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此生等待 > 第二天一早,夏珺在位子上正出神。

第二天一早,夏珺在位子上正出神。

“珺姐,”又是林曦兰一蹦一跳的声音,“我发现你最近怎么有点多愁善感呢?”

“烦,”夏珺的眼睛,老半天终于眨了一下。

“有什么可烦的?”林曦兰说着话,眼睛轱辘一转,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难道是......他们两个碰上了”。

“别闹了,休假的时候腾出时间来陪陪我好么?”

“这当然好了,我非常乐意。不过,去哪儿呢?”林曦兰拉开夏珺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零食。

夏珺略一思量,“上海”。

“啊?”林曦兰的嘴张得老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在里面撑住了似的,“那么远,你怎么一想就能想出那么远的地方呢?就我们两个人,行么?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远什么啊?睡一宿觉就到了,再说了,都是大城市,和北京没什么区别,我出差去过好几次了,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她抬眼看着林曦兰,像是要征询她的意见似的。

可还没等林曦兰说话,她又开口了,“那就这么定了,我订票订房间了......”

夏珺老早就在约好的地方等了,隔老远就看见林曦兰背着个大包跑了过来,她皱着眉头说到,“你还要带多少东西啊?累不累啊?”

林曦兰用力向身后一捶,“诺,空的,听说上海的衣服都好漂亮又好便宜,所以,我准备把它装满了再回来,呵呵”。

夏珺也笑了,“你倒是还真不外行”。

“那咱们就走吧,”这时的林曦兰倒有点着急要走了。

“就在这儿等一下”。

“为什么?”

“唐朝洋要来送咱们,”夏珺说着话,眼睛还不住地向远方张望着。

“哦......新婚燕尔,甜蜜蜜啊,没关系,你也知道,小别胜新婚啊......”

一辆白­色­捷达车由远及近。

“来了,”夏珺不自觉地向前挪了两步。

“他也真是的,”林曦兰的声音有着明显的不悦。

“怎么了?”

“不是很有钱么?也不换辆好车,真丢人”。

夏珺郑重看着她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再有钱就用来自己买车玩儿的么?他这都是公司提供的,不管怎么样,不开白不开”。

车已经行至她们身边,唐朝洋主动下了车,笑容异常灿烂。

他们闲话几句,便一前一后的上了车,像每次坐出租车的时候一样。

“冷么?夏珺,我开着空调呢?”唐朝洋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夏珺却很是冷漠,“还行,”转脸看向身后,“你呢?小林”。

“有点冷,不过,这捷达的空调倒是真好,”她故意将这“捷达”二字咬的极重,说完,自己又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呢?哪里不对劲儿啊?”唐朝洋借着后视镜看她。

夏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冷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唐朝洋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夏珺的大腿上,摸索着与她的手十指相扣,“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到酒店提我的名字就行了”。

“嗯”。

这一路上,夏珺的话都变少了,只听唐朝洋和林曦兰不时的扯着闲天儿。对于夏珺表情的变化,他们两个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样。

北京站附近。

“好了,我只能送到这儿了,再往前走,就没地方停车了,”唐朝洋依依不舍的看着夏珺。

“那好,小林,我们下车了”。

她们两人刚刚在地上站定,唐朝洋忽的一惊,“唉呀,瞧我这记­性­,等一下”。

他跑到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四个大口袋,都是装得满满的,“给你们路上吃,火车上的东西就不要乱买了,也不卫生”。

林曦兰一脸的惊恐,“天哪,我们哪儿吃得了这么多啊?”说着,手指扒拉着其中的一个袋子,“你买的这都什么啊?”

“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进去了,”夏珺的表情依旧淡漠。

“嗯,随时给我打电话啊,记得回来的时候我还会来接你们的,”他猛地一把拉住夏珺,在她脸上重重的吻了一下。

“唉呀,不能看了......”林曦兰用手遮住了眼睛。

三十一、南来北往都是客

“珺姐,珺姐,”夏珺走得极快,林曦兰要用小跑的才能跟上她,“我要住上铺,我可不想住在下铺或者中铺被人踩”。

夏珺站住脚步,看向她,“小姐,我们买的软卧好不啦......”

“你行啊,珺姐,这还没入乡呢?你就随俗了,”林曦兰说完,和夏珺笑成了一团。

“哎呦,累死我了,”林曦兰上了火车,一ρi股坐到了下铺上,还顺势颠了又颠,“不错啊?还真是软绵绵哦”。

“废话,钱是白花的......”

“快快快,”她焦急的从夏珺的手里夺过那几大口袋,“我要看看这老唐都给咱们买什么了?”

她一样一样的往外拿,“怎么会是水果呢?琵琶、提子、猕猴桃、葡萄柚、大李子、香蕉、橙子……嚯,还都是进口的!”说着,手又伸向另外一包,“巧克力,巧克力,还是巧克力,买这么多­干­嘛?这些都是什么啊?唉呀,怎么全是进口食品呢?”

“进口食品不好么?”夏珺从她手里拿过一包来看。

“也不是不好,我看不懂吗?”林曦兰把东西都掏了一遍,又翻过口袋来看,“可以啊?燕莎买的?”

“是啊,”夏珺把手里的东西随便往下铺上一丢,“他们家的生活就是这么奢侈,就是说相声说的那种,打瓶酱油换瓶醋都要去燕莎......”她自顾自的在自己包里翻着什么,表情却又变得不快乐起来。

林曦兰突然不再笑了,“珺姐,那......”

“说”。

“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钱么?”

夏珺的眼睫毛猛的一挑,“为什么这样说?”

“人不都说年轻女人和中年男人在一起,都是为了钱么?就算真的不是为了钱,也一定是为了什么才……”林曦兰歪着头,注视着夏珺的表情。

“也许是吧......”

“钱真的很重要么?为了钱,就可以让女人牺牲身体么?我就看不起有钱的男人,”林曦兰变得有点不屑。

夏珺手上的东西一松,“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怔了片刻,才说到,“那是因为你没受过苦,你根本就不知道没钱是什么滋味儿......”

这时,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他们分别住在对面的上下铺上。

“珺姐,我还是要睡在上面,”林曦兰把自己的包甩了上去,便开始脱鞋。

“随你便,”夏珺说完便提着水果出去了。

林曦兰斜躺在上铺,火车便启动了,借着轻微的摇晃,打量着对面的两个男人。他们两个人个子都不高,长得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的模样,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更显得斯文一些,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显得很年轻。

他们两个人都很安静,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林曦兰心想,他们一定是两个上海男人了。

夏珺回来了,所有的水果都变得水淋淋的,仰头看着林曦兰,“还不快下来吃?”

“哎,好,呵呵,”林曦兰一个跃步就蹦了下来。

“你呀,就是嘴馋,要是饿极了,还不谁给吃的就跟谁走啊?”

林曦兰嘴里鼓鼓囊囊的,“也有可能噢!”她偷偷向对面看了一眼,趴在夏珺耳边说,“那两个,好像是上海人啊”。

“是就是呗,你不说话不就得了?”夏珺瞪大眼睛,用力的抿了一下嘴,两个人会意一笑。

“奇异果维C,”林曦兰捧在脸边,唱了起来,“呵呵,我就喜欢吃黄|­色­的......嗯,好吃”。

夏珺看着她满脸邋遢的样子,笑了起来,“吃东西都不老实,不说话会死啊?”

“不说不笑不热闹吗?”

这时,只见对面两个男人也从包里面掏出了好多吃的东西,刚一扯开包装袋,车厢内便飘香四溢,林曦兰用力一嗅,魂儿都被勾了过去,原来,那两个人竟然是纯­肉­食动物,猪蹄儿、­鸡­爪、香肠、肘花儿、烧­鸡­……而且还有酒。

林曦兰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兜着嘴说话,“珺姐,这个老唐怎么这样啊?一片­肉­都没给咱们带,我,我,我……”她的眼神实在是不听话,又没命的向对面看了过去。

“谁说不是呢?”夏珺看起来也是在竭力的克制着自己。

戴眼镜的男人突然说话,“过来一起吃吧?带了好多……”他的手指向餐桌。

林曦兰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渴望。

夏珺却还在假意推辞,“不,不用了,谢谢”。

“真的没关系的,给,这个,这个,都还没有动,”那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很诚恳。

“真的没关系么?”林曦兰一下子就冲了过去,抓起个猪蹄儿就吃了起来,“呵呵,还真的好吃。以前总听别人说上海人小气,今天一见,哎呦......”

夏珺用脚踢了林曦兰一下,狠狠的蹬了她一眼,解释道,“呵呵,你们别听我妹妹胡说八道,她还小,懂什么人情世故......”

那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倒也没什么,北方女孩子直来直去的,倒也蛮可爱”。

“是啊,反正我们两个也不是上海人”。

“不是啊?看你们还真的像,那你们是哪里人啊?”林曦兰吃东西还不忘说话。

“我们?”那个男人用还没有沾满油的无名指,向上推了推眼镜,“我们就是上海人常说的‘乡下人’,江苏的,呵呵”。

“是啊,在上海工作这么久了,始终还没有踏实的感觉。每天下班后,回到住的地方,都不会有一点家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是那里的客人,是外来的,是不入主流的,总觉得自己是个生活的特别尴尬的外乡人,”那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怅然。

“他们当地人会欺负你们么?”

“当然会了,欺生的厉害,一开始我们都很害怕,做事情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得罪他们。可时间一长,矛盾还是产生了,上海人嘴都很厉害,你不要幻想和他们吵架你会占上风,后来,我实在忍不住了,心想,拼了,大不了老子离开就是了……”

旁边的男人倒先笑出声来了。

“我就摞胳膊挽袖子的,顺手抄起旁边的东西就要和他们打架,结果,呵呵……”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林曦兰的兴致格外的高。

“上海人都跑没影儿了......他们就是这样,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打架的,只会耍嘴上功夫”。

“也难说,南方人在身材上就比北方人差了好多,”夏珺淡淡地说到。

“会喝酒吗?吃­肉­要喝点酒才香,”男人举着酒瓶子邀约。

“你把吗字去了吧,”林曦兰满口应承着。

夏珺对她的毫无戒心真的是无奈了,也只好加入了其中,就这样,火车上陌生的两对男女,像哥儿们一样,开始推杯论盏了。

三十二、上海

潮湿温润的空气扑面而来,9月份的上海,气温不冷不热的正好,可湿度要明显的高于北方城市,夏珺的脸上一下子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来,她笑着用手背慢慢的擦着面,“小林,你怎么就不出汗呢?”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怕热,更不怕潮,很多人都说我就是南方人呢”。

她们打车来到预订好的酒店。

刚一进房间,林曦兰就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唉呀,天哪,这就是四星级标准那......”

夏珺不解,“又怎么了?没错啊?很­干­净啊?”

“­干­净是­干­净,可是,为什么房间这么小呢?”林曦兰眼镜滴沥轱辘的看向四周。

“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呢?这已经不错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上海市南京路哎,晓得吗?寸土寸金啊!就这家宾馆,还是咱们集团公司中层­干­部的签约标准呢?打折之后,还要一宿400块的勒……”夏珺开始在包里翻找衣服,“唉呀,不行,我不行了,太潮了,我现在就要洗个澡去”。

“哦,”林曦兰也不再说话了。

“珺姐,我们吃什么啊?”这是林曦兰看夏珺从浴室里出来说的第一句话。

夏珺被问的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我说,你是饿死鬼投胎啊?怎么老是吃吃吃的,在火车上不是都给你展示过我们的美食计划了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就是饿了嘛”。

“那,”夏珺略一思量,“好吧,我们先奔南翔小笼包好了,来过好几趟上海了,我都还没有吃过,今天就借你的福气,我们去尝一下上海名吃罢。趁着现在人还不会太多,我们赶快去,到了中午,不定又要排多长时间的队呢?”

“ok”。

来到城隍庙的时候,排队的人早已经拉开了长龙,夏珺看了一眼手表,不过才10点多,“我排着吧,你可以到处去看看,一会儿再来换我”。

“好嘞,”林曦兰一下子跑得没影了。

夏珺排着队就一直在纳闷,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半天了,这队伍始终这么长,一点儿都没见少。

“珺姐,还没买上呢?”是林曦兰拎着大包小袋的回来了。

“你又吃什么呢?一会儿买了包子还吃不吃了?”

“我刚跑到前面看了,包子超小,放心,我一定吃得下,这个给你尝尝,很好吃,”林曦兰嘴上却始终没有停下。

“什么啊?”

“鸭屯肝,著名特产,”林曦兰像促销员一样的说话。

“嗯,真的很好吃啊,”夏珺边吃边仔细的品着滋味儿,“你排着啊,我也去买一点儿”。

“等一下,等一下,那,”林曦兰用手指给夏珺,“看见了吗?就那家,找那个大姐,就说刚刚我买过了,她说要是我介绍的客户,她会给你便宜的,记得提我啊”。

夏珺走出了两步,觉得有点不对,“该不是你有提成儿吧?”

等夏珺回来的时候,她们终于可以看到店铺里面的样子了。

“哎,也不知道到底好吃不好吃?”

“谁知道呢?已经快两个小时了,腿儿都站直了”。

站在她们前面的男人回过头来,“值得地,一会儿一吃你们就知道了,我们当地人也会常常排队来买的”。

“是么?”

“那就好”。

“来来来,珺姐,”林曦兰把相机塞到夏珺手里。

“又­干­嘛?”

“帮我照一张,快点,就照这个长长的队伍,我长这么大还没像今天这样排过队呢?一定要拍下来留念,快点......”她已经摆好了pose。

包子真的很小,一笼包子才装了一个餐盒,都不是很满。

她们俩找了个人相对少一些的地方,林曦兰嘴急,上来就是一口,“哎呦,烫死我了,包子里面怎么有这么多汤啊?全是油吧?这怎么吃啊?”

