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败了?”纯宗皇帝喃喃两声。他呆楞半晌,吩咐道:“给皇叔及所有大臣看看!”。
燕骥遥脸白如纸,似乎纸上的每一个字、每一笔划都如枪尖一般刺入了他的内心深处,痛楚难禁。他强自镇定,吞咽几口唾沫,才稍稍缓过神来。
“皇叔,你看这事如何处理为好?”皇帝的语气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
“为今之计,只有再派一得力将领前去,以将净州局势稳住。依臣之见,凌治方大人是最好的人选。”
从叔侄二人的话缝中,满殿群臣已窥视到简堂剿匪的失败,净州局势的岌岌可危。再联想到京州的蝗灾、中州的水灾、旱灾,一个个战栗如风中枯草,惶恐不已。
“不可!”南宫峻急声喊了出来,“陛下!我朝遭此大灾,象东狄、北卑这样习惯于趁人之危的国家极有可能会趁火打劫的。凌大小统领兵部,如果外夷对我朝有军事行动,边关吃紧,熟知东狄、北卑虚实的凌大人可是对付他们的不二人选。鉴于此,臣觉得凌大人还在留在京州的好。至于净州之事,为臣对燕王爷的话实是不敢苟同,小小的李天涯充其量也就有二万人马,有战斗力的部队绝不会超过一万。我们呢——单只一个青龙府就驻扎了四万大军,加上其余各府的驻军,总兵力不下六七万,兵力对比至少是三比一,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以这样的兵力优势,只要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李天涯这条小鱼还能搅起大浪不成?”
“示匪以弱,朝庭的脸面何在?自古逢灾,必生匪患,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见朝庭如此软弱可欺,不反也反了。到时遍地狼烟,我们就一城城的防守,慢慢将小鱼养大?”
“泗水府人口不过百万,山多地少,有名的穷府。就这浅浅的一池水,能养出大鱼来?王爷这话有些耸然听闻了吧。”
“好了,别争了!净州的事皇叔你就不要管了,就按南宫爱卿说的办。至于目前另外一件要紧之事——赈灾,皇叔,这事就交给你了,望你不要辜负朕望。至于外患,皇帝微一沉吟,”凌爱卿,朕给你一道旨意,由你替朕巡视边关,做些姿态给东狄、北卑,或许可以打消他们的非份之想。“
皇帝说这番话时,绝不会想到,东狄、北卑已秘密达成协议,准备从睿丽王朝这块肥肉上割下尽可能大的两块。
***
听着帐篷里的声音归于虚无,凌云飞一个颗心犹在摇摆不定。不知何时,天空移来一片乌云,周围光线逐渐变暗。一阵风掠过,吹得帐篷呼拉拉作响,空气中仿佛突然之间带上了极淡的湿润之感,地上的泥土被风卷起,泥土的气息慢慢转浓。这股气息扑进凌云飞的鼻子中,鼻腔里面被刺激得痒痒的,忍不住要打出喷嚏。凌云飞深吸一口气,将这小小的欲望压灭。
风好象又大了些,铅色的云层越积越厚,开始压缩天地之间的空间。带着腥味的泥土气息越发浓烈,凌云飞猛吸几口,咧了咧嘴,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就在这极短的混沌时刻,他心中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觉,冥冥中仿佛这死寂的连绵营帐中潜藏着不可知的危险。
凌云飞听到了齐刷刷的脚步声,朦胧的昏黄光晕从他身体周围向外臌胀。待膨胀的感觉消失,一队巡逻士兵从他的旁边走了过去,待到脚步声消失,周围的世界重归黑暗。
三女刺杀宗喀达罕为自己报仇,然后就无声无息地在人间蒸发。事实是否真的如此?要说玉涵如此冲动,也还罢了,冰雁、忌弱都是沉稳冷静之人,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自己被宗喀达罕所杀的情况下,要说她们俩会做傻事,凌云飞是很难相信的。
然而帖木扎说这话时,一脸痛惜之情,又不太象骗人的。再说他还要利用自己完成他的计划,若他劫持三女,也只能有一个目的——威胁他。可任务已派下,他对三女之事却只字不提,这于理不合。
怎么办?若是杀素阿,无疑等于自杀。若是不杀,贴木扎那里无论如何是无法过关的。
“走!带着古曼丹丽回中州。”这个念头在凌云飞脑中萌芽,开始茁壮成长。
“就这样让她离开生她养她的土地,离开她的父亲,她会同意吗?”凌云飞细一思量,又觉这想法完全取决于古曼丹丽的态度,他心中对此实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身后气流突然有微小的异动,凌云飞轻灵一侧身,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看他的架势,好象正欲向他奔来。见他转头,那人明显楞了一下,身形稳住不动,一只手抬起,指向凌云飞,然后又指指他自己,身形起处,跃向他旁边一顶营帐的侧面。
凌云飞看着他跃起的身形,脑袋“轰”的一声,差点叫了起来。这人的身体仿如轻若无物,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但速度之快,在凌云飞所见过的高手中,恐只有云鹏拍他肩膀时闪动的那一下才能与之相比。
“自己平生所见熟人当中,好象没有这一位吧?他为什么招呼自己过去?不会又是一个陷井吧?”凌云飞虽然心中犹疑未决,但他的好奇心实已被这人勾起。当黑衣人再次出现向他招手时,他终于下了决心,心念一动,身体已到达两丈开外,动作之轻灵敏捷,与黑衣人差相仿佛。
黑衣人见凌云飞跟来,身形又起,绕来绕去,专拣营帐阴影走。此时天上阴云密布,惊雷开响,夜黑如墨,雷声震耳,除了大高手,谁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谁又能听到他们掠空而起时,气流的轻微异响。黑衣人如此小心,他在提防谁?
远远一个大刁斗清晰可见。上面八盏硕大的死气风灯,在风中狂摆,照得大营栈栏内外数十丈方圆纤毫毕现。
这是最外面一排营帐,距离高达一丈多的栈栏大概有十丈远。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一下跃出这样远的距离,再说栈栏外十丈距离内,也是空空荡荡,无物隐身,要想出营而不被发现,那可是难上加难。但看情形,黑衣人分明就是想带着凌云飞偷偷潜出铁血大营。停身阴影处,等凌云飞跃到他的身边,黑衣人轻轻低语一声:“我灭灯,你灭人。”
“您是……”凌云飞象闷头葫芦,呆呆跟着黑衣人跑了大老远,忍不住开口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