话说。”藉口说多了,不免沦落像故羊的小孩,狼真扑来了,没人会甩他。看少爷下巴绷得死紧,他还是放聪明点,老实招了。“事实上,海遥说……”钱克安慌忙捂住嘴,可惜为时已晚。

终于泄底了。原想拖些时日,等少爷心情好些,再有意无意提一下她的名字,反正少爷也不会留意,这下子……

“哼哼,海遥?”黑炙刺耳地抛出一串狞笑,当场刺得钱克安头破血流。

“少爷觉得这个名字如何?”事已至此,直捣虎|­茓­方为上策。

“的确是千古难求。”克安肚子裹怀什么鬼胎,他不会不晓得。

当场被血淋淋的揪出来了。

没错,他当初取这个名子,多少希望水能克火。海遥多念个几次或发音不准一些,便成了海洋,此名就字面上意义而言,既符合海遥的来处和缥缈的神秘感,又可压制住少爷,一兼数得。可惜被少爷的冷眸一眼就看穿了。

有位如此了解自己的主子,真惨。“少爷若不愿海遥来­骚­扰你,可不可以考虑锁上门?”海遥对少爷的床情有独锺也很伤他的心哪!

“要不要顺便做个铁笼?”僵著濒临爆发的俊脸,黑炙愤然地跳下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个娘儿们也看不住?”今天焰打电话到这儿来了,那表示人瑞团随时会入侵,他可没心情陪他演闹剧。“嗯……”浮沆于睡海间的女孩不问人间世事,对两人过大的声音投以甜美的呓喃便继渎浮沉,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叫醒她。”肇事者睡得甜甜蜜蜜,他们却在这里自相残杀。该走的人是她!海遥甜美的娇咛声助长了黑炙的心焰。

太残忍了。钱克安不忍心的杵在原地。能睡就是福,她的身子还很虚啊!“克安……”饱含著威胁的低沉语绸,少了克制,多了几分危险和怒火。

“我马上挪走她。”他陪笑著向前,唯盼速速抱走祸源,稀释掉少爷勃发的沸气。

黑炙向右跨了两步,懒散地横在钱克安面前,不让他云淡风轻。

“求人不如求己,是吗?”他脸­色­难看地一反身,出奇不意俯趴在女孩身上,密密实实吻住那张小巧柔软的嘴­唇­,直到梦中人喘不过气吓醒为止。“醒了?”­阴­郁地望进那双惊吓过度的杏眸大眼里,他冰冷-笑,无情的嘴羞辱人似的辗转摩擦那两片温软的­唇­瓣。

海遥睡眸惺忪,怔怔地啾视他半晌,不明所以。“你的嘴巴是热的……”回神后,她颇为惊讶。

她当他是死尸吗?黑炙全身僵直,脸­色­发沉,双手胶著在她两侧囚锁著。床上两人被过近的距离交错著浅促的鼻息,以相互骶触的双­唇­和忘我的凝视,建构了极端暧昧的氛围,尴尬得钱克安进退不得其所。“嗯……哼……”忍住心痛,他有风度的背过身去,猛清喉咙。听海遥的意思,她该不会当少爷是断气的人吧?嘴巴是热的?这种羞辱人的说法真有趣……咦?且慢!既然他认为这是种变相的侮辱,多疑如少爷不可能没发觉。

“谁派你来的。”黑炙霍然退后,粗鲁的揪她一并坐起。

海遥不甚明白地凝视他。

“少爷的意思是,你为何不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钱克安不慌不忙踱了过来。少爷的牛脾气只爱在亲人面前发作,一般人想目睹还没那种殊荣,敢情他已经当海遥是自家人了?

“你真的这么以为吗?”黑炙斜著冷眼杀向钱克安,嘴巴咧著温和得近乎恐怖的笑容。

他一生气便会展翅挥冀。海遥饥渴地吸取那道舞风弄云的翼下­阴­风,藉由它抚慰自己偶尔会抽痛的脑子。

“大概是海遥只信任少爷,觉得待在少爷身边才有安全感吧!”尽管他加强了戒备,提防她越界,她还是轻而易举就从他偶尔的困顿中逃脱。谁能说他不是尽力了,总不能将海遥绑在他床上吧?

“我该感激涕零,还是备感荣幸?”难以相信克安会一面倒,他明明晓得她的身分可疑。黑炙凛著怒颜,忍无可忍了。

因应黑炙的忽气似的,一阵疯狂的夜风猛然飙进已形­阴­森的屋内,吹凉了钱克安惊惧忐忑的心。

克安被撒旦责备了。她无意为难任何人,只是不想孤独一个人,难道她做错了吗?海遥内??地移往黑炙跟前,叠腿跪坐,才想澄清一切,便看到黑炙那头被风玩乱的长发,嚣张地霸住他俊逸的脸庞。

“你的眼睛被头发盖住了。”追样子不难过吗?

“没人感激你多嘴。”黑炙缓缓地瞟回她的脸,一点也不领情。

“早点查清她的来历,她就不会­骚­……呃……麻烦到少爷了。”钱克安顶著项上人头,小心翼翼地建议。

“对不起。”她是个麻烦。海遥不想听还是听到了。

用词不够婉转,还是刺伤她了,该检讨。“我没那个意思,你别多心。”两面不是人的苦仆柔声安抚心灵受创的女孩。

黑炙意喻深远地嘿笑两声,钱克安即刻心知肚明。时机不宜,他试探的不是时候。

“被她抓住了吗,克安。”黑炙百般嘲弄地斜瞅下属。“既然如此,何不弄她上床?”

少爷的思想真是不洁又­淫­秽。“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也没用。”反正逃不过少爷的眼睛,坦白招了。

“有没有听过「霸王硬上弓」?”黑炙皮笑­肉­不笑,心情有转好的趋势。

“这把弓太脆弱了,不适合我。”钱克安不敢苟同。他该不会都是用这种手段“强”人所难吧?

黑炙闻言放声大笑,偏著头目中无人地审视起“弓”来。“依我看,不至于折断。”

“唉!”少爷的个­性­注定偏狂。

无感于室内的暗潮汹涌,海遥全心全意盯了黑炙好一会儿,终于看不过眼地挺起身子,皓腕一扬,便好心地拂去损了人家俊容的几绺发丝。这样比较舒服呵!

那双柔软的手阻断了黑炙的审视,他简直不敢相信地瞪直了眼。

“谁让你碰我?”顿了会儿,他突然难以忍受地咆哮,骇得海遥全身血液顿待结冰,来不及收回的玉臂僵在半空中。

不妙,有人要大开杀戒了。“少爷没啥恶意,你别怕。”已经很久没听到少爷的狮吼了。黑家人就属焰少爷最率­性­,天生大嗓门,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相较之下,炙少爷硬是沉稳得多。这会儿,炙少爷怕是真的发火了。

“我只是想……”她颤巍巍地缩回手,试图解释。

“带著她一起滚出去。”黑炙低抑嗓音,心中极不痛快。

“拂开……”

“嘘,待会儿再想。”钱克安领命,手忙脚乱抱起她便往门外冲。

“可是……”她频频回首,小脸充满了依恋。

“少爷的脾气很糟。”夺门而出后,钱克安据实以告。就算以前她当少爷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现在也该觉悟了吧!

“我想自己走。”她不能老是给克安添麻烦。

钱克安走下二楼的搂梯口才放下她。“多活动筋骨,对你的健康有帮助。”他调侃地微笑,“记得别越界活动到炙少爷房间里就行了。”

“我……我知道了。”她犹豫的顿住小碎步,茫然嗫嚅。

钱克安将她的为难全纳进眼底。他沉思了会儿,突而信步拉她下楼,走进宽阔的中庭。

“告诉我,为什么你必须在炙少爷房间才睡得著?”海遥抬头欲答,不意却被正前方的喷水池给吸走了视线。

“好漂亮……”直达夜空的水柱,在投­射­灯和月光的辅助下,恍若天庭洒下的黄金雨。不由自主移到池边,海遥的惊喜尚未平息,注意力马上又被水面游动的影子勾了去。“克安你看,好多好奇怪的鱼!”金­色­、白­色­、红­色­、橘­色­……她记忆中该有的颜­色­全在池子裹。“别靠太近。为了那些深水鱼,这座池子挖得根深。”钱克安殷殷叮嘱。

“看不到底……”海遥横过及胸的横栏,踮高脚俯视被鱼群和水柱­骚­动的池水。

她的身子已经悬空了,危险。“你想要哪条鱼我抓给你。”钱克安乘机稳住她。

“克安拿那些肥鱼存哄女孩子开心。”

钱克安来不及听到女孩的回答,颈背的寒毛已不祥的逐根竖起。这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很像……他毛骨悚然的安置好海遥,脚步不受控制地转出水池。“这种落伍的追求手法的确可耻。”

这回这声浑厚的嗓门可让钱克安连头发也直直立起了。祸及人间的鬼魅来了吗?

“二十榔当岁的人了,也该有个伴。”

前面那三个人员的是……“义、和、平?”“八德”军团这么快就杀到这儿来了,不过才十天?钱克安暗自在心底悲吟。日子又要开始难过了,“青焰门”的办事效率好得未免惊人。“他们好老矣……”静静追随钱克安移出的海遥,看到不远处三位高矮不一的老人家,各自蹒跚的提了一堆行李,不禁同情地欷吁。

“谁说我们老了?”“义”攒起稀眉,狠瞪出言不逊的后生晚辈。“我们哪里老?”不过是岁数大了些,出言无状。”这个无礼的小丫头直逼近他做啥?说她几句就不高兴啦!现代的年轻人。

“对不起。”这位爷爷的白髯飘啊飘的,好有趣。海遥走到三人行最左边,不发一言地接手“义”沉重的包袱,此举可愣住了呈备战状态的老人家。

“这丫头长得可真标致啊!义老哥。”笑得十分和善的“和”捻捻白胡,对她无礼的言语不甚在意。

“你好像不倒翁口”收完一个,海遥顺势收走夹在中间的“和”的行李。

“是吗。大家都这么说。”“和”慈祥、圆润的老脸盈满笑意。“平老弟,这孩子不错,懂得敬老尊贤。”

“真的吗?快过来让我瞧瞧。”标致的好孩子这年头难找罗!咦,奇怪?无论他怎么瞧,眼前都是一片雾茫茫。“平”揉眼睛时,猛然记起自己嫌眼镜碍手碍脚,早已除下。他放下家当,忙著掏口袋。

凑近乾瘪却充满活力的“乎”,海遥先放下前两老的诸多行头,向前跨一小步。“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再前进一点?”她半蹲著,小脸体贴地挪至已戴好老花眼镜的老人家眼前。“老爷爷,你的眼镜有些脏。”没给老人回话的机会,她擅自拔下他的眼镜,边呵著气边攒起衣角使劲擦拭。

幸好今天他帮她买了几套睡衣和洋装。钱克安吁了一口气,庆幸三位围著海遥赞不绝口的老人们,没留意到她身上那套不得体的暗红­色­染花睡衣。“克安挑女人的品味不差啊!”这孩子当真既秀美又乖巧。“平”肯定地赞道。

“小美人,告诉和爷爷,你叫什么名字?”不倒翁笑脸吟吟。

见­色­心喜大概就是这副垂涎的丑德行。“她叫海遥,年纪差你们好几轮,人家喊你们爷爷,你们就安心做,别想老午吃­嫩­草,做非分之想。”钱克安打坏三位老人绵延不想绝口的啧声,大刺刺地嘲讽道。“义”陡地回身,不声不响赏赐克安一记老而不虚的饱拳。“满嘴胡说八道,不知天高地厚,你被炙那浑小子能带坏了。”有其主必有其仆,主仆的态度都该整顿了。

“克安吃醋了。”“和”哈哈大笑。

“他吃醋的模样可有趣?”“乎”眯起眼睛,相当好奇又燠恼看不清楚。

“擦好了。”未曾留心背后风起云涌的海遥,欢喜地回身将闪闪发亮的眼镜戴回老人脸上。

“他怎么没有咬牙切齿?”视力恢复正常的“乎”矮身细观钱克安半晌,极不满意地侧脸欲询问兄弟时,忽然扫视到静静立在一旁的海遥。“哇!这娃儿著实正点。”

“他们真的是小俩口?”“义”狐疑。

“才不是。”老而将毙之人会有什么臂力?他的肚子根本不疼,只是做足面子给他们,以求度过今晚。钱克安陪笑。“青焰门”内稍有智力的人,都晓得单挑这些集狡猾之大成,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们,只会折煞自己。

“克安,你肚子疼吗?”海遥听见钱克安凄惨的哀音,循声瞧见了抱著身子彷佛痛不欲生的人。

“正点的娃儿怎么会看上他?”“义”匪夷所思。

不能生气,即使别人贬低自己,也不能动气。钱克安露出教养良好的笑容。

“若以她高贵的品德,是值得配更好的男人。”

“和”够侮辱人了。钱克安的嘴角塌了一边,老成的脸微微涨红。

“克安在加拿大不是有位相交已久的宝贝吗?”

什么?他们竟然编纂谎言,破坏他的清誉?这班长舌老人,难怪黑家的三位少爷几度气得想劈了他们。钱克安识得时务,敢怒不怒言,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用情不专的花心小毛头,不要也罢。海……海什么?”人老了,连记忆力也跟著退化,唉!“乎”无限感伤。“她叫海洋。”“义”为自己的脑力得意扬扬。

“什么都好,我只管叫她小美人。”“和”笑ⅿⅿ。“小美人,以后你叫我和爷爷就好。”

“我是小美人吗?”海遥莫名所以地迎视“和”红润的圆脸。“我不叫海洋,叫海遥啊!”

“反正你叫他和爷爷,就得叫我义爷爷。”这样的确好分辨。

“所以你该唤我乎爷爷。”以此类推嘛!哈哈,平白捡到一个漂亮的孙女了。

老人们孜孜不倦的寻??­精­神,再次感化于海遥柔软甜美的声音里。

“人家愿不愿意还是回事,刖高兴得太早。”钱克安毫不留情的泼了他们一身冷水。

“克安越来越有炙惹人厌的特质了。遥丫头,陪爷爷进去,以后不准你和克安在一块。”“平”理所当然地差使著,压根忘记海遥是外人。

“不准和克安在一块。”她不明了……海遥被三位老人前呼后拥推著走,完全无力招架。“行李……”她回头指指堆积成山的箱子。“那些克安会处理。”三位老人异口同声。

“当然是我来就好。”钱克安无奈至极。

“人家还是很体贴姑娘家的。”“和”暧昧地笑弯了眼睛。

“你们说到哪儿去了,海遥只是一个陌……”钱克安在惹佳人伤心前,忙煞住话,转移话题,“咦,其他五位长老怎么没来?”

“全被炙气病了。”“义”端紧老脸,义愤坟膺。不提起这档子事,他还真给忘了。

“还是三位长老身子骨硬朗。”钱克安阿谀奉承。少爷够厉害,能一口气斗垮五位狡诈的长老,此举不啻是史无前例,将黑氏一族的任­性­和我行我素发挥到极致,说不定青焰历史从此被少爷改写了呢!

“忠、孝、爱不是去蒙地卡罗试手气了吗?”“平”质疑著。

“仁和信奔波过度累倒了,也是不争的事实。黑炙这孩子真是的……”“和”轻叹。

“克安,撒旦怎么了?”轻柔的乐音飘飘然地闯入众人的争议之中。彻头彻尾抓不住重点的海遥,一听见她熟悉的人名被提起,好奇心马上被挑起。

“撒旦?”

完了,再这么扯下去,保证没完没了。“既然只病倒两个,为何其他三位长老不……”糟糕,不小心将他的窃喜宣扬了出来,这些狐狸老归老,可是何等­精­明啊!

“「只」病倒两个?”果然,“义”率先发难,脸­色­极其难看。

“有人巴不得我们全进棺材。”

注意力处于虚无缥缈间的海遥,稍微超前了数步,忽觉不对劲地回头一看,且见钱克安百口莫辩,被三老围堵在玄关口进退不得。

“很晚了,爷爷们不累吗?”她奇怪著。

“爷爷们……好,小美人的嘴巴真甜。”她随口一声爷爷,叫得三位老人家心花怒故,当即尽释前仇。

多亏了海遥,她真是善良的守护天使。钱克安偷偷捏了把冷汗,庆幸事情没闹大,吵醒少爷大家一起倒楣,到时候在家休养的人可就不止“信”和“仁”了。

“克安,回房休息去,你得储存体力应付明天--”“平”刻意诡谲地拖长结尾,“以后。”

钱克安有种风雨欲来之恶兆。三位长老这回似乎做了背水一战的打算,他们不会是穷途末路,­干­出什么歪事了吧?这些人有没有生命共同体的概念啊!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不必担心,从明天开始你就解脱了。”“和”安慰地拍拍钱克安绷紧的脸庞。

世界未日了。无名的冷意凉飕飕地刺进钱克安惊恐不休的心。

※※※大清旱见到这些喋喋不休的老人,无疑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就这些?”黑炙轻柔地爱抚胯下急躁不安的马匹,听三位老人们慢条斯理、折磨人似地解释完钱克安奉派南非的来龙去脉后,英俊的脸庞波澜不兴,异常平静。

炙的­性­子一向不好捉摸,相较于前几个月隐约可闻的暴躁,此际这人的态度温和得过火。心怀疑虑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无来由地兴起了不安。

“这回可是太上皇亲自下的命令,与我们无关呐!”“义”率先撇清。这样倔脾气的孩子,表面上风乎浪静,谁晓得他私底下会不会玩出老把戏,一走了之。

废话一堆。“我想我知道。”除了老头,“青焰门”里也没人有资格调动他的下属,连炎和焰都没那份通天的本领。

“克安被调去南非是为了调查欧阳禹……”通体黑亮的骏马不耐久候,突然高扬起前蹄,嘶声威胁著滔滔不绝的“乎”,吓得他踉跄后退。

“套句台湾的流行话,欧阳禹的分身在南非,本尊在拉丁美洲吗?”随著马身优雅起伏的黑炙,镇定疏离地控制缰绳,以平复爱马得不到解放的不满情绪。

黑炙淡淡奏出的弦外之音,弹得又急又快,登时弄胡涂了三位脑力退化的老人家。

穿帮了吗。。

刚刚他们有说欧阳禹在拉丁美洲吗?

事先大家不是串好供,择定欧阳禹潜藏之所在南非,莫非他们脑力严重退化,不小心说漏嘴了?三老互相瞄来看去,一时寻不著正解。

“还是连你们也不清楚他应该在哪裹,只管遣开克安?”黑炙讥诮地弯起刚毅完芙的薄­唇­,彷佛老人们如坠五里雾中的混沌神情早在他计算之内。

三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蓦然憬梧到自己上当了。

炙这个­精­明的兔崽子,三两句话就套出他们的­阴­谋了。没错,唤走­奸­臣佞子克安,无非是为了“炙帝”的选妻大计。只要没有克安在一旁助纣为虐,就算炙是诸葛亮也敌不过他们三个臭皮匠。

“欧阳禹逃去哪裹,确切的地点我们不清楚也算应当,你没忘记我们退休数十载,早已不过问门中事了吧!”

“何况我们只是义务当太上皇的信差,出现前后不一的说词,表示所我们确实不知道太上皇寄托的信件内容。”

“你大可不必怀疑我们的品行。”三位老人家默契十足地唱起相声。

黑炙不言而喻他狎笑数声,摆明了他就是不信。抓欧阳禹,“青焰门”里有得是人,是什么原因致使老头非要克安不可?

“信上说是火还是风会来?”他唐突地迸出话。

“有吗,我怎么没看到。”“平”奇怪著。阙家那些­精­明的孩子,死都不肯沾上别人的家务事,一个溜得比一个还快。

“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黑炙仰头大笑。

又中计了!“和”及“义”不满地夹杀沉不住气的“乎”。

管他中计不中计,搞定他的娶妻问题才是当务之急。“那个……”和了然一切的年轻人比脑力,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关于红妆宴的事……”“平”吞吞吐吐地起了头,旋即撞撞右边的“和”要他接话。

调走克安也是为了这什事吧。黑炙含著迷人的笑容睥睨老人们,俊容上泛满不可思议的柔和。他们以为少了克安,他就哪里都去不成了?真傻啊!这些可怜的老人,他的脚是随他的心在走,难道他们能剜走他的心?

“关于红妆宴的什么事?”不给半分面子的黑炙轻慢地心驰天边,嗓音虚应似地缥缥缈缈。

奇了,逃避将近九个月后,炙这孩子居然会主动谈起自己的“红妆宴”,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由于你太任­性­,逼得我们不得不直接帮你桃好人选,这几天那位才貌双全的娃儿会直接住进「客居」,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义”冲口而出,看不惯黑炙冷僻乖戾的德行,索­性­和他贡上了。

老哥哥够义氯。“和”与“平”纷纷松了数口气。他们可受够了风风雨雨的这一年,光是前几个月炙失综、焰公开挑衅他们的权威就已经够瞧了,而令他们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快快从最后这淌浑水裹解脱。

“多谢恭维。请问我该怎么做?”他们何不顺便帮他洞房算了?黑炙一抖缰绳,悠悠哉哉绕过挡路的老人,慢慢拉大两派人马的距离。

“你只要摇头或点头就好,其余的我们会替你打点好。”“和”笑呵呵。这孩子有软化的现象,好,朽木可雕也。

“既然这么简单,何必来烦我?”黑炙决绝地偏开头。

“你想全程接手,我们也悉听尊便。”“义”爆发脾气,忍不住想挫挫他旁芳无人的狂傲­性­子。

“义,你的火气太旺了。”黑炙犀利的眸光流连在前方那片霭霭薄雾裹,大慈大悲的声音揉入若有似无的霜露。“该动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置身事外的态度可气煞了徒步追赶的老人家。

为何好好的天伦之乐不享,偏偏自讨苦吃,接下黑家太子烫手的选妻重任?在家含饴弄孙岂不畅快恣意,何苦作践自己纡尊降贵来哄这些不识抬举的孤僻孩子。经过这两年的折腾,他们什么都没捞到,自尊心反被践踏得荡然无存,莫怪乎撑不到最后的众老决定以抽签来决定生死。

他们三个何其倒楣啊!老人们绵延不绝的叹息声既沉重且悲戚,引得天地随之动容,独独感召不了渐行渐远的黑炙。

“炙帝,你不想听听那位绝世佳人的背景吗?”“平”引亢高声企图­色­诱。他们靠的是双腿,不是马力,这个臭小子就不能同情一下他们,施舍一些爱心给老人家吗?

“说啊!我-直在听,也没让你们闭嘴。”黑炙口是心非地夹紧双腿策马狂奔,逃出发带的几绺长发随著驰骋的马步狂野的上下飘动,勾勒出一张冷峻得不近人情的脸庞。

“她可是举世无双的……”听著绝尘而去的马蹄声消失余腾腾白雾间,“和”再也笑不出来了“……大美人啊!”“平”跟著欲振乏力。

“这个浑小子!”“义”怒火奔窜。“太上皇是怎么教他的?”

“我看他也伤透了脑筋,有这种难缠的儿子谁不头痛?”

“头痛就不要生邢么多个出来折磨人。要不是看在黑家就剩炙帝没娶,我早就弃……”愤慨至此,“乎”突然有些惊慌地想起“太上皇”的儿子,名义上虽然只有三个,私底下人家不肯认他为父的,尚有两个双生子。“太上皇该不会连另外两个未入户籍的儿子的婚事,也要我们出马搞定吧?”

另两人惊闻此语,简直虚脱了。

“不……会吧!介天那孩子有心上人了,他的漂亮娃儿我见过。”幸好啊!否则以石介天狂妄孤傲的­性­格,又和黑家三个桀傲不逊的孩子有啥个差别?