夏珺低头看了一眼,“是么?可不是么?好多的汤”。

林曦兰用筷子夹着包子,使劲地抖露着,直到把包子里面的汤全都倒­干­净了,才放心的吃了几个。

“唉呀,不要啊,”有人拦下了她,一看,竟然是刚刚排队的时候站在她们前面的那个男人,“真是糟蹋,你这样,看我,就这样,沾点醋,一口吃下去。张大嘴巴,整个放进去,嗯......满口留香。晓得吗?吃的就是这个汤水,你都倒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啦,浪费......”那人又絮絮的说了几句,才肯离开。

那人这么一说,周围无数目光投来,林曦兰吓得都不敢吃了,觉得自己跟有罪似的。

三十三、侃价儿

夏珺的手机又响了,她刚一接电话,林曦兰又在旁边嘀咕上了,“真是的,一天三遍,简直让人无法喘息”。

夏珺看了她一眼,对着电话说,“听到了么?人家对你有意见了,呵呵,我们正在逛街呢,嗯,吃过了……晚上再说吧,”她挂断了电话,细柔轻微的叹了口气。

“你也觉得他很烦人是不是?”林曦兰看到夏珺只是笑,又说道,“我总觉得他的行为很不符合他的年龄段,你说呢?婆婆妈妈的,一句话说上上百遍上千遍,真不像个男人。耿立明好像就不会这样吧?不过,说到他……最近怎么都没有看见你们联系呢?出什么问题了?”

“你好像很懂男人似的,说得还一套一套的。算了,我们继续逛街吧,”夏珺把手机装回包里,继续挽着林曦兰的胳膊走路。

“上海卖衣服的地方真的是太多了,都很漂亮,不过,好像都很贵,”林曦兰看着一个个装修豪华明亮的店铺说到。

“我也觉得是,可这里毕竟是淮海路,很多名人都会到这里买衣服呢,能不贵么?”夏珺又摊开了她随身携带的地图看了一下。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么?昨天打车的司机师傅说了一句,说买衣服要到什么市场,那里会很便宜,很适合工薪阶层......”林曦兰一个人思索着。

“市场当然便宜了,就是不知道那的衣服能不能穿,咱北京的市场你又不是没去过,跟破烂儿似的,买回家以后还要自己改。再说了,逛淮海路本来就不是为了图便宜来的吗?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什么襄阳路服装市场……”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逛市场的人非常多,刚一到门口,已能感受到人流的汹涌,顺着人流走了进去,服装鞋帽琳琅满目,叫卖声、侃价声、拉扯声充耳不绝,一派繁荣景象。

“珺姐,你发现没有?”林曦兰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什么?”

“这里的衣服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都很时髦,并且做工也非常好。你看那些仿冒名牌,天哪,超A啊!穿出去绝对没人看得出来,”她突然跑了过去,指着一件衣服问道,“老板,这件帽儿衫多少钱?”

“两百块”。

林曦兰又跑了回来,靠近夏珺说道,“开价好黑啊,你会侃价儿么?”

卖衣服的小老板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说道,“哎,要不啦,要不啦,给你便宜一点好啦,过来啊……”

“你觉得值多少钱?”林曦兰看着夏珺没了主意。

“再转转,一定还有一样的,”夏珺说着,就带头向前走去了。

“哎,要不啦,不要来问价钱,真是的......”

“我也不太会侃价儿,”夏珺边走边说,“不过,你觉得衣服值多少钱,就一口咬定,他不给你便宜就不买好了,你就走,假如他过来追你的话,那占上风的一定是你了。要是你看上人家的衣服,非买不可,就另当别论了......”夏珺说完笑笑,眼神又突然变直了。

她径直的朝着一个摊位走去,伸手抓上了一条黑­色­的短裤,左看右看,“多少钱?”

卖衣服的是一个上海男人,他抬头挑了一眼夏珺,毫无表情地说道,“两百五十块”。

夏珺似怒非怒的盯着他看,“你才二百五呢?”

那男人用手拉了一下裤子,“我是说裤子,两百五十块,唉呀,真是的......”

“太贵了”。

“那你说多少钱?”男人歪头看着夏珺。

夏珺慢悠悠的伸出了张开的左手,声音很轻细,“五十”。

“什么?”他一把从夏珺的手中把裤子夺了回去,“算了,你买五十的去吧。真是的,买东西乱开价的......”

夏珺拉着林曦兰转身就要走。

只听那男人在身后又说话了,“哎,我说你到底想买不想买啊?想买你说想买的价钱啊?你过来,过来......”

夏珺看着林曦兰偷笑了一下,“你看吧”。

“说,说想买的价钱,”男人的样子像是生气了。

夏珺又慢悠悠的伸出了左手,“五十”。

“你有点诚意好不好?这样,你让一步,我让一步,一百五十块,拿走,”男人伸手把裤子递了过来。

“五十,”夏珺照样不急不忙的。

只见那男人脸上明显的暴出了青筋,“最低一百块,爱买不买,”裤子又被他摔了回去,还顺手用力拉扯着别的衣服发泄着怒火。

夏珺决定再次离开。

可走出了十几米,男人始终都没有追上来。

“珺姐,我看差不多了吧?好像真的不能再便宜了?”

夏珺始终没有回头,“小林,你帮我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

“表情?”林曦兰侧着脸往后看,“还在发火呢?要杀人了......”

夏珺一笑,“不理他,过一会儿再去”。

“啊......还去啊......”

夏珺还是老样子,笑ⅿⅿ的走上前,抓起刚才那条裤子说道,“老板?”

男人转怒为笑,“我就说嘛?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裤子去啊?你看这面料,看这款式,包你买回去穿着走在街上,人家都以为你穿的是世界名牌呢?美女,一百块,很实惠的啦……”

夏珺再一次不厌其烦的伸出了左手,笑着说,“五十”。

男人俨然已经怒不可遏,“我说你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啊?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了,不卖......”这次,他真的是发怒了。

“谁叫我刚才走了你不来追我呢?我只好自己再回来问你了”。

“不卖,不卖,走吧,”男人的脸涨得通红。

“就五十,”夏珺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我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快点,收钱,我走了,你就不用再看见我这样的女人了……”

男人恶狠狠的收下了钱,不怒反笑,“卖你一件衣服烦死了,下次一定再来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复又笑了起来。

三十四、菠萝油

林曦兰扑腾一下坐了下来,“唉呀,累死我了,好渴啊,上海真不愧是女人的天堂啊?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咱们俩要是生在这儿可就瞎了,有多少钱都不够花啊?”

“呵呵,”夏珺专注的看着菜单,“你到底是不是累了?话还那么多,快点,看看,要吃什么?”

林曦兰懒洋洋的从她手里接过了菜单,“好吧,我看看,你说吧,这上海的东西也真是的,全都做得那么少,弄得我一天要吃八顿饭,还到不了天黑......”

“不过,我发现这里的饮料特别的好喝,就这些,什么蜜什么的......都好好喝,”夏珺用手指在菜单上划过。

“是是是,我也发现了,我还要喝,尤其是柚子蜜,好喝死了。以后,咱们就这样,看到一家茶餐厅,就进去喝一杯,既解渴,又省得背矿泉水了,一举两得。也省得回北京以后想得慌,”她抬头,“你说为什么上海的饭馆不叫饭馆,都叫什么茶餐厅呢?还都不卖正常饭?”

“大仙,你还点不点了,呵呵,你没看见人家服务员都走了么?”

林曦兰抬头一看,刚刚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还真的是不知去向了,“脾气还蛮大的,点餐......这个,还有这个,哎,菠萝油是什么东西啊?我只听说过菠萝包”。

连夏珺这个美食家都摇了头,“要两个,尝一下”。

过了十分钟左右,服务员端上了两个金黄酥香的面包模样的东西,不过就是张着口,里面还夹了一块厚实的牛油。

林曦兰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什么吗?这么小,这哪叫菠萝包啊?就是一个小馒头嘛?你看咱们家那儿卖的菠萝包,两个人当早点都能吃饱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听到她的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曦兰抬起头,正­色­道,“没什么好笑的,是真的”。

夏珺推了她一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快尝尝吧......”

小巧可人的菠萝包是现烤出炉的,蓬松酥香无比,从烤箱里刚一取出来,趁热用刀横切一道口,放入刚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新鲜牛油,之后,便会立刻端到顾客眼前。吃的时候更要趁热,菠萝包的热度暖化一部分的冰冻牛油,使菠萝包中渗透着牛油的浓厚香味,牛油在半暖半凉之间,又配伍菠萝包的酥香可口,那种味觉上的完美享受真的是美绝!

林曦兰从吃上第一口开始,就再也不说话了,一口气没停,简直就是在吞的,她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啊......太好吃了,怎么会这么好吃呢?珺姐,真的太好吃了,我还要再来五个......”

这时,夏珺也吃完了,同样是赞不绝口,抬头要喊服务员的时候,却迎上她们一个个刚刚窃笑过而紧绷着的脸,复又低下头,小声对林曦兰说,“还是再要两个算了,别弄得咱们俩跟大胃王似的,让人笑话,一会儿路上看到下一家茶餐厅的时候,我们可以进去再吃,好不好?”

林曦兰眉头皱紧,“那,那要是那家没有呢?”

“唉呀,不会的,”夏珺说着对服务员又要了两个菠萝油。

林曦兰吃完了第二个,又一口气吸­干­了剩下的半杯冰凉柚子蜜,站起身,跟着夏珺一步一回头的出了门,忽又回头,手指着那家茶餐厅的招牌,一字一字的念了两遍。

夏珺用力一拉她,“好了,好了,再耗下去,要被人骂成乡巴佬啦......”

她们又逛了一个小时,林曦兰就又开始嚷嚷着口渴了,于是,她们又钻进了一家茶餐厅,这回,还没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林曦兰就大声喊着,“先来两个菠萝油......”

三十五、夜上海

上海的夜景是不能不看的,它的美,由不得你不去看。

到底从什么时间开始区分上海的昼与夜呢?

从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的街市上能看出来么?肯定不行,在上海你根本就无法找到任何高峰或低潮的概念,在任何时间段,它都是那样的繁华无限;那么就从灯光来区分好了,也不行,上海的夜照样是亮如白昼的,街上的店铺绝大多数也都是24小时营业的,你随时出现在那里,都会体验到同样的一种喧嚣;实在不行,就看天上的星星好了……

“珺姐,有人曾经这样说过,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林曦兰一边走一边注目欣赏着上海的古老与现代。

“什么?”

“他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客观真实的评价自己,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人,可以客观真实的评价这个城市,就像我们永远不觉得北京的好处一样,上海人也许同样没有我们如此这样深切的关于美的感受……”她们两个走得极慢,留恋的想要定格在那里一样。上海,这座拥有女人全部美好梦想的地方,繁华,时尚,浪漫,漂亮,迷人……

“是啊,等你真正生活在这里了,每天要拼命的挤上地铁去上班,业余时间还要被生活中的琐事占去一大部分,哪还有心情停下脚步去欣赏它呢?”夏珺仰头,像是在用下巴给林曦兰指着方向,“你看,年轻人忙着在江边亲亲我我,谈情说爱,岁数大一些的要做生意养家,要么带孩子,要么是路过,唯一剩下的闲人,就是那几个锻炼身体、娱乐自己的老人,”夏珺的眼光深深地定格在了那个小孩子的身上。

林曦兰一看,心已然明了,“珺姐,你很喜欢小孩子?”

夏珺几乎都没有时间去想一下,便脱口而出,“嗯”。

忽又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谁说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小孩子,你看他哭闹的,多烦啊......”她转而看向了另一边。

“那你是喜欢这边的古典,还是另一边的现代?”林曦兰伸手指向浦东林立的高楼群。

“我?喜欢现代,你呢?”

“我喜欢这条江,”林曦兰说完以后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夏珺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你个小滑头”。

“唉呀,我说过多少次了,”林曦兰的表情很是腻烦,“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头了......”

这时,一个面相憨厚朴实的个子不高的­妇­女闯进了她们的视线,她肩上挑着扁担,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笑的时候,嘴角两边有着深深的纹路,叫卖的声音并不大,“新鲜水果,要不要,很新鲜的”。

林曦兰探头一看,脸上顿时现出惊喜,“山竹”。

夏珺跟着赞道,“真的好鲜啊!那么红亮的深紫­色­,叶片绿的鲜­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儿呢?味道一定很好。老板,怎么卖?”

那­妇­人听她们两个这样的夸赞,早已经是乐开了花儿,像是听到了别人正在赞美着自己的孩子。

她把扁担从肩头卸下,两筐山竹就稳稳的放到了地上,她双手麻利的取出了一个,用力一掰,笑着看向她们,“尝一尝,新鲜的”。

接着,又掰开了一个,“给,尝一下”。

林曦兰笑得都有点僵了,伸手直拉夏珺,“呵呵,这多不好,就这么白吃您的,您说多少钱吧?”

“你们先吃嘛,吃完再说,”­妇­人脸上依旧是那憨厚朴实的笑,“这个,要趁新鲜”。

“这是什么卖东西的方法啊?真是奇怪,”林曦兰伸手取过一个便吃了起来,顿觉满口清淡甜香,那像蒜瓣儿一样的果实,骄娇滑滑的,吃到嘴里鲜­嫩­多汁,口感绝佳!

“嗯!真是太好吃了,我还想吃......”林曦兰的眼睛贼溜溜的盯上了那两大筐山竹。

“不错,的确不错,”夏珺也吃完了手上的一个。

­妇­人乐不可支,歪下身子坐到了地上,嘴里却总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吃,趁新鲜”。

她们两个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十多个,那­妇­人却始终不动声­色­,林曦兰被看得有点毛了,稍稍向夏珺身边靠拢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珺姐,我不敢吃了,我觉得好恐怖啊,我们是不是上当了,一会儿,她要是跟我们要好多钱,怎么办?”

夏珺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把手上的山竹放下,对那­妇­人说,“不吃了,多少钱啊?”

那­妇­人的脸上反而现出了惊异,“就不吃了,这才吃多少嘛?”她朝地上的一堆山竹壳儿看了一眼。

林曦兰用微不可闻的小声说了一句,“我的妈呀,完了......”

谁知那­妇­人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抓着山竹,一个一个地往里放。

夏珺赶忙伸手拦下,“哎哎哎,你做什么?不要了……”

这时,­妇­人把装了大概有十个山竹的塑料袋拎到眼前,看了一下,脸上顿时又换上了她那惯有的憨笑,“好了,就这些,给”。

林曦兰说话时都带颤音儿了,“这得多少钱啊?”

­妇­人伸出两个手的食指在眼前一比,“给十块就好了......”

上海那夜,像朴实憨厚的­妇­人一样美。

三十六、东北哥儿们(上)

林曦兰和夏珺从七浦路服装市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渐近黄昏,每人身上都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走起路来很是累赘。

“珺姐,”林曦兰迎着阳光觑着眉头走着。

“嗯?”

“你说这上海到底还有多少卖衣服的地方啊?上次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襄阳路,我就已经觉得很便宜了,没想到今天这个司机带咱们来的这个什么......七浦路,竟然比襄阳路的东西还要再便宜三分之一呢?真是太可怕了,”她伸手拍了两下那橘­色­的敞口大包,“看看这收获,哈哈......这下我终于可以像吴丽那样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上班了”。

夏珺忽然愣住看她,“你平时不是吴总吴总叫得满甜的吗?现在怎么了?天高皇帝远了?唉,这社会,连公司里最单纯的小姑娘都学会虚伪了……”

林曦兰眼睛一翻,“你才发现那?愚钝”。

夏珺发现她买的衣服并不是都装进包里面了,手上还拿着一件吊带连衣裙,便问道,“这个是做什么的?没来得及放进去么?”

“不是,不是,”林曦兰的手把那条裙子抓得紧紧的,“我超超喜欢这条裙裙,你看看,轻透的面料,绝美的图案,­精­致的花边,完美的剪裁......所有的所有,都堪称一流啊?喜欢”。

“真是有病,刚才买的时候你不是说做工粗糙、面料又透,根本没办法穿出去的么?”

“我要不这么说她能那么便宜卖给我么?真是的......”

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被一阵闯入耳朵的激烈嘈杂声吸引住了,吓得不由得驻步倾听,“珺姐,声音好像是从那胡同里面传出来的,好像是在吵架耶,你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呢么?”

夏珺瞥了林曦兰一眼,“你听不懂,我当然也听不懂了,在这方面,我比你强么?”

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高声大喊,“......管不着,你们这帮老家伙就是管不着,我碰了,我就碰了,怎么着吧?对了,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是我的家……”

林曦兰脸露鄙夷之­色­,“你看见了么?珺姐,是个男人在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打架呢,那男的也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呢这是,丢人现眼”。

夏珺又认真地看了过去。

这时,只见一个高个儿猛男杀出人群,左手提着黑­色­挎包,右手来回的抡着,伸出的手臂却遭到了几个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笤帚的欧打。

他的表情已经是烦腻到了极点的样子,负气的用力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走得远了,站在后面的老人们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于是,他就在距离夏珺和林曦兰站的地方不远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点燃了一支香烟,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令夏珺和林曦兰一时怔怔,呆呆的站在原地,却没有挪步。

脸上充满怨恨的男人一抬头,正好迎上她们两个独独的目光,生气地说,“哎,我说你们两个闲得慌,站这儿他妈的瞎看什么?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林曦兰一下子火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夏珺最不怕像他这种说话冲的人了,更向他靠近了一些。

“行行行,”男人拿着烟的手摆了一下,“该饶我今儿个倒霉,好男不跟女斗,你们爱看就看吧,我什么都不说了......”他又用力地唑了一下手上的咽。

林曦兰的火可是被拱起来了,看他一副无心应战的样子,真是无处发泄,“哼,就你也配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称得上什么好男?你连男人都称不上,还跟老太太打架,你真是太有出息了,哈哈哈哈......”

男人把手里的烟头一甩,脚尖用力地在地上捻了又捻,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他妈的我是什么样儿的人,用得着你们这两个野丫头片子来管啊?你们是­干­什么的?管得着老子吗?我就骂了,咋地,还他妈的就不信这个邪了呢。家里受气,外面还受气,老子这气还受不完了呢?”

……

夏珺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个不停,却陷入了深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北方人吧?”

“东北地,咋地?”男人依旧横眉冷对。

“那你为什么住这儿啊?”夏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人的双手用力的来回搓了一下满头浓黑乌亮的短发,仰头长叹了一声,“我真是他妈的背啊!”

林曦兰却还是­阴­阳怪气,“切,有什么不能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说不定......是小偷”。

男人用手指着林曦兰,怒火却总是无处发泄,“我看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理你就得了,你才是小偷呢?那里面是我的家”。

“不可能,要真是你的家,为什么被人打出来了......”林曦兰是存心要和他做对了,专拣他的痛处说。

夏珺伸手拦了一下她,“算了,看他倒真的不像什么坏人,你也别老说他了,”又转向那男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会好过一些,当然了,我们两个纯属路过,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更是巧合,你如果不想说,我们就只当没看见”。

“小林,我们走吧,”夏珺和林曦兰转身就要走。

“哎,”是身后的男人叫住了她们俩,“等一下,”他的脸迎着夕阳,显得有了些暖­色­,“你们愿意跟我聊聊么?我,呵呵,真的是好久没有碰到从北方来的人了......”

看到她们两个转身回来,男人笑了,“要不,找个地方坐坐,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反正……晚上这顿也要我一个人吃”。

林曦兰不依不饶的又瞪了他一眼,“你确认你不是人贩子?”

“让你请客倒是没必要,但愿和我们聊天会让你心里好过些。就找个吃正常饭的地方吧,不要太贵的地方啊,这两天我们俩总是吃甜的,都快熬不住了,”夏珺总是能够很快地和陌生人成为朋友。

男人很快地把她们带到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规模虽然不大,倒是很­干­净整洁,吃饭的人也不少。

三十七、东北哥儿们(下)

他们找了张角落里的四人台落座,夏珺看着他,“这里什么东西好吃?介绍一下”。

“沙锅套餐系列不错,味道很好,我一个人的时候,常来这里吃......”

娇小的女服务员接过话茬儿,“是的,沙锅系列是我们这里的主打,而且量很大,两位女士吃一份就可以了,”她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

男人伸手一栏,“哎,不要听她的,我担保你们两个吃一份不会饱,她说的是上海女士”。

她们两个听他这么说倒也不恼,想起了这两天在上海的生活,反而笑了起来。

夏珺首先说话,“他们刚才骂你什么?我们俩都没听懂”。

“我也不是全能听懂”。

“啊?”林曦兰的嘴张得老大,“那你在那胡同里怎么混那?”

“不是胡同,是‘弄’。嗨,瞎混呗,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很臭了,跟‘弄’里的人也都快打遍了。等钱挣够了,就去买房,再也受不了了,哪怕是郊区的房呢,也比现在成天受气强,”男人再次陷入了落寞。

“说说你的情况吧?”夏珺引出话茬儿。

男人先是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是齐齐哈尔的,我考上了上海的大学,我老婆就是我的同学,我们恋爱四年,后来结了婚,感情一直非常好。她不愿意离开上海,我更离不开她,所以,我便留了下来,心想,反正这里是大城市,在哪儿发展都一样。结婚后,我们就在这‘弄’里,一住就是六七年”。

说到这些的时候,男人的眼光有些呆呆,“结婚以后,我才发现,原来爱情真的不是生活的全部,不但不是全部,应该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仅限于­精­神方面的一小小部分,真正开始生活了,才发现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他抬眼看向两个女人。

林曦兰已经吃上了,对于他所说的话,好像有点充耳不闻,“嗯!味道超好,真是好吃,”她用勺子来回的在沙锅里搅动着,“让我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呵呵,丸子,这个是什么?­肉­片么……”

夏珺用手轻轻的推了她一下。

那男人倒真是敏感,“没什么,反正我的事也没什么好听得......”

“那后来呢?那些人为什么和你打架?”夏珺专注的看着他。

“不是现在,从我们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她们就视我为异类,”男人又冷笑了几声,“妈的,嫌我说话嗓门儿大,嫌我打电话的时候打扰她们休息,我那都是做生意的电话啊?没有一个不是催命的,当然就不能控制打电话的时间了,电话里说的又都是急事儿,我能不吵吵么?就连我打呼噜的声音她们听了都嫌烦,你说,谁还管得了自己睡着以后的事情啊?”

“呵呵,”夏珺笑了一下,“这倒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你老婆不嫌你就行了呗”。

“我老婆没的说,绝对的好人,”男人脸上又泛出了一点点喜悦之­色­,“是都是小事儿,可时间一长,就变成积怨了,那阵子我发现总有个老太太,一看见我就在我身后叽歪叽歪的,你说就说吧哈,反正我也听不懂,嘿,她还指指点点的,可不是一次两次的,弄得我这上火劲儿的。她还不光自己说,团结了一大帮老太太一起说我,只要我一回家,就围追堵截的,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刚在客户那受了一肚子气没地儿发呢,火大了我,我就冲她走了过去,指着她鼻子说,你再说,再说我削你啊,你信不信?说着,我就把手举起来了……”

“啊?那人家还不急啊?”夏珺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关切。

“老太太把儿子叫来了,说要跟我打架,我一看,小样儿,才到我这儿,”他说着,在自己胸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下,“我都不希的跟他打,显得我丢人,就那小胳膊,细得跟姑娘似的”。

哈哈哈......

三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男人忽又转喜为忧,“真怀念小的时候,东北老家那地方地广人稀,我们哥儿几个从小就爱满世界的疯跑……那个时候,真是快乐……”男人陷入了深深的追忆。

“是啊,谁又不是怀念童年的呢?”夏珺也跟着失神了起来。

“吃不吃啊?都凉了,说话管饱啊?”林曦兰指着他们面前的饭菜说。

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呢?”夏珺倒是越聊越欢。

“嗨,老太太蹲地上修剪她那盆破花儿呢,我走路没看见,让我给踼了,她说我是成心的,又团结一帮人来打我,”男人的表情不再有沉重感,烦恼好像是真的已经被排解掉了,“反正我今天遇到你俩挺高兴的,要不,咱喝点吧,你们能喝不?”

“当然,”林曦兰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伸手指着夏珺,“我敢说,你喝不过她”。

“不可能,”男人又要了几个下酒菜和几瓶啤酒。

三人分别倒上。

“­干­,”林曦兰的兴奋劲儿也来了。

“走着,”男人一仰头,啤酒咕咚咕咚咽下,用力出了一口气,“痛快!再来”。

男人女人之间也真是奇怪,有的时候就是能莫名其妙的开发出一种很深刻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与爱情不沾边。重要的是,大家气味儿相投,哪怕彼此之间很陌生……

“我,我们现在算不算铁瓷?算不算哥儿们?”男人的身边栽满了空啤酒瓶子。

“当然算了,呵呵,你喝多了吧?舌头都大了,我就说你喝不过她吧,”林曦兰傻笑着。

“还没喝透呢?你怎么知道?”男人仰头又喝下了一杯,“痛快,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过就好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说实话,我在上海这些年,就没真正吃饱过......”

三十八、洒泪空

林曦兰背着大包挎着小包,一步三喘的费劲走着,说话的时候,跟倒不上气儿来了似的,“唉呀,这真是来的时候两袖清风,走的时候沉沉重重啊!”

“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夏珺看着她,噗哧一下笑了出来。

“好像是用来形容当官的,跟‘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就是人家那可都是白来的,海捞儿的,咱这可都是花的自己的血汗钱换来的啊,”林曦兰心疼地看着自己败家的成果。

“去你的,还自摸儿呢?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呵呵,”林曦兰傻笑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次幸亏有老唐的安排,我自己不用掏火车票钱和住宿钱,就这样,我还花了小两千块钱呢?要不然的话,我这一个月的工资可全都折在这两三天了,回去可怎么活啊?”

“这有什么?他也乐意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他对你是乐意,对我是什么?我可不想白白的欠他什么人情,嗯……这次我记下了,回去了一定找个机会还给他”。

“切,反正我不觉得有什么,”夏珺的表情忽然变得冷漠。

“我说,珺姐,我发现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不在意他呢?上次对耿立明......就是那么狠,这次又......”林曦兰的表情也不再欢悦,“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的人呢?”

“行了,别说废话了,该上车了,”夏珺加快了脚步。

突然,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夏珺,夏珺,等一等......”

“珺姐,是在喊你么?”林曦兰也听到了。

夏珺心里一惊,“不会啊,我在上海根本没有认识的人”。

“那,会不会是重名......”