“哥哥怀天听说还没有,不是吗?”“太上皇”有可能为了补偿自己风流之罪,出卖他们。“要不要想个办法把怀天骗来这里,让他参与炙帝的选妻盛况。”看了保证他宁死不从。

“切莫小看怀天一脉温文儒雅的外表,这孩子动起心眼来绝对胜炙帝一筹,往往杀人于无形。”标准的笑面虎,非他莫属。“说也奇怪,太上皇的五个儿子,除了怀天和介天是双胞胎外,母亲都不一样。”“平”顺顺长髭,实在佩服。

“他向来自诩为唐伯虎。”三位老人转身踅回“炙帝居”,沮丧万分的聊起“青焰门”上一代掌门人黑霆的情史,以慰藉受挫的心灵。“他就是抗拒不了美­色­,才会破青焰门历代掌门人的纪录,一连娶了三个老婆,各自产下一儿。”背著手,“和”漾出笑容。

“怪了,三位夫人不是温柔婉豹,就是贤淑大方,起码体恤下属、尊重长者,怎么她们生的毛头小子,没半个遗传到这些优点?”“义”气愤不休。

“幸好炎和焰的婚事已经解决,就剩顽强的炙了。”

“我看炙那小子的态度做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头到尾风平浪静,有点骇人。”这个孩子甚至连他们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也不动如山,还有心情损他们呢!

“谁教他漠不关心。他再这么猖狂,休怪我们挑最悍的娘儿们给他,教他后悔一辈子。”初选不管,复赛不理,决赛不闻不问,他也太大牌了。

“义老哥,别气了。反正新娘子已经挑好了,我们顶多再熬上三个月就可逍遥去,帮到这里也算仁至义尽。”“和”以大局为重奉劝著。“做到这种田地,如果再无功而返,黑霆也怪不得我们了。克安临行前不是留了封信给老哥,信上写了些什么?”那孩子出门时心事重重,恐怕是舍不得小美人吧!

“一大早忙著和炙玩捉迷藏,哪有时闲读啊!”“义”臭著脸从上衣口袋拿出信,朗声阅读了起来,“亲爱的长老们……这孩子怪恶心的……看信前请先答应我三个无礼的要求……要不要答应?”“义”停下来和兄弟们商量。“因为他括号注明,不答应就不用看完这封信了。”

“既是无礼,我建议别答应的好。”“平”研究著那厚厚一叠少说有十来张以上的信纸,不禁怀疑钱克安哪来的时间完成它,“太上皇”的调派令可是即时的。

“可是他在括号裹还备注,这是关于海遥无人可拟的悲惨遭遇,随我们如何决定,他绝不强迫。”事实上他已经是半强迫了,狡猾的小子。

“关于小美人的事,不答应是不行了。”“和”点头赞许钱克安的用心。果真如他所料,教他忧心仲仲的是小美人哪!

“平老弟呢?”

“事关遥丫头,当然得瞧瞧。”

“好。我接著念了:首先,请在看完信后,实践承诺,买一台传真机给海遥……传真机?用电话不是快些?”“义”颇具威严的声音狐疑地高了几阶。

“小俩口喜欢,随他们去。”这事好办。

“第二,每个星期固定给海遥一笔零用钱,金额多寡但凭长老们高兴。括号,我相信以你们的财力也不至于太寒酸,台北的物资不便宜……”

“他该不会假遥丫头之名,行敛财之实吧!”“平”脸­色­凝重。

“先听完再做定夺。老哥,继续。”

“最后,因行­色­匆匆恐有疏漏之处,他日待我想起其他要求再行补上,请长老们记得一诺值千金。括号,看到这儿表示你们已经答应了本人,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克安这小子追随在炙身边,耳濡目染多年,也学会威胁他们了,胆子不小。

“太离谱了。根据克安的写法,光是应付他层出不穷的要求就够了,我们还要不要过日子啊?”

“他会这么写可能有他的用意,稍安勿躁,让老哥念完信。”“和”沉稳的安抚“平”,一行人移至枝繁叶茂的栗树根下坐定。

“事情是发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得从郁卒透顶的少爷突然决定到海边散心开始讲起……”

朗朗乾坤下,言如行云声似钟,流光逐渐把人抛……

52

“炙帝居”,暖融融的清晨,有一抹极为纤淡的影子,来来回回穿梭在中庭里。

“因为这是青焰门首次在台湾举办珠宝展,炙帝那孩子忙著打点一切,所以见不到踪影,你可别见怪。”若不是为了“青焰门”的名声,他们何必替那个不知好歹的死小子打圆场,明知道骆家千金今天抵达“青焰山庄”,他居然放他们灵子。“义”气在心里口难开,双眼布满哀恨的血丝。

“希望他能保重身子。”优雅的绝世美女体谅地一笑。

“他若是知道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众人只知道炙这孩子还在“青焰山庄”内,至于他躲到哪儿去了,却没人能找得到。神出鬼没的孩子。“平”在心底犯嘀咕。

“长老们过奖了。”倾城佳人再露矜持的笑靥。据说“炙帝”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不怎么喜欢女人,真的吗?好期待。

“你别被我们家炙帝冷漠的外表诓骗,其实他的--”正对著大门的“和”不知不觉拖长尾音,慈蔼的面容再次被海遥忙碌的身影勾走。

“她是……”好声好气地转过头,骆家千金总算捕捉到外面那抹粉蓝­色­的纤影了。

长老们似乎很宝贝她?从一个小时前,他们坐在大厅里解释“炙帝”何以迟迟不见人影开始,这已经是他们第四度被那位娇柔的女孩分了神。

“可怜的遥丫头。”并坐在“和”身边的“平”,见海遥吃力地挪移著几乎压垮她的窗户,无心回话,赶忙一骨碌地起身追了出去。

“骆家姑娘,你暂时在这儿候著,我们先失陪一下。”“义”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人已杳然。

“失礼了,我们去去就来。”身材最为壮观的“和”则笑意盎然的点头赔礼,迟缓迈出。

天气这么好,应该多晒一会儿太阳。海遥止住颠颠簸簸的脚步,故妥窗子,反手拿下束缚著长发的白­色­手帕,重新理好纷乱的秀发,才将手帕再次系紧。

“遥丫头,快快放下。”她怎么抬动那扇巨窗的?“平”心疼至极地追来。

“我已经放著了。”扶定齐肩的窗户,海遥奇怪他转望他。“爷爷不是说有客人来要招呼吗。”自从前天一大早,爷爷们特地到房裹告诉她克安去拜访友人,可能要好一段时间不能回来后,他们便替她买了一台传真机,还买了好多衣服、鞋子、饰品,就连手帕也是爷爷们买给她的。

爷爷们对她真的好好,拿她当亲生的孙女在疼,她该如何回报这些好人啊?

“海遥今天穿的是我买给她的牛仔装,真好看啊!”随后而来的“义”喜不自胜的炫耀,大大地引起另两人的不满。

“胡扯,明明是因为她在帮那个妖婆做事,不得已才穿裤装的。”真是,老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昨儿个穿的是平老弟买的洋装,今儿个穿你买的,是基于公平考量,不是老哥买的特别好看或难看。”“和”笑呵呵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明天就换我买的那些帅靓、娇俏的套装了,是不是啊,小美人?”

这……

“因为我很喜欢爷爷们送的衣服,就将它们全摆在一块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晓得哪些衣服是哪位爷爷买的,对不起啊!”海遥压根没想到老人们连这种事也会争,愧疚得险些无所适从。

“没关怀,没关系,海遥喜欢就好。”她只要一皱眉,他们这些老头的心就会跟著扭拧,一扭拧就会想起她堪怜的遭遇,唉!可怜的小宝贝。

“都是你们害遥丫头难受了。”“平”轻揽她下垂的薄肩,拍拍她。“遥丫头,你一大早就忙来忙去,那个妖婆使唤你做多少事,告诉平爷爷,爷爷帮你主持公道。”

自从看完克安的信后,对海遥已存有好印象的三位老人,可欷吁了个把小时,流了不下三桶的老泪,才把心中因悲悯而翻腾的情绪转化成对海遥的诸多怜惜,疼她可疼得紧。

“妖婆?”海遥错愕地猜想良久,依旧摸不著头绪。“她是……”

“就是那个成天窝在厨房刷刷洗洗的老太婆啊!”成天板著那副没有表情的尊容,鬼看了也会倒弹三尺。“她有洁癖,看哪儿都觉得不乾净,你别睬她。”

“不是的,爷爷误会婆婆了,是我自己想做点事的。”爷爷们似乎不太喜欢婆婆。“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平白无故……”

“小美人想做就让她做。”“和”轻轻地拨开盘据在她心底沛然的亏欠感。“你想在哪儿洗窗子,我们带你去,省得你迷路了,青焰山庄可不小。”小美人还不晓得她寄身在什么样的地方,等她习惯了这里以后,再慢慢说给她听。

“不会的,昨晚克安传了这张地图给我,上面注明的很详细。”海遥雀跃的从口袋裹拿出地图,亮给他们看。“爷爷,青焰山庄怎么分成那么多居?”有“炎皇居”、“炙帝居”、“焰王居”、“雷霆居”、“影子居”和“客居”。这些居是以“客居”为中心点,呈故­射­状联系著五居。

“因为青焰门专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他们不习惯住在一起,怕一言不和会大打出手,才会无缘无故分那么多居。”“平”没好气地想起失踪多时的黑炙。

平老弟在激昂些什么啊!“别谈那些坏人心情的孩子。海遥,你想到哪儿洗这些东西?”“义”在“平”不动声­色­地接下海遥手中的窗户后,也出手帮忙,两老排开她各执一边。

“这里可以吗?”海遥的纤手轻轻地指在钱克安注明为“秘密花园”的地方。花园里应该有水吧?

对呀!他们怎么会疏漏了这一处?炙绝对会在那儿,那裹是他百分之百的私人天地,因为暗房就设在花园裹。三位老人个个诡异的笑开了老脸。

“好地方。”

“我去端茶具和棋盘。”

其乐融融的老人们你一言、我一笑,早把等在屋里的娇客抛上青天,忘得一乾二净。

※※※“喂,起手无回大丈夫。”

“我的手又还没放下……”

“有风度点,老哥。”对弈对得不亦乐乎的三位老人,无感于背后偶尔猛烈刮来的凉风,放肆地喧哗不休。

爷爷们的­精­神真好。海遥赤脚蹲在花园一角刷洗窗子,心神不宁的眸光不待会忍不住跑向爬满玫瑰的吊篮里,偷觑几眼闭目养神的美男子。听爷爷说,满园的蔷薇和玫瑰都是撒旦亲手为了他妈妈栽种的,好美喔!

“遥丫头,休息一下,过来喝杯茶。”“义”有恃无恐,放任自己得天独厚的嗓门直上天庭。这么吵,如果那个浑小子还能睡,他就服了他。

海遥放下刷子,笑意吟吟地移向花园中心的露天石桌。当她不经意瞧见“和”难忍酸疼地揉捏肩膀时,突然打住脚。

“昨天随婆婆上街,替爷爷们买了纾解压力的­精­油,我去拿来帮和爷爷按摩。”说完,她飞奔而去。

黑炙放下遮阳的手腕,斜睇那抹飘过拱门的人儿,然后瞟回视线,瞄瞄下方那几片湛著白光的窗户,若有所思。

“起床啦!”“义”冷冷地瞪著苏醒的黑炙。

聒躁。黑炙懒散地爬起。

“炙帝,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和”放下跳棋。

“用「商量」这个字眼就有点受宠若惊了。”慢慢地汤动雕刻­精­美的花床,黑炙狂妄的睥睨姿态硬是逼谢了满园娇艳不可方物的蔷薇科植物。

“商量什么?”“平”不懂。

“关于小美人的事,你忘了。”

“哦,你说的是昨天晚上她跑到他房门口借宿的事?”“平”粗短的手直指置身于花团中央,下巴微扬的美男子。

“海遥偶尔想进你房间睡,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你又何必摆张臭脸吓她。”“义”藏不住话,脱口质询。这浑小子根本没半点青焰人该有的侠义心肠。青焰后辈一代不如一代,可怜。

黑炙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听若罔闻。

“如果连这件事也算进去就是两件了。”老哥不提,他还真给忘了。“和”笑容可掬地顺著白髯。

“要借不借随我高兴,你们不必多事。”这票老胡涂八成忘了何谓“分寸”。

“你!”“义”气呼呼地跳了起来,“你那是什么态度,就算是太上皇也要卖我们面子。”

有没有搞错。黑炙啼笑皆非,颇为同情地摇摇头。“老头是老头,我是我,你们好像弄不清楚状况。”

“好好好,大家都冷静下来。”“平”拉住“义”,挥手要黑炙赏些脸,别再回嘴。

“不管炙帝对遥丫头如何,我相信和老奇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们希望你能动用你的力量,查出小美人的身世。”小美人快回来了,话得尽快说清。

“炙啊,考虑一下如何?”若不是他们年事已高,又丧失了呼风唤雨的权力,也不用委下身段拜托嚣张的后辈了。

“为何我要?”黑炙奇怪地笑哼。

“让我去掐死那个浑小子。”“义”叫嚣著。“和”怕“平”镇压不住,赶紧帮忙围堵。

“爷爷,大厅裹那位骆小姐在找你们。”挥著数罐­精­油奔回花园的海遥,喘红了脸蛋,翩翩地飞入僵局里。

“经她轻柔的提醒,怒从心中来的三位长老不约而同记起了远方来的贵客尚被冷落在大厅,羞愧感不禁冉冉冒起。他们已经在这里消磨两个时辰了,真对不住人家小姑娘。

“小美人,­精­油先摆在桌上,我们等会儿再来拿。平老弟,走了。”“和”打哈哈地推走怒气冲天的“义”。

“那些窗子让炙帝帮你搬回去就好,他若是不想,你就告诉他明天准备当新郎。”脸­色­明显乌青的“平”,心有不甘地丢下威胁。

撒旦明明在那里呀!海遥莫名地来回扫望各据一角的人马,直至战败的一方消逸无踪。

“刚刚平爷爷的话,你……听到了吗?”海遥慢慢走上高拱在花园中心的石桌,纳闷地放下怀中的瓶瓶罐罐。爷爷们和撒旦是不是吵嘴了,他们好像很生气?而且撒旦那双羽翼又慢慢扬起了……

用选妻这种事威胁他,他就会怕了吗?黑炙重新躺下,吭都不吭半句。

他好像睡眠不足?“昨天晚上克安有传真给我,你要不要看?”海遥沏著荼,讷讷地探询。

翻身趴卧吊篮裹,黑炙慵懒地伸展身躯,那充满力与美的运动家体魄,兼俱慑人心魂的刚猛和­阴­柔,引得蝶儿流连驻足。

“你要不要喝茶?”他晒那么久太阳会渴吧!海遥端著满满一杯热荼,稳健地走向黑炙。

她的足音太轻巧,有点捉不著。黑炙翕动长而微翘的睫毛,优美地蠕动身子,一头长发流泄而下,迷惑了海遥。

撒旦戴耳环耶!她在心里轻呼。

“站住,别再靠过来。”黑炙按捺­性­子等了一会儿,懒洋洋地斥令。她现在应该在一公尺之外。徐缓睁开眼睛,想印证自己的估计准确与否,他毫无心理准备他对上一双过近的美眸和娇颜,脉动冷不防加速了好几拍。

竟然这么近,超出他的预估太多。

“你那只青­色­的耳环好特别,像火焰。”海遥弯下身子,无所顾忌地俯近他。

“别再接近,听到了吗?”他宁静的神­色­轻松得观不出刹那间曾经掠过的惊讶。

他在生气。海遥挺回身子,有些手足无措。

“昨天晚上害你被爷爷他们骂,对不起。”她万分歉疚地递出茶。”你不会责怪爷爷他们吧!他们都是好人,会那么生气完全是因为我。”她后退一步,满脸忧伤。“克安说这裹是你的房子,谢谢你救了我,并且收容了我。如果你觉得我带给你太多麻烦,我可以离……”她不要撒旦老是为了她不高兴。

“净说些废话。”黑炙恶狠狠的眼神瞬也不瞬地盯在那杯腾腾冒烟的荼杯上。

海遥无依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不知该哭或笑,迷蒙的泪眼茫然无措。“撒旦,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留在追裹,我……我其实也不晓得自己该往哪裹去……而且我舍不得离开你和爷爷们,你们是我仅有的一切……”汪注泪水夺眶而出,慌乱中她急著想遏止,奈何怎么也停不了心中陆续翻腾、释放的悲伤和恐惧。

蠢兮兮。“没人要赶你走。”黑炙缓缓撑起身子,言不由衷地搭话。

“我无意增添你的困扰,对不起……”海遥哽咽无语的低下头,为免加深他的不悦,她抡起小手蒙住嘴,闷耸抽泣。

黑炙被她抑抑绩续的哀泣声抽躁了心,长手烦郁地往前一探,本想驱走使自己心烦意乱的祸源,不料一触碰到那副温软的娇躯后,推拒的大手叛离的反手一扭,便粗鲁的将忧郁的泪人儿带往怀里。

“你一定认为我是个……麻烦……”抽抽噎噎的人儿净顾著诉说她的羞愧与不安,未曾察觉她依偎的胸膛硬如石板。“我一直试著……试著不去依赖你们……很努力在尝试……可是……我办不到……对……对不起啊……”

“知道自己是麻烦,就不要增加别人的反感了。”黑炙既怔且愕地瞪著颤抖不止的头颅,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常。

“……请……请纵容我几分钟,只要……再几分钟就好……我想躲在你的羽翼下痛哭。。一场……”海遥紧贴他,单手勾住他的颈子泣不成声,断线的珠泪纷纷滚落,打湿了两人交缠的长发。“你会不会觉得孤单……撒旦……我经常不知……如……何是好……”瘩痪的鼻音交杂著低抑的悲愁,诉不尽满怀的苦楚。

羽翼?她哭胡涂了。黑炙刚毅的下颚被对方一发不可收拾的泪水哭得越绷越僵。

“……不想被你讨厌……怕有一天你会赶我走……我的世界只有不确定……让人害怕……”

“要赶你走之前,我会提前一个月通知你,闭嘴。”心口揪得越来越紧,几乎窒息。忽然,悒郁的黑炙瞥见那只握著茶杯的小手,经过连番波折居然安好地奉著满满一杯茶,涓滴未漏。

真蠢啊!差点被她骗了。他僵冷地缩回探出的双臂,曾经揪痛的心脏陡地掉人冰河里,冻回冰点。

※※※马蹄声?有马!拿著地图探险的海遥急急往绿草如茵的坡下冲去,若不是黑炙眼明手快紧急勒住马,黄泉路上已多了一缕蹄下亡魂。

“撒旦!”丝毫不见半点忧患意识,海遥快乐地扑上前。那天他虽然没有帮她搬回窗户,又一声不响离开了好几天,她还是要感谢他容忍自己哭那么久。

“别靠过来。”梦魇又来了。黑炙愠恼地控紧缰绳,安抚处于惊骇状态中的失控马儿。

海遥瞬间定住,欢愉的笑容瑟缩地凝在嘴角。“对不起,看到你太高兴了,一时忘记不可以叫你撒旦。我可以叫你炙吗?”站离他远远的,她不安地瞥了瞥马上的人。那匹马和他一样高大,一样好看。

懒得搭理她,黑炙掉转马头朝马厩驰去。海遥拎起裙摆,辛苦地追在后头。

“好……好多匹马……”上气不接下气追进马厩后,海遥虚弱地惊呼。“我可不可以骑骑看?”她走到最后一闲马房,找著卸好马鞍,正替爱马刷鬃毛的黑炙。

“不可以。”黑炙背向她,刷得十分起劲。

亭亭玉立存马房边,海遥疑疑注视黑炙挺拔的背影,著迷的眸子随著那头狂乱豪放的长发浮动。

这些天没看见撒旦,她一如以往有些不安和恐惧,总觉得没有他在的地方冷风刺骨。这期间爷爷们曾企图唤起她的回忆,却徒劳无功,但已明白让她知道自己不能永远赖在这儿,山庄再温暖终究不是她的家,她总有一天得离开。

多想再躲到那双温暖的黑翼下,遗忘所有的迷离和混沌。她究竟要寻觅多少岁月,才能填回那段过去?不,纵有分别的一日,她也不希望太快来临,她还想依偎在撒旦怀里多储存一些回忆。目前的尚不够,不足以供她后半辈子回味。

她有多么喜欢他啊!“炙,我帮你。”

“不准直呼我的名了。”黑炙头也没抬,提起木桶,倨傲地慢慢往后移。

不能叫撒旦,不准叫炙……“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她不由自主靠近鼻翼翕张的马儿。

“你最好马上消失在我眼前。”他烦郁的嗤哼。

它喜欢她。当戒慎的马儿以湿濡的鼻头磨蹭她的脸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暖暖流经海遥空汤汤的心头,她似乎……曾经这么做过。轻柔地拍抚马儿,海遥阖上眼睛极力想抓住那抹稍纵即逝的感觉,思绪翻腾于云雾间,整个人陷进忘我的流沙裹,压根没听到那声残酷的逐客令。

黑炙一鼓作气,俐落的从马尾刷回马首,当他无意中瞥见她紧贴著马儿陷入恍惚的神游状态时,愤郁的眼神不由得黯沉了。

“堕落”是一匹优良且暴躁的冠军马,除了他以外,从不让别人接近。连和他朝夕相处的克安,它都十分排斥。这个女人手腕高超,收买了克安的魂,赢走了“义”、“和”、”平”的关怀,现在又勾去了“堕落”的心,最近又成天跟在他身边,有问题。

“我必须骑马。”幽幽地掀开眼睑,闪烁决心的娇颜拂了层淡淡的挫折,差一点就抓住了……

“为什么我该听你的?”黑炙蹙紧眉宇,­阴­狠地逼视她。

“……不为什么,只是……我想试试看自己会不会骑马。”就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才想每一样都试看看的。

她的声音像无法破解的魔咒,莫怪暴烈的“堕落”会迷惑“你想不想再试试看这个。”他俯低脸,狂猛地攫住她的嘴,不给她启口拒绝的机会。

海遥惊愕地瞪大眼睛对上那双存心促狭的冷眼,开不了口问为什么。他的手箍死她的腰,她……她……快喘不过气了……

马厩外忽来的雷雨急奏,呼应槽内此起彼落的马鸣声,将纠葛难解的两人隔离于尘世之外。

雨声……海遥大喜过望的听著滑落屋檐的滴答声。“下……雨了。”她抵著黑炙灼热的­唇­低喃,雀跃的心瞬间融入湃沱大雨的节奏,轻轻款摆。

黑炙彻底他凌虐她的­唇­,漠视那双乌眸里突生的狂喜,狭长的厉眸慵懒地半眯著,加深两人的缠倦。海遥猛然推开他的脸,反手拉著他往门口奔去。

“你听。”她喜不自胜的漾出笑容,小脸嫣然。奇怪,经过那场宣泄,她似乎不再惧怕撒旦偶尔会刻意凝结的冷冰了。多希望能赖在他的胸膛,一生一世。

“别拉拉扯扯。”有些应付不来她唐突的举动,黑炙不赏脸地拍开她的手。

海遥不甚在意地席地而坐,出神的大眸欢愉地瞅视灰蒙蒙的大雨,片刻前­骚­动的心灵逐渐归零。“我似乎很喜欢下雨天。”她困惑地支起肘,语意朦胧。

迷路的小孩……错觉一晃而逝,蜻蜓点水地撩过黑炙孤傲的心。

“你要不要坐下来?”海遥仰望罩了一身戾气的男人,嫣然粲笑。

黑炙­阴­郁地沉著脸,无预警的脚跟一拐,即洒脱的没人雨中。海遥慌忙弹跳起,跟著冲入时,那具高大的身躯已失去踪影,绝情地抛下她独自面对一个没有热度的世界。

“撒旦……”好冷……海遥顶著大雨,辨不清方向。“撒旦……”她抖颤的轻呼迅速湮灭于倾盆大雨中。

这个笨蛋跟出来做什么。黑炙湿淋淋地伫立在坡顶的大树下,好整以暇观看下面慌成一团的人影。

“撒旦……”她知道他没有走远。海遥固执地在原地打转,不肯走远。

她在找他。黑炙隐约听到那个不断重复的“恭维”。

“黑炙……”也许是因为她叫他撒且,他不高兴。

为什么非他不可?渐渐地,黑炙气定神闲的态势染上了浮躁。

“黑……炙……”海遥换方向叫喊。灰灰的,四面八方只看得到雨。撒旦绝不会丢下她不理的……她知道……

彷佛要比谁耗得久,黑炙眯细漂亮的束方眼,抿直嘴。

“黑炙……”怎么办,他真的讨厌她……海遥等了又等,喊得声嘶力竭,因得不到回应而心力支瘁,掩脸低泣。

她能不能不要那么白疑?“过来”黑炙看不过去,凌空一吼。

是他的声音呵!海遥惊喜地抬起脸,跌跌撞撞朝坡顶寻去。

“找我做……”黑炙沉稳的姿态被那个喜极而泣的人儿撞退了几步。

海遥紧紧地依偎在他怀裹,频摇头,犹有余悸的心跳不肯放慢速度,擂得她答不上话来。只要他一不在,她便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缺口。

“克安离开前没敲醒你的脑子,让你放聪明点吗?”推开过分贴近的娇躯,黑炙僵住锁在她腰间的双手,彻底阻止她随意触碰自己。

“你认为我很笨吗?”只要他不嫌她麻烦就好。

“岂止很笨。”他冷嘲热讽的口气狰狞如恶魔。

海遥突然觉得孤立无援。“你不会像克安一样,一声不响的离开吧?”幸好她还有他。

黑炙不吭半声地推开她,冲出树荫。她茫然无依的语气,彷佛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天她的泣诉裹也是这么说……她到底有什么毛病,为何谁不缠偏偏缠著他?他何时变得这么重要了?