那个人已经跑得近了,夏珺和林曦兰同时都认出了他,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东北哥儿们。

三人同时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夏珺的神情又转为兴奋。

“我,我,我是来,来送送你们......”男人跑得很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地。

这时,林曦兰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可人的漂亮人儿。

男人会意,“哦,这是我妻子,我跟她说了那天的事以后,她就特别的想见见你们,所以……”

“你真是有心,那天我随口一说,你竟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夏珺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上。

上海女人虽然个子不高,身材也十分的娇小,但是五官长得都十分的­精­致、漂亮,皮肤白皙通透,眉目间皆是柔柔的,并且在发式、穿衣方面更显­精­心(奇*书*网*.*整*理*提*供),说话细声细气,“你们好,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老公这样的开心了,并且,很难理解他跟我说的,他和你们喝过酒之后成了哥儿们,我就觉得奇怪,男人和女人之间怎么会是哥儿们的关系呢?呵呵……所以,就缠着他带我来见见你们”。

林曦兰眼珠儿一转,伸手用力的在男人的肩膀上捶了一下,那一拳的力道虽然不是极重,但突如其来的一下,令其余三个人都傻了眼,“哎,我说,你小子可以啊?竟然娶得如此娇妻美眷,艳福不浅哪......”而后,正­色­看向他老婆,“看到了么?我们这样说话,不就是哥儿们么?”

三个人听她这样说话,俱是一愣,之后便大笑了出来。

林曦兰反倒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成这样了,“怎么了?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多形象啊?对不对,哥儿们......”

男人郑重握了夏珺的手,深情款款的说道,“不管怎样,认识你们真的是很高兴”。

夏珺内心被微微的触动了一下,有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我也是,”四目独独相对的一刻,夏珺却在寻找着另外的什么。

之后,他们又续了几句下次到对方的城市,一定要互尽地主之谊的闲话,火车便要开了。

来时的兴奋与跃动,早已被满身的疲惫所取代,林曦兰才说了几句本来东西就够多的了,那个男人又推给她们一堆负担的话,便爬到上铺去睡着了。

是啊,林曦兰不过是把这次当成了普普通通的旅行而已,然而对夏珺来说,这却是一种依赖,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

夏珺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注视着窗外,任凭黑夜在视线中节节败退下去,大脑却始终烦乱,怎么也无法入眠。是啊,她问得又何尝有什么错呢?自己在两个已婚男人之间始终摇摆不定,却又是谁也抓不住,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别人小夫妻之间的甜蜜亲切,自己的心却像是被架空了的瓜藤,高高在上,摇摇欲坠,始终也落不了地。而且,和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显然是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的,那么,这到底又算什么?自己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冷颤,怕是又要孤寂到天明了。

唐朝洋依言侯在火车站,笑容堆满了脸,小别几日,对夏珺反而更显殷勤,看着他从自己的手中接过行李,倒像是硬生生从自己这里夺走了什么似的,心一下子变得更空了……

三十九、纠缠

夏珺下班回家的时候,唐朝洋故技重施,一下子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死死的环抱住了她。

夏珺的怒火被他这一惊一吓激得一下子喷薄而出,反身横眉冷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又是这样突然的过来,你这人就是喜欢自作主张,突然袭击的么?”

唐朝洋有些怔怔,脸上残余的一点点笑也显得有些尴尬,“我怎么了?不就是想见见你么?一直让你给我一把钥匙你都不肯,那样,我不就可以坐在家里等你了么?让你去我家里你也不肯,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

“我永远都不会去你家里的,你放心好了,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永远也不会,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最低底线,”夏珺说的斩钉截铁,不容一点质疑。

“为什么?”唐朝洋似乎也有点生气了,脸上的表情像个无辜的孩子。

“你不用问为什么,”夏珺发泄似的,用了好大的力气开门,直弄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唐朝洋不依不饶,“那么,你预备将来和我结婚以后,也永远不去我家,永远不见我的父母,只和我到处找酒店鬼混是么?”

夏珺无奈的冷笑,她仰躺在沙发上,浑身绵软的像是卸掉了全部力气,“真滑稽,我到底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和你结婚呢?你­干­吗一天到晚地把结婚结婚挂在嘴边呢?难道你得失忆症了么?你现在,就现在,您已经结着婚呢,您是个已婚男人,国家不可能再允许你结婚了,”夏珺揣着手,胸前气得一鼓一鼓的喘气。

唐朝洋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和他开车的时候怕自己睡着了的动作一样,“我明白了,你不相信我,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始终就认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想和你玩玩儿,我根本就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我的家庭,不会为了你离婚……”

夏珺长出了一口气,脸无奈的歪向了一侧,她觉得唐朝洋的话简直是在胡搅蛮缠,“这是两码事儿”。

“这就是一回事儿,”唐朝洋突然大吼,他拉过夏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一脸的无助与忧伤,“夏珺,你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珍贵么?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的,你放心,我对你是真心的,真的,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过,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夏珺无奈的摇了摇头,表情变得有点可怜这个男人了,对于他的行事作为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你不用整天这样信誓旦旦的,我不值得你这样,”她转而用这种自轻自贱的口气来回应。

唐朝洋的语气也开始稍稍缓和了,他轻柔的抚着夏珺的头发,像是在安慰着自己的孩子,“你值得,真的值得,对我来说,没有比你再宝贵的了,知道么”。

夏珺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他的肩头,她只是想找到一时半刻的安慰而已,“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唐朝洋笑了,他误以为一切烟消云散,“没有为什么,我看到你,就只想对你好。不过……你要是肯把家里的钥匙给我一把,那就更好了”。

夏珺心里那股无名火“嗵”的一下,又烧了起来,她不知道这个人已到中年的男人,为什么做事情还是这样的没有章法,说出来的话总是显得很幼稚。

但她不能发作,她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要忍,因为,如果她真的发作了,就会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她其实根本还没有很深刻的了解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报复而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毕竟她的家,她的工作,她的房贷,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钥匙的事......”夏珺明白唐朝洋始终对此事耿耿于怀,如果她不做出合理的解释,恐怕他就要这样一直追问下去了,“实在是不方便,因为,我爸妈那儿有一把,我姐姐那儿也有一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心血来潮的过来看我,到时候,要是看到……恐怕不太好,爸妈的年纪那么大了,我怕他们会一时想不开……”夏珺一时说到语噎,眼眶里盈盈转动,险些就落下泪来了。

自己这样的用心良苦,还不惜把年迈的父母搬出来做挡箭牌,也不知道耿立明他能不能了解半分。

唐朝洋释然,“原来,我的夏珺是这样一个温良孝顺的女儿,更是一个好女人。我了解了,以后也不会再逼你了,”他抱着夏珺的手更用力些,“你知道么?呵呵,你一定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再加上你又有难得的孝顺的品德,能够这样的亲近老人,我真的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越来越爱你了……”他说话的时候,孝顺和亲近老人这几个字显得尤为语重。

夏珺被他搞得糊里糊涂的,越来越弄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四十、转身皆是空

耿立明的做法更是让夏珺无法理解,他对人就像那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永远不会唏嘘惊叹,更不会有任何的呵护关怀,在他的身体里面,好像是少了某种感觉细胞似的,活像一具麻木到不仁的躯壳。

她真的很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每次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正在向领导汇报工作的下属,卑微而渺小,她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是在向他阿谀奉承、讨好卖乖,以便能求得他的一丝丝垂青。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那下贱的手,总是和自己的内心背道而驰,“喂,明明,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

耿立明就会像和她没有那种关系似的,跟接到其它任何人的电话时的口气一样,“哦,夏珺啊,你最近好么?有什么事?”

夏珺每次一听到这话就火大,“你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就不想我?为什么总是等着我给你打?”

“对不起啊,夏珺,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回答的话又是那老一套。

“我不管,”夏珺决定开始蛮不讲理,“我今天就要见你......”

“今天?”

“对,立即,马上,”夏珺说话的腔调像母老虎一样的凶恶。

“可现在是中午啊?等晚上吧,”耿立明却依旧不慌不忙。

“我说现在就现在,”其实夏珺并非那么急不可耐的要见到那张脸,不过是女人的虚荣心和争强好胜罢了。

“那好吧,你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吃午饭,”这恐怕是耿立明最委曲求全的回答了。

她“嘭”的一声挂断电话,像是怕他会反悔似的,一秒钟都不敢耽搁,马上走出了办公室。在回身关门的那一刻,变脸似的,迅速一扫满脸的颓丧和怒意,转而一种平和的面貌示人。

刚刚到了下班时间,林曦兰的办公桌周围就聚上了一群年轻小伙子,把她团团围在中间,像花儿似的。看他们脸上兴奋开怀的样子,一定是林曦兰又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夏珺强装笑颜走过去,“呦,小林,又讲什么黄段子呢?瞧把这帮傻小子迷的”。

“得了吧,珺姐,我就是把咱们在上海遇到的那个哥儿们的事随便说了几句,他们就非要乐成这样,唉,我有什么办法?可能本人真的有天生的超强幽默感吧?”她的目光忽然看向夏珺,“你这是要出去么?”

“是,”她一把把林曦兰拉得更近一些,“我下午正好出去办事,趁着中午赶过去,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领导问起来你想着说一下”。

“哦,好的”。

她说完都来不及再看林曦兰一眼,急匆匆地便走了。

说来也是奇怪,就这样半是巴结的颠儿颠儿的去找他,自己倒好像是得到了什么似的,竟有着那么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和幸福。

一别多日,耿立明却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似的,对她依旧是淡如清风的态度,“怎么样?想吃点什么?”

夏珺明明是想发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的肌­肉­又不争气的摆错了造型,怒意分明是被更多的烂笑取代了,“搞什么假民主?还有脸问我想吃什么?我想吃什么你就跟着我吃么?”

“呵呵......”耿立明的笑是那样的爽朗,不沾尘世,“当然不会”。

夏珺反手作势就要打他。

“这样吧,我们开车出去,去吃鱼好不好?”耿立明的眼神最厉害了,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错以为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你。

“这还差不多,”夏珺又像是一滩软泥一样堆靠在了他的身上。

耿立明开车的时候,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小动作,更别说像唐朝洋一样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总是拉着她了。他身子坐得笔直,眼睛永远都是注视着前方或是与开车有关的那几面小镜子,即便是说话,也不会歪头看夏珺一眼。

“你是新手么?”夏珺开始给他挑毛病。

“什么?”耿立明不解其意。

“你­干­吗开车老是那么死板,你不觉得累得慌么?我看你的样子,就像是我在驾校学车那会儿一样,呆,傻,轴,笨……”

耿立明冷笑出声,“那我开车呢啊?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谁开车不是看前方的呢?难道和你一起打打闹闹的,才对么?这样很危险的”。

其实耿立明说得倒也没什么错,夏珺不过是忍受不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受,在一个劲儿的无理取闹罢了,“我不管,”她硬是拉过了耿立明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两手之间,“我就要这样”。

耿立明无法,也只好笑笑。

“你老是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么?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我......”

偏偏此刻,耿立明的手机响了。

他一本正经的接着电话,“......嗯,好的,没问题,我马上过来......”

夏珺听到这里,早已是愤恨到了极点,她不明白为什么任何人打过来的电话,在耿立明心里的份量都要比她重要,他都会不假思索、迫不及待的满口答应。

耿立明挂断了电话,稳稳的在二环路主路上靠边儿停了车,顺手打开了双闪灯,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夏珺,中午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现在马上要去见一个客户,你在这里下车吧,这里离你单位还近一些,我要一直向前走了”。

夏珺听到这里,眼里早已是噙满了泪水,她真想骂街,可喉间却不争气的被什么东西给哽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真的有事儿,晚上我再去接你……”耿立明的意思很明显,他的决定,不会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夏珺下了车,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车门子摔上了。

她站在车流汹涌而过的二环主路上,看着耿立明的车飞也似的逃了,继而是一辆接着一辆为着嘲笑她,而给她扇去阵阵凉风的陌生人的车流,耳边“嗡”一下,“嗡”一下的响着,她却要独自一人顺着略微振颤着的立交桥走下去……

四十一、隐痛,只觉悲伤

夏珺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了半天儿,她整个人跟灵魂出窍了似的,大脑什么都不想,却又被什么东西给装得满满的。她觉得伤心,可又欲哭无泪;她想停下来歇一会儿,却又找不到任何落脚的地方,好像只有这样走,一直走着,才能让她觉得更好过些。

不知什么时候,天突然黑了,阵阵带着凉意的晚风袭上了身上、心上,夏珺不禁用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瑟缩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儿。她周身所有的感觉器官好像都已经麻木掉了,她不想哭、不想笑、不想说话、不想大叫,只一个人呆呆的、痴痴的……

也不知道是鬼使神差,还是习惯使然,不经意间的一抬头,竟发现自己已然置身在单位的大厦楼下了,也好,反正浑身也是冻得要死,好像是一天没吃饭的原因,她感觉这天气显得异常的寒冷,寒意都能沁到骨子里去。

迈步进去,落寞的低着头上电梯,下电梯,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就连公司里是开着灯的都没有察觉到。

“夏珺,”就那么一声轻轻的呼唤,已经是她期待了多久的事了,那一刻,泪水一下子迷蒙了双眼,她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眶跟决堤了似的,猛然转身,扑上了熟悉的男人的肩头,号啕大哭了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哽咽,满心的愤恨、怨怒、委屈、苦楚,恨不能一下子倾盆而下,直直都灌向他的头上。

庄楠翔被她搞得有些惊慌失措,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被夏珺抓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看她极度伤心难过的样子,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出口,他能做的,就只有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傻站着,任由这个女人在自己身上泛滥发泄。

“你,你们在做什么?”是庄楠翔的女朋友从洗手间里出来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珺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忙用手擦去眼前的水障,这才看清,眼前被自己哭湿了半个肩膀的男人竟然是庄楠翔,她刚要说什么,却在张嘴的同时,看到庄楠翔也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似的。

庄楠翔也呆住了,他知道,任何女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会崩溃掉的,解释的话多说无益,“我,我们......”越是这样想着,他越是觉得很难想到什么合适的词语。

女友的怒意已盛,她从桌上抓起了包,大吼了一声,“你们太过分了......”转身便奔了出去,只余女友的哭声嘤嘤。

看到这里,夏珺反而冷笑了出来,“为什么不去追?”她的眼神迷离而凌厉。

庄楠翔无奈的叹了口气,“追有用么?这个时候,我说什么她会相信呢?算了吧,明天再说吧,”他忽然抬头,语气中明显的添了怒意,“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来问我,你刚才那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看错人了,”夏珺转身就要走,态度冷淡的可怕。

“可笑,”庄楠翔真的是无奈了。

夏珺反而变得理直气壮了,“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儿?”

“我,”庄楠翔用力地挥了一下手,好像是在发泄,“我和女朋友走到这里,进来上个厕所,不行么?”

夏珺背对着他凝视着夜­色­很深的窗外。

“就算是我倒霉吧,那你就能对我那样么?你一句话不说,就猛虎下山似的过来扑住我大哭,你说,你让我怎么办?我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知道么?你太可怕了,”庄楠翔一个劲儿的冲着夏珺嚷嚷着。

夏珺又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她的笑,在深夜看来是那样的凄厉而恐怖,像是一个伤透了心的人,再也无法燃起对这个世界的信心似的。

“你知道么?”庄楠翔用力的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好像是被夏珺的眼泪弄湿的那块让他感觉很不舒服,“我妈本来就误会我的女朋友了,妈妈还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呢,一直把她当成个第三者,上次我带她回家的时候,妈妈对她的态度特别的不友好,还当着她的面儿,说我始乱终弃,让我马上和她分手,再也不要见她”。

“呵呵,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楠翔被她的话吓得怔住了,“你,你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有关系嘛,这样好了,等哪天我找个机会,你和我一起回家,当面向我妈解释清楚,好么?”

庄楠翔顿了一下,“算我求你了,我和女朋友这么长时间不容易,我真的不想让我们之间会因为父母的关系而有什么不好的结果,你能理解我么?”

夏珺突然回身看他,“你装什么装,你就能保证对她的一辈子负责么?说的倒是挺好听的,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一辈子只爱着一个女人的”。

“当然了,我绝对会做一个对女人负责任的好男人的,我保证我能做到,”庄楠翔信誓旦旦。

“哼,算了吧,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不得好死……”

庄楠翔觉得夏珺这不知道是怎么了,真是不可理喻,也转身走了。

四十二、相对

夏珺一想起这事来,心里就窝火,她觉得不管怎样,耿立明都不应该这样对她,她到底算什么?在耿立明的眼里恐怕连垃圾都不如,可以随时随地随意的把她丢在任何地方,之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夏珺始终期待着可以接到他打来向她道歉的电话,可是手机都被她攥出水儿来了,也没有响过一次。

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她恨极了,她决定去他家里找他,不管怎样也要当面问清楚,即便是不能让他得到惩罚,只起到一点点敲山震虎的作用也是好的。

总之,她觉得自己不可以被忽视。

耿立明家的小区毗邻大学校园,这给小区凭空地增添了不少幽静与闲适,沿着绿树茵茵的小路走进去,周身凉爽之余竟觉着有点发冷呢。

虽然时下已经入秋,但小区内植的多是柏树、阔叶杨之类绿得比较久一些的树木,所以,目之所至仍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突然,夏珺那依然穿着凉鞋的脚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虽然不是很重,但一开始那一下还是会觉得生疼,她都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穿凉鞋了,仔细一看,原来砸到自己脚的是地上滚过来的一只皮球。

她生气地从地上将皮球抓起,刚要大声喊叫,却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已经怯生生的站到了她的身边,他用小手一个劲儿的搔着头发,表情很不好意思,“姐姐,对不起,刚才是不是砸到你了......”

夏珺的怒意还未完全消去,她右手拿球,左手手指指着球道,“这是你的球?你怎么可以把球踢到别人身上呢?要是伤了人可怎么办呢?要是......”

夏珺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身子却是一震,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是梗塞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再仔细看了一眼,没错,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儿活脱的就是和耿立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父子俩长得真是太像了,一定不会认错的。

小孩有些不解,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姐姐,刚才还是那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会转眼间就不再批评他了呢?于是,他壮着胆子又说道,“姐姐,皮球可以还给我了么?”

夏珺回过神来,“哦,给你”。

就在她将球递还到小男孩儿手上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温柔女声,“耿袁,小袁,你又闯祸了是不是?”

夏珺抬头一看,在小男孩儿身后正有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费力的向这边移动过来,看到轮椅,她出于本能的上前几大步,一下子扶助了她,关切地说道,“没关系的,他没有闯祸,这孩子很乖,我们正在一起玩儿呢”。

女人会心一笑,紧锁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谢谢你这么的包容他”。

夏珺这才仔细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尽管身体上的伤痛,让她的面容看起来略微有些憔悴,但无论是乌黑浓密的披肩长发、眉清目秀的清纯相貌、笑语嫣然的温柔­性­情,还是待人接物的亲和诚挚,都将她的知­性­与涵养表露无遗。夏珺觉得她的气质看上去,真像是一朵清高的兰花,处处静雅,处处清新,站在她的面前,自己真像个大老粗一样的自叹弗如。

她的美,是来自良好的文化底蕴和与世无争的恬淡­性­情,这样一个女人,又怎会是耿立明口中的农村­妇­女?

那女人见夏珺并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便又说了起来,“其实,也真是难为这个孩子,自从我出事受伤以来,就一直没能好好的照顾他,让这孩子过早地承受了很多本不该是这个年龄段应该承受的痛苦和不幸,是我亏欠了他,”女人说到动情处,却又峰回路转,“呵呵,你看我这人,自从受伤以来,就觉得泪水特别的泛滥,都还没问过您贵姓,倒拉着来听我这些伤心事......”

夏珺赶忙劝道,“哪里,都是女人嘛,我也很乐意听你说话,”她说着朝女人友好的笑了笑,“要不,我就索­性­陪你聊一会儿,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是不知道你?”

女人喜出望外,“当然好了,我哪有不原意的道理”。

她伸手指了一下,“麻烦你把我推到前面好么?那儿有个小湖,我们到那里去说话”。

夏珺坐在湖边的台儿上。

女人侧目轻柔望水,那神情,像极了正要吟诗的文人,飘然的都有点不太现实。

“你是做什么的?”夏珺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高中语文老师。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受伤以后,还没有再登过讲台,真是想念那些孩子们那,我真怕我这辈子都……”

女人只是说着自己的事情,对夏珺的事,却只字未问。

之后,她们又闲聊了起来。

夏珺发现自己简直是一个正在听她上课的学生一样,在她面前,自己显得是那样的无知而苍白,除非和她谈烹饪或者是明星之间的事情,其余的,她好像都一无所知。

夏珺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低俗,好像自己才是耿立明口中形容的无知的­妇­女,每天只知道围着灶台转悠的女人。

突然听到小男孩儿兴奋的笑声,“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夏珺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起身,说话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人又拉着她的手絮絮地说了几句,才肯放她离开,转身的瞬间,与耿立明四目相对。

两个人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谁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擦肩而过,很陌生,很疏离。

她突然觉得耿立明根本就配不上那个女人,像他这样善于说谎哄骗女人的混蛋,真不应该娶到那么好的一个女人。那么,自己就变得更低贱了,竟然那么轻易的就爱上了这种男人,连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夏珺不死心,走出了好长一段路之后,复又躲在树­干­后面张望,看到的,竟然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存在真的只是多余,很让人厌烦的倒贴之物。

四十三、流水抓不住

耿立明像是冥冥中就知道夏珺并没有走远似的,他把老婆孩子送回家之后,又急急的跑了出来,一路上寻寻觅觅,时而大步快跑,时而回头张望,更是不住地呼喊着、张望着。就在跨出小区大门之后的第二个十字路口,他一眼便看到了正傻痴痴的过马路的夏珺,只见她的脚步迈得极其缓慢,目不斜视,直直的就要往前走,可是,人行道上的黄灯却已经开始急促的闪烁了……

耿立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绝对不会眼看着悲剧的再次发生,他顾不上思考,一下子飞奔了过去,心想,哪怕这一次的意外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一把将夏珺拉了过来,由于用力过猛,夏珺的身子猛地摔打在了他的怀里,心腹相贴的一刻,夏珺才缓缓地抬起眼来。

或许是耿立明身上的气息于她真的是太过熟悉了,在抬头的瞬间,她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呵呵,你又为什么出来呢?何必这样做,我不会感激你,费力不讨好的。你走吧,继续回去做你的好丈夫,好爸爸”。

“我放心不下你......”耿立明的神情依旧是非常紧张的样子,好像还惊魂未定。

夏珺用审视的目光盯视住他,像是看着一个对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的犯人一样,“是么?那,刚才在湖边的时候为什么不认我?”

耿立明的神情却依旧如常,并没有出现夏珺预料中的惊慌或是狡辩,“你都知道......”

“我知道什么?放开你的手吧,”夏珺用力扒开耿立明放在她肩上的手掌,“我是知道,我知道你是有­妇­之夫,却义无反顾的跟你好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十多岁孩子的父亲,我依旧没有埋怨你半句;

我知道你从第一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是在骗我的,你告诉我,你老婆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我信了,结果呢?你跟我说,你为了我和你老婆谈过离婚的事,结果她撒泼打滚儿的不肯同意,可就算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都知道她绝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你告诉我,你们这么多年的婚姻生活始终是不幸和痛苦的,可是,就在刚才,你们却当着我的面,现场表演了一回温馨的三口之家……”夏珺再也说不下去了,视线已然变得模糊起来,鼻翼口腔贯通了一种极其酸涩难受的滋味儿。

难道真是耿立明太过善于伪装了么?为什么他的神情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真切,“我无话可说,”他说出的话,尾音发颤,似乎内心也是酸涩的,“还是那句话,我对你是真的”。

夏珺真的是太佩服他的演技了,不禁冷笑了出来,“你活得累么?你装的辛苦么?你把自己伪装起来,就认为自己是正人君子了么?哈哈……我看,你辞掉现在的工作,去当编剧算了,那样,你一定会很有发展的”。

夏珺仰了仰头,强忍住眼眶里的盈盈泪光,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下来,嘴角残留的笑意,却依然不合时宜的挂在那里,“你大可实话实说,我有自知,我承认,我没有你老婆漂亮,没有她有文化,没有她能给你生儿子,没有她脾气好,没有她心地善良,没有她高尚……”夏珺猛然回头,眼神中已添了明显的厉­色­,“你唯一看上的,不过是我的年轻,或者连这一点都没有,不过是男人兽欲的一时兴起。现在,后悔……”

耿立明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为难,眉心变得皱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

夏珺听得有点不耐烦了,“真的,真的......”她再一次冷笑,笑得犹如深夜的­阴­霾,让人听了会有看不到希望的绝望感觉,“那好,你肯为了我离婚么?我要的是结果,不想看过程”。

耿立明再一次迟疑。

“哼!我就知道,你当初不肯,现在将来都不会,在你的心里,我不过是个自己送上门来的贱货……”

夏珺蔑视的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了十足的狠意,又显得异常坚决,之后,拔腿便决绝的走了。

四十四、歧路,无归处

夏珺跟流浪似的,一个人在外面混到了半夜。

下了末班车,回家的小路依旧黑漆,可就在这一夜,内心却不会有像往日一样的恐惧。平日里,一走到这里,脑子里便会不由自主地幻生出许多可怕的景象——劫财劫­色­,或是强Jian杀人。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黑夜便会给她带来无尽的恐惧。

可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心灰意冷之后,胆子却莫名其妙的大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行至楼下,夏珺像每天一样习惯­性­的抬头。

熟悉的并不十分明亮的微蓝­色­的灯光,熟悉的年轻男人俯瞰的并不十分宽厚的身影,熟悉的烟头火光一闪一亮……

夏珺进了电梯后,很自然的按下了代表比自己所在楼层高一层的数字,慢慢向后退了两步,将疲惫不堪的身体歪斜的蜷缩进电梯的犄角,心情平静而柔缓的等待电梯缓慢爬升。

下了电梯,走向习惯­性­的右手边。

刚要伸手按动门铃,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两人相视自然的笑笑,男人便踢拉着拖鞋转身往里面走去,夏珺进去之后,随手关上了门。

她换好了拖鞋,悄无声息的走到正在玩着网络游戏的他的身边,刚想问一句什么,却是他先开口了,“怎么?又不快乐了?”

夏珺长吁短叹,“真的不想再提了,烦”。

年轻男人并不看她,手指继续忙活着,嘴里还不时地叨念着,“妈的,杀,就知道杀,换衣服算本事啊?靠,你丫够狠......”