又惊又惧的海遥随后追上,紧紧勾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肘,担心再次失去他的踪迹。这是重生后的第一场大雨,她和撒旦的雨天,很冷,可是很温暖。

“不要随便碰我。”瓢泼大雨沿著黑炙雕塑完美的脸庞滑下肩线,尽情地洒落海遥身上。

海遥既得忙著拨开被雨打乱的长发,以免视线受阻,又得兼顾脚程,跟上手长脚长的黑炙,身子才康复的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放开你的手。”黑炙光火。必须说这么明白,她那颗简单的脑袋才能吸收吗?

她是不是太用力了?“这样呢?”海遥受教的放开手肘,改握住对方厚实的掌心。

百般克制地扒开她的手,黑炙一脸怒火。该死的克安,丢下这种麻烦,他自己的事不够多、不够烦吗?

撒旦把手Сhā进口袋,她就抓不著了。海遥小跑步挂在他身边,研究了半晌,终于满意地攫住他的衣角。

“拉这里可以吗?”她开心地微笑。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他竟然在这里和她讨价还价。

“这……”海遥敛走笑意,楚楚可怜的小脸满是为难。“你希望我拉哪裹呢?”

黑炙­阴­阳怪气地瞥了她眼,憋了许久的郁气直上脑门。

“雨很大对不对。”没有缩走小手,几乎被拖著走的海遥嘤嘤呢喃。

怒火在胸口闷蛲,他的脚移不自觉加快。

“你喜不喜欢下雨天?”彷若对方回答与否并不特别要紧,踉踉跄跄的海遥心满意足地偎近他。

双足屡遭践踏的男人修养到家的任她去自说自话。

“啊,对不起……对不起……”又踩到他了。

似怒非怒的俊脸慢慢被踩沉,黑炙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想斥退手足无措的佳人,却被她迭声的道歉惹得心烦意乱,到了­唇­边的话又自动自发地滑回腹腔。

“我不是故意的……”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海遥仰头忙不迭地道歉,即又低首小心地注意脚步,没待间理会上头那双­阴­??的眼眸,怒意盎然。

笨手笨脚。不知不觉中,黑炙收敛了阔步,深幽的瞳孔印土一道浅浅淡淡、极为笨拙的娇影。

淅沥哗啦的劲雨中,不时充塞一连串惊慌的道歉声和极为容忍的闷哼声,然后大地归回秋雨的旋律里,一叶叶、一声声……

个把小时后,当双手Сhā在口袋,一脉怡然的黑炙和跌跌撞撞的海遥,不畏风雨,双双踏上“炙帝居”的台阶时,难掩焦急而等在门边的“义”、“和”、“乎”,心疼地瞧见他们的宝贝全身湿透,小脸苍白,嘴­唇­发紫。登时,旧怨加新仇,三者终于逮到机会,当即痛痛快快破口大骂了起来。

叨叨絮絮的老家伙。黑炙冷漠地横他们一眼,甩都不甩他们一声,海遥则虚软地随他移动步伐。才上台阶,她头一晕,来不及喊出声,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往前俯,直直扑向一双适时伸出的臂弯裹。

是撒旦呵……昏倒前,海遥感激地绽出笑颜,揪住衣角的小手怎么都不肯放。

53

孟良抚著额头,不堪奔波地瘫坐存椅子裹,憔悴的容颜横生了几许哀痛。“盂叔叔,找到了吗?”舒义一听饭店的人说他回来了,马上从三楼飞奔上七楼,难掩焦虑地挥门而入,已顾不得该有的礼仪。

“少爷,你什么时候到台北来的?”孟良一见来人,疲倦的面容倏地整饬为空白。

“别叫我少爷,从去年开始你已经不再是我爸身边的护卫了。”何况,如果小葵没有失踪,他有信心舒盂两家会结亲。

“对我而言你是少爷,礼不可废。”盂良不苟言笑的脸庞严肃而卑恭。舒家有恩于他,纵然小葵代父清偿了人情,他还是希望能和这些人保持一定距离。

“好了,好了,随你。”舒义心烦至极。“本来我想早点到台湾来,爸爸却临时要我去英国接洽一桩生意,才会迟至今天抵达。”

“电脑展听说下星期开始。”盂良平淡的语调,不急不躁。

“这些”都不重要,小葵她……如何,”绝不可能有事。舒义笃定的平抚紊乱的心跳。

“她还活著。”感谢老天爷。盂良痛苦地闭上眼睛,爱女失失踪这段期间,他心头宛如刀剜。小葵生死不明,他白天得打起­精­神四处追查,晚上回到饭店面对凄凉的黑夜才能暗自饮泣,那种非人的煎熬,没人能了解,除了小葵去世多年的母亲。

舒义惊喜的一跳而起。“她呢,在哪里?”

“下落不明。”这间饭店是小葵每次回台湾都会逗留的最后一站,因为他和小葵的妈妈相遇在饭店前那片沙滩上。据饭店当班的人员说,当天下班小葵已办了退房,但因临时有事,便将行李连同证照全部寄放在柜台,而后一去不回。他们发现事态严重,才通知他前来处理。

“下落不明?”舒义转喜为怒,故声狂哮,“既然下落不明,你怎么能肯定她没事?”

盂良镇定地移到窗户旁撩起窗廉,浏览波光粼粼的海面,神­色­异常平静。“因为她是我女儿。”最坚强、顽抗,绝不可能轻易向死神妥协的女儿。

“就因为这样?”舒义匪夷所思地冲到他身边咆哮,“人命关天,你到底在想什么?”小葵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小葵懂得保护自己,不会有事的。”他一直是这么确信,才能支撑到现在。

“有没有登报?”搞不懂盂良的死脑筋,就算他连拿了几届武术大赛冠军又如何,还不是一颗子弹就完蛋。当年他不就是因为挨枪被爸爸救起,才会投效他家。既然他已经体会到自己不是无坚不摧的铁人,又怎么会以为小葵失综了追么久,一句“没事”就能粉饰太平?盂良不该是只自欺欺人的鸵鸟,他向来脚踏实地,勇于面对现实。就因为他对生命太认真,小葵才会和他一样拚生拚死。

“没有,也没必要。”既然有人看见善泳的小葵落水被救,便表示她是遭人杀害。害她的人该是她非常信赖的人吧?小葵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想伤害她并不容易。

“为什么?”舒义浮躁地抓扯凌乱不堪的头发。

“命由天定,我的女儿由我负责。”盂良不容质疑地回覆。连同这一次,这已经是小葵第二次遇害了。小时候她靠运气侥幸躲过劫难,这一次她虽然流落异方,至少安在。下一次呢,谁能保证她的安全?就连他也束手无策。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必须」找回她,因为我爱她。”舒义咬牙切齿地猛踱方步。

未来的妻子?盂良深幽的眸子飘过一记同情。

“如果你真的爱小葵,就不要轻举妄动。”她的命不够多到对方暗杀不尽,运气也不至于好到次次皆有贵人襄助。在凶手没揪出来以前,也许小葵保持现状会比回来安全。

“什么?”他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舒义急急揪住盂良,黝黑的脸­色­转为灰白。

盂良扯开他的手,表情难解地拉开门。“回房间去休息,舒老爷绝不会高兴你为了儿女私情而荒废正事。”

“我……”

“相信小葵也是如此。”舒义是个血气方刚的好孩子,可惜太死心眼。

舒义的抗议声一接触到盂良凛冽的神­色­便梗在喉头,怎么也出不了声。

他怕盂良那种无形中透出的迫人气势。小葵那张神似孟良的美颜,在她不接受拒绝时常像现在一样凛著,她一向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的是什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奇怪外表娇娇柔柔的小葵,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释放出一股骇人心魄的磅礴气势?

※※※端庄的倾城美女目不转睛,疑望了窗前那位俊逸的男子好半天,竟开不了口。

百闻不如一见,他非常地吸引人,非常地英俊,那股捉摸丕定的冷峻气质很容易让人为之疯狂。枯等他半个月,值得。

“……陈老头病危了吗?”黑炙冷淡的背过身去,手持无线电话不肯放。

莫怪乎义老哥及平老弟不管,炙这孩子从他带骆家小姐进来拜见他,便开始讲电话,直到两个小时后的现存还在讲。

“咳……咳……”海遥人没到,咳嗽声倒先晃进了客厅里。

“小美人,你的感冒还没好,起来做什么?”“和”等在门边,见到她端著荼点进门,才要接过手,戴著口罩的海遥不碍事地摆摆手,推他回座。

这杯是……咳……和爷爷的。她放下青瓷荼杯,拉拉“和”,举起手作喝水状。

“小美人,你别吓爷爷……”“和”盈满笑意的圆脸惊惧地缩起。“你不是发高烧,烧过头变成哑吧了吧?”她的命运不至于多舛到如斯地步吧。那天淋雨回来,她发高挠躺了五天,引发支气管炎,差点转成急­性­肺炎,好不容易今天能下床走动,居然说不出话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人家惊慌的急呼声飘人黑炙的脑海里,他微拱眉心偏回头,端凝侧对著自己的小女人。

被遮得只剩一双水灵灵大眼的小脸明显的漾起笑意。“我、不是。”海遥顶著破得彻底的粗嘎嗓子,比比咽喉。

“喉咙沙哑?”“和”缓缓地松口气。

海遥频点头,不想老人家为她挂心。

不只是长老们关心她,就连“炙帝”好像也十分关心她,她到底是谁。骆家小姐含著温婉友善的笑容,接过海遥端给她的茶水。

“你好,我叫骆淡凝。”骆家小姐落落大方地伸出示好的纤葱玉手。

海遥来不及回应她的友谊,一股呛气猛然从体内窜上,她慌忙偏开头咳得心肺俱疼,严重­干­扰黑炙和钱克安主仆俩的隔洋对话。

黑炙有风度地停了半晌等她咳歇,不料她越咳越连绵、起劲。恼火地将电话丢到桌上,他拿走她手中摇摇晃晃的盘子,怕她一个不稳死伤无数。

“回房间去。”老是碍手碍脚。

海遥憋住喉咙的搔痒,朝黑炙比手画脚了好一阵,才期盼地瞅著他。

“什么?”他又不是天才,笨。

“我……”她吞吐了好半天的口水,总算艰涩的吐出一个扭曲变形的音。

“炙帝啊,小美人身子很虚,你可别端著那张冷脸吓坏她。”“和”扛起护卫之责移近海遥,想保护她免受迫害,却被她远远挡在几尺之外。

“我天生如此。”黑炙横他一眼。她要淋雨关他何事,这几天他们老是有意无意地防著他,把所有责任往他头上推,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这个笨女人孱弱的生命焚毁。

“咳……咳……”撒旦又在吼爷爷了。海遥边咳边拉黑炙的衣袖,“别气……”她强按捺下咽喉如火烧般的不适,痛苦地挤出残破不堪的低求。

“闭嘴。”黑炙听不下去。躺了五天,打了无数管针,吃了那么多包药,她还是一副虚脱得随时会倒地的样子,浪费人家的东西。

据她侧面了解,这个女孩根本不是长老们的亲属或朋友之女,和“炙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竟能自由的来去“炙帝居”。她以“炙帝”的准新娘自居,尚不够格住到这座圣殿来,为何她这般特别,能让所有人将她捧在手心细心呵护?

“用笔写会比较舒服。”骆淡凝随手拿起桌旁的留言条和笔递给她。

“谢谢,我叫海遥。”海遥写下感激,撕了给她。

“我们交个朋友可好?”骆淡凝友善地在黑炙身边站定。

“嗯。”海遥笑容满面,点头如捣蒜。朋友,第一个可以谈心的女­性­朋友,真好。

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黑炙斜睨骆淡凝一瞥,推海遥落坐。

海遥拉黑炙一并坐下,埋首振笔疾书,一点也没发现“和”讶异的眼神和骆淡凝略显妒意的娇容。

“有事就说,反正你的话一向不少。”黑炙懒得去理会后面那两双侦测的眼光,闲闲地催促。

“嗯。”海遥羞窘地红了脸,忙将写好的第一张小纸条先塞给他。

“你什么时候成了管家婆?”不过出去一天,事情就交代了一大堆。黑炙看过一张又一张纷纷飞至的纸条,讽刺的神­色­逐渐敛紧。

交出最后一张,海遥收好纸笔,迅速地移到椅子的最角落,尽量缩减病毒感染的范围。

她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逛?黑炙怀疑地漾出一朵浅浅淡淡、饱含了看戏意味的笑容。

“呃?”她挥挥手,欲引起黑炙的注意。电脑展开幕当日她便和婆婆去逛过世贸了,那里目标很大,而且“青焰山庄”的名号好像也满响亮的,应该不会找不到方向回来。

躺在床上的这些天,她想了又想,决定自个儿出去闯一闯,一步步适应外面,以训练自己的独立­性­,不能再动不动就缠著撒旦和爷爷们了。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得慢慢习惯孤单。

第一步很困难,她明白,可是不踏出便永远没有成长的机会。

“你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黑炙意兴阑珊地交叠双腿。每天晚上跑到他房门口借睡的胆小鬼,竟然挑在气息将尽的时候表现她勇敢的一面?她已经不是一个“笨”字可形容,简直是愚不可及。

海遥想了想,有些犹豫地点点头。“我撑得住。”她拾起纸笔,写好后丢给他。她已经出去过无数次,通往山庄的路就一条,不会迷失的。

天,黑炙这视女人如粪土的孩子居然肯拉下身段同小美人说话?

“和”吃惊地移到他们对面观察。该不是小美人借宿“炙帝”门前经月,终于唤出他泯灭已久的良知吧!

“暴毙前记得打通电话回来知会一声,好让那些罗唆的老家伙去替你善终。”身体不适还想出去祸害别人。世贸中心人山人海,动不动就昏倒的人哪有那个资格去凑热闹。

“呸呸呸,晦气。”死孩子,在老人家面前提到最禁忌的志题。

撒旦的嘴有时候真的不太好。“咳……咳……咳咳……”我没事。海遥指指自己,摇摇手保证。

“你有没有事不必告诉我。”解读出她的手势,黑炙温和地咧大嘲讽的笑容。“以后要出去就出去,没人会拦你。”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去,她以为撒旦会想知道她的去处,或给她一些鼓励。海遥略微失望。

“炙帝”挺在意海遥的,如果他肯花这种­精­神跟她说上几句诘,即使是语气恶劣也胜过不理不睬。骆淡凝得体地凝视黑炙。他是个冷酷又沉稳、对女人十分垢病的坏男人,谁拴得住他的心?她跃跃欲试。

“小美人要出去啊!”“和”颇为惊讶。“好,出去走走也好,记得早点回来。天气越来越冷了,你穿这件洋装太薄,别忘了多添几件衣服。还有啊,爷爷们的衣服和用品都够用,你别再替我们买了。身上还有没有钱啊?”这孩子真傻,他们给她的零用钱,她大部回馈在他们身上,自个儿很少留著。

海遥猛点头。三千块应该够用了。

“差人载你去可好。”他实在放心不下,若是义老哥及乎老弟在家,一定会跟著去。唉,如果不是职责在身,他也想跟著去啊!

海遥坚持地摇头,起身朝骆家小姐致意。她得习惯自己打理一切才行。

“好吧!小心走,小宝贝。路上如果有陌生人和你搭讪,或有人车子发不动要你帮忙,你可千万别理他们。最近的人压抑过了头,什么事那­干­得出来。”“和”送海遥到大门边,殷殷叮咛。

十八相送也不过如此了,罗哩叭唆的老家伙。黑炙没好气地重拾电话。

“爷爷放心,我会尽快回来。”海遥感动的挥洒起一直握在手中的纸笔,笑著将纸条塞进“和”的手掌裹,想宽他的心。

这孩子写些什么,有中文、英文和日文,他有看没有懂。“如果觉得累就打电话回来。电话号码你记得了吗?”“和”追至长廊,直到海遥丢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才肯进门来。

“长老,海遥不会有事的。”骆淡凝好笑地看“和”坐回原位。

“骆家姑娘,快帮我看看小美人写些什么?”他将纸条拿给她。

黑炙听他一喳呼,随意拿出口袋裹的一叠纸条瞧著。她能够流利的使用三国以上的语言,她的功夫底子不错,她能轻易掌控人心,包括孤僻成­性­的婆婆。她的来处可疑。

“喂……喂……少爷……少爷……”再次被冷落在彼端,又不敢擅自断线的钱克安,无奈的声声催。

黑炙拿正话筒,沉思了一会儿,作出决定。

“克安,查出她的来历。”自然而然放低音量,他绝不想多心的长老们听到。

“谁?”钱克安掩不住笑意,早把那头喧哗的内容听进七、八分。

“再问你的麻烦就大了。”

※※※入了夜的山林,萧瑟寂寥,飘浮著诡谲的危险之气。

“咳……咳……”

不知道撒旦会不会喜欢这件灰­色­毛衣。海遥快乐他拎著袋子,漫步在昏黄路灯下的荒烟蔓草间。

买衣服剩下的钱只够坐到路口,无所谓啊!为了撒旦,走一小段路也不算什么,他为她做的何止这些。

叭叭!后面疾驶而近的汽车,见前方形单影只的美佳人孤身漫步在山径间,赶紧鸣出友谊之声,表明热切搭载小姐的心。

海遥退到一旁,莞尔地摆摆柔夷,表示不用。从山上一路行来,这是第三辆了。爷爷们想太多了,依她看,大家的心地都很好呀!

海遥的思潮猝然被后方????的草动声打断,正想回头探查,草丛里忽然窜出个悚动的­阴­影,狂猛地欺上前,紧紧捂住她的嘴。海遥眸光一凛,直觉抓住对方的手腕,曲肘后撞来人的腹部,并一鼓作气侧身摔出歹徒。

她……她怎么甩出那个人的?望著眼在地上的人,海遥惊呆了。

身形矮小的歹徒迅速爬起,­操­出口袋森亮的匕首,凶残地划向发呆的海遥。海遥惊愕之余,措手不及,直觉地扬起手臂掩住脸孔。痛!待她意识到自己中刀后,人已腾空连续后空翻至数步之遥,避开那刀刀致命的白刃。

“为……”她灼痛的喉头来不及吐完话,煞气重重的­精­悍男子即闪著­阴­狠的缉杀之意疾冲而来。

他为何非置她于死地不可?海遥转身逃命时不停自问。后面那串惊悚的脚步声催乱了她的心跳,她不敢回头,没命地奔逃。

前面还有一个?海遥简直不敢相信地顿住脚步。为什么,山庄就在前面了呀!被两个高矮不一、气息一样肃杀的男人夹击,她的娇容瞬间刷白。怎么没车来?刚刚明明还有几辆车经过的。

“别怕。”堵在前头的男子沉著地步人黯淡的灯光下。

她认得这位伯伯,在世贸时他曾经和她谈过话。原来他是坏人!

小葵完全不认得他了。孟良苦涩地看她惊恐的黑眸冉冉升起一股敌意。扶养了二十三个年头的女儿竟然认不出自己,情何以堪。

“到后面去。”警戒到追兵咄咄逼近,孟良陡然厉喝。

“没你的事,不想横尸街头的话就闪开。”业已追至的凶神恶煞厉声恫喝。

杀手。“退到后边,快点。”孟良关心地瞥著女儿渗著鲜血的袖子,幸好她今天穿的是牛仔外套。

他们不是同一伙的。海遥放心地躲到他后头寻求保护。

矮小的男人不肯罢休,持刀趁势刺向孟良。盂良由眼角余光瞟到那抹身影的挪移,一掌将爱女推远,准确地出手攫住直刺向自己的手臂,提腿下压,借力使力地连续侧踢对方的脑勺。

“咳……咳……”

这位伯伯出手好狠。海遥瞠大眼睛看他劈手夺过对方手中的利刃,迅捷地抵住对方。他不是想以牙还牙吧?海遥冲上前,担忧地拉拉孟良,要他高抬贵手。

她竟然替这个人求情?换成是以前的小葵,她一定会追问出对方的来历及动机,不会轻饶了犯她的人。孟家人一贯禀持的家训,“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也被她遗忘了。“走!”孟良松开手肘,沉声斥喝,等到杀手消窜于路尾,他才慢慢起身审视这个完全变了个人的女儿。看小葵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救她的人似乎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位伯伯哀沉的眼神好熟悉……海遥思索著往回走。

“你不是要往那边走。”孟良亦步亦趋紧跟著,不时竖高耳朵观察四周,深怕潜伏的杀手不只一个,也怕纵了山的虎再次回扑。

海遥拿出随手故存口袋裹的纸笔,写好后反手递给他。

她替别人买的毛衣掉了。盂良忍不住笑了。小葵可从不曾买过任何衣服给他或舒义,想必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谢谢伯伯救了我,我叫海遥。”灼人的手臂随著时间的流逝加速发烫。海遥忍住痛,拾起袋子,又写了一张纸传给他。

“你叫海遥。”孟良宠溺地随她回转。小葵既然安于现状又失忆了,他也不忍心改变什么。对于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儿,他只想珍惜,不管是过去坚毅独行的小葵,或是眼前这个娇柔得让人打从心底疼惜的女儿都一样。“我有一个女儿叫孟葵,她和你一样大。”他感伤地说。

“我?”海遥无言地指著自己,又振笔疾书,交出她的疑问。

她不知道自己几岁。孟良心中一恸,忘形地搂住她,鼻音浓重,“你看起来像二十三岁。”

这个怀抱和撒旦的完全不同,除了温暖外,还有一种亲情的温柔,使人怀念。这位伯伯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啊!为何她会觉得怀念?海遥怪异地推开他,故意咳了咳,手指点在口罩上,提醒他会传染。

“对不起,失态了。”孟良沉稳地收起感伤,推她继续走。他得看看救小葵又把她妆点得像公主的救命恩人是谁,再考虑要不要接回小葵。本以为她留在原地会安全些,没想到对方抢先一步找到小葵。“手没事吧?”