夏珺好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了,看到他这样的漫不经心,一点都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本来就知道他是在骗自己的,你知道,他一直就是在骗我的,呵呵,可我偏不死心,非要亲眼见了,才肯罢休,到头来,只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夏珺抬头仰视着房子的天花板。

“行不行啊?靠......”年轻男人一心二用的本事还真的是值得别人敬佩的,“那个老男人是不是跟你说了他老婆一堆坏话,让你对他悲惨的生活现状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他狂用力的使劲按动鼠标,弄得鼠标咯吱咯吱的响,让人听了烦上加烦,“靠,丫又来了……然后,每天拼命地对你说,你在他的生命中是多么多么的重要,他有多么多么的舍不得你,他为了你可以离开他那个万恶的老婆,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夏珺的眼睛像是被装上了旋转开关式的,一圈一圈的扭大了,就连瞳孔都跟着放大了好几倍,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正在拼命玩着网络游戏的小男人,惊异非常。

“他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提和他们家庭生活幸福有关的半个词,转而用一些极尽丑化、悲凉的词语来形容。他虽然不会为了你而牺牲一星半点,但却会对你横加指责,在你的生活中充当主人公的角­色­,即使是生活中的一点点小细节,他都会对你指手画脚。他不会承认你所说的有关他做人方面的任何不满,却会……”

夏珺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下意识的一摆手,尽管小男人并没有想抬头看她的意思,“行行行,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都要怀疑你和他是一伙儿的了,你怎么会说得这么准确呢?难道,你都看见了么?”夏珺的表情看上去越发的惊异了,她真的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连婚姻的边儿还没沾过的小男人,竟然会对耿立明这种人有着这样深刻的了解。

说到这里,小男人的游戏人物正好完成了一次国战任务,中场休息似的,他起身,从饮水机里面给夏珺接了一杯水,之后,不慌不忙的走到她的身边,笑笑说,“大姐,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么浅显的事情,全世界的人都看得明白,只有你一个人不明白罢了。我真是有点儿想不通,要说恋爱的女孩儿智商都为零吧,还有人信,怎么像你这样经历过人生风风雨雨的恋爱的大姐智商也为零呢?”

夏珺也不辨驳,落寞的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语气里面充满了不自信,“可是,我总觉得,我,我们,我们之间,还是有真情的......”她忽又猛抬头,“难道,男人就真的是那么的善于伪装自己么?他们就真的不会轻易地对爱他们的女人付出真情么?”

“真情?”男孩儿说话的声调变得高而奇怪,“你要那玩意儿­干­嘛?”他很不屑的冲着夏珺“嘘”了一声,“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很容易,金钱、­肉­体、地位、成就……真是要什么有什么,只要你的手段够新够好够狠够辣,但只有一样,就是一定要忘掉‘真情’这两个字”。

听他说完这番话,夏珺反而笑了,“呵呵,哪有你说的那样恐怖,真是耸人听闻,我就不信,男女之间,就半点儿真情都不存在了,一定还是存在着真感情的”。

“你好能幻想啊,大姐,就算是他有好了,那么,早在他年少轻狂的时候,就已经都给了他当时年轻漂亮,和他一起花前月下的老婆了,你还想要?”男孩儿无奈的摇了摇头,“知道么?你和他在一起,从站在起跑线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因为,你站在地上,而他站在楼上,无论你们两个在今后的道路上怎样的继续行进下去,你的结局始终注定了是要输的,因为,他一直就在俯瞰你……”

夏珺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思想意识十分坚定的女人,再听他忽悠下去,她是一定会动摇的了。

但她又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就算自己真的让人感觉那么贱、那么蠢,就算自己在耿立明面前表现得真的是一文不值,她也决不会容许尊严被别人轻易践踏,“是,又怎样?我就是这么个人,我做人喜欢光明磊落、真刀真枪,谁敬我一尺,我敬他一张;我吃东西喜欢浓烈刺激,辣椒、芥末、葱姜蒜、胡椒粉,没有一样我不爱的;我穿衣服喜欢个­性­特别,和别人撞衫之后,回家就会被我撕得粉碎;我听歌儿听摇滚;娱乐去迪厅;我爱一个人就直接对他说爱,哪怕他是骗我、耍我、欺我、炸我,将来有一天被他给出卖了、毁容了、下毒了、甩掉了,我也心甘情愿。因为,我就是这么的淋漓尽致……”

夏珺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脑子里有瞬间是麻木的,就连站在对面,刚才还是滔滔不绝的男孩儿,此刻都已经变得哑口无言了,静静的呆呆的看着她。

她已经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忙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

女人有的时候,本来就是傻到了极点的,就算明明知道前面就是悬崖,仍会有人愿意纵身一跳,那又能怎样呢?至少这样经历过了,爱过了,恨过了,伤痛过了,才算是没有白来一回,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做了回女人啊!

四十五、洗浴中心

“小林,”夏珺站在大会议室门前的绿萝旁边喊叫着。

林曦兰手头上正好没什么事,一路小碎步紧倒着跑了过来,“­干­吗?­干­吗?什么事?”其实,她满眼里写的都是兴奋,巴不得现在有人跟她聊天呢。

一看到她那样子,夏珺就想笑,“郭副总说,让你帮着想个好的提议,有笔活动经费,想办法给花出去”。

“这帮领导这都是怎么了?不过了么?­干­吗都这么讨好我呢?”林曦兰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小脑袋瓜子已经开始转上了。

“去你的,”夏珺瞪了她一眼,“谁想请你了,你这一年到头竟糟蹋公司的钱了,你给公司挣回来一分了么?是我们业务上的人,今年的利润比较的丰厚,大家想找个地方,稍微的放松一下”。

林曦兰就不爱听这种‘吃白饭’的话,平时就常听到公司里业绩稍稍突出一些的销售们,成天把自己那点功劳挂在嘴边上,甚至还有些不留口得的人,上来就说别人是靠着他们来养活的,就好像公司里面,有了他们几个就行了似的。她的脸上带了明显的不悦,“这也就是你说,要是别人......”

其实,夏珺也是故意在逗她,看到她这样,自己先笑了,“好了,好了,人儿不大,事儿不少,为着一句话,就生气。郭副总可说了,点子出得好的话,你可以一同前往,你所消耗的一应费用,也算是自己赚得吧。再说了,谁叫你是公司里的小红人儿呢”。

“这还差不多,”林曦兰这话也算是就坡下驴,不过,小嘴儿始终还是嘟着的,眼珠儿一转,也想好了对策,“你们这些业务上见多识广的人,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咳的地方没去过,就我挣的那点儿小工资,去的那些个便宜的小地方,长得那点儿小见识,都是些街头巷尾的,穷人去的地方,说出来还不被人笑话了”。

“你别闲得没事儿,口渴了喝醋,弄得满口的酸味儿,快点,快说......”夏珺对付林曦兰还是有一套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的话茬儿截下来再说。

林曦兰也不再故意找别扭了,说话的口气也跟着和缓了很多,“都有谁去啊?”

“就部门里面那十来个人,没有外人,大家平时的工作太紧张了,想找个地方好好的放松一下,顺便吃吃饭、聊聊天,增进增进感情,就是这样,”夏珺生怕林曦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似的,一下子全都介绍详细了。

林曦兰手指轻轻的捏在绿萝那宽大水绿的叶片上,稍一用力,竟真的就从叶片上挤出水来了,复又一摆手,“有了,找个­干­净的上档次的洗浴中心,环境优良的,开一个会议大包房,里面要有麻将桌的那种,自助餐一定要很好的,大家舒舒服服的洗洗澡、蒸蒸桑拿、做做按摩什么的。

等全身上下彻底放松下来了以后,大家一起穿着睡衣,在包房里面聚会,愿意打牌的打牌,不愿意打牌的还可以去健身、上网、捏脚、做美容什么的,累了呢,就去包房休息……怎么样?我的点子完美吧?”林曦兰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珺,等待着她投来的赞赏。

夏珺万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么一套来,真是瞠目结舌了,“我,我倒是不排斥,就怕,郭总他......”

“不是挺好的么?”林曦兰挠着自己的头发说。

“好什么好啊?不管怎么说,老板们还是要维护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光辉形象的,总要保持着那么一点点的假清高和神秘感吧?你要他们在同事面前脱光衣服洗澡,还要穿着睡衣挤在一堆儿,能行么?他们宁愿自己被别人骂成不识人间烟火,也不愿意底下的人说他们有伤风化啊?”

“假正经,”林曦兰针对夏珺上面那一大套的长篇大论,做出了­精­辟的总结。

“呵呵,”夏珺不禁笑了出来,“就算是吧......”

这时,姜维正好走了过来,他手里托着水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蔫头耷脑的,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林曦兰的眼光多独啊,她怎么能放过这次调侃他的机会呢,“老姜啊,昨儿个是不是又搓了一宿啊?”

夏珺先抢过了话茬儿,“你看看她,”她伸手指着林曦兰,朝向姜维说到,“中了邪了,我让她帮着出个主意,她非说让咱们去洗浴中心,边洗边搓,当然了,搓的是麻将,你说,这能行么?领导怎么能同意呢?也太不严肃了啊?”

姜维那怏怏的眼中瞬间有了颜­色­,就连软嗒嗒的身子也跟着有了力量,“不错啊?这主意挺好的啊,我同意,”他跟现场举手表决似的,激动地举起了手。

于是,洗浴中心一说便这样的不胫而走了。

四十六、洗澡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林曦兰一阵火急火燎的说话。

谢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慌忙地停下了手,由于紧张过度,连自己已经脱了一半的衣服都来不及掩饰一下,赤­祼­着上身,傻呆呆的看着林曦兰。

夏珺也被她这一声震住了,从侧排更衣柜旁边探过头来,“怎么了,你嚷嚷什么呢?想偷窥谢雯直说啊,看你找的那个当不当正不正的时候”。

“我是想看看雯雯姐这头发到底是怎么盘上去的,简直天衣无缝,一根碎发都没有,倒不像是自己的头发,跟假发似的,”林曦兰一边笑嘻嘻的,一边用一双小手在谢雯的头上舞弄来舞弄去的。

谢雯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就这事你至于那么大声嚷嚷么?唉......天天跟你在一起,早晚得被你吓出心脏病来。看罢,看罢”。

夏珺在一旁轻蔑的说到,“嗨,我当什么大事儿呢?这个谁不会啊?不过......”她往林曦兰的头上看了一眼,笑出了声。

“你行了啊,珺姐,要说偷窥也得窥你啊,看这波霸,眼眶里都装不下别的了,雯雯姐那儿可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我今天还是要把你们俩给看个够,像咱们这样同事们一起赤­祼­相见的机会可不多,”林曦兰笑的坏坏的。

夏珺忙捂住了上半身,向旁边移开了。

林曦兰说得倒还挺认真地,“反正梳头我是不会,从小我妈就说我不该是个女孩子,整天把个头发梳得乱糟糟的,在外面折腾一天,晚上回到家,跟个小疯子似的,还不如生个秃和尚来得痛快,呵呵。就为这事儿,我从小到现在,被强迫吃了多少­鸡­爪子啊?”她虽然嘴上一直没停,手上却始终也没有放手,直抓的谢雯的脑袋生疼。

“好了,好了,再这么磨蹭下去,不用洗就天亮了,”谢雯赶紧找借口,好逃离她的魔爪。

“哎......”林曦兰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儿,嘴上依旧不依不饶,“是谁哭着喊着说不想来的?怎么一进来,就变了个人呢?”

谢雯慌忙脱好衣服,一路小碎步溜进了淋浴区,再不想跟她废话。

夏珺紧跟着进去了,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氤氲的水汽之下。

林曦兰洗完了头,正拧开洗面­奶­瓶盖儿,咕嘟一下挤在手上一坨,刚要作势往脸上放的时候,一把被谢雯拦下了,她从旁边递过来一瓶,“用我带来的”。

林曦兰用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水流,方能稍稍清晰的看了她一眼,“这儿什么都有,费那份儿力气­干­嘛?还自己带?”

“谁说的?”谢雯一脸的质疑,“你光看到瓶子了,你怎么知道瓶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要是以次充好还好说,要是装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东西呢?等毁容了以后再说么?”谢雯言之凿凿,好像别人做的这一切,都被她看到了似的。

林曦兰一脸的不屑,她熟练的从谢雯递过来的洗面­奶­瓶子里面又挤出了好多,“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要真是那样的话,每天来这里的人那么多,大家还要不要活了?哎,那我刚才的这一坨怎么办?”

“用在身上,”谢雯洗澡的动作极其缓慢轻柔,像是生怕碰坏了自己似的,站在浓密细润的水流之下,一点点、一下下的轻轻抚弄着,真像是画上的美女,“别人咱们管不着,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才是真的。以后再来这种地方的时候,千万想着自己带好脸上用的东西,然后,把他们这里的东西降档使用,比如,一会儿洗完了,你可以到化妆台那儿,用桌上的|­乳­液什么的搽一下胳膊腿和脚”。

林曦兰不置可否,卖力的用手上的洗面­奶­,在脸上使劲揉搓着。

“停下,你别弄了,”谢雯上前一把将她拦住。

“怎么了?”林曦兰的大眼睛在满脸泡沫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出,“洗个脸又怎么了?”

“你和自己的脸有愁么?你现在这样的动作,简直是在慢­性­毁容,现在仗着年轻,还没什么,可等你一旦岁数大一些了,皮肤会很容易生纹,也会变得很脆弱的,知道么?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谢雯总是像个美容专家一样的给人说教,“一个女孩子,怎么连洗脸都不会?”

林曦兰看她那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也只好成全她一下,索­性­放下了手臂,闭上眼,任凭谢雯怎样摆弄着,“要这样,用中指和无名指,因为十个手指头里面,这两个手指的力道是比较弱的,动作也就跟着会很轻柔。然后,沿着鼻翼两端,慢慢的向斜上方打圈,圈子一点点的晕开,慢慢的,慢慢的。然后手指向下方一点,一层层向下……额头要这样轻轻的按,轻轻的……”

林曦兰完全一副十分陶醉享受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绽开了,“­干­脆,雯雯姐,我们到那边坐下来,你帮我好好按一下,让我好好舒服一下,还有肩膀、脖子、手臂......”

谢雯“啪”的一下,手掌和着水拍在林曦兰的肩上,“美的你,我只不过是刚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谁要做你的按摩大姐啊?自己洗,我不管了”。

林曦兰哪有心思理她那套,一下子稀里糊涂的把脸上身上冲了­干­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对谢雯到,“奇怪了,夏珺去哪儿了?怎么进来这么长时间,就没看见她呢?”