海遥多谢关心地轻晃脑,惊吓过度的容颜依然雪白得挤不出半丝血­色­。

两人静默定了一段路后,海遥的眸子因入目的宏伟建筑而亮了起来。她兴奋地拍拍孟良,纤手遥指前方那座古­色­古香的山庄。

“青焰山庄”?孟良极其震愕。

“是谁救你的。”严肃的面容顿生波澜,他难得激动地拉住她。在世贸那里他只知道小葵失忆,才会一直跟踪她到这条小径,却万万没想到会因而救了她,还发现她的救命恩人竟是“青焰门”的人。

伯伯的脸­色­忽然变得好奇怪,他会不会是想对撒旦不利?他出手很狠呢!海遥防备地瞪著他。

“青焰门哪个人救你的。”她眼露凶光的样子倒有几分小葵的气势。孟良颇感安慰地苦笑。

他的口气真的不太好。海遥轻轻排开他的手,边咳边没命地往山壮跑,跑到一半才定住身子回望他。

“谢……谢……”差点忘了要向人家道谢。她谦恭地一鞠躬。

如果是“青焰门”,他便能安心将小葵暂时寄故于此,她待在这儿会比回到他身边安全许多。孟良不舍地恋视女儿的娇容。小葵现在的模样像个道地的大家闺秀,洋装和甜美不设防的笑容妆点出的荏弱,一向是小葵最无法容忍的束西。

小葵喜欢明快、行事便捷的装束,长发常编得一丝不苟,绝不会像现在一样披散著,添增自己纤柔的气贸。她这头乌亮得湛篮的秀发,若非应允她妈妈在先,怕早已剪去了。

“小……海遥,手臂的伤快上药,你可以自己疗伤,能不麻烦别人尽量不要。”孟良端出为人父的威严命令道。人情最难还,他暂时把女儿寄放在这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来要人和谢恩。“别再轻易受伤了,刚刚那个人绝对不是你的对于。眼要明、心要静、胆要大、气要沆、出手要快。”眼明、心静、胆大、气沉、出手快。这些话好熟……

“好好照顾自己。”孟良安慰地转开身,突然又回首端凝她。“你穿这样很好看。”

感谢阿义临时约他到世贸讨论小葵的事,否则茫茫人海中,他又怎能再次寻得女儿。若非骨­肉­相连,他可能也认不出脱胎换骨的女儿,阿义不就没能认得出戴著口罩、娉婷玉立的小葵吗?

哦!真的吗?她这样穿会很好看?海遥错愕地低视自己沾了血渍的米­色­洋装和深蓝­色­牛仔外套好半晌,再抬头时,孟良已没人蓊郁山林间。

※※※偷偷从侧门进浴室,海遥药箱一拎便逃了出来,在“炙帝居”逛来逛去,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三位爷爷若是知道她的双臂被人砍伤了好几刀,一定会很难过。她不能在主屋上药,爷爷们全都等在大厅,可能是门口的人通知他们她回来了。

“咳……咳……”

去哪里好呢……啊!花园好,那边有灯光,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人去。

手臂疼得受不了的海遥,一口气冲到花园的吊篮坐下。放好袋子和药箱后,她忍痛地脱下外套、口罩,先挽起黏著伤口的一边袖子,再卷起另一边时,下­唇­已因忍耐而咬破了皮。

只是浅浅的几道刀伤,应该不会痛才对,要勇敢,不能叫出声。

“啊……痛!”虚脱无力地埋著头,海遥决定休息一会儿,等那如万蚁钻动的痛痒过去再上药。

什么声音?从暗房循声而出的黑炙,一出来就看到那个背对著自己的吊篮裹隐约可见一团蜷缩的人影。

原来她安然无恙回来了。黑炙笑笑地脚跟一转,走出花园。该死的三老应该可以闭上嘴巴,还他个安静的空间了。

好多血啊!海遥强按下不断翻滚的胃酸,一咬牙,将上了消毒水的棉花贴上丑陋、血水渗流不止的伤口。

“好痛……”她闷吟不止。那个人为什么要砍她,是不是她以前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咳……咳……”

她在鬼叫些什么?无形的线不知何故绑住黑炙的脚,他停在花园出入口的拱门下,几度回望、举足,就是迈不出步子。

真的好痛。海遥暗吞泪水,反覆俐落的消毒、上药、缠绷带,然后顿住。那位伯伯说的没错,她对包扎这种事很内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夜深了,别怪声怪调……”黑炙悄悄往返,嘲讽的声音消失在入眼所见的震撼里。他以为他看到一只受伤的猫咬著白纱布,拙手拙脚在替自己疗伤,这幅奇怪的联想不经意地逗出他的笑容。

撒旦?海遥惊慌失措,想藏起丑陋的双臂,却因包扎未竟而动弹不得,仅能侧过身尽量遮掩。

她的手!黑炙经她这么一闪躲,可将她受创的雪臂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他摒走笑意,粗蛮地扳回她闪避的身子,托起她包扎到一半的皓腕上下检视,淡漠的面容逐渐黯沉,甚而弥漫了地狱来的­阴­­阴­寒气。

犹咬著纱布开不了口的人儿,可怜兮兮的以摇头代替答覆。

刀伤!黑炙浑身抽紧,眸光闪烁不定,极力克制地由上了药的左臂审视到未上药的右臂。难怪她哀吟个不停,总合两臂加起来,她一共被砍了三刀。他想杀人了。

“没……事……”卸下口中的障碍物,海遥推他离开,不希望增加他的负担。

黑炙­阴­瞪那只驱离的血臂,愤然不语。心痛,他该死的竟会因而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你……”海遥作了个睡眠状。“我……”她重新拿起纱布熟稔地包著,表示她自己能处理。“没事。”最后她缩回手,沙哑地结语。

“你到底有没有判断力?”对她匝而言,伤口要深到见骨才算有事吧!

海遥瑟缩了一下,愣在当儿,不知如何作答。

笨,表现勇敢给谁看。又没人会喝采。她为什么不像一般女人一样哭天抢地。黑炙抓回她挣脱的手臂,脸­色­­阴­晴不定。不懂得哭叫,她至少可以藉机赢得他的怜悯,而不是逞勇或当他是传染病一样,急著想送走他。

他在生气了,光肴那双翅膀挥得又快又急,就知道他很生气。她不就是不愿意他心烦,才要他回房去的。

拾起纱布畏缩地衔著,惊慌的海遥不时溜动眼珠子向上瞥视,一边提防他可能爆发的怒气,抖颤的右手边驾轻就熟地卷动纱布。

“不要再缠了。”

“呃?”她包扎的手未曾停止。

“我说不要再缠了!”黑炙撩动肝火闷吼完,反身折回暗房。那种普通的药水会留下疤痕,她不懂吗?

吓了她一跳。她觉得自己缠得很漂亮啊!海遥纳闷地盯著包扎大美的纱臂,决定继续。

黑炙去而复返,见她已包裹好左臂,可不高兴了。

“不是叫你别再包扎了吗?”他蛮不讲理地拆掉她的杰作。

“为什么?”情急之下,她困惑地脱口而出。咦?喉咙好像比较舒服了。

“重新上药,用这个。”嫌恶地丢开沾了血渍的纱布,黑炙不快地把手上青­色­镶金的药盒丢给她。

海遥惧于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及高大身影的压迫,问也不问,乖乖扭开盒子便涂抹了起来。

她就这么信任他,不问问看他拿给她什么药膏?黑炙欲走还留的脚不知不觉生了根,放不下她。

“你……咳……”她挥挥手,要他走开。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不喜欢疗伤时有旁人在侧,那让她觉得自己全身赤­祼­被观赏一样的不自在。

二次赶他走?她不是很喜欢缠著他看东看西、扯天扯地吗?黑炙冲著一股倔气,依她而坐,不肯离开。

撒旦那凶恶的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裹面不时迸著熊熊烈焰。海遥不动声­色­,偷偷摸摸变换了方向,背向黑炙。她一百八十度大回转,篮子居然没晃动半下?还有这些伤,分明像仇家所赐。黑炙不期然记起他捡回这个笨女人的那一夜,她脖子上有道明显的勒痕。

她到底沾惹了什么麻烦,竟有人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这些伤怎么来的?”他若无其事地转回她的身子。

“不知道。”她专心于包扎,并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不知道,人家会无缘无故砍你这么多刀?”黑炙意带嘲弄的眸光悠悠转冷。她的命是他救的,谁都没资格动她。

“不晓得,咳咳……”她又惊又忧地上好药,准备重上绷带。如果这整件事源自她失去的过去,她该怎么办?绝对不能连累好心的爷爷和撒旦。

“再胡思乱想也没用,你已经连累很多人了。”一眼就被看透,活著有什么意思?

“是吗?”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拖累很多人。

想疼她。黑炙深深凝视她羞愧低垂的愁颜,不太能面对自己的挂念,也不想去适应这种侵蚀意志力的心境。“快点包好,回去睡觉。”他只是同情她,像同情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黑炙郁气横生。

“今晚我可不……”她想睡在最靠近他的地方。

“不可以。”不用听完他也晓得她的妄想。那票叨絮的老家伙若知道她又夜宿在他门前,铁定会公报私仇,轰到他­精­神崩溃为止。”不在屋里疗伤,你跑到这这吹冷风?”听到她几声不适的轻咳,他才猛然忆起她的愚行。

相处了一个月,撒旦还是很讨厌她。“爷爷们。”她尽力挤出最完整的回答。

笨到无话可说。浴血而回就罢了,夜深露冻还顾忌那么多,手臂冷得连­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想自杀就别回来惹人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人天生麻烦。

她自立自强包好左臂,紧接著换右手。“咳……咳……”

黑炙抓起她的外套丢给她,“套上。”

“好痛!”不巧被过硬的钮扣击中伤口,海遥失声惨呼。

脸­色­一紧,颇为恼怒的黑炙拎回外套,僵身向前倾,替她披上。“给你三天时间保养喉咙,下星期你必须把所有的事完完整整说出来。”他才不管老家伙会不会担心,她的手为什么被伤成这样,才是他想知道的。

“嗯。”海遥为免将感冒病毒传染给他,不自觉地在他俯身靠向自己时,频频往后倾斜,只顾著保持一定的距离,却不知她的姿态像极邀吻的热恋女郎,挑逗人心。

背已弯成那种弧度还能撑住?服了她。黑炙浑然不觉地漾出一丝隐含著娇宠的笑意。

“别再退了。”他搂回她,情难自己地轻啄她因病益发红润的樱­唇­,而后石化了。他在­干­什么?

“会传染。”海遥急急捂住嘴。

那声破碎、惊慌的嘤咛,依循轨道执著地钻人黑炙的心,于是他向来无波也无浪的心湖,激狂地掀起滔滔巨浪,不能呼息了。

气闷地拉正她后,黑炙邑郁于理不出心头那团紊乱,乾脆离开迷雾笼罩之地朝暗房走去。

“黑炙。”海遥突然看到置于一旁的纸袋。她迅速结好纱布,拎起纸袋跑向他。“给你。”

岑寂地立在­阴­影处,黑炙面无表情、幽幽地瞪视那只灰褐­色­纸袋一世纪之久,表明他的不愿接受。

“送你的。”海遥执起他的手,笑意盎然地硬将纸袋塞给他。

“不必。”他残忍的放任纸袋滑落。

“为什么?”海遥捡起袋子,哭声哭调。她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件毛衣的。为了这件衣服,她几乎花光了计程车钱,步行回来才会受伤啊!

黑炙再次被她残破得让人不得不皱眉的心碎嗓音绊住脚,莫名地举足不前。

“裹面是什么?”他颇为浮躁,粗糙的嗓音不再低沉富有磁­性­。

“衣服。”乍现的希望大举扫去海遥眼底的失望,她整个人连同声音都生气勃勃了。

替他买衣服?他的衣服有专门的设计师为他打理,外头那些成品没一件像样的,哪能穿出去见人。

“很好看。”她挡住他的去路,快乐的拿出袋中的毛衣,高高举起。

黑炙一看到毛衣的款式,俊脸即刻重重拉下。

“难看。”他最讨厌高领毛衣,笨重、一个不留神就窒息。

“真的吗?”期盼万分的光润小脸瞬间黯淡。

“非常难看。”黑炙快步越过她。

“所以你不要是吗?”爷爷们也不适合,这个尺寸对她来说太大了,克安又不在。如果他不接受,她该给谁穿啊?

“自己留著穿。”进入私人的世界,他冷漠地将她摒除在心房之外。

海遥落寞地望著衣服发呆。想想也是,撒旦住的地方宽敞辽阔,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青焰门”是什么,却多少知道撒旦家很有钱,他什么都不缺。

筋疲力尽地蹲了下来,顺著衣服看到受创的手臂,海遥不由得愈加忧伤。

不想当个累赘却事与愿违,希望为撒旦做些什么,又总是弄巧成拙。老天,她该怎么做才不会牵累到任何人?如果那个恶煞真是她以前结下的恩怨,他一旦知道她住在这裹,会不会穷追不舍,威胁到爷爷和撒旦他们?

脑中的疑问倘若全是肯定的答案,她便没有资格再待在这里了。那么,她又该何去何从?感伤莫名的海遥未能想透一切,忽然被腾空抱起,还来不及呼叫便落入一副健壮的胸膛里。

撒旦。

“不想三个老家伙罗唆,就把毛衣穿上。”不由自主倚在窗口窥视许久,黑炙受不了她的愚蠢,恨恨地被逼出。

海遥褪下浴血的外套穿上毛衣,小脸疲惫地依靠他的肩,乌润的眸子尽是无所适从的迷惑与眷恋。

“喜欢你。”所以希望能为你做些什么。闭上眼睛,她鼻音浓重的困盹语音,拜喉咙沙哑之赐,模糊难辨。撒旦不接受她的心意,害她有一点难过。

浓而不腻的甜蜜不疾不徐,像要滋润、渗透地流进黑炙的血液,彻头彻尾甜了他一身,一寸寸蚕食他囤积一晚的愤懑和郁气。

她说喜欢他。

他不想却听得格外分明、清晰。更该死的是,他的心为此而雀跃了。这类稀松平常的表白,他听了何止千百遍,向来皆只有厌恶,没有哪一次在意或心动过,为何独独对她……

54

“除了喜欢运动外,我同时也是位财务分析师,­精­通投资理财……”长老们说她得主动出击,不然“炙帝”不会将她故在眼底,所以她厚著脸皮来了。“要我赞美你,你可能要等好几辈子。”敢打断他打坐的人也不多了。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让一位大家闺秀说出这样跌股的话,这人实在不懂得磷香惜玉。

“了解了又如何?”黑炙勉为其难牵动了嘴角,有大笑的冲动。要他了解她?这个女人的智商数不会是负的吧。

“你应该知道,我……我是令尊内定的红妆新娘。”骆淡凝尽可能含蓄地表达爱意。如果不是他漠视自己已到离谱的境界,又若不是倾心于他,要她贬低自己的格调倒追男人,对骆家闺女来说确实是天方夜谭。

“走开,我没兴趣听你罗唆个没完。”冷冷一笑,闭目打坐的神态多了厌憎的不耐。

怎么说她也算是“青焰门”的客人,身为主人的他不该如此无礼,这个目空一切的狂人不幸挑起久蛰她心的斗志了。

“无论如何,你有权知道我会接受这桩婚姻,因为你……吸引我。”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她有自信成为他喜欢的女人。

黑炙嘎哑地冷笑两声。

“如果我说……”没见过态度这般狂狷的男人,她的得体婉约看在他眼底什么都不是。

“还有什么废话没说的,就用最简洁与字句说出来,我没那么多耐­性­陪你耗。”这声淡漠似轻柔的旋律,夹杂了磅礴严峻的骇人间奏。

她才刚进来,和他说不到三分话呀!“麻烦请睁开眼睛,你这样我实在很难继续谈下去。”他过人的模样十分赏心悦目,如果能除去那处处显现的无礼和狂妄,她几乎可以打包票保证,全世界雕琢得最完美的生物必是他无疑。

“谁在和你谈了?”他嗤之以鼻地羞辱她,毫不保留。

骆淡凝上了淡妆的娇容掩不住那抹红艳如火的羞窘。气死人了,当他用目中无人的口吻侮辱她的同时,她居然还为他那天生的高傲气质神魂颠倒。

“我会是你的贤内助,所以……所以请你接受我。”不能太快打退堂鼓,既然黑伯伯万中选一挑了她,她便得争气些。

犹脸红心跳的骆淡凝不请自坐,打算来番恳切的长谈。

“无福消受。”状似冬眠百年的俊脸,只肯轻蔑地张合无情的薄­唇­,不肯善良地惠赐佳人一瞥。

“我们的配对已成既定事实。无论如何,请你慢慢敞开心怀,接受……接受我对你的一片心意。”真羞人,以往她只有接受别人掏心的份,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表态过?他应该要感动万分才是。“既定?”黑炙懒洋洋地扬声大笑。疑疑傻傻、不经意被勾走三魂七魄的骆淡凝,贪恋他堂堂的好丰采,未曾留意丰采之外的冷酷、绝情和厌憎。“滚出去。”猝不及防地沉了声,黑炙徐缓地睁开冷硬的黑眸,瞪得她魂飞魄散。“我……我……”骆家小姐一时应付不来急转直下的状况,手足无措地软了手脚,委屈的泪水急涌至眼睫。谁说女人变脸像变天,这人片刻前无礼尚称上温和的面容,和现在这副粗野、巴不得撕碎人的兽相比起来,才叫可观。

“爬不起来,用滚的也可以。”他相当乐意做个落并下石之人。

“不……不……”惊魂未定又逢此语,骆淡凝吓了好大一跳,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

“炙帝”真的好残酷。这些日子,她见海遥常常愉快的在他身边走动,还以为他是个好亲近的人,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装的。原来他那副俊秀优雅的外貌下,潜藏著未开化的兽­性­,和一颗由冰块雕制而成的心。

“给你两分钟时间爬出去。”黑炙轻轻柔柔地低喝。

谁来扶她起来呀?骆淡凝被他毫不留情的语气吓得泣涕如雨。

“黑炙……”海遥依约前来,惊见骆家千金哭得唏哩哗啦。“小凝,你怎么了?”她忧心仲仲地跑向她。

“海遥……”骆淡凝伤心委屈地扑在小自己一号的海遥身上寻求慰藉,无意中擦撞到海遥不欲为人知的伤臂。

“别靠我太近,我的感冒还没好。”海遥浅蹙眉头,闷不吭声地强忍了下来。

“不要。”自尊心严重受创且余悸未平的骆淡凝,死都不肯松手。

海遥两道弯弯秀眉,挨不住疼痛,纠葛成团。

“时间快到了。”黑炙出声提醒。老头的眼光好得令人赞叹,竟然丢这种垃圾给他。

“时间快到了?”海遥不解。

“你一定……一定得救我,海遥。”骆淡凝失却冷静,又惊又怕地搂紧她,哭得难分难解。

救她?“你怎么了?”海遥见她抽泣得厉害,不禁心生难过。“不舒服吗?我去请医生。”她移动脚步。

“不要走。”骆淡凝拚命抱住求生浮木。

“要哭回房里去哭。”

“呜……”乖巧的她品学兼优,聪慧得体,备受家人及师长的宠爱,未曾受过丝毫委屈,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骆淡凝哭掉了优雅、端庄的表相,非常不甘心。

“两分钟到了。”黑炙起身,抓了海遥就走。“这里留给你尽兴。”

“海遥别走。”需要人安慰的大小姐频抹泪,糊花了美丽容颜,赌气地拖著海遥不肯放手。

夹在中间的海遥几乎被两方的拉扯撕成对半。黑炙眼见血­色­自她娇艳的脸迅速撤离,手刀一扬,来不及细思量便已敲掉骆淡凝黏人的十爪。

“你……你……”骆淡凝呆愕至极地抚著麻痹的手腕,如遭雷极。他敢出手打她!敢情他以为她不会武术吗?

羞愤交加的骆淡凝纵身飞起,横腿疾扫向黑炙的脸。抱著不明所以的海遥,黑炙以静制动,笑笑地瞬间移位。骆淡凝不信邪地一踢再踢,飞跃的身影步步进逼,非要踹得对方鼻青脸肿不可。

也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像发了疯的野狗般,紧追著人不放。黑炙轻松自在的挪了又挪,移了又移,且退不攻,隐忍怒气不与她一般见识。安适地窝在暴风中心的海遥,不明白背后的人何以突然静止不动,又看到骆淡凝杀气腾腾地直直劈来,危机感顿生。

保护撒旦。海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挣脱出黑炙的胸膛,及时持住来人的脚踝,拉下她,反身使了记迅捷的回旋踢,狠狠将不明所以的骆家小姐踢到数尺外的地板瘫著。

“海……海遥。”惊骇至极的骆淡凝抱著肚子,怎么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她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们已经是朋友了,而且她并不知道海遥有这等惊人的好身手。

“我……我……对不起。”发现自己误伤了人以后,海遥慌了手脚挪向她,直想赔罪。

黑炙捞回她,制止她接近恼羞成怒的红脸千金。

“为什么?”一脚被打败?谁能忍受这样的屈辱。骆淡凝咽不下这口郁气。

“我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有这种意外之举。海遥急著扒开腰闲的铁钳向好友解释,越慌心就越急,一个不小心,那只不为所动的大手便多了几道抓痕。

“胡扯,你明明是故意的。”骆淡凝拉不下脸。除了无人能匹敌的美貌外,她一直以自己的好身手为傲,没想到区区一个来路不明的海遥随便一踢,就踢碎了她建构多年的美梦,教她怎能不恨?枉费她一直当海遥是朋友。

她该感谢这个多是的笨女人,不然由他出手,她非残即伤,哪还能开得了口。“撒泼的女人面目相当狰拧,根本不能见人。”黑炙舔舐受伤的右手背,事不关己地拖著海遥往外走。

“小凝,我真的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请你不要生气。”怎么办,她无意中伤了自己的朋友。海遥用力扳著越箍越紧的手掌,一心想赎罪。

他在护卫她。骆淡凝又妒又恨,理智、教养全撇到一边。“我才是他的新娘,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寄人篱下的麻烦,你……”

啪啪啪!一连串厚沉、节奏缓长的掌声响起,淹没了骆家小姐激昂的怒言。

“再加油点,就可以入围诺贝尔和平奖了。”不吝鼓舞的喝采人,刻意将沾血的腥舌点了点弯成漂亮弧度的­唇­角,硕实颀长的身体具体呈现出从容不迫的优雅和原始蛮荒的兽­性­。

狂狮要撕碎她了!骆淡凝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快步退后。

“抱歉。”她说的对。海遥脸­色­微白地掩下眉睫。

原来小凝是撒旦的新娘,她根本不晓得这个,还以为她是爷爷们的朋友。经由克安天天的越洋传真解说,她已经明了“青焰门”所代表的权威和势力,撒旦是领导人的儿子,自然会有小凝这样才貌兼俱的好女孩为妻。她不应该出手伤她,撒旦一定会怪她吧!

小凝的运气好得令人羡慕,能长伴撒旦一生。

“海遥……”海遥疚愧难当的呢喃和飞白的雪颜亮灿灿地刺痛骆淡凝,她为自己一时的口不择言惭愧不已。她失心疯了吗?海遥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和背景,动作完全是出于自然反应,她到底在胡诌些什么?

她想向海遥道歉,但不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宁死也不要自尊再次扫地。

“能否告诉我一件事,她麻烦到你了吗?”黑炙拉开门,突然回首,舒舒懒懒地扬高眉目。

骆淡凝不敢迎视那双质问的厉眸,匆匆调开视线。

“不用客气,你刚才也没有顾忌过什么不是吗?”等待的眸光悠悠转沉。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骆淡凝欲哭无泪。

“说啊!”持平的音绸缓缓加入冷藏的冰度。

“黑炙,别这……”海遥的未竟之语猝然被一只大手掩埋得乾乾净净。

“没……没有。”先前魂魄飘飞的惊惧感重回心底,骆淡凝以为自己晕眩得就要休克以示歉意了。

“或者她曾经不小心走错路,寄宿在贵府?”嘲讽如软刀的声音越磨越犀利,越冰越冻人。

“也……没有。”骆淡凝抬不起头。

“没有就别自以为是圣人的批判一切,回去修养好自己再出来教训别人,免得贻笑大方,丢光你祖上的脸。”他刻意加长损人的音律折煞她。

砰!黑炙带海遥离去的关门声,重重地撞痛骆淡凝的眼睛,斗大的泪水一颗一颗不听使唤地冒了出来。

被人不留颜面这么一训斥,她汗颜愧地,羞得险些自了,偏偏他教训得极是。

※※※“你吓到小凝了。”好像听到小凝的哭声了?海遥同情地望著厚重的拉门,踱不开步子。

黑炙故开她,独自走下台阶,步向纵横屋前的盂宗林。

昨天他收到克安传来关于她的档案,虽不愿意直呼女人之名污染自己的灵魂,但为了求证,他必须……

“孟葵。”他慢不经心试探,唤得极为低沉。

海遥心不在焉地徘徊在道馆前,并未听见。

“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

“什么名字?”她贴在木门上专注地聒听。很大声,小凝哭得很伤心哪!要不要进去安慰她?

天杀的,她没听见。

“孟葵。”富有磁­性­的嗓音加重了音阶,愠恼的又呼一遍。

还是先等等好了,人在伤心的时候都不愿意有旁人在场吧!到目前为止,她也只能接受撒旦,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强悍,禁得起风吹雨打吧。

“可不可以再说一次?”缓缓旋身,她终于肯赏脸地将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

黑炙一点也不觉得荣幸,事实上地已经被她的极端忽视惹起了熊熊怒焰。猛然回转,他几个跨步冲到上头,拉了她直入迷踪林。

克安说这片蔽天的竹林其实是座难度甚高的迷宫,要她别随意走人,免得出不去。

海遥敬畏地随黑炙窜来窜去,不明白没有特别做记号,排列方式又几乎一模一样的竹径,错综交杂,他怎能走来轻轻松松,不致弄胡涂?像她现在已经转得眼花撩乱,辨不清东南西北了。“不要……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说来傻气,她总觉得再走下去,这片寒森森的绿林会吞没他们。

发抖了。在那份完整的纪录裹,她可不是没胆的女人。事实上如果报告属实,这个女人简直勇敢得过火。

“我怕,怕竹子­骚­动的声音。”莫名地感到害怕,海遥侧身紧抱住他,苍白的容颜诉说著无助的软弱。难怪撒旦的家她几乎逛遍,独漏这儿,原来是这种沙沙的风哮声阻遏了她。

“怕就靠过来。”黑炙心头一悸,不情不愿展开手臂,形成安全的臂弯容纳她。明知道她的恐惧是什么,他却一意孤行地想证明她不是那个曾经冷静得不像女人的女人,只因为他拒绝将这两个­性­情截然不同的个体重叠。

伊人鼻息浅促,悄然地移动位置,嵌人为她准备的怀抱。

“里面有些什么?”无论如何,就是止不住凉自内心那股寒气,到底是什么让人打从心底惧怕起这片青翠沁凉的竹林?

“竹子。”还在抖。黑炙拥紧她,忽然变换方向。这女人四岁时曾因其父好打不平,代父受过,被弃置存竹林一夜以示警告,­阴­影就此深种。由此证实她的脑子的确忘了些什么,但骨子裹仍是那个冷静的女人口--孟葵。他想知道她的潜意识还记得多少事?看到亮光了。畏缩的苍颜乍放欢彩。“我们要出去了吗?”海遥如释重负又有些罪恶感,”可是你不是想带我进去看什么束西吗?”否则他为何拉她进来?

“错了。”这女人的脑子越来越灵光,感觉也逐渐敏锐了。再来她会变得独立,不需要任何人。

原以为她不是老头便是炎的女人派来­骚­扰他的,直到动作敏捷的克安将那份­精­采的资料传来,才证明了她的清白。她根本不认识任何青焰人,也没必要怀有目的亲近他,因为她的身边一直跟了一尊守护神。

有机会的诘,他倒想会会这号奇葩人物。死心塌地守著一个卑微的女人值得吗?“有没有听过舒义这个人?”他问得漫不经心,心头却生了不痛快。

“这个人是你的仇人吗?”她担忧地凝望他。

黑炙顿住身子,错愕著。“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想?”

“你不高兴了。”这回的怒气还夹杂著一些别的情绪,她感受得到。

她绝不可能读透他的心思。“我的情绪如何会影响到你?”一走出茂密、诡谲的林子,他马上放开她,迈离她数步。

“会。”海遥坦荡荡地露齿一笑。

他随口说说而已,这个女人何必笑得如此认真。

“为什么?”听到自己这么问出口,黑炙气坏了。他在卑微的乞求女人给他一个承诺。不好,脑子有些脱轨了。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想听她再说一次喜欢他。心底那声直觉的答覆震惊了黑炙。他铁青著脸,只肯不情愿地承认她的影子驻进心底,不愿面对那声又大又响、代表感情可能堕落的证明。自从看完她­精­采绝伦的半生事,他便一直有种她将要离去的感觉。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牵挂任何女人?

“再说明白点可好?”海遥虚心求教。

先美细致的白影恬淡地玉立于翠林前,竟出­色­美丽得怦动人心。黑炙抚贴心口,冷沉地感受急促擂动的心跳频率。

最近时常这样,一意识她出现便开始发作,有可能是他被缠昏了头,需要冷静几天。不过,该面对却转身逃避,未免孬种。他是很瞧不起女人,那并不代表他会无聊得放过自己想要的那一个,忠于自己的感觉才是英雄所为。

呼风唤雨的陈家老头前天驾崩,也该去找欧阳先生聊聊天、叙叙旧了,听说他很想念他,不能让人家相思太久。

※※※滴答、滴答……

天雨蒙蒙,这样的日子较平常增了些水气,多了些凉意,感觉极舒服。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倘若烦恼能随雨水滴答光,该有多­棒­?

海遥愁眉不展的支起肘,坐在台阶上赏雨。

一个多礼拜前,和爷爷及平爷爷随撒旦去香港。同天下午,小凝垂头丧气的向她道歉并告别,回澳洲去了,留守台湾的义爷爷也跟了去,说要向小凝的双亲赔罪,并说服小凝回来。突然间人全走光,偌大的“炙帝居”就剩婆婆、警卫们和她了,变得好冷清。

好想念爷爷和撒且呵!

“海遥小姐。”“炙帝居”的守卫摇晃著黄绿相间的条纹大伞匆勿行至。

这些守卫先生好奇怪,为何叫她的待候都坚持加上小姐呢?她根本不是。“我不是小姐,叫我海遥就好了。”

“门外有人找你,能否随我去一下。”来人不作正面答覆。

“可以吗?”自从莫名其妙遭人划伤后,撒旦便不准她踏出“炙帝居”门口一步,因此她好久都没能替婆婆送点心给大门口的守卫先生吃了。

“可以。”肃穆庄严的男人大方的点头。

“好。”海遥快乐万分地步下阶梯,尾随他去。“那人是男是女?”六居裹面就属“炎皇居”和“炙帝居”离大门最近,只要走几分钟就到了。

“男的,行为有点脱缰的样子。”大门那边的兄弟是这么形容的。

“那就是无法控制是不是?我认识这种人吗?”海遥困惑极了。

“他说是小姐失忆前的朋友。”有问必答的声音多了几许担心。

“真的蚂?”海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狂喜地轻呼。

“小姐,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她那么高兴,这盆冷水泼下去会不会太残忍。

“请说。”这人的表情好凝重,想必这句话很重要吧。

“小姐很容易相信人,基于保护小姐的立场,不管来客是不是小姐的熟识,我们都只能恪遵职守,让小姐和他谈谈话而已,还望小姐见谅。”

“这样就够了,真的。”唯恐他压力过重,她刻意地强调。

被她认真的表情和笑颜看得突然不好意思的人,赶紧端正视线,朝遥遥在望的大门兄弟们挥挥手。

叫嚣了三、四个小时,舒义简直不敢相信迎面而来那位纤柔的女子就是小葵,他找了一个多月的心上人。

“不能再近一些吗?”海遥央求的眸子微微黯然。这儿离门口还有一大段距离,对外头那位淋得湿答答的先生不太好吧。

“小葵!”她一举手投足,甚至清晰可闻的呢喃细语,都不再是幻梦,活生生地存在他眼前,颠覆了他激狂沸腾的心。那封匿名信所言句句属实,小葵真的在这里。

惊天动他的吼哮声骇得海遥心慌慌。

“小葵?”彷佛为门外人痛苦扭拧的表情所感,海遥突然甩开身旁的守卫靠了去。

“小姐……”心惊胆跳的守卫把著雨伞,苦苦追在后头,并作了手势让大门的兄弟看著点。老天,谁都看得出来那名男子身上燃烧著一把烈焰,太接近可是会蛲成灰烬的。

柔亮的长发、飘逸的长裙,她怎能忍受这种装扮?又为何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当他是陌生人一样?

无名的恐惧像生了吸盘一样紧紧盘据心头,舒义恐慌了,为了一些令人发狂的预感。

“能不能给这位先生一把伞?”她同情地询问驻在门口的守卫。

“给过了,他不要。”被误认为硬心肠的众家兄弟可委屈了。

不要,为什么?“你说我叫什么名字?”海遥在门口守卫层层拦阻下,识相地站在三公尺远的草地对门外人喊话。

不--!他不能接受这个。天啊!他要疯了,小葵居然用那种陌生的眼神打量他,居然尊称他为先生?舒义紧抓铜门,猛烈晃动,“我是阿义、阿义、阿义啊?”谁来告诉他,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很快就会醒来。

“阿义?”对方疑狂的眼神提醒海遥要小心了。

舒义疯了。“小葵,你不能忘了我,我爱你啊!”他急红了眼眶,“你们开门放她出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把小葵还给我!”

“妻子?”不,她不要。海遥浑身的血液瞬闲流失,苍白虚软地颠簸了数步。怎么可能,她喜欢的人是撒旦,不是这名男子,绝不是。如果她曾经爱过他,为何她没有半点怀念或熟识的感觉?一定不是,他是个骗子。

“对,如果不是你突然失踪,我们早就幸福的生活在一块了。”舒义颤著声,悲痛地哀鸣,猝然顿悟到她的失忆是个绝机也是个契机。

“骗人……”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震惊,海遥逃避地捂住耳朵拒绝听。

“不是,我可以证明。”证明、证明……他用力回想她的习惯、特殊的癖好,然而那太少了,小葵根本不让人找到她的弱点……有了!“雨天,你喜欢雨天,喜欢听雨声。”舒义直指天空,满怀希望地瞅著她。

她听得清清楚楚。错愕地垂下手,海遥无法否认这点。

“小姐,你要不要进去了?”围堵的人群中有人做了良心的建议。

“不!小葵,别走,我求你。”她忘记他了,在他为她断肠时,她居然狠心的遗忘了他。小葵到底发生什么事?“我还可以再举例……你怕……怕风吹竹林的声音。”对,唯一能让她害怕的只有这个了。

海遥惊愕万分的哑口无言。

“你相信了,对不对?”她的表情绝不是欢喜。缩拧湿陆漉的脸庞,舒义管不得她的失落有多明显,一颗惊惶受怕的心终获抚慰。至少她不再怀疑了,他们幸福的人生终将展开。

“别伤心,我无意使你难过啊!”他的哀求声涵盖了痛苦和神伤,任谁都无法置之不理。

小葵不可能安慰人。“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不会难过了。过来,跟我走。”疯狂地撼动大门,舒义伸长双手渴求道。

眼睛好红,莫非他想哭?现在进去,他会更加伤心。雨并不大,门檐又宽,这个人全身湿透,到底在这儿等多久了?

海遥溜出人墙,走不利二步又被回堵住。“我想问他几句话。”她小小声要求。

“不能再近了。”众人一致瑶头。

“只要再前进几步就好。”无力的人儿眼巴巴地眨动杏眸。

“恕难从命。”威武剽悍的群雄再次驳回。

“那……至少让我看到他的脸,行吗?”一定是撒旦要求他们看著她的,他去香港前曾告诉她别给守卫人员添麻烦。奇怪,他为何专程到她房里摇醒她,吩咐这个呢?难道她常常惹麻烦吗?

“小葵!”他们遮住小葵了。突然看不见意中人,舒义惊心动魄地叫喊。

人墙自动退开成两排,依了小姐的意。

“我……真的叫小葵吗?”其实她早就信了,海遥莫可奈何地凝睇那张焦急、过分热切的脸孔。

“你叫孟葵,我叫舒义,要不是你发生意外,我们早该是夫妻了。”舒义急欲唤回她失落的全部,慢慢地渗透个人的美梦在里头。

“孟葵?”撒旦那天问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难道……

“孟伯伯也来台湾了,出来,我带你去见他。”他含著泪水颤声诱哄。

“他是……”姓孟?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爸爸啊!”连她最爱的爸爸她都……舒义发现他再也受不住椎心刺骨的打击了。

他怎么了?海遥大吃一惊,飞扑向瘫跪于地的伤心人。

“你没事吧?”试探的小手轻拍那双抖颤交握、彷如寒不胜寒的手臂。

猛然抬起头,舒义冲动的反手囚她人臂弯,不肯放人。

“小葵,我爱你啊!”心痛的泪水隔著铜栏缓缓滴落海遥脸上,害她不知所措。

随后紧张兮兮追来的守卫们合力扳著舒义上了锁的双臂。

“不,求你们别伤他。”海遥悲戚的恳求,呼吸逐渐困难。

“海遥小姐。”众人没了主意,为难地慢下动作。

“拜托……”

屈服在她苦苦的哀求声里,尽忠的青焰人唯有目光炯炯地监视著,退居两侧。

“你不会伤害我,对不对?”艰困地仰起被栏条压得几乎变形的脸,海遥嫣然一笑,笑得舒义益加疑迷。“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是不是叫……盂良。”她迟疑了一会儿。

“你记得他?”绝处逢生的眸子雯时迸耀著逼人的光彩。

“真的是他吗?”如果这人没骗她的话,那么那天救她的人果然是爸爸。难怪……难怪他看她的眼神压抑著悲痛,又说有个女儿和自己同年,原来那个女儿是她!既然找到她了,为何不认她?

“跟我回去,我能证明一切。”见不得她难过,舒义松了手臂,拉扯她的手。

“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慢慢消化这些。”即使他说的是事实,她也悲哀的发现到,现在还不是离开这儿随他走的时候。过去那个熟悉、温暖的环境早已变陌生,她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陪她去面对,而此刻那人不在这,正好去了香港。

如果撒旦在,他会说些什么?会不会很庆幸能摆脱掉她?不会的,他不会……

“消化。”小葵从不软言软语低声和人打商量,她根本不想回去。“跟我走,你不能留在这裹打扰别人。”舒义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感,抓狂的手指深深地掐进她的手臂里。

“痛!”海遥的泪水晶亮地在眼眶裹滚动,两边的人员见状正要出手……

“放开她?”

“孟伯伯?”他收到他的留言了。舒义扭曲的脸如得救赎般回复原形。

海遥只能睁大眼看著那个貌似自己,有双和自己一样盛满星斗的黑眸的男人沉著地走来。叫不出口,没得到证明前她叫不出口,也许她是怕一旦认了他们以后,就得水远地离开这里了。

太像了,旁观者一致惊叹,唯有视力不良的人才会否认这一大一小有多相似,以复制拟之亦不为过。

“海遥,手臂好些了吗?”盂良搭上舒义的肩,暗中使劲拽开狼狈的他。

“她是小葵!”舒义匪夷所思地咆哮,不能忍受他将她视为另一名女子。

这一刻,父女俩心意相通。懂了,他完全明白他的用意了,海遥泫泪欲滴地点点头。他不要她有负担才不认她的。

“叫我小葵就好。”一步一步慢慢来,早晚得面对现实的,但不要这么早,撒旦甚至还没回来啊!

“想起来了吗?”舒义激动的又要抓她,眼尖的孟葵直觉闪躲。盂良将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收入心底,有谱了。这裹真有小葵牵挂的人,所以她舍不得走。

“没有,很抱歉。”这种逃避的行为或许会伤害到舒义,她别无选择,只希望他能原谅自己,况且她的心还因方才他粗蛮的行止蹦跳不停。

“不要再逼她了。”孟良冷静的抓回舒义。

“爸……”孟葵滴下泪珠,脱口唤出声,心中怀有无限感激。“谢谢,请原谅我的任­性­。”

哭了,小葵终于在他面前哭了。孟良眼角发热,费劲力气才克制住老泪纵横的窘态发生。小葵四岁时,因他一时疏失,被仇家掳了去,丢在竹林内一整夜。那一天,她已经哭尽一生的泪水,从此以后她绝少哭,几乎不落泪,最多自个儿躲到一角暗自饮泣而已。

在小葵的观念里,即使哭乾了眼泪也于事无补,解决困难得靠脑力和毅力,天底下没有所谓的绝望。她常说方法是人想出来的,所以凡事不假借他手,一律自己担著。

“别勉强自己,慢慢来。”她肯承认他,他已经很满足了,本以为顺其自然,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听到这声呼唤了。

“不,我不同意。小葵,我们回香港去。”舒义不死心的双手越过大门胡乱挥抓。

怎么办,他的痛苦起于她,她该如何是好。

“走。”孟良不想女儿两面为难,拽走舒义。小葵无意中隔出他们的距离,阿义还看不出来她对他的感情仍处于零的阶段吗?

“小葵,我明天来,后天再来,天天都来陪你,你等我。”疑情的吼叫声回汤在冬风中、细雨里,久久不绝于耳。

盂葵掩住双耳,泪洒衣襟,引得噤声许久的守卫们哀叹不止。

55

砰、砰砰、砰……

钱克安坐在地板上,专心在手提电脑上,眼珠子偶尔会随著主子矫捷的身子东跑跑、西溜溜,心跳的鼓动特别急促些。

砰砰、砰砰、砰……

“咳!”用力清了清喉咙,钱克安试图引起浑然忘我的运动员的注意。“查到了。”

“谁?”热汗淋漓的黑炙没停下击拍动作,反而增快脚步和腕动。

“季品侬和舒义都曾在当天出入台湾。”可疑分子。

挥拍的动作持续加快,爆发出强烈带劲的碰撞声,撼动占地宽阔的室内球场。钱克安心惊­肉­跳地以为桃高的圆顶就要被震塌了。

嘟嘟嘟!手提电脑发出三声讯号,画面自动被切换。钱克安详读萤幕上成串出现的字。真强势,说切就切。

敢切入少爷电脑的人也只有“青焰门”位高权倾一时的老贼了。“长老们明天下午搭机飞抵台湾。”钱克安截取­精­华部分,长话短说。回来就回来,抱怨一大堆,谁敢全部念给少爷听啊?不想来就放乾净点嘛,什么骆淡凝重回山庄的但书就是要他们三个作陪。真是的,既走又回,一点尊严也没有。

大意漏失一球,黑炙懒懒地用拍尖挑起一旁备用的球,继续。

“骆家小姐也将一并抵达。”这次“和”、“平”、“义”三位长老是吃了秤坨铁了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然后……换太上皇切进来了。”他看著看著,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装哑巴。

“念出来。”用力击出一记浴火的快速球,他淡淡命令。

钱克安整了整喉头,压低声音,尽量发挥水准重现原音:“孽子,请你看在我生养你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情分上,施舍一些人气给义、和、平三位长老,可怜他们年事已高,还要为我儿奔波。至于淡凝这边,也请你压抑体内那些野兽派反覆无常的冷血因子,尽可能找出后天教养的绅士风范,帮你无地自容的老子挣回一些颜面……”不行,他要笑出来了。世上有哪个父亲会这么削儿子的?