谢雯也探出头来看了一下,“可不是么?蒸桑拿去了吧?不过,没事儿,反正丢不了,”说完,又开始带着一种自我欣赏的神情洗开了。

林曦兰拿了浴巾,开始擦着身上的水珠儿,“老谢,你还要多久?”

“慢慢洗,着什么急啊?”

“我真是不明白了,说不来的也是你,洗个没完的也是你,你怎么就那么善变呢?我可不等你了,我要出去玩儿了……算了,算了,我也去蒸桑拿好了,顺便看看夏珺到底在做什么,”林曦兰带着一头湿漉漉的乱杂杂的头发,一扭一扭的走了。

­干­蒸房里面没有找到夏珺,蒸气浴里面却又看不见人。林曦兰一向不喜欢这种没罪找罪受的地方,但仍是在口鼻间捂了湿毛巾进去了。她一个一个走到人们面前,直到差点儿就要碰到别人的脸了,才能看清她们,一一巡视过一遍之后,仍是一无所获。

索­性­作罢,自己去搓玫瑰浴盐去了。

四十七、神石火浴

又等了好久,谢雯还是一再地洗起没完,泡了花瓣浴,又泡中药汤,转身又钻进小鱼浴池里面了,林曦兰站在旁边真是愤懑到了极点,她手一叉腰,懒洋洋道,“雯雯姐,你今天是真的不打算出去见人了似么?”

“要见谁啊?那些个人有哪个是我没见过的,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再说了,打牌我一向不在行,等一下去吃晚餐就好了……”她在水下一个劲儿的撩拨弄情、舞弄摇摆,整个人看上去极尽惬意悠然,又很勾人心魄。

林曦兰实在是没兴趣再看下去,她觉得幸好自己不是个男人,要不然,一定也会被谢雯将心给俘获了去。

她快速的穿上了睡衣,吹­干­了头发,还顺手拿了一只棉签,边走边挖耳朵,跟蛊惑仔似的,摆出一副很痞的样子,眼睛却不住地东瞟西看的往外走。

“贵宾您好,请问您要去哪儿?”一个男人,说话的嗓门儿极大。

林曦兰本来正在全情投入的挖耳朵,被他这么一唬,真的是吓了一跳,转而横眉冷对,“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少来那些贵不贵宾的,要是我被你吓得弄聋了耳朵,看你还笑得出来……”

看着林曦兰这一通虽然像是在数落自己,可语气听上去又并不十分强硬的话,男服务生倒也不怎么紧张,“不好意思,我是看您刚才一直朝里面走,再不喊一声的话,您可就进了男浴室了!到时候要是……唉,不过,我这大嗓门儿可不是成心的,是天生外加特别训练得来的,我们这儿的领班还就喜欢我们这样”。

林曦兰看他不但不觉得自己失礼,反倒口若悬河,说起个没完,好像自己多爱听他说话似的,眼皮向上一翻,看着他,“你说完了?送你三个字——真够贫的。我走了,你要是还敢嬉皮笑脸胡贫的话,看我不投诉你的,行了,你找别人说去吧”。

望着林曦兰娇俏可人的背影,尽管穿着了宽松不合身的睡衣,但仍能看出那掩饰不住的少女风姿,过了良久,男服务生仍是一头雾水,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四个字吗?这人怎么都不识数呢?”

林曦兰并不急着找到事先预订好的包房里面,她一个人满楼的闲逛着,像观赏表演似的,东看看西看看。

这里活动的项目很丰富,喝茶的、下棋的、健身的、上网的、温室花房赏花的、喝咖啡的、看电影的……可她都逛遍了,还是始终找不到夏珺的踪迹,她们两个几乎­干­什么都是摽在一起的,像这次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掉,夏珺还真的是第一次。

突然,林曦兰在一扇大玻璃门前停下了脚步,又稍稍向后撤了一点,终于可以看清楚了。原来,夏珺是躲在神石火浴里面了,这间浴房座落在一棵高大的假树后面,里面墙体和地面又都铺满了墨绿­色­的青石,从外面走过的人,很难发现,所以里面显得异常幽静。

林曦兰鲁智深似的“哐啷”一声撞开了门,嘻嘻哈哈的说,“好啊,我说怎么满世界都找不到你呢?原来是在这里会情郎呢?”

坐在夏珺身旁的庄楠翔听到这话,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脸上更显出不悦,推托说这里太热了,便起身离开了。

林曦兰指着他的背影,抱怨地说道,“什么意思啊?我一来他就走,还拉着个脸,有病啊......”

夏珺眼睛看着别处,似笑非笑,“不用生闲气,他不是冲你”。

“那他凭什么冲我拉脸子啊?就跟我吃他喝他了似的,”林曦兰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好了,好了,”夏珺笑道,“就那么一句话,到现在还记着呢?你这心眼儿也不算大啊,”夏珺说着,手指轻轻指着林曦兰的心口处,脸上忽又一变­色­,“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正朝我发泄呢”。

林曦兰觉得她这话头不对劲儿,“找你发泄什么啊?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为了你,才……”

夏珺没再说话。

“不过,你们俩成了算了,我看你们两个挺合适的,”林曦兰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是巴不得我早一点嫁出去是么?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有事儿没事儿的,就乱点鸳鸯谱,我不结婚,就那么招人嫌么?”

“总比你现在和几个老男人搞得不清不楚的好,”话一出口,林曦兰就后悔了,虽然这句话早已经在她心里滚过几百遍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会那么顺口的当着夏珺的面说出来。她想要再解释什么,可又呆呆的伫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珺无聊的摆弄着散落在地面上的黑白棋子,神情恍惚不定。

“我,我,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林曦兰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夏珺兀的一下冷笑出声,“没什么,即便你不说,未必也不会想。再说,比你说的难听百倍千倍的话,我都听过了,呵呵……又能怎么样呢?”

林曦兰看到她那种既难受又无法说出口的难受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你就这样一个人过,不结婚,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到底是因为什么,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

夏珺刚要开口,可又欲言又止,停了半晌,重重说道,“没有,没有任何苦衷,是我自己愿意这么过的,我愿意做第三者。我受不了每天只面对一张男人的面孔,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做,我不甘寂寞,我喜欢新花样……”

林曦兰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大堆自甘堕落的话来,再看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厌弃,“你是为了钱吧?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夏珺抬头迎视她,对于这个话题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的回避,很大方的说话,“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认为我很不要脸,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做第三者还不算,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已婚男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肉­体......”

林曦兰想要打断她,可轻哼了一声之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只希望,”夏珺的眼神变得坚定而富有神采,“这些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么?”

四十八、哄笑

林曦兰气鼓鼓的推门而入,由于用力太猛,门敞开撞到墙上之后,又来回反复的“咣啷”了几声。

这声势令屋内一众人等都不禁转过头来看她,众人一见是她,脸上原本还是十分严肃,却瞬间化作了哄笑和议论。

姜维手里掐着烟,总是跟吃不饱似的歪斜着身子坐着,大咧咧地说道,“我说你这小丫头毛手毛脚的毛病怎么就不改改呢?这副德­性­,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啊?谁要是娶了你,肯定要倒大霉了”。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哎,”郭副总也笑ⅿⅿ的开始搭话了,“人家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么?还用得着你­操­那份闲心那,是不是,”他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给林曦兰解围,可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倒把大家的话瘾给勾起来了。

“是啊,现在的小孩儿,都早恋”。

“可不是么?我小侄女儿,上小学就已经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了……”

“唉呦,别提了,公共汽车上,一个个人儿都不大,不是抱着、就是搂着,弄得你站旁边儿的人,都觉着不好意思”。

“呵呵呵……将来,恐怕高中生就要允许结婚了”。

“结不结婚的倒不怎么要紧,反正现在的小孩儿谈恋爱,一个个儿的,也都没想着要结婚,换来换去的,比换衣服还方便呢?”

……

起初还只是细细簌簌的小声议论,慢慢的,他们就一声更比一声高了起来,还伴着嬉笑声、喝茶声、麻将声……

这让林曦兰听的真是烦上加烦,本来听了刚刚夏珺那一番不入流的话已经是在气头上了,没想到这些人也是一样,总是明里暗里的对他们这代人的爱情不抱什么希望。

她心里像是生了火炉似的,热气突突的向上涌,顿时涨红了脸,走到姜维身边,劈手下去就将半根还在燃着的烟取了下来,解气似的狠狠的捻在了烟灰缸里,怒眉道,“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抽,再抽,我就上报,扣你工资了......”怒意未消的林曦兰,脸­色­涨得更红了。

在姜维这个年纪的男同事眼里,林曦兰不过还是个孩子,再说,这种场合也真的不适合跟她硬来,于是,便收了刚要发泄出来的怒气,转而换上一种调侃的语调,也好不失了自己的面子,“你行不行啊?就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把老郭嘴里那棵烟也拿下来掐了,”那意思,你别闲得没事儿跟我较劲啊,擒贼先擒王,郭总不带头抽了,我们不也就跟着都不抽了么?

林曦兰那小机灵鬼似的,哪里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偏偏换上了一副笑脸对他,“你是想挑拨离间是么?我偏不让你得逞,我看别人抽烟从来都不觉着烦,就看你烦,没办法,可能是你的姿势不美观吧?”

她这一句冷嘲热讽的,又带的大家一阵的哄笑。

“这个小林,还真的是不负她那个,那个什么‘安静杀手’的称号,走到哪里,都能把气氛调动起来,以后再有什么活动,还真的是少不了你了……”郭总抢过的这句话,正好把刚张嘴要说话的姜维给堵了回去,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干­生气、白瞪眼。

林曦兰赶忙截下话茬儿,“呃,这可是您说的,我可记在这里了,”她用手指头调皮的指着太阳|­茓­的位置说。

“我说什么了?”老郭这才反应过来,心想,该不是又上这小丫头什么当了吧,脑子里开始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哎......”林曦兰眼皮上挑,“您这做领导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不是刚才您说的么,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好喝的都带上我,我的记­性­可好着呢……”

林曦兰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可一看到满面春风走进来的夏珺,却一下子变沉默了,绷了脸,眼睛拐向别处,再也不说话了。

她心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夏珺这种女人,任何真实的感情都不会在面子上流露呢?反正,要让她做到这一点,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一幕,除了她们两个,别人当然是不会看出来什么,还以为夏珺是给林曦兰撑腰来的呢。

“小林,”姜维还不死心,又来挑衅,“会打麻将么?”

没想到,一听这话,林曦兰的眼睛里顿时现出了异样的光彩,“我要是上手,真怕你们都不见了”。

“说大话不脸红,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就算你从十岁就开始打了,到现在不过才十来年嘛?”

“呃,让你说着了,”林曦兰诡邪的看着姜维,“我还真真就是有十多年麻龄的人了,你呢?你第一次打麻将,是什么时候?”

“记不住了,也不常打,二十来岁吧?”

“你呢?”林曦兰的眼光一一扫视大家,和麻将有关的话题,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兴趣。

“我一直就不太会......”

“你呢?”

“三年前,呵呵,恐怕我的麻龄最短了”。

“你呢?”

……

最后,林曦兰的目光落在了郭总身上,“郭总,您呢?您的初次是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郭总竟然羞窘的看向了别处,一边嘬着烟,一边略作沉思状,其余的人或窃笑、或凝眸、或张望、或对视,但都不说话。

只余林曦兰一个人在那里不明就里的大声嚷嚷,“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您就跟大伙儿说说呗......”郭总依然是面无表情,“真是的,平时老说拿我们当哥儿们,问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就这样,什么哥儿们……”

屋内瞬间爆发出了一次最强烈的哄然大笑。

还是夏珺看不下去了,悄悄走到林曦兰身边,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下,才使林曦兰醒了过来,“真是的,你们都想什么哪?我不是那个意思,以后我还怎么说话啊?说什么你们都误会......”

夏珺本以为这正是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没想到,林曦兰却以同样的方法告诉她,不会原谅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两个好的像姐妹一样的女人之间,便就此有了嫌隙。

四十九、搓麻

“来来来来,抓紧时间啊,瞎磨什么嘴皮子,快点,”林曦兰迫不及待的坐到自动麻将桌前,手指很有力道的按下了红­色­按钮,便听到咕隆咕隆洗牌的声音响起。

郭总,姜维,庄楠翔一起上桌。

“先打北,我不后悔,”林曦兰重重的将一张北风摔在了桌子上,麻局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后打南,我不输钱,”庄楠翔跟的倒快,就连这俏皮话儿说的都是上下句儿的。

“电视,”姜维随手扔出了一张白板,转而看向林曦兰,“行啊,小姑娘打起牌来,一点儿都不含糊啊?”

“北风,”老郭自从上手以来,眉头便是紧锁着的。

“我含糊什么啊?跟你说实话吧,­干­别的有可能会紧张,可只要是搓麻......”

“行了,行了,抓牌,”庄楠翔推了林曦兰一把,“别耽误时间,快点”。

林曦兰一边瞪着他,一边伸手去摸牌,“你着什么急啊?抢银行啊?小­鸡­”。

庄楠翔煞有介事的缓慢摸牌,用大拇指在牌上用力的捻了又捻,之后,无奈的呼了一口气,“哎,小­鸡­不能打,一打就是倆啊!”