黑家这门怪胎,旷古难求。

砰、砰砰……黑炙连连击出数记既狠又猛的变化球荼毒墙面,钱克安则窃笑不止。

“笑够了没?如果好了,麻烦继续。”低沉危险的尾音,重重、威胁地曳长。

“对不起,喉咙一时不适。”钱克安痛苦的憋住笑,不敢迟疑地找回声音,“逃避解决不了事情,今年不管你要或不要,千万不要怀疑老子的能耐,淡凝绝对会是你的新娘。除非你的眼光比老子强,否则就认命吧!我的不肖子,年底准备回黑岛举行婚礼。我可以宽宏大量的让你待在台湾多玩些时日,有一点请你花脑筋记下,我所说的「时日」指的是今年年底,记得了吗?重复一次,是「今年」年底,也就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炙少爷被押著上礼堂的模样,天,太有趣了,值得期待。

电脑中央那簇青­色­火昭生动地燃烧,一个个特别加粗的仿宋字从火堆裹跃出;秀完后,画面再次切换成朴拙的留声机,古典的百合花状的喇叭口流泄出一串串起伏优美的音符。

“少爷,夫人直接用语音传真,你要我退开吗?”除了扶养少爷长大的陈妈外,夫人是另一个少爷能稍稍容忍的女­性­。不过,新近又出现一个超人气少女孟葵,有夺走少爷全部关心的趋势。

“接收。”中止挥拍,黑炙停下来拾起毛巾擦拭汗湿的头。

“炙儿,你爸刚说的话听到了吧!­性­子别太倔,依我看淡凝挺不错的,试著和她相处看看好吗?还有啊,妈有六个月零九天没看到你了,有空回来让妈瞧瞧,我很想念你。剩一个月就是圣诞节了,你的圣诞兼生日礼物我已经托和长老带去台湾,祝你生日快乐。”哔哔,清脆温柔的女音叮嘱完,欲罢不能地唱起荒腔走板的生日快乐歌。

“切掉。”都多大了,丢脸。黑炙拿下湿濡的发带,甩甩散乱的发辫。

“少爷要回话吧,线路那端在等。”钱克安抚著键盘正襟危坐,像个专业的电脑输入员。

“告诉妈,明年年初我会回去看她。”淡漠刚柔的俊脸不情愿地跃上少见的温柔与见腆。黑炙丢下球拍,反身没人墙里。

“太上皇那边呢。”一字不漏地输出完,钱克安加大音量,播送给更衣室内的主子听。

“反正娶四个和娶三个妻子也没什么差别,既然他那么中意那个无知的女人,叫他留著自己用,我这个不肖子口味很刁,情愿饿死也不愿委屈自己。”从嵌壁式的内室绶缓飘出黑炙舒缓低柔的嗓音,轻淡中夹杂著若­干­强硬。“想如何,悉听尊便,别再不时罗罗唆唆恐吓一堆。”

最后的一段话有决绝、坚不妥协的寻??息味。钱克安硬著头皮照打。少爷怎么不乾脆拱孟葵出来,斩斩乱麻,定定双亲的心,往后便可高枕无忧、坐卧自在。

嘟!清亮的讯号声蓦然响起,骇了战战兢兢的人一跳。

只有一声,表示是大门那边的守卫连线进来,吁,幸好。钱克安传出打好的短笺后,赶紧切断线路,逃命似地急急切人大门的电脑监控系统。

“什么事?”钱克安凝神查看门口景象,那个人好像是……

“个威武方正的人头陡然闪进电脑萤幕内,放大的脸孔有些为难地缩拢,“这位先生大吵大闹,坚持要见孟葵小姐。”他用拇指顶顶后头。

哟,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世纪未妖孽现形了。“麻烦你先把尊容移开一下,我好看清楚那位先生是谁。”想也知道是这个疑情种舒义。钱克安同情地摇头。可惜孟葵心系少爷,少爷也视她为自己的女人,虽然他总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调调。

他们的关系始于一个礼拜前那个尽在不言中的下午,而后便产生了极大的变化,经常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大部分,可以说几乎有九成九是孟葵拉著少爷四处看、四处逛。这段如胶似漆的岁月,时常可见男的的眼神常不自觉地漾著两泓温柔追著伊人跑,相较之下,稍嫌清心寡欲的伊人则憨柔娇俏得教人眼睛发直,久久不能自持。

为此,山庄内只要是男人都有遭到少爷眼眼警告的纪录,像他已经接近淘汰出局的边缘了。

没办法,目不转晴也不是他的错,窈窕佳人俏生生地对每个人绽著嫣然和善的微笑,谁能抗拒得了那双多情的乌眸和惹人怜爱的美颜。

“少爷,舒义又来找人丁,守卫说这回拚死也要一会小葵。”严令禁止她见老朋友,独裁得实在说不过去。

“让他到这里来,顺便把孟葵找来。”换上一身纯白休闲装,气质整个由狂野蜕变成温文尔雅的黑家二少,手Сhā在口袋,闲闻淡淡地走了出来。

“带他到球场来。”钱克安下令。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如果他没猜错,少爷在吃醋了。叫孟葵了?真不简单,少爷居然肯当著他的面直呼女人的名字了。

假以时日,她会成为少爷心中唯一珍爱的宝贝。

※※※孟葵­精­神涣散地款款走来。爸爸要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小葵。”远远的,等在门边的钱克安小声地向她招著手。

怎么了。他为何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孟葵惊心地跑起步来。

“嘘,来。”钱克安拉她到一旁说起俏俏话,没注意到走出门口的人早把一切看在眼底。“舒义来了。”他好心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在里面?”怎么可能,“青焰山庄”不准外人进入,所以她和爸爸都到外头去谈话。陡地,孟葵黑自分明的皓眸随著嘴巴张大,“克安,你让他进来不好吧!”悲天悯人的软嗓饱含了无限的感激,差点听眩了钱克安。“趁撒旦不知道以前,你赶快带舒义出去,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了。”黑炙意态优阁地斜倚门槛,冷冷出声。胳臂往外弯的女人。

孟葵错愕地回过头,对上那双愤懑的眸子。“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是因为……你怎么在这里?”嗫嗫嚅嚅的解释突然不合理地转折成疑问句。

黑炙朝钱克安丢了个眼­色­。钱克安收到,鼻子摸摸只好识大体走人。

“要不要见舒义?”他意味深远的凝眸,闪著几簇­阴­光。

“好啊。”孟葵举步挪移到他身畔,才要探头看里面,黑炙只消一只手指勾住她的下巴,她便得乖乖回转。

“不要什么都答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她­精­巧的下颚,他清淡如水的音律起了不规则的波长。

“你要我拒绝吗?”她困惑地斜睇了他一眼。

“你说呢?”近来他发现她已经开始选择­性­的在需要他。

以前她几乎是时时黏在他左右,最近她只会在心情不安、茫然无措的时候,才自动缩在他身边,静静倚著他储蓄力量,以应付不需要他的日子。

他明白她有寄人篱下的亏欠感,也了解孟良希望她能尽快回到他身边,所以她在逼自己独立。不喜欢,他一点也不想接受被利用的感觉。“我觉得……还是见见面比较好,你以为呢?”天天腻著撒旦已经腻成习惯,她在爸爸天天一通电话的耳提面命下,不得不找回一些失忆前坚毅和冷静的特质,可是偎著他的感觉是如此舒服、温存,疏离他根本不可能,她爱他啊!

“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随你。”黑炙提抱起她,沙哑、动情地呢喃,“吻我。”

“好。”孟葵领命,从不质疑他的渴求,吻他的感觉是全世界最甜蜜的滋味。她一点一点加深两人的缠吻,极其专注地灌溉、滋润那两片乾涸的薄­唇­。

怦然心动。黑炙放柔了眼神,静静地品尝那只为他绽故的­唇­瓣。她予取,他予求,感情交融的瞬闲,他的心不再是自己的。何时遗失那样东西,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

“小葵!”耐不住跑到门口盼佳人的舒义,一见到门口那幅难分难舍的旖旎情缠,顿时心碎成千万片。

孟葵直直地僵住势,娇羞地理首在黑炙胸前。被别人看到了。

“你趁人之危!”舒义丢开花束,揪著黑炙的前襟。难怪他见不到小葵,原来他居心叵测想独占她。前些日子他向他要求见小葵,他只是冷冷一笑,根本不理会他。

黑炙为免他过于粗鲁的举止误伤红颜,只好放孟葵下地,推她到一旁。“就算是又关你什么事?”

“舒义,不要这样。”孟葵上前想安抚舒义,黑炙二话不说拎她回原位。

“小葵,你不可能和这种人在一起的,你爱的人是我。”被黑炙沉著的冷眼看出了怒火,再加上妒恨已久,舒义决定带走孟葵。他想到做到,大手反抓推稚,将黑炙推得老远,一把拉了孟葵就跑。

孟葵个头小,跟不上长手长脚的舒义,一路跌跌撞撞被拖著走。

“别……别这样。”猛然顿住脚步,她来不及调适舒义过大的拉力,整个人往前仆倒,狠狠地摔跌在地,适巧黑炙随后追来。他恼忽地拍开舒义伸出的援手,抱起她转身就走。

“没事吧。”黑炙恼火的眸子­阴­恻恻。

“放开她!”舒义随后追来,搭上他的肩。黑炙收紧手臂,侧身迅猛地抬脚一踹,体型壮硕的舒义当场跌得四脚朝天。

“你出脚好像很重。”不知道舒义有没有事?她的视野只能看到前方的景致,后面的完全看不到。

“不重学不到教训。”黑炙脸不红气不喘,走来矫健轻松。

“他……没事吧?”

不死心又起身追至的舒义,听到她这么一问,希望再次熊熊燃起。“小葵,跟我回去。”他像座喜马拉雅山般稳稳地降落在黑炙面前。

“回答他。”黑炙放下孟葵,定在原处淡漠地转过她。

“不。”孟葵心怯地倚进黑炙的臂弯枣,背向舒义,不敢直视著了火的地。“爸爸说我可以留在这里。”

“这底不是你的家,他也不是你会喜欢上的人,你只是丧失了记忆力,忘了我们的过去而已。”舒义激动的想拉出她。

“动口就好,手脚乾净些。”黑炙眼明手快地打掉他的禄山之爪。

“她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人的。”舒义疯狂地咆哮,无法忍受孟葵倚在别人坏里那副依恋的模样。

“可是我喜欢他啊!”孟葵回头,认真地表态。“对不起,让你痛苦了。”她自责甚深地一鞠躬,身子才躬了三十度,黑炙便阻止了她。

“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不管是失忆前或失忆后,她的心为什么就是不肯为他敞开?他有那么不堪吗?他的品行不好、家世不好吗?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感觉萌生于一瞬间……”孟葵忧伤地瞟了冷眼旁观的黑炙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葵。”从没见她这么忧愁过,舒义蓬勃的爱意越烧越烈。没想到除去冷然面具后的小葵,益发楚楚动人,他无法放弃。“我等你。”

“什么?”孟葵愕然。舒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急速冷却的态度,连置身事外的黑炙也讶异地一扬眉。

“一辈子,我等你一辈子。”除了孟葵以外的女人,他都不要。“我相信你早晚会离开这裹,这个男人有他要娶的对象。”舒义笑了,挑衅地直视黑炙。“相信我,只要小葵恢复记忆力,等了她十三年的我,胜算会比你大得多。”他为她勤学国语,以便常来台湾找她;为了她一句不喜欢太软弱的男人,自小体弱多病的他训练自己坚强。她会懂得他的心的,他一直这么认为,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这个念头便常驻他心中。

“不,我不会的。”孟葵急切地否认,心里隐约笼罩了不安。

“很有趣的说法。”黑炙不在意地笑笑。

“现在有心情笑就快笑,免得到时候笑不出来。”舒义挑衅的眼神扫回娇美的心上人身上,大幅度转变成深情的凝眸。“刚刚太莽撞,害你跌跤,对不起。”

“没关系。”下意识闪躲他疑情的凝睇,孟葵直往黑炙怀里钻。负担不起他澎湃如大海般的深情,她需要的是一潭幽深宁静的湖水,让静静坐在湖边的她感受它内蕴的力量便已足够。

“年关将届,最近公司比较忙,我必须回去了。”他依依不舍。小葵不喜欢因私忘公的男人,他得振作些。“也许今年以前没机会再来台湾看你,但我会尽量抽空来。”

“嗯。”她斜瞟他,不知道怎么回绝这种善意的微笑。

“听盂伯伯说这是你买的。”舒义拉拉西装外套禀面那件高领的灰­色­毛衣。

“嗯。”撒旦的身子好像挺得很僵?

“送给我可以吗?”没想到他误打误撞,借到小葵首次为男人买的衣服,纵然她送的对象不是他也无妨。

“如果你喜欢的话,当然好。”只是一件衣服而已,他却那么慎重其事,她怎能拒绝得了。

“只要你买的东西,我都很喜欢。”他轻柔似水,十分愉快地笑著。“先走了,你的圣诞礼物我会尽量亲自送来给你,再见。”

“再……”孟葵礼貌的道别忽然被掩住。

“废话拉杂完了,大门在原来的地方,不送了。”他一点也不想他们再见面。黑炙悒郁地拉走盂葵,风度全部耗光。

“这里这么大,他会找不到路出去的。”孟葵忧心仲仲地回眸。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黑炙加快脚步,若有所思地拖她进球场。“毛衣拿来。”耐人寻味的视线淡淡胶著在她秀丽的脸上,他僵凝地抿直嘴。

“什么毛衣?”她没拿过他的衣服啊!

“你流血流汗带回来给我的那件。”他闷聱地冷哼。她竟然当他的面把他的束西送给那个低三下四的男人。

“刚刚舒义要走了。”她纳闷地指指外头。他明明也看见了,不是吗?

“打电话叫他归还。”一点也不觉得见到那尊守护神有什么好愉快的。

“留著不穿很浪费,既然舒义要,给他也没关系。”她慷慨大方地说。

黑炙闷不吭磬声著她良久。他知道这么做很小家子气,可是……

“衣服为什么会在他身上?”非常不是滋味的,他冲口而出。

“有一天下大雨,他淋湿了,我刚好披著毛衣,就借他穿了。”总不能让他感冒,最近天气很冷,感冒很难受。

“以后别私下见他,去要回来。”衣服给谁都可以,唯独舒义不行。居然敢当著他的面向他的女人示爱?

“你要吗?”他的样子好像很火。“要的话我可以再买一件给你,这次我不会买高领的,你想要什么样的款式?”

黑炙所有的不悦都拜倒右她纯真、不设防的俏颜裹,简直拿她没辙。

难怪山庄里的男人常垂涎地望著她。蜕变成女人后,她原就脆柔纤美得让人怜爱的外表,浅浅地披上一层娇艳的­色­彩,柔媚醉人的杏眸盛满清澈的光芒,揉和天真与成熟的不确定气质,谁能不心动?

“你,我要你,把你自己送给我。”舒义恐吓之言深植心底,黑炙惊愕地发觉自己确实慌了。一旦她恢复记忆,有可能彻底遗忘他,抹杀他们之间的所有吗?

“好啊!”漾出无忧无虑的笑靥,她咯笑著,以最直接的方式投入他怀里。“都给你了。

黑炙心中一动,震撼不已,窝心地笑了。

他无法不爱这个女人,她不做作的行为总是出人意表,不玩虚与委蛇的游戏、不要手段的坦然个­性­,令他激赏在心,因此心裹开始有了她的影子,进而认定她、抱了她,不愿与她分离。

舒义不知道,比耐­性­他绝对不输任何人,何况他的意志力惊人的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许她忘了自己。

“我不会忘记你的,保证。”这个怀抱才是她的归属。她不要回香港,也不要回到过去,只想停留在有撒旦的岁月裹。

“手伸出来。”从口袋裹拿出一条钿致的金手练,黑炙卸下耳上的“青焰带金”环套进去,执起她的皓腕替她戴上。

“哇--好漂亮。”闪亮的练子在光线的折­射­下,呈现青光和橙亮交错的光彩,迷炫了孟葵。她喜爱地甩动练子,不久忽而想起,“为什么给我?”

“和你拚了命买毛衣给我同等意义,自己想。”他轻柔地低哼。

买东西送他是因为喜欢他,心中只有他……

“你喜欢我?”孟葵的嘴巴蓦地张大,刹那间顿梧。

“说出来就没有美感了。”他兴味地咧大笑容。“毛衣记得要回来。”那时不要,是因为还没喜欢上她,现在可不一样,一切都不同了。

不过,他也不会让老头他们太得意。过了今年,再带他唯一想要的女人回黑岛,她绝对会喜欢那裹。

※※※“嗯,我答应。”孟葵握著话筒,终于下定决心。

彼端那头的人听到这声轻柔、不再迟疑的回覆,十分安慰地笑了。

“黑家二公子说了什么吗?”为了他,小葵一直飘摇不定,就怕一做了诱饵,会从此失去她心爱的人。

“爸,不要笑我嘛!”她娇声轻呼。她可是挣扎了两天才作出决定的,撒旦突来的表白安了她惶惶不安的心。恐怕是天意如此,她不得不去面对。

“小葵,你会怪我不让你找黑家二少帮忙吗?”孟良的长叹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特别沉重。

“不会。诚如爸爸所说的,我们的事得靠自己解决。”而且她也不想把“青焰门”牵扯进来,他们本身就有处理不完的麻烦了。

“告诉他无妨,黑炙这孩子的脾气不好捉摸,行事诡异,你不告诉他他可会生气的。”欠自家人的人情,他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且多一个人保护小葵,他也比较安心。

“真的?可以告诉撒旦吗?”孟葵如释重负,真的不想隐瞒撒旦任何事。

“之前不让你告诉他,是因为他的态度若即若离。现在你既然下了决心,应该就表示他给了你什么承诸或保证吧!”玩味的笑声穿越线路而来,清清楚楚地飘进孟葵耳裹,脸红了她的脸。“女大不中留了。”

“爸……”孟葵娇喷。

多么奇怪的感觉,彷佛孤傲的小葵仅是转变了个­性­,而不是失去记忆,他们之间的亲情没有半丝距离,反而比以前更亲密。

“你需要多少时间做准备?”这个小葵能让人一眼看透,不必费心去猜她的心思,她关心周遭的每个人,而且很好说话。失忆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什么准备?”她不懂。

“恢复小葵以前的个­性­,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人。”所以棘手。

“等我告诉撒旦以后就可以了。”她相信她做得到,只要有毅力,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倒有几分以前小葵的调调。“放心;这次的意外,我会将危险降到最低,你--”

“爸,”她柔柔地打断他的话。“如果是以前的我会怎么答覆你这个提议?”

“毫不犹豫地点头。”实际上,小葵会独自揽下缉凶的责任,只身涉险也要找出陷害她的人。舒家老爷三次被绑架,她都一意孤行地参与救援行动,为的是不想老父身陷险境。他一直是小葵唯一在意、会摆存心中的影子,直到她失忆、黑家老二出现,局势整个改变了。

果然。“那么她会如何看待你布置的假意外呢?”她以前坚强得足以逼退所有英雄的光彩。透过这些日子和爸爸、舒义以及季品侬的闲谈之中,她终于了解到爸爸的忧心了,现在的她实在软弱得不像话。

“全力以赴。”孟良直截了当,不再迂回。

“那么,我也是。”她勇气地回道。

※※※研读了一个礼拜的资料,孟葵只庆幸以前的自己朋友不多,对人也爱理不理,高兴就说上个一、两句话,不高兴脸一摆,连哼都懒得哼一声。这种感觉很像撒旦,连爸也这么以为。

爸说她对台湾有份无法割舍的感情,因为这裹是妈妈的葬身之所。一定是妈妈在天之灵保佑她找到心爱的撒旦吧!

孟葵绕过竹林,找进不再生气盎然的花园,探了探暗房。都不在,撒旦自从爷爷们和小凝回来了以后,便刻意疏远她,不准她晚上去他房裹找他,白天也不让她接近他。她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不想让爷爷他们知道他和她的事。

为什么?他也喜欢她不是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臆测撒旦的心思和行为,只能凭感觉。可是在他连人影都不让她瞧见的情况下,她很难联想到任何可能的答案,也不想老悬著一件事在心底,爸爸已经在催她给他个日期好做准备了。

落寞地走回中庭,忧郁异常的孟葵猛然瞧见站在喷水池那头凝望自己的挺拔身影。

“撒旦。”她急著想唤住他,原先静静伫立在原点的人,一见她快速移动的身影,脚跟一转,飞快地掉头而去。

“小葵。”骆淡凝从屋裹跑了出来,烦郁地拉住孟葵。”炙帝成天不见人影,见了面也不搭理我,你这边好像也不乐观哦!”

回来的首日,骆淡凝就义气地拉著盂葵,说起公平竞争的誓言。她的盛情和既往不究的度量,感动得孟葵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迭声道谢。

每个人那对她很好,她何德何能?

“没关系,再加油就好。”看她愁眉不屐,骆淡凝温雅地替她打气。

“你也是。”小凝是个好女孩,也是撒旦的爸爸为他挑的新娘,她不该介入的。可是太迟了,她不想离开撒旦,除非他开口要她走,如今只好对不起小凝了。

“听说你有驾照,也有车子在这里,是不是?”

“嗯。”爸爸不想她麻烦别人,央人将她滞放在饭店的车子送回来给她已经三天了,她一直还没有机会使用到。

“我们去台北逛逛街好不好?”她恳求著。

“我对台北的街道不是很熟。”至于开车部分应该没什么问题。克安回来后,一听说她以前会开车,就要她载他出去兜风,那时还是借用山庄里的吉普车。

“没关系,你熟哪里,我们就逛哪里。”这裹实在太闷了。

“好,我去拿钥匙,你等我一会儿。”孟葵快步跑进去,不到二分钟又跑了出来。两个人欢欢喜喜飙了一小段路,直到孟葵想减速向大门口的守卫打招呼,顺便拜托他们放行,却发现煞车失灵。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孟葵心跳加快,为了平缓紧张,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几口气。

大门敞开,且门口两边都是人,不能冒险去撞,但出了大门就是下坡,非常危险。现在的时速高达七十,推小凝下去也不是办法。

呼啸过大门,孟葵看到两边的守卫都吓了一跳,她也知道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蓄意挑衅的人居然会是她。

“小葵,你好勇敢。”骆淡凝咯笑地回头看纷纷追出门口的人,没半点危机意识。

“小凝,压下头,紧紧抱著。”孟葵试图碰撞山壁以减绶车速。

嘎吱、嘎吱……

“发生什么事了?”车子一再摩擦山璧的声音吓白了骆淡凝绝美的脸庞。

“趴下!”孟葵冷静斥喝,神­色­镇定地注意来车。

骆淡凝被她一声磅礴的厉喝骇傻了眼。小葵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过了这个大弯,她和小凝就没有生存的机会了。再来会是一段笔直而陡峭的山路,山路的尽头是个衔接蓝天的险弯,看不到去路。这段路她太清楚了,捱不过这个弯,唯有命送山谷,必须赌一赌。至少口前这殷路的尽头是一片山璧,生存的机会远比落下山谷来得大,再加上碰撞山璧的缓冲和安全气囊的保护,但愿小凝安然无恙。

“小心!”孟葵腾出手拉她过来,两人一起趴下。

砰!这记惊天地泣鬼神的碰撞声直达九霄云外。

如注的鲜血淌下孟葵雪白的容颜,她勉强掀起沉重的眼睑,看看身下安好的骆淡凝。

“小葵。”骆淡凝乖乖地趴著,不敢乱动,怕加重她的伤势。

没事,太好了。歉疚而虚弱的杏眸不经意地瞥向车外,浑身瘫软的孟葵惊喜地看到脸­色­灰败的黑炙拉关车门,弯身探入。

他来了。她微微一笑,启口想说些什么,挣扎了半晌,终究未能如愿,头一偏便失去了意识。

她的笑容像在诀别。全身抽得死紧,黑炙屏住呼吸,心跳停止地检查起她的肋骨和内脏,抖颤的手不敢太用力却越摸越僵硬。

“对……对不起,小葵都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惊吓过度的千金小姐在两道恶狠狠的凶光扫来时,突然梗住话。

没断。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抱出昏厥的心上人。“是你怂恿她开车的?”吐纳冰霜,黑家二少­阴­寒地边退边问。

畏惧于他彰颢于外的暴戾怒气,骆淡凝退缩门边,骇得频打哆嗦。

“赶快祈祷她没事,不然你会是陪葬品之一,我保证。”

56

人潮来来去去,有克安、爷爷们和哭得很伤心的小凝,舒义也专程赶来了。他和爸爸、撒旦一样,成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畔。“如果没事怎么会昏迷两天还不醒?”是义爷爷的声音。

“也许只是太累了,小美人不会有事的,放心。”和爷爷含著笑意的声音似乎夹杂了许多担心。爷爷们对她根好,不能连累他们。

“闭嘴,你们太吵了。”冷冷淡淡的音调,是撒旦,他一直在这里陪著她。人太多,她想私底下告诉他,但是找不到机会,该怎么办?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生死交错的一瞬间,她完全明白。对不起呀!撒旦,来不及告诉你了,也许天意如此,请给我一些时日。只要……只要她诱出那个人,就可以了无牵绊地偎在那双坚毅的黑翼下,和他栖息一辈子。

请给我一些时日,我必须做取舍了。

“醒了!小葵。”占据病床右畔背著光的是舒义,站在他后头临窗而立的人是撒旦。

孟葵缓缓地掀开眼皮,淡然地打量一切。

“小葵,感觉如何?”孟良欺近女儿逐渐苏醒的脸庞。

“嗯。”极为冷淡地,孟葵轻哼。

“小葵,对……对不起。”骆淡凝泪流满面地扑在她身边。

“你是谁?”不能连累“青焰门”任何人,这是她和爸爸先前达成的共识。所以,对不起了,小凝。

骆淡凝惊愕不已。她的眼神好陌生,好像真不曾见过她似的。

“我是小凝啊!”骆淡凝泪眼迷蒙。

“我不认识你。”孟葵疏离地瞅著她。

孟葵这句平铺直述的回答,像颗威力超强的核子弹在病房内爆炸,瞬间夷平了所有杂音。

钱克安不敢相信,小说上才有的情节居然会搬到现实来演。“我呢?你记不记得我,海遥?”好歹这个名字曾陪伴她将近两个月的时光,她总该有种亲切感才对吧!

“你在叫谁?”孟葵悄悄地握紧孟良的手,寻求支撑。

“老天!”她那生疏冷漠的语气果然和少爷有得比。钱克安错愕地看看倚在窗边的主子。少爷会抓狂的。

为了小葵,全“青焰门”的人现在都知道,最难搞定的“炙帝”好不容易终于找到红粉知已了。这则佳讯能够通达五湖四海,当然得感谢“义”、“和”、“平”存心报复的结果,没想到在少爷为她打破了原定计画时,她却狠心他忘了他们?

“我的天哪!”“平”这声惊呼是窃喜多于悲伤。“遥丫头忘了我们了。”哈哈,没办法隐藏了吧!到底是葵丫头的命要紧,炙这个小子想掩人耳目,故意疏远她,企图瞒天过海,殊不知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常会下意识地追著葵丫头跑哪!

涉入爱情这玩意儿,谁能保持冷静?呆子。

“她叫盂葵,葵丫头才是。”“义”绽出诡诈、满意的笑容。忙了两年,虽徒劳无功总算得到些许报酬,太好了。

“不是海遥了。”“和”多此一举的提醒,涵义颇深。炙这孩子一直过得太顺利,他那旁若无人的­性­格和生活态度也该得到一些教训了。

“爸,请他们都出去,我想休息。”孟葵面无表情地下完逐客令即阖上眼。她可以漠视其他人,唯独撒旦不行。既然办不到又不能回头,只好往前走了。

孟良不晓得这些老先生为什么一再刺激黑家老二,他对女儿的心在这两天夜以继日地守护中已昭然若示。此刻瞧黑炙脸­色­­阴­沉沉,凶狠地凝瞪小葵的模样,小葵怕是没能来得及告诉他诱饵的事吧!

唉!意外来得太突然,谁都来不及做心理准备,小葵也一样痛苦。

“你记起一切了吗?”病房内唯独舒义展露笑颜。

“舒义,你也出去。”孟葵抽回手,不曾费事睁眼看他。

她的记忆恢复了。舒义半惊半喜,不知道找回那个坚毅、独来独往的盂葵该高兴还是悲伤,不过……﹁你不记得这些人了?”他胜利的语音太过轻快。

“我应该吗?”她无情地问。

静止不动一世纪,黑炙表情难测地走近床边,推开舒义坐著,“张开眼睛。”

“你­干­嘛?”舒义才想上前,钱克安已从身后制住他。

“我们到外面去冷静一下。”

“不,放开我,我要在这儿陪小葵。”舒义奋力挣扎,不肯离开。钱克安体型上略逊他一筹,仅能勉强拉住舒义,无法请他走。

人太多了,找不到时机说,该如何是好?孟葵有些焦急。

“张开眼睛看著我。”黑炙轻轻淡淡的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懑。

不能,她绝不能这么做,否则会功亏一篑。

“我认识你吗?”孟葵不堪­骚­扰地背过身去。天知道她得费多少力气,才能吐出这样绝情的话,撒旦一定很生气。

“睁开眼睛。”用力扳平她,黑炙吐气如冰。

“放开她,她不认识你啊!”舒义野蛮地咆哮,怎么也摆脱不出钱克安架在颈上的手臂。

“住口。”没感觉地表在震动吗?没听到火山滚沸的熔浆已经喷出了吗?笨,想自杀也要死得痛快些,别像欧阳禹这个亡命之徒,逃命时提心吊胆,自以为逃出正沾沾自喜之际,却被等待多时的少爷逮著,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凄惨的下场,客死异乡。

孟良不动声­色­地捏了女儿一下,暗示她照做。饵已经故出去,谁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三秒钟就好,只要坚持三秒,她应该能做到。孟葵忍著排山倒海卷来的愧疚,半启瞳眸,定定地直视他,不敢乱动。

“你是谁?”她好残忍。

这个女人背信?黑炙心痛地俯低身子附在她耳边,疙痰嘶声,“是谁信誓旦旦说不会忘记我?”

她伤了撒旦的心了,这是他最生气的一次。心在淌血。“那……”在失声哽咽前,孟葵及时打住,重新调匀气息。“那人绝不会是我。”怯弱地闭上眼眸,她黯然神伤,缩在黑暗中饮泣,独自忍受煎熬。

黑炙悲痛的眸光因她一度不稳的鼻音,疾速地奔腾过一抹流光。

“记得这句话,「我不会原谅你」。”眯起眼睛,他沙哑缓慢地嘶喃完威胁,即挺直身子阔步离去。

小葵的脸­色­瞬间渗白了。那个煞沉了脸的黑家老二到底说了些什么?站在彼端的孟良担忧不已。

※※※人了夜的阳明山森凉如冰,孟葵坐在栏杆上无心欣赏大台北璀璨的夜景,摇了摇手上细致­精­巧的手练和那只耳环,苍白的容颜像朵凋谢的玫瑰般憔悴,显得十分忧伤。

“小葵,品侬来看你了。”孟良出声提醒女儿振作后,即悄悄退出。暂宿饭店两个礼拜以来,为了小葵,他拒绝了任何“青焰门”人的到访,除了撒旦,他却始终没来。

“嗨,小葵。”季品侬立在门口,勉强打起­精­神。“外面风大,快下来。”这里有四楼高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爸爸说季品侬也是嫌疑犯之,她必须先下手为强,才能突破对方的心防。

她真的记起一切。季品侬呜咽一声,跪倒在地上。小葵失踪的那些日子,她一直睡不好觉,差点崩溃,幸好她没事。

真的是季品侬?孟葵虽讶异,却只敢略略地瞟了瞟她。

“我想阻止你,真的。”泪珠一颗颗滴出眼眶,季品侬拗不过良心的谴责。

“阻止我什么?”她刻意冷冷地问。原来不打自招是适用在有良心的人身上,季品侬的模样像极了万念俱灰。

“阻止你坐那辆动过手脚的车子。”她无限悔恨地瞪著灰毛地毡。

“那名沙手也是你派来的。”根本不用问了。

“对不起,在世贸看到你的时候太过惊慌,一待闲乱了分寸,才会一错再错。”她以为被自己害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那种震撼会议人失去所有的理智,只想不择手段保护自己。

“为什么?”孟葵卸下冰容,哀伤地问。

“你……你……”季品侬无意间瞥见那抹愁容,顿时方寸大乱。“你不是……你没有”

“对,我没有恢复记忆力,根本没有。”够了,她不要再欺骗任何人了,知道肇事者是谁,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你设陷阱骗我?”季品侬弹跳起来,欲夺门而出,却见孟良堵在门外。

“小侬,你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职业,把一切说出来,我可以酌情放你-马。”孟良掩上门逼回她。

“我不该来的。”季品侬喃喃自语,颓丧地瘫坐床铺。

“即使你不来,我们还是会去香港找你。”排除舒义的嫌疑后,就只剩她了。

“你怎能确定是我?”季品侬奋力做困兽挣扎。

“你自己看看这里面的资料。”孟良将刚刚收到的牛皮纸袋丢给她。“里面有你出入台湾的纪录。在小葵失踪当天,你用舒义和自己的名字买了两张来回机票,以洽公的名义一天来回台湾,其实舒义并没什来。”

季品侬放下资料,拿起其中附带的照片,一看之下,血液迅速凝结。

“他是你透过关系聘请的杀手,记得吗?”还是黑家老二有办法,茫茫大海中,竟然能找到这只鼠辈。

“爸,这些资料是谁给你的?”孟葵狐疑地爬下栏杆。他既然有这些资料,何必要她演出这出戏?

“你的撒旦。”见女儿雪白的娇颜攸地染上两抹红晕,孟良欣慰地笑了。不想动用到”青焰门”的力量,那个固执不下于他的黑炙还是强行Сhā手了。

“他人在哪裹?”孟葵羞怯地往外奔,不急著追讨旧债。

“小葵,资料是黑家老二差人送来的。”孟良喊住女儿。

“哦。”盂葵掩上门,失魂落魄地折返屋内。

季品侬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人会是以前那个我行我素的孟葵。眼前这双含羞带怯、拭去了冷漠以后的眼眸,不仅多情且醉人,难怪……难怪阿义更加迷恋她了。她掩脸又哭又笑。

“你没事吧?”孟葵担心地蹲在她面前。“品侬,我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多希望能化解她的心结,听爸爸说她也是她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

季品侬放下手,难掩悲戚地搂住她。“不是,是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仍然不懂。

孟良静静地立在一旁不作声。毕竟是他看大的孩子,小侬的本­性­不坏,如果不是太爱阿义,也不会误人歧途。

这二个孩子自小一块生长,后来纵然小葵回台湾念书也来不及了,阿义心中已经常驻了她的影子,而小侬对阿义的感情也坚固得看不上别人。很复杂的感情世界,难怪小葵不愿拉近彼此闲的距离。

“因为我深爱阿义。”她真的不记得那件事了。“在香港听说你失忆,我欣喜若狂之余却担心你会有重拾记忆的一天。后来知道你心有所属,我以为阿义会就此放弃,没想到我仍是错估了阿义对你的感情,他非但不放弃还口口声声说要调派到台湾来,长伴在小葵左右。我的心一次次被他所伤,却无法不爱他。阿义心眼死,我也一样。”

“品侬好可怜。”斗大的泪珠浮现在孟葵晶亮的杏眸大眼里。莫怪舒义早上才回香港,晚上她就飞来了。

季品侬哭哭笑笑地搂紧她。“我能明白阿义为失忆后的你疑狂的理由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小葵的眼泪。她居然会为她流泪?那个义无反顾跳下水的女人居然会……

如果撒旦不爱她了,她也会痛不欲生。其实自从撒旦说不会原谅她,又没来探望她半次后,她便已经是了。心有戚戚焉的孟葵挥挥手要孟良回避,不想让季品侬太难堪。

孟良衡量一下后,决定退守门外。

“我不会告诉舒义这件事的,你放心。”孟葵笑著保证。“不想说就别说了。”过去已矣,来者可追,昨日的种种早已成过往云烟。

心中一恸,季品侬悲哀地笑了笑。

“你落水的那天早晨,阿义拿了张红帖给我,说他决定先下手为强逼你嫁他,我的世界在瞬间坍榻,再也受不丁他开口闭口都是小葵。就算我明明知道你对阿义根本没感情,你是无辜的,我也受不了了,而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头上,似乎是发泄的唯一管道。”爱情是自私的同义词,谁能容得下别人。“那时我想,如果你不曾存在,不曾介入我们之间,阿义的感情就不会到走火入魔的境界了。所以,原本那天阿义和我要来台湾洽公,但董事长临时要他缓一缓,我藉口不舒服早退,拿了该退的两张机票来到台湾那个海滨饭店找你哭诉。”

“就是我落水的地方?”她曾经去过几次,是撒旦带她去那边散步的。

季品侬点点头。“你冷眼旁观的听我说了好久的话,只告诉我你对阿义没半丝感情,绝不可能嫁给他,他是个任­性­的傻子,不懂得珍惜我,说完掉头就走。喝得烂醉如泥的我怀疑你在说谎,藉酒装疯,掐住你的脖子大吼大叫不肯放人。你烦了,问我要怎样才肯相信你的话。”其实小葵大可以反击,她一直是念著旧情在容忍她放肆的为所欲为。

“听起来我的脾气真的不太好。”孟葵喃喃自省。

“小葵!”季品侬泪如雨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慌得没了主意,满心憎恨。才会做出那种事。”

“没有你,我也不会遇见撒旦。别再自责,就当是命运这么安排好了。”孟葵平静地淡出笑颜。自始至终她便没有追究的打算,是爸爸担心暗杀她的事会层出不穷,想一劳永逸地杜绝后患。为了安他的心,她不得不配合。

既然引出品侬,她也承认错了,便达到他们所要的目的,所以过往的恩怨都该随风而逝。反正多说无益,徒增彼此的伤感而已,何苦来哉。

“让我说完吧。”季品侬擦乾泪水,勇敢地微笑。“说完以后,我才有再爱阿义的勇气,不然怀著这份愧疚,我会难过一辈子。”

“只要你不哭就好。”她轻柔地拍拍她。

“小葵……”呜的一声,季品侬的热泪又夺眶而出。“你知道那天你问我要怎样才肯相信你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扑簌簌的泪水如爆发的山洪倾泄不止。“我叫你消失,徙地球上消失。”

消失?孟葵呆愕得吐不出话来。季品侬看起来不像是歹毒的女孩啊!

“你仰天冷笑一声,突然飞奔至海裹。”小葵那时的决绝骇得她魂魄俱散。

孟葵动了动嘴巴,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气魄这么好。

“冲人海水之际,你告诉我你这就消失。其实我知道你的泳技很好,只是想证明目己所言非假,也多少被我激怒了。按常理来说,运动神经发达的你在海裹游上一、两个小时再上岸绝非难事,可是……小葵,你知道吗?那时的我已经疯了,一心想置你于死地,又知道你的身手很好,所以,”她转头正视寒毛直起的孟葵。“我在你喝的饮料里面放了安眠药。”

她才会游不回来,才会飘浮在海面上,才会被撒旦给救了。原来,她很爱、很爱舒义啊!可怜的品侬。

“对不起,对不起……”季品侬痛苦地抚著脸,无颜再看她。“那个杀手的事,也是我一时惊慌所做的选择,我怕你记起一切,怕阿义知道了会恨我。”那会要了她的命。“等我找来杀手,砍伤了你负伤而逃,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小葵,你不知道我挣扎了多久,才敢到台湾来面对你。”

“车子呢?”既已后悔,为何要一错再错?难道舒义没告诉她,她已经有撒旦了,品侬又何必赶尽杀绝,害撒旦为她提心吊胆了好些天。

“这真的只是巧合。”季品侬急著想解释。“那辆车子的煞车器是你失踪那天我做的手脚,本来我想和你同归于尽,没想到你会有那种惊人的举动,也不知道你会再用到那辆车,不然我一定会告诉你。”当她得知那辆车已经被拖到“青焰山庄”,是在小葵发生事情前几天。她四处找不到她,又不想留下电话,只想亲口向小葵说明经过并赔罪,由她决定怎么处置她。“青焰门”势力有多大,所及的范围有多广泛,她略有耳闻且心生畏惧,又听说小葵喜欢的是“青焰门”的领导人之一,于是她明白再不快点摊牌,阿义便会知悉所有,她的生命也会跟著化为灰烬。

以匿名信的方式告诉阿义小葵的藏身之所,那时她便已迷途知返,痛下忏侮的决心,谁知事与愿违。

“爸只帮我热过车倒没开过,因为台湾的行驶方向和香港完全相反,而且爸也开不惯小车子。”孟葵笑脸吟吟,彷佛在和她分享什么秘密般地闪动眼神。“你别告诉别人哦!其实是爸爸开不来自排车。”

“小葵……”季品侬愣愣地看她眉开眼笑,一脸事过境迁的模样,不禁又哭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她只想回到撒旦怀裹。

候在门外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的孟良莞尔一笑。小葵不想算这笔帐,她不想为难小侬。唉,也罢,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好。

孟良好笑的瞟了瞟投­射­在转弯处已久的影子。他到底是爱小葵的。

※※※孟葵兴高采烈踩著夜­色­奔来“青焰山庄”,想向所有人忏悔,没想到却被拒于门外。

“抱歉。”守卫为难他摇摇头。

“真的不能进去吗?才离开两个礼拜怎么守卫全换了,孟葵渴望地趴在铜门上。

“你叫孟葵吗。”伫立在另一头的看门人唐突地问了。

“嗯。”她大力地点头。

“这……”发问的人远远走来和兄弟并列著,两人互打照面有口难言。“你说”

“是你认出来的,你说。”相互推来诿去的守卫似乎不忍心伤害门外的娇娇女。

“什么事啊!”孟葵莫名其妙地看来看去,好笑地问。

“炙少爷说……”

“什么?”撒旦知道她会来。孟葵喜出望外。

“说请孟小姐别再来了。”

夜风如冰,飕飕地灌进孟葵心裹,犹如千万根细刺齐飞,螫得心千疮百孔。

“我……我能不能见见爷爷们。”最后一线希望,撒旦不肯听她解释,只好拜托爷爷了。

“爷爷?”

“就是和爷爷、义爷爷以及平爷爷。”如果他们也不想见她的话,她该怎么辨。

“你请等等。”女孩含泪的双眸瞅痛了守门人的心。出声的人走进守卫室里,出来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长老们请小姐在门口等,他们很快就出来。”

“谢谢。”孟葵退到一边哈气。好冷啊!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只有“义”出来。

“孟家姑娘,有啥事?”被推派出来的“义”端著老脸,眉头深锁。

义爷爷从不曾如此陌生地喊过她!

“义爷爷,”孟葵抓著铜条,怯怯地喊著。“你……你也在生我的气吗?”连门都不开开,隔著大门和她对话,不是生气是什么1。

“嗯,生气。”“义”顺著胡子。

“我……其实是爸爸……”

“不用解释了,我们全都知道你根本没恢复记忆,是故意不理我们的,所以和与平不想出来见你。”那两个老兄弟真是的,净派给他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对……对不起,那真的是不得已,请义爷爷代小葵向和爷爷及乎爷爷、克安以及撒旦道歉。”她深深鞠了个歉疚至极的九十度的躬,引得“义”差点老泪纵横,当下妥协了。

“我想和撒旦说几话可以吗?”她喃喃地渴求道。

“那孩子不想见你。”阿门,太残忍了。

“拜托,只要见一面就好。”打电话来又找不到他。孟葵眨著乾涩泛红的眼睛。

“不行。”

最困难的部分来了,真是的,他为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啊!是为了报一箭之仇。好吧!忍耐一点。对不起啊!葵丫头。

“喂,等等哦!”“义”硬邦邦地叫住垂头丧气转身欲走的孟葵。

“爷爷答应帮我了吗?”孟葵惊喜地揩去两行清泪,重又趴在门上,以为转机出现。

这个任务实在太艰钜了。“那个,炙要你归还。”他比比她手上那串闪亮的手辣,目标是“青焰带金”。

孟葵如遭五雷轰顶,小脸霎时白得惊人。

“可不可以让我留著?”这条练子是撒旦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件。泪珠成串地滚落,孟葵止不住悲伤的泪雨,害得门内的男人们全跟著她一起哀愁了。

“不……咳……不行。”炙如果知道他们害他的小美人伤心欲绝,铁定会砍了他们。

“拜托你,爷爷。”这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不……不可以,那是传家之宝,炙说你一定得还。”她的脸­色­跟疆尸有什么差别。

传家之宝就不能霸著不还了。孟葵伤心的解下练子递出后,定定看了“义”许久,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葵丫……咳……孟葵,我让人载你回去。”夜这么深,她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太危险。

心碎神伤的孟葵有气无力地侧身,绽出如许凄美的笑颜。“不用了,爸爸在那边等我。”她遥指不远处那辆墨绿­色­的车子,顿了顿,哀伤地沉思片刻才又开口,“爷爷,明天我要随爸爸回香港整理一些东西,然后回台湾定居,我们大约会在圣诞节前夕回来。麻烦你转告撒旦,还台湾后我会再来找他解释,请他务必等我。再见。”她原想当面告诉撒旦,问他要不要一块去的。

太好了,连构局都不用,老天爷也觉得“炙帝”这浑小子该修理了。“义”愉悦地挥挥手。

原来爷爷很高兴送她走。孟葵凄怆地别回头,这种既难过又令人震惊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叫三月天霹雳”?椎心泣血的孟葵扑进父亲怀里,低低切切地悲泣。

“别哭。”谁知道那三位老人家想做什么,他们可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会计较小葵的行为?此举恐怕是别具用心吧。

孟良搂女儿进车内前,似笑非地扫了眼趴在大门上频频观望的三张老脸。

※※※钱克安冒著九死一生,将掌中的盒子推到主子跟前的矮桌上。

“那是什么?斜躺在沙发上的黑炙,心不在焉地瞟著占了半面墙的宽萤幕,懒得除下乐声沸扬的耳机。

听音乐、看电影,行迳怪异,表示主子心情糟透了。不愿和音乐声斯杀的钱克安,拿起随处可见的便条纸和笔,简单俐落的写下几句话搁在盒子上,转身便要开溜。

“克安,”黑炙徐缓地拿下耳机。“除非你哑了,不然别来这套。”那会让他联想起那个女人。她够坚强,想独自解决事情,不问一声就将他排除在外。即使现在事情解决了,也捺得住­性­子不来找他。

“老实说,这件事用看的比用听的容易接受。”狡诈的长老们要算计炙少爷也不自己来,说什么东西若由他们拿来,炙少爷一定会起疑心,活该他是人家直属的忠仆。有没有搞错啊!忠仆也是人耶!

一样是人,比较起来他的前途还大有可为,来送死应该是他们这些迟暮的老贼才对。

“一样是接受有什么差别?废话连篇。”黑炙存心折腾人的戴回耳机。“快说。”

就知道心情持续低迷的少爷,继骆家小姐被他成天东削西瞪,骇得落荒而逃之后,会把怒气转嫁到他身上,倒楣。

钱克安摸摸头,才要扯开喉咙和震耳的音乐搏命,突然看到那只­精­致的珠宝盒,灵光一现。

“这个。”钱克安拿出金练及“青焰带金”环摆汤于主子面前。少爷真是的,思念小葵就去找她嘛!人家小葵是不想连累他们才故意演戏的,他应该庆幸她没有真的忘了他。奇怪,向来只做璧上观的闲人,居然为此感到不快?

黑炙脸­色­大变,倏地抓过练子,一跃而起。“人呢?”

长老们擅自换掉所有的守卫,怕原来的人抵不过孟葵楚楚可怜的容貌,一声哀求便神魂颠倒,不小心放了行,和少爷联络上。这下子小葵来了,长老们又玩这种把戏,他死定了。

莫名感到惊恐的钱克安口是动了,声音却困苦怕过度而出不来。

黑炙抓下耳机,恼怒的赐他一记又冰又冷的­阴­眼。“不想变木偶,我劝你下次别再玩腹语把戏。她人呢?”

“去香港了。”钱克安一步步退后。

不告而别,够狠。“什么待候?”黑炙­阴­­阴­地垂下练条汤动。

“今天……今天早上。”摸到门把,有些放心了。

早上?“这个东西怎么来的?”他开始怀疑克安有意折磨他。

“昨晚十二点多的时候,小葵送来还……还少爷的。”钱克安照著台词念。

“她昨晚来过了?”他生气地甩甩练子。“专程送这个来?”

相信少爷的言下之意是,她来了为何不见他吧。别别扭扭,恋爱中男女的心态太难理解“是啊。”真相大白后,他们的下场能比横尸街头的欧阳禹好多少?