“切,那么慢,原来就是这破牌”。

夏珺搬了把椅子在林曦兰的身边坐下。

姜维马上说道,“夏珺,你坐那里看可以,可是不能说话啊,要不然,小林赢了也不算数的”。

“行了吧你,抓牌,她不会说话的,”林曦兰听他说这话,有点不高兴。

“胸罩儿,”姜维丢出了牌。

郭总眉头一皱,笑着说,“注意场合”。

……

“呃,小林,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郭总头也没抬的盯着眼前的十三张麻将说道。

“销售”。

姜维却窃笑出声,“­干­这个的,学坏的几率很高啊”。

林曦兰脸上迅速转上怒意,“你少胡说,谁会像你......”

“和了”。

“谁啊?谁啊?”林曦兰没想到一不留神,庄楠翔竟然就和了一把牌。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扒拉着看,方才放松了一口气,“屁和啊,仨会儿,谁不和就是傻子”。

“呵呵呵呵,那你别管,拿钱来,”庄楠翔笑得合不拢嘴。

“先赢的是纸,给他,没什么”。

“再来再来”。

……

“唉呀,等一下,”林曦兰刚把牌都立正了,就大声嚷嚷了出来。

“不会吧,天和?”

“我看看啊......”她一板一眼的将牌来回的摆动着,“没有,天听”。

“嗨”。

“有诈和的嫌疑啊”。

林曦兰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摇头摆尾的哼着歌儿。

“不过,”姜维又耐不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真得盯紧着点,现在这些年轻小伙子初到社会上,血气方刚的,哪儿经得起那么多的诱惑呢?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有经验的老销售,也……不是有那句话么?常在河边儿走,哪有不湿鞋的”。

林曦兰照样的不以为然,继续哼着她的歌儿。

被姜维这么一挑,站在外围观局的一­干­人等又炸了开来,叽喳叽喳的议论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反正,”林曦兰突兀的一声大嗓门儿,“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是不会那样的了。我和我男朋友会坚定我们的信念,就算全世界的人对爱情都已经不在乎了奇shubao3.com书,我们也还是一样,非要创造出个衷心不二的神话来,给你们看看,毕竟我们是同学四年的,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并不像有些人,随随便便的就……”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夏珺坐在旁边却并没有现出太明显的反应。

牌桌上又重起了一圈。

这一局打得颇为艰难,眼看着一圈牌,就只剩下四墩了。

庄楠翔手上攥着一张牌,刚刚落桌的一刹那,郭总便兴奋得不能自已,“哈哈,撂下,可捉着你了”。

林曦兰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撞南墙,有这么打牌的么?你傻啊?都什么时候了,愣下五奎啊?不长眼的么?”

“唉呀,真是,”姜维也被气的直嘬牙,一阵的愤愤,“你呀,你呀,都到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就荒了,你打点儿熟张不就得了么?让它荒了得了,唉呀,真是的”。

林曦兰嘴巴撅得老高,“不带这么玩的,就说你想拍马屁让老郭和吧,也不能连带着我们一起受罪啊?这局你替我出啊,反正我不服……”

庄楠翔也是傻了眼,再加上他们俩这一通抢白,脸都有点红了,“嗨,实在不舍得拆,我听着四张呢”。

又继续玩了几把,庄楠翔的手气急转直下,兜儿里的钱都快输光了,于是,一推牌,“算了,不玩了,换换人吧,手气太差了”。

“真没品,输了就想跑”。

“让他去吧,老张上”。

一出房门,庄楠翔使劲的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浑身酸软,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下。

没想到这家洗浴中心还真的有个好地方。像火炕似的,光滑的石质炕面上铺着一张一张的草席,躺在上面,头下枕着玉枕,只觉温热气体一下一下的上升,蒸得全身熨帖舒畅,让人觉得浑身懒懒的、软软的,不一会儿,大脑便开始昏昏迷迷,几欲熟睡过去。

夏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一看到庄楠翔也在这里,便走到他身边坐下,刚要和他说句什么,却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阵阵响起,于是,也侧身躺了下来。

心里刚琢磨着这里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身上却被什么重量压了一下,侧脸一看,原来是庄楠翔睡梦中伸过来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凝眸望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年轻而英气勃发的脸孔,就连他睡觉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可爱,夏珺一时望的出神,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竟没有立即将他的手臂从身上移开。

这一幕偏巧被林曦兰给撞了个正着,她一阵冷笑,自言自语道,“枉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害了你,怕你伤心,所以追出来想跟你和好,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哪里是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人,你在意的,只有源源不绝的旧爱新欢,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没有羞耻感的女人”。

五十、暗夜薄如丝

夜里一觉醒来,夏珺迎着灯光缓慢的睁开眼,看到身边耿立明那硬朗结实的身躯,心里有种由衷的踏实感,身子向他身边又贴了贴,嘴角不由划上了满意的弧度,语音亲昵的说道,“怎么醒了?想什么呢?”

耿立明眼光恍惚的好像身在另一世界,面无表情,全身僵住,一动不动的,“没什么?”

夏珺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半夜醒来,感觉不太舒服,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将脸又向耿立明结实的手臂上靠了靠,来回的蹭着,像只乖巧的小猫在主人的身上撒娇。

“夏珺,”耿立明轻缓出声。

“嗯?”夏珺舒服的闭上了双眼,享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哪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有个朋友在那儿,‘打呼’这种毛病很好治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耿立明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堆话来,弄得夏珺半天回不过神来,重重一掌打在耿立明身上,半怒半笑道,“好啊你,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呢?原来是琢磨着挑我的毛病呢,连医院都替我选好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预谋已久?”边说边噼里啪啦的打在耿立明身上,一通折腾之后,两个人已经笑瘫在了床上。

看着夏珺的脸嘟得像个包子,知道她肯定是被自己说到点儿上了,耿立明再也装不下去了,呵呵的笑起没完。

“我就说,你­干­嘛一脸严肃的坐着,想你在我面前也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装也装不来的,”夏珺的两颗门牙稍稍的向前凸着,说话的时候,像小兔子一样,很可爱,可是闭着嘴巴的时候,也还是能够看出明显的浮凸。

“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那天报纸上写的,你也看到了,不是说像你这种睡觉打呼憋气的人,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给憋死,要不然就是被自己的鼾声吓死么?”耿立明说完话,便向旁边闪了一下身子。

夏珺果然又打将过来,“后面那句我怎么没看到啊?你说啊......”

闹着闹着,夏珺突然正了眼­色­,屈膝靠墙坐着,将头低下,下巴挨靠在双腿膝盖上,怔怔的说,“那天,见了你老婆之后,到底怎样了?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在我这里过夜了呢?不像往常一样,听到你跟她说一大堆的瞎话,我这心里,反倒不踏实了起来,”她又换做侧脸向下,凝视着耿立明棱角分明、男人味儿十足的五官。

听他提起妻子,耿立明的脸上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来,“嗯......”他长吁出声,眼睑轻颤了一下,“她是敏感的女人,其实什么都是瞒不过她的,那天之后,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冥冥中,我就是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有着自己的残缺,不指责我罢了。或许根本问题就不是发生在那天。之前,在我莫名其妙的一次次找各种借口夜不归宿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只是……她不肯明说,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女人,情愿吃着哑巴亏,也要维系着面子上的风光”。

夏珺这样听着耿立明在自己面前惆怅的述说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内心的感受真的是奇怪极了。那个女子,那个在自己认识了耿立明以后闯入到自己生活中来的陌生女子,那个曾经无数次被耿立明嗤之以鼻的“乡下­妇­女”,就在那样一个晴朗的下午,就在那一汪并不清澈的水边,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心里无数次向往过、憧憬过的有文化,有气质,有修养的高雅女人。

也许她被自己想错了,更被耿立明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爱面子,更不是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是不屑,清高到已经不屑去理会这些污七八秽的事情了。

而自己,之前种种宽慰自己作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却并不可耻的理由,在那一刻,轰然倒塌破碎。

是的,他们之间并非没有情感,并非如自己所想的是不幸的媒妁婚姻,并非是那个女人的粗俗葬送了他们的婚姻,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就那样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她就是一个第三者,一个彻头彻尾破坏别人幸福家庭婚姻的第三者,一个悲剧的始作俑者。

夏珺的内心猛然间燥热了起来,身体里积聚了无数的不安躁动因子,瞬间迸发了出来,“那你这又算是什么?她放你的假么?还是你们俩爱情的中场休息?我算什么?你的小老婆?在你大老婆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会把你施舍给我一晚,让我这个傻吃闷睡还会打呼噜的傻丫头,偶尔尝一下人间烟雨的滋味儿?”

耿立明一脸惊愕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说到,“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晓云她绝没有那个意思”。

“哼!叫得多亲切,恐怕咱们三个之间,我才是那个最傻最笨的受害者吧?我终于明白,我在你的心里,不过是一个在你老婆受伤生病的时候,傻呵呵的跑过来甘愿做你的临时痰桶的无知女人。你真正深爱着的、疼惜着的人,始终就是你的妻子,这一点根本没有变过……”夏珺再也说不下去,脸扭向一侧,泪水簌簌的顺着脸颊滚落。

“你,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脾气变了很多,忽冷忽热的,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又哭,我都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耿立明爱惜的用那一双大手,厚实的掌心轻轻的为夏珺试泪。

“呵呵......”夏珺声声冷笑,在寂静的夜晚听来很是瘆人,任谁听了都会跟着伤心,“现在好了,她伤了,不能做了,你可以常常来我这里了?那么,她嫉妒么?发疯么?回去闻到你身上始终带着我这里的味道,会不会恨得咬牙切齿?”夏珺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了狰狞可怕,和着说的毫无人情味儿的冰冷的话,简直就是个幽怨的妒­妇­,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原先的影子。

“你说得太过分了,咒骂我就算了,­干­吗有事儿没事儿的,就把身边的人全都咒骂一遍,何况,还包括你自己......”耿立明怒不可遏,脸上青筋暴出。

夏珺的脸­色­忽然冷若冰霜,一点不带生在人间的温度,“好了,你现在也完事儿了,不要再赖在我家里了,可以滚回去了”。

耿立明是那种宁折不弯的硬汉­性­格,女人可以打他、骂他、踢他、咬他,但有一点,就是不能羞辱他。听夏珺说出这么凉薄的话来,也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再呆下去了,于是,抓起衣服,摔门而去。

五十一、暮­色­观海

最近工作上是难得的风平浪静,夏珺一无聊的时候,耿立明那晚说的话便会从脑子里冒出来,盈盈绕绕的缠在心上,哼,竟然说自己睡觉的时候打呼,亏他想得出来,还联系好了医院是么?一想到这儿,夏珺顿时觉得手脚发麻,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眼看着心脏病就要发作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时候都想找个人打一架才觉痛快。

“喂~~”接电话的时候也是没好气儿。

“­干­吗说话这么冲啊?”唐朝洋发现夏珺的语气不对,有点不知所措,“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吧?幸亏是我,要是被什么领导听到,看你不挨批......”

心里本来就烦,唐朝洋偏偏又是这样的喋喋不休,说起没完,夏珺的口气变得更加生硬了起来,“废话,都有来电显示,我就是知道是你才这样的,我还没傻到要对领导这样说话。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没事儿就挂了,”说着就要将电话挂断。

听筒另一端传来急促而紧张的“喂喂”声,夏珺复又举起放在耳边,对方声音同时传来,“别挂,别挂,我有事儿......”

“快说”。

“这个周末我有时间,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唐朝洋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雀跃的。

“去哪儿啊?”夏珺无­精­打采的回答,眼皮都没抬,手上懒懒的抓着笔玩儿。她独断的认为,唐朝洋是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的,他的脑子跟着他的年轮一起,老掉了,坏掉了。

唐朝洋照样是兴奋异常,一点不以为怵,“北戴河怎么样,周五下班后出发,周一早上早起一点赶回来,路上也就两个小时,也不会耽误工作”。

其实夏珺骨子里是个非常好动爱玩的女孩儿,尤其喜欢出去旅游,可是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主动邀请她一起出去旅游,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为难的说到,“可是,可是现在的季节不对啊?会不会有点冷呢?”

“不会,不会,”唐朝洋又是一副打包票的样子,“现在也就算是夏季的尾声,下海可能会感觉冷一点儿,可是旅游的人也少了啊,你可以尽情的玩儿,不用­干­什么都和别人挤在一起,多好啊”。

她心里忽然矛盾了起来,去吧,唐朝洋肯定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他了,离不开他,愿意和他在一起,可自己这么长时间为了疏远他、冷落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要白费了,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是没结没完的发表什么爱情言论呢?

不去吧,可自己心里明明是想去的啊,怎么办呢?

“想好了没有啊?想好了,我就要准备了,”唐朝洋柔声的催促着。

“嗯,”夏珺竟然不知不觉地就答应了。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心情却又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翻转,兴奋感莫名而出。

午间时光。

“小林,我周五下午早点儿走,出去玩儿,顺利的话,周一上午准时上班,万一......反正,你帮我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夏珺一边吃饭一边说。

“哦,”林曦兰像接受命令似的听着,忽又抬头,皱着眉说到,“可是,周一上午集团有会啊?”

夏珺一拍脑门儿,“唉呀,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自从接了唐朝洋的电话以后,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兴奋,工作上的事情,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这样吧,你替我去”。

“我?”林曦兰带着半嘴的饭粒子张大了嘴巴,“我哪儿听得懂啊?再说......”

“就算帮我个忙,没有什么听得懂听不懂的,反正我每次去也是睡觉,你就把会上发的资料和讲课的PPT帮我拷一份就行了,唉呀,求求你了,”夏珺拉着林曦兰的手臂,来回的央求着。

“好吧,”林曦兰一想,倒落了半天儿的清闲日子,想想也不错,“那,可是......”

“好了,吃饭了,没有可是,”夏珺像是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高兴得笑了起来。

林曦兰越想越不对劲儿,“也不知道又去跟谁幽会,兴奋成这样......”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