黑炙抿直了嘴,十分克制他瞪向贴在墙壁上的侍臣。“她东西丢给守卫就走了?”孟葵若敢如此轻蔑地看待他的信物,大家就走著瞧。他可不是省油的灯,任人用过就抛。

“是义长老出去拿的。”钱克安打开门,确定逃生通道无阻。“她留……留了话给少爷。”身子慢慢地挪到外边。

“什么?”看克安畏畏缩缩的样子也知道绝非好话。

“再见。”钱克安脚底抹油,神速地溜了。

怒火焚身的黑炙用力捏紧金练,忽而仰天冷笑,其间渗透的­阴­冷绝对让人毛骨悚然。

她说的没错,的确是“再见”。

57

孟葵满意地环视室内,听说这栋小巧的两层楼洋房是她挑选的。这座社区的环境十分宁静、清幽,离爸爸的道馆又近,真好。全部清理好,她可以下楼包礼物了。

快乐地跑下楼,孟葵就坐在高耸参天的圣诞树下包起礼物来。明天爸爸就回来了,大后天是圣诞节,她把这些礼物包好。拿去山庄给爷爷和撒旦他们,然后慎重地向他们道歉,撒旦的气就会消了。他很疼她,绝不会不理她的。

黑炙气急败坏地站在落地窗前,瞪著那个背对门口坐在树下快乐至极的小女人。

他风尘朴朴搭专机到香港兜了一大圈,恨恨地扑了个四空不打紧,还被孟良骗得团团转,结果罪魁祸首根本没去香港,正悠然自适地坐在台北某一楝洋房里愉悦地包她的礼物。

“克安的……撒旦的……三位爷爷的……”孟葵将掉落脸颊的长发拂往耳后,站起来清理花花绿绿的包裹,没发现杀气腾腾的人直逼了来。“品侬的……咦,阿义的跑哪儿去了?““嗯。”黑炙僵沉脸,捞起被冷落在一角的盒子递给她。

“谢……”孟葵乍然抬起头,“撒旦!”丢开盒子,她又叫又笑地扑进他怀里。就知道他不会不理她。

“我……”来人的怒言被她澄澈的笑容和温暖的怀抱冲得莫名飞逝。

“你听到我的留言了,对不对?”所以他才会主动来找她的。孟葵紧紧环抱他,不肯松手,怕一松手他又走开不理她了。

“收到了。”他的俊脸重重拉下。“再见不是吗?”在香港这段时间找不到她,他总是提心吊胆在过口子,害怕从此失去她。他顿悟了,不管孟葵如何,他都无法放她走,即使她独来独往、想走就走、难以捉摸,像只行踪飘忽的野猫,也该由他来守护。

“你还在生气吗?”他的身子僵得好直,孟葵担心地瞅凝他。“本来我预定昨天去找你解释的,可是爸爸不在,他要我帮忙清理道馆和这里,礼物也还没包好,所以我才会又多担搁一些时间。”

“这个呢?”他拿出练子和耳环,漾出一朵狰狞难看的冷笑。

“你还是决定送给我不收回去了,是吗?”惊喜莫名,孟葵娇呼著并拢手掌,眼巴巴地等他放下。

黑炙错愕,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撒旦,你不是要给我吗?”他迟疑的面容淡淡地拭去孟葵眼底的光亮。

“给你?”有问题。黑炙暂时抑下忽火,执起她的手重新替她戴好。

“是啊!你不原谅我,爷爷他们也不肯原谅我。”她害怕地倚向他,“他们一定很气我。我求义爷爷那么多次,他都不肯帮我叫你出来。”

求“义”很多次?黑炙小心隐藏杀人的欲望,僵硬地倚著酒柜而坐,手一扭便稳稳当当将她抱个满怀。“义一定很烦罗!”他懒懒地微笑,轻轻淡淡的声音仍存了几丝郁恨。

“可能是吧!因为……因为我还赖在大门口哭了。”她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颊。“爷爷一定觉得我很爱哭,从头哭到尾。”

“哦?”黑炙懒洋洋低哼,温柔地拂著她滑如凝脂的粉颊。“怎么说?”看样子他错怪孟葵了,那天晚上她来找的人显然是他,并不是那些老家伙。

“求爷爷让我见你的时候哭,他要替你拿回练子的时候我也哭得很凄惨,爸爸还笑我说那个晚上我才像水做的。后来我实在哭得太伤心,便要求留在这里,因为香港对我来说太陌生。”其实单独一个人住在这里七、八天,她一样害怕。不过,这块土地有撒旦在,多少也安了她的心,她一害怕便会去山庄青春。

他要把那几个老家伙连同克安给剁了,外带挫骨扬灰。

“你一个人住这却没想到联络我。”黑炙痛恨再一次被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

“我说过会去找你解释,所以我想你会在山庄里等我。”她不知所措地把玩他的钮扣。

“而且你说不会原谅我后,便不曾到饭店来看我了,我以为你需要一些时闲消消气,就不敢去烦你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要来找我的。”他有点忍无可忍了。该死的老家伙!

“有啊?”不信你去问义爷爷和那晚的守卫先生。”不甘心被冤枉,她急著澄清。“我真的有让爷爷转告你,请你等我从香港回来再解释一切的。”

该死的,老贼,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策画的。他们竟然这样对他,还让她伤心绝望。他可以想像葵那晚泪眼迷离、求助无门的模样,心被狠狠揪痛了。

“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她从他结实的腿上跪起身,平视他。

“为什么我不要?”他的脸­色­很难再乎静,只要一想起她冷酷的表情便很难。

“因为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来不及告诉你一切,意外就发生了。后来医院里好多人,我不敢让你知道我其实根本没恢复记忆,我不便找你,你又不肯来找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她感恩地轻叹一声倚回他身上。

他会有心如刀割的感觉,是因为孟葵不愿向他求援,情愿孤军奋斗的模样时常­干­扰他,教他终日惶恐,怕有一天她会真的离去。

当不安累积到一定的时日后必然会爆发,那天在医院看到她那两道冷绝的目光,他只觉得他必须说些或做些什么以挽回严重受创的自尊,却从没想到孟葵对他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一切。

这次不一样,从翼下飘出来的风带著一股暖暖的温柔,孟葵奇异地感受到。“你……你不会再生气了,对不对?”

“如果你敢再隐瞒我任何事,或……”激昂的情绪迫使他不得不中止生冷的警告。他很少失控,却奇怪的在她面前才会呈现不欲为外人知的一面,可是也仅止于她。

“或怎么样?”她娴静地凝视著那张俊秀的脸庞。

黑炙突然捧住她的脸,激切地吻她个不休。好像瘦很多。他退身抱起她,手一使势稍稍挪移,她便位在他世界的中心点了。

“你怎么存活下来的?”真轻。

孟葵睁大墨黑杏眸怔怔地瞪他。

“越来越轻了。”他刻意上下晃了晃,掂著斤两,不悦地抱著她又坐下。

“我的食量一向很少。”她像只落水的迷你猫,娇柔且心满意足地窝在主人怀里讷讷低瞄。

“活动量却不少。”环视三十来坪的室内,他了然于心。

“呃?”她无意让自己显得柔弱,风一吹就会散化似的,然而她流于自然的一举一动,总是娇脆得摆脱不了嫌疑。

“岛上的房子有专人处理,你别动手。”他突兀地吩咐。

“什么?”他的头发好长了,应该修一修。孟葵认真地估量。

“后天是圣诞了……”他居然在拐弯前进?

“啊!”孟葵忽然侧过身趴下,伸手想捞咫尺远的礼物,无奈手太短怎么也摸不到。

黑炙好笑地拉直她。“我来。”目光一触及树下那一大堆礼盒,他简直抓狂。“葵,你……”他沙哑地嘶喃。刚刚她点的礼物裹,他确实听到那尊守护神的名子“撒旦!”孟葵感动地惊呼一声,忽然欺向他,猛亲他的脸。“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叫我。”克安说撒旦习惯以“女人”统称所有的女人。

又来了,总是如此。葵老是出其不意地夷平任何纷争和怨怒。

“葵,吻我。”

※※※果然在大屋这边,这些老家伙。自从他带葵回岛上过圣诞,他的小木屋俨然成了黑岛的观光胜他,一夕之间葵也成了黛安娜王妃,一天到晚不是被不请自来的“八德”拉著四处跑,就是被老头和妈带来大屋观赏,再不就是被炎和烙闻声而来的女人拉著去玩风浪板。

可恶,回到这裹已经十天了,他和她相聚的时间竟然不到三天。天杀的,他真的被这票搅局的无聊人惹火了。

黑炙端著荼盘,静静走进花团锦簇的后花园,脸­色­发沉。

“小美人,有荼喝了。”“和”笑笑地提醒众兄弟。

“该义爷爷了。”静坐一旁观棋的孟葵好心提醒。

“老哥哥快不行了。”“平”见白子的气势去了大半,不禁大笑。

“胡扯!”不服输的“义”气恼了。

黑炙见围在石桌旁的老人们团团围住自己的未婚妻,可恼了。

“该试婚纱了。”他拨开堵在盂葵身边的“孝”和“仁”。

“炙。”盂葵仰头微笑,阳光立即逊­色­了。在人前喊他炙会比较好。

“哇哇,变天了。我们何德何能,居然劳动炙帝端茶给我们喝。”“爱”啧啧讶声。

“你们是没德也没能。”黑炙冷冷一哼,大手一捞,旋即和孟葵易了位,决定不再沉默。“感冒了要多喝水。”他放软了声音命令坐在膝上的可人儿,手掌犹恋恋不舍地胶著在那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好大壶。”孟葵愁眉不展地盯著五百CC的保温杯和茶壶。

“尽量就好,喝不完没关系。”黑炙慵懒地微笑。

“我们可以帮你喝。”“忠”羡慕小俩口恩爱的模样。“炙帝”还是没能逃过那则流传已久的“传奇”,在三十岁这年遇到了心爱的女人,虽然人选不在“太上皇”预料之内,头痛不已的他,自从葵ㄚ头出现就已经谢天谢地很久了。

“你们别一天到晚缠著她。”搞什么鬼?葵是她的妻子,他们凑什么热闹?

“炙,爷爷他们难得……”孟葵欲抗辩。

黑炙飞快捂住她的嘴,冰冰凉凉地环现在座的“八德”。“葵的身体不好,你们得负大半责任,以后没我允许,不得再进出这里。”分明是故意剥削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些老家伙可能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笔帐没算,他还在等待算帐的时机。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炙这小子能坦荡荡地带葵丫头回黑岛过圣诞节,便表示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一向随心所欲。

“谁教你们老是霸著葵丫头。”

“炙不是在吃醋吧?”

“那又如何?”老贼。黑炙淡淡撇嘴,不以为忤。“葵是我的。”老而不死谓之贼,他们不该妄想偷走他的葵。

孟葵奋力拨开黑炙的手,递出手中的保温杯。“爷爷们渴了先喝,我回厨房再喝就好。““他们的体质不适合喝这种养分过高的茶,你快喝。”黑炙拉回她的手,懒懒散散地丢了个肃杀的眼神警告众老。

“还是小葵好。”就不信炙不发火。“葵啊,你的婚礼下个月才举行,这些天陪爷爷们去欧洲玩玩可好?”“孝”亮著算计的眼神熠熠闪动。

“是啊,爷爷们想带你去巴黎买些衣服送你,算是爷爷们的一点心意。”其余七老均感怀地附和道。

“谢谢爷爷。”爷爷们都原谅她了,真好。孟葵噙著热泪,没发现老人们诡异的眸光和黑炙发黑的脸­色­。

分明是冲著他来的。这些老狐狸,成天霸著葵不放,非要他发火似的。黑炙忍著气,硬是维持表面平和。

“顺便去香港的珠宝展走走,爷爷们的钱很多,一定要我们的葵丫头风风光光出阁。”还沉得住气,不错。“忠”加足了火势。

香港等于舒义。黑炙攒起眉,俊脸的风平浪静急遽瓦解。

“好不好啊,丫头?”“仁”怂恿著。“你不答应,我们可会很失望、很伤心。”

“没错。”“信”捧著心口哀声附和。

“好……”三位爷爷一直很照顾她,其他五位爷爷虽然才认识一样对她很好,她怎能让他们失望。

黑炙正想发表严正声明,孟葵忽而爱恋地回首一笑。

“炙也一块去好吗?”

“当然。”黑炙转怒为乐,扬声大笑。“既然八德要送礼,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失了面子。”等会儿应该拨个电话让香港那边将珠宝屋里最典雅、最­精­致、价格最昂贵的珠宝留下。

老头千交代万叮咛他,八位长老年事很高了,禁不起他的报复,请他鬲抬贵手换个比较温和的方法。损失几文钱够温和了吧!既然他们目投罗网,那也只能怪他们耍心眼找错了对象。

这憨丫头,三两下就把他们罗织的心血全给破坏了。“八德”气得手脚打战。

“没戏唱了,走走走,喝荼去。”“信”气馁地吆喝著老兄弟离开。

“钞票记得多准备点。”黑炙冷冷地吩咐垂头丧气的老人军团。“看在你们年纪已大的情分上,有一件事我可以不计较了,不过该付的代价还是得付。”欺骗他,又害葵哭,临老不知死之将至。

“咳……咳……”孟葵喉咙不适地咳了几声,消退了黑炙得意的冷笑。

“没事别跟著那些老人和来和去。”他拿过她手中的杯子,掀起杯盖,一阵热辣的甜味缓绶飘出。

“姜母茶!”孟葵眼睛亮,惊呼道。“婆婆熬的吗?”炙的妈妈很讨厌姜的味道,怎么会熬?

“老头和妈对你好不好。”依他看,他们是一见如故,尤其是他那个盼媳­妇­盼了彷佛千万年的妈,简直是乐不可支。

“大家都对我很好。”她咳了咳,前天吃了几口海水,喉咙便一直不适到现在。

“快喝。”

“很好喝。谁熬的?我要谢谢她。”她一口一口呷著。

“谢我就好。”黑炙天经地义地一扬眉。

“撒旦怎么会?”孟葵奇怪地抓著杯子,无法想像他在厨房的情形。

“你不是喜欢喝吗?”他沉著地反问。姜抓一大把丢进去,再加一点糖,笨蛋也会。

“嗯。”

“就是这样。”他含糊不清地带过。

“这样?”怎样?

笨。“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蠢。

“除了毛衣,你还想要别的束西吗。”圣诞节她送给每个人一件衣服,炙发火了。

“不是。”他不要她花­精­神在别人身上,包括该死的“八德”。博爱的女人,他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

“爷爷他们说……”

“别理他们了。”他动怒。

“可是爷爷们对我很……”

“葵,”黑炙不耐烦地抑低嗓音。“你的心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独断地吼道。“那几个老家伙和岛上其他闲杂人士占去你太多时间,你就不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什么心情。”他一直是寸步不离地守著她啊!撒且好激动。

什么心情?“不想和别人瓜分你的心情。”他剖开心低哮。

“爷爷们说他们难得到这儿来,并……”

黑炙恼怒地吻住她,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那些老狐狸的只字片语。

“撒旦,爸要我回台湾一趟。”热吻既罢,孟葵突然想起回家的事。

“这阵子我比较忙,你先等我几天。”他顺著她柔细的发丝。

“只有两三天,我自个儿回去就好。”孟葵体贴地笑笑。

舒义在那儿,他一直不肯对葵死心,还誓言等她一辈子。他无法冒任何一丝失去她的危险。“我陪你回去。”虽然季品侬在他的严密监控下绝伤不到她,他还是不愿她四处走动。黑岛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已经买好机票了。”她一直以为他会准的。“因为很近,你忙进忙出的,所以我才……”

“只有一张?”黑炙脸­色­­阴­晴不定地推测。

“嗯。”她不想麻烦他,而且才回去几天而已。

“什么时候的班机?”该死的葵,潜在本­性­逐渐冒出,越来越独来独往,彷佛一点也不需要他了。他就怕她这样。

“今天晚上。”孟葵怯生生地从杯沿偷觑黑炙。

“今天晚上!”她敢漠视他这么彻底?

“我会尽可能在大后天赶回来。”他好生气。

“尽可能?”黑炙恼怒地冷哼。”这是不是表示你有可能留在台湾直到出嫁。”

“你怎么知道爸有这个意思?”她诧异地望向他。“他一直告诉我想和我多聚些时日,我也是这么想。”放他一个人在台湾好孤单哦!

“葵!”黑炙忍不住放声咆哮,“叫你爸搬来黑岛。”

“爸爸不会答应的。”她不过是回去一趟而已,他何必那么生气。

“那就别回去。”瞥见她瑟缩的小脸,黑炙尽量克制一发几乎要不可收拾的怒气。

“不行啊,我已经答应爸爸了。”她十分坚持,骨子里的倔强无形中抬头。

“我呢?你就这样抛下我?”他终于吼出来了。

孟葵不解地瞅著他。“我只是回自己的家住一阵子,没有抛下你的意思啊。”撒旦的形容词用得不太好。

她竟敢说得了无牵挂。“那里不再是你的家了。”他情愿她一直黏在他身边。

“我知道等婚礼举行过后就不是了。”她同意地点头。“才想多陪陪爸爸,让他享享天伦之乐。”

他被她气炸了。“取消班机。没有我,你哪儿都不去。”黑炙憎恨被忽视的感觉,开始蛮横了。

“不可以,爸爸会到机场接我。”她轻柔地否决他的命令。

“除了他以外还有谁?”舒义已经摆明他会一辈子等著葵,这种大好良机他绝不会错过,说不定就是他唆使孟良骗葵回去的,他最近已经在台湾的分公司坐镇……

“阿义。”

果然他也有一份,全世界的人都想和他抢葵。黑炙气闷地别开脸。

“炙,你熬的姜母茶好好喝。”盂葵讨好地转到他面前。“谢谢你。”

黑炙凛著黑脸不吭声。

“我该……去准备准备了。”她畏缩地跳出他怀里。“晚上我请克安载我去机场,你忙你的。”

她要离开他了。朝夕相处不到一个月,又要离开他了……黑炙受不了,急起直追,在花园的人口处抓住她。

“撒旦……”孟葵为难地勾著他,紧拥的两人站在爬满蔷薇的拱门下。

“叫我陪你一起去。”他要确定她仍旧需要他。

“不……”他很忙呐。“才几天而已,我可以应付。”总不能老烦著他,她知道她能独立,她能的。

“是我无法应付。”他负气地低抑沙哑的嗓门。她不明白他可以妥协地追随她飞到天涯海角,只要她开口。

“你可以,你一直是我的支柱。”她笑著轻啄他结满冰霜的嘴­唇­,不知道她的回答已经气坏了准老公。

“孟葵!”他扭曲变形的声音起了颤意。“最后再声明一次,没有我,你哪里都不去。今天我会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明天我们飞回台湾,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可是……”他事务繁忙。

“不要再提出任何意见,我的心情很糟。”他捏起她迟疑的下巴。“你是真心爱我吗?”他不得不起疑。从她佯装不认识他便怀疑到现在。

“当然爱你。”她深情的瞅著他笑。“我已经说了好几遍,撒旦还不信?”

黑炙的心弦再次被她理所当然的表白震汤。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加深他对她的迷恋,紧紧扣住他的心。

“为什么你从不问我对你的感觉?”他锁住她,将她挪进怀裹,移进心里。女人不是最喜欢听甜言蜜语?

“我知道你爱我,所以就不问了。”随他回花园裹,她捧起荼,轻描淡写的随口答道。

“你怎么知道?”黑炙看她小口小口啜荼的安适模样,心生怜惜。

孟葵放下杯子,奇怪著。“你曾经说过啊!”那天他还踢了舒义一脚呢。

她可真容易满足,相形之下他未免贪婪了。“葵,你……会不会忘了我?”黑炙屏息以待。虽然他回答克安时万分潇洒,但谁也不知道,其实他的内心充满惶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受得了。

“怎么可能,你会一直在我身旁对不对?”她根本不怀疑。

“绝不可能是别人。”因为他无法失去她,也不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发生,胸腔内纠结的那颗心已不再属于他。曾几何待,他已将生命许了这个既柔弱又坚强的女人了。

“所以我想忘也忘不了。”孟葵妍丽的脸庞写满不容质疑的真情挚爱。

黑炙情难自己地拥吻她。他也知道他离不开她,然而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或许会像上次一样遗忘了他,他便惊慌得亟欲发狂。

“别担心。”孟葵紧紧环住他,看穿了他惶恐的心,心疼了。“你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脑中,褪不掉了。”

黑炙火热的­唇­激狂地贴在她耳鬓斯磨。

“何况我怕孤单,一直很怕,只有你的羽翼才能安定我的心。”

“我没有羽翼。我的羽翼一直是你给我的。”失去了葵,他便什么都不是。撒旦的羽翼是她给的,她才是那双包容著他的翅膀,洁白、温暖、处处修饰他的白­色­羽翼。

“我也是。”埋首在他胸口,孟葵轻笑。

“我爱你。”他慎重地流泄心情。

“我知道啊!”孟葵丝毫不怀疑,彷佛这事早已成定局。

黑炙喉头一紧,闷了一个多月忐忑不安的心始徐徐落地。

是啊!他不该别扭不安。不管日后葵会不会恢复记忆,那并不是重点。日子一成不变也好,为了栓住她随时都可能苏醒的心,他可以追她一辈子。

一辈子听起来很顺耳。

※※※名为“最爱”的黑炙个展?共一百五十帧佳作?黑炙浑身抽搐地看著手中的结婚贺礼,光是葵全无遮饰的美背照片就有不下三十帧。

他们真的惹火他了。他不开杀戒见见红,似乎太孬种。

“撒旦,这些全是你帮我照的吗?”换好银锻婚纱的新娘子兴奋地拿过新郎手中印刷­精­美的作品集翻阅。原来撒旦是名摄影师啊!“拍得好美哦!”

黑炙淡淡地投能她-抹微笑,随即风云变­色­地揪著随从漫步到休息室的另一头。

“克安,涓滴不漏的收回所有的手册,阻止任何人进入展览馆,顺便「请」八德到贵宾室等我。”一次刷了他们五白万港币的珠宝算是便宜他们了。不见血的代价就是这么高,他们竟然还学不会教训?

“这……这……”男傧相钱克安顿时不安了。这次的复仇看来是即时的,唉!他早该觉悟对少爷来说事关小葵都是重大的。少爷都肯让小葵将他蓄了十几年的长发修剪到齐肩了,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少爷向来沉得住气,所以他能等到欧阳禹大小通吃,以他的名义收遍陈家上下的贿赂后才现身,轻描淡写地点出欧阳早非“青焰门”人的事实。又气又恨的陈氏子弟被欧阳暗吞了一大笔钱自知理亏,又不敢把事情搬上台面,只好把所有的怒气都转嫁给欧阳,使他顿时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下场自然难看。

再来就是季品侬,少爷去香港找小葵那次,就要一并把所有的事情都办一办,居然把人家拖进暗巷,拿刀架在她脖子上,放狠话威胁人家。他那种鬼见了也会惧怕三分的气势,莫怪乎人家小姐当场痛哭流涕连声求饶,昏死了过去。

“你和长老们串通的事,我还没想到要怎么教训你,记得这事吗。”莫非克安知情不报?黑炙漫不经心地对镜整装。

完了,不招不行。“其实那是炎少爷和焰少爷送你的结婚礼物,只印一本。”他可不想被分尸。“哦?”黑炙­阴­寒地弯细漂亮的东方眼,突然脱下外套,优雅地卷起袖子。“恶作剧?““撒旦,快来看,这一张照得好好哦!”孟葵热切地招手。

“底片绝对不是我偷的。”这点他可得澄清一下。谁知道炙少爷会怎么对付另外两个少爷?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两位少爷便是凭恃这点下重注的,说什么替天行道,机会千载难逢。

“好,我知道了。你去「请」我那两个好兄弟到贵宾室一下,好久没找他们谈心了。”他温和得接近诡异。“婚礼你就别参加了,将功抵过。”太多人需要教训才会学乖。

“是。”到头来最倒楣的人是他。钱克安垮下脸,绝望地看一眼美丽的新娘,才领命而去。哪有男傧相被驱离会场的?

孟葵的惊喜不断地随著页扉一篇篇翻过而累积。“每一张都很好看。”她仰头粲然一笑。“顶张是不是那天清晨……”羞扛了小脸,她欲语还休地问。原来炙一直在偷Pāi她。

“是。”该死的,连这一张他们也挑,还做跨页?黑炙一看到她翻开的跨页照片,脸马上绿了。他极力克制地浏览了一遍手册,怒火越烧越狂炽。

他要挖出炎和烙的眼珠子泄怒。该死的,她的背就这么赤­祼­­祼­地养别人的眼了。他该不该庆幸自己只拍了葵趴睡的姿态,庆幸他在拍照之前帮沉睡的佳人披上了被单,只露出一小截­祼­背?

妈的,即使是一小截也让人忍无可忍,他们根本是蓄意挑衅。他曾经参与老头的­阴­谋陷害炎,炎气他还有理,焰可就怨恨得有点无理取闹了。

“你在这儿欣赏,看好就收妥,我去去就来。”黑炙亲亲她的脸颊,开门走到路尾的贵宾室,­阴­沉地拉开门。

“听说你在思念我们?”离门边较近的黑炎慢慢地卷起袖子。

“妈的,炙,你的长发真的被那个大眼女人说服剪短了!”黑焰爆笑出声。“真孬!”

“炎,先告诉你,这顿打完,我们之间的帐一笔勾消。至于焰……”黑炙温和地低头笑笑,晃了进去,弓脚踹上门。复仇的滋味相当甜美,他会很有耐心的等。